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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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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狩真闻言不由一愕。
他目光徐徐扫过四周,无论是周处、孔九言还是谢玄、王氏兄妹,个个神情热烈地看着自己,显然盼望自己辩才无碍,好好驳斥一番小魔师。
不知不觉,他俨然成了这些门阀精英子弟的倚仗。
支狩真暗暗叫苦,他确实没什么口若悬河的辩才,也不具备清谈的学识底蕴,难以解答边无涯提出的反问。
只是他向来心性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纵然答不上话,旁人也瞧不出来,只道他神情镇静,必然藏了足以击溃小魔师的连珠妙语。
毕竟小魔师名头再盛,也只是同族,远远比不上小鹰王挟羽族带来的庞大压力。
“我在宗门的时候就听闻,建康出了一个举世罕见的少年天才,剑术卓绝,文武双全,被大晋道门之首太上神霄宗收录门下,将来有望成为道门新的道子,如同十年前声势无双的潘载义。”边无涯嘴角露出一丝邪异的笑容,执壶斟上一杯酒,长袖轻拂,酒盏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稳稳飞向支狩真,“既然原小兄弟贵为道门新星,不妨与我这魔门小魔师把酒论道一番?”
支狩真微微蹙眉,边无涯故意捧高自己为道子,无非是想将今日的谈玄论道引为道门与魔门之争。原本他认输也就罢了,最多失了点颜面,他也不在乎虚名。
然而此事一旦涉及道魔之争,性质立变,升格为至关重要的道统之争。那他便只能胜,不能败,要不然一定会被道门当成弃子,甚至丧失进入太上神霄宗的机会。
玉真会绝不会承认一个争斗道统的败者可以代表道门。
可如果他开口撇清自己和道门的关系,也会被认为缺乏担当,畏惧魔门,将来难以得到玉真会的重用。
支狩真望着不住接近的酒盏,心中顿时恍然,这是边无涯对自己那一剑的回击。
若是自己论玄失利,无法拜入道门,边无涯也算为魔门瓦解了一个未来的厉害对手,可谓一石二鸟。
“人家也想听一听原公子的高论呢。”绿遗珠娇媚一笑,目光飘向支狩真,推波助澜地道。
支狩真心中越发焦虑,偏偏面色从容不变,凝视着酒盏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尽管高速旋转,杯盏里的酒水仍然平稳如镜,一滴也不曾溅出来。
“烦劳小魔师敬酒。”支狩真伸手去接,酒盏落入掌心的一刹那,旋转的气劲也同时消失不见,可见边无涯对力量的拿捏何等炉火纯青。
深碧色的酒水在杯盏中微微摇晃,映出支狩真模糊的面孔。蓦然间,似曾相识的一幕闪过支狩真脑海,轰然一声,精神世界的一处隐秘角落再次打开……
轰!轰!耳际传来起伏的波涛声,恍恍惚惚中,他白衣如雪,负手立在一叶随波跌宕的扁舟上。波澜壮阔的江面低垂密云,阴风怒号,重重浊浪排空,卷起千堆迸溅的雪玉。
“能与绝代剑神怒江泛舟,把酒论道,裴某幸甚至哉。”一名青衣文士赤足盘坐舟头,红炉煮酒,雪白的长发在江风中飘动。
“七日江上论道,我同样受益匪浅。我有一问,还望裴兄不吝赐教。”他的声音极为淡漠,就像是四周的长空、云层、江水,纵有起伏变化,也空旷高广得没有一丝人类的喜怒哀乐。
“你我之间但说无妨。来,酒烫好了,先共饮几杯。”
一杯热腾腾的绿蚁酒徐徐飞来,他随手接住,低目望去,深碧色的酒水光芒闪烁,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剑道究竟是无情,还是有情?我等皆是有情众生,可为何剑修大多无情?”他隐约听到自己在问……
临海郡,松阳县,长福街,猛龙帮驻地。
“属下向帮主大人请安。”“帮主,今日您瞧起来真是龙精虎猛,满面红光!”“帮主,上个月的账目还请您过一下眼……”
杨飞龙神色不宁,随意打发了手下一干帮众,匆匆向内堂走去。
猛龙帮是松阳县最大的地下帮派,主要控制当地的赌档生意,并向一些商户收取保护费用。帮里与官府的关系全都打点到位,也算黑白通吃,威名赫赫。
杨飞龙刚走到内堂门口,紧闭的房门便自动打开。一人头戴竹笠,无声无息地坐在太师椅上,位置恰好位于窗口投入的光线之外,整个人像是融化在一片黑暗中,散发出阴森森的凉意。
正是改容易形的宁小象。
杨飞龙心头一跳,虽然不是首次见到此人,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高大魁梧,满脸横肉,一对小眼凶光闪动,九岁上街砍人,二十八岁就坐上了猛龙帮老大的位子,在松阳县的道上说一不二,人人惧怕,连几家没落的士族也要给他面子。
此时他却对宁小象噤若寒蝉,脸上竭力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大门在他背后关上,门闩也自动“咔嚓”插上,听得他心惊肉跳。
“都打听清楚了吗?”宁小象的语声在密闭的厅堂里响起,他的嗓音刻意压粗,口音也变成楚国一带的湘音。
杨飞龙哈腰道:“这位爷,我都打听仔细了。皇甫谧一家是四年前搬来县城的,家里一共五口人。他在城南的老街上开了个小店,专卖字画为生。我找人查了他的左邻右舍,没人听说皇甫谧当过郎中,也没见过他行医治病。”
宁小象沉吟不语,杨飞龙悄悄瞟了对方一眼,又赶紧垂下脑袋。三天前,这个恶客突然半夜找上门,先狠狠收拾了他一顿,再逼迫他利用猛龙帮的势力,打探一个叫皇甫谧的平民底细。
至今,他也不晓得这个恶客姓甚名谁,来自何地。但凭借一个帮派老大的经验,他嗅出了对方身上凶兽般的浓烈血腥气。
这绝对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角色。
“他说过自己从哪里来吗?”宁小象问道。
“说过,从建康城搬来的。他说京都太吵,东西又死贵,还是这边小县城住得舒服。”杨飞龙答道。
宁小象又沉思许久,他是想顺着皇甫谧这条线,摸一摸高倾月府上的底,手上也好多份筹码。只是他行事谨慎,并不直接出面,也不曾通过天罗卫,而是直接找了个地头蛇去查皇甫谧。
“这位爷,您吩咐的事我都办完了。小人身上中的毒,不知什么时候能解?”等了半晌,杨飞龙抬起头,眼巴巴地哀求道。
“还没到时候。”宁小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而道,“去查一查皇甫谧的字画店,我要店里的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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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 第三十九章 竹林六子齐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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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已经办好了。”
杨飞龙并未离开,从怀里摸出一叠皱皱巴巴的纸,恭谨地递上:“小的已经让手下悄悄抄了几页账簿。您瞧瞧,这里面有些账目确实不太对劲。”
“你倒是机灵。”宁小象没有急于接过账页,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我让你亲自去做,你叫手下算什么意思?怕我杀人灭口,所以找人留条后路,以此要挟我?”
杨飞龙面色一变,急忙辩解:“您误会了,小的怎敢如此?我虽然识得几个字,但对账目还是看不太懂。就怕误了您的大事,所以才让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去查……”
“不错!”宁小象微微一笑,“你能屈能伸,还挺会说话,不愧是这条道上的龙头老大。不用担心,我只是和皇甫谧有一点钱财上的过节,小事一桩,不会惹什么大麻烦的。”
“当然,当然,小的省得,这就是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事后谁也不会记得。”杨飞龙点头哈腰道。
宁小象笑了笑,接过抄录的账页,扫了几眼,道:“当月林林种种的进货加起来要二十多两银钱,卖出去的字画和笔、墨、纸、砚总共才六、七两银子,再加上店铺的租金、雇佣伙计的费用,这生意赔得有点多啊。”他翻动着账页,冷笑数声,“每个月都大同小异,有意思,年年赔本。”
“可不是嘛。”杨飞龙赔笑道,“敢情这字画店开着,是供他自己耍着玩的,没想着要挣钱。”
宁小象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直到盯得杨飞龙心里发毛,两股颤栗,才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认为,皇甫谧是闲得发荒,所以开一家每月赔钱的字画铺子耍着玩?那你拼死拼活打下猛龙帮,也是为了给自己玩一玩?”
杨飞龙嘴角抽搐了一下,咬牙道:“不是,当然不是。字画店铺多半是一个幌子,暗地里另有所图。”
“对嘛,这才是猛龙帮老大该有的头脑。要不然你这脑袋早被人砍成瓜了,对不对?”宁小象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杨飞龙的脑门,仿佛随时会发力一击,把他的头打得粉碎。
杨飞龙面色发白,连忙又道:“小的猜测,皇甫谧可能是为了躲避仇家,所以才搬来松阳县,开了一家字画铺子掩盖身份。又或是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可能是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魔门的妖人,大燕朝堂派来的探子……”
宁小象摇了摇头,道:“如果只想要避祸,掩饰自己的身份,那他为什么不改名字,为什么还要叫皇甫谧?这说不过去。”
杨飞龙不由一愣:“这倒是,他应当隐姓埋名才对,除非……”
“除非什么?”宁小象声音一沉,“说!”
杨飞龙踌躇着道:“除非他故意如此。”
“故意?”宁小象的神色微微一变,皇甫谧为什么要故意?他不过是个普通的郎中,去高倾月府上诊治老夫人。就算发现了什么不妥,他举家搬迁避祸,可为什么还故意保留自己的原名?究竟有什么企图?
宁小象沉吟良久,百思不得其解。
杨飞龙一直站在原地,不敢移动一下,眼皮低垂着紧盯地面。皇甫谧显然不是一个字画铺的掌柜那么简单,眼前这人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瘟神,自家被倒霉地卷进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不由暗暗悔恨,自己早挣够这辈子也花不完的银子,为何不早点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呢?
“距离松阳县十八里之外,有一座虎牙山。山上聚众了一小伙山贼,我知道你与那些山贼有点交情。”又过了半晌,宁小象忽而开口道,“你去找两个小山贼,半夜摸去皇甫谧家,干一票发笔小财。”
杨飞龙呆了片刻,道:“那倒是容易,不过,要他们怎么处置皇甫谧?”
宁小象眼中露出一丝奇异的光芒:“杀了他。”
“原小兄弟,我还在等着你这位道门新贵的妙论哩。”边无涯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好整以暇地举起酒杯,向支狩真致意。“此番你我的道魔之争,无论孰胜孰负,都将为这条千古秦淮再添一段佳话。”
蓦地,他剑眉一扬,酒杯停在唇间,转首望向舱外。
“琤”的一声,冷冽的琴音犹如一杆锐利的长矛破空掷来,锋芒毕露,画舫内的几案杯碟随之震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这份以琴音化劲气的修为接近炼神返虚巅峰。
“是嵇祭酒来了!”王凉米失声道。
边无涯心头生疑,他暗中以天魔混沌场封锁画舫,里面的人休想将消息传出去,怎地会有外人收到消息,赶来此处?
“小魔师何必小题大做?”一个狂放不羁的语声遥遥传来,“你和原安兄弟不过是在秦淮河上喝了点花酒,随便吹吹牛,谈谈风月,和道门、魔门可扯不上什么狗屁关系!”正是竹林六子中刘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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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儿一块儿聊聊天,小魔师就要扯上道魔之争的虎皮,这是想吓唬人吗?”阮籍高亢的嗓音也随即响起。
“哼,依我看,小魔师句句不离魔门,不会是想仗着魔门在建康胡作非为吧?”王戎跟上说道。
“小魔师一人孤军深入大晋,难免有些心神不宁,寻求师门的羽翼护佑也是人之常情。王戎你言辞刻薄,不是待客之道。”山涛沉稳的语声接着穿入画舫,声音凝而不散,犹如浑厚的山风浪涛,扑面涌向边无涯。
边无涯神色一凝,山涛修为深厚,并不在嵇康之下,他的天魔混沌场随即运转,将对方的音波劲气卸去。
谢玄“嘿嘿”笑出声来,都说山涛为人忠厚稳重,没想到言辞甚是阴损。这番话分明是在嘲讽边无涯心里害怕,才会扯上魔门给自己壮胆。
“我看你们是误会了。小魔师比原小弟多修行了二十年,怎会无耻地以大欺***他斗什么道魔胜负呢?”向秀温文柔和的语声最后响起,竹林六子的身影出现在秦淮河畔。
六道或如山峰耸峙、或如竹节孤峭、或如大河磅礴的气势齐齐锁住画舫,蓄而不发。




山海八荒录 第四十章 泼酒纵横流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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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闻大晋竹林六子响彻红尘的盛名,今日一见,果然特立独行,巧言利口。”边无涯目光一闪,语声从容不迫,丝毫未因六人合力施压而感到惊慌。画舫两侧的雕花窗被天魔混沌场推动,无声打开。
夏日晌午耀眼的阳光洒进来,透过窗口,谢玄诸人望见河里赫然多出了十多艘画舫,若即若离地游走四周,隐隐将这片水面封锁。
画舫悬挂的灯笼上写着王、谢、原、潘、周等世家的姓号,潘氏的人正将潘安仁从河里救上船,他被边无涯的天魔气封住全身,宛如包裹了一层空气囊,在河水里载浮载沉,随波逐流,刚刚才被发现。
伊墨顿时胆气一壮,挺胸顾盼,如今己方人多势众,高手云集,再也不用惧怕小魔师的淫威。
边无涯的目光淡然扫过一干门阀高手,并未多做停留。这些人的修为最高也不过是炼神返虚,多年混迹朝堂,早已绝了道途。这也是他先前故意说竹林六子盛名“响彻红尘”,实则充满了不屑之意。
边无涯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掠而过,投向江岸。
一株横向河面倾斜的巨大垂柳下,一名中年男子玉树临风,扶枝静立,阴暗的树阴也遮不住皎皎的容光。
边无涯心头骤然一跳,江风吹起中年男子的月白色中衣,衣袂的翻飞恰好契合着河浪的起伏,整个人似随着秦淮河一起流淌,看似静,却似动,像是动,偏又静。
边无涯盯着对方瞧了片刻,居然一直无法锁定此人的确切位置。仿佛中年男子既能亘古不变地保持静立,化作磐石永固,又随时可以化成一缕秦淮水波,出现在自己面前。
高倾月!边无涯心中雪亮,唯有合道高手,才会令他生出如此玄异的感受。
以他的眼力,高倾月的修为至少在合道高阶,甚至可能是合道巅峰,一举一动,无不体现出天人合一之妙。难怪自己没有察觉到竹林六子等人的接近,高倾月必然施展妙法,蒙蔽了他的感官。
好在无论是高倾月,还是竹林六子和各家门阀高手,都只在附近威慑,并未直接闯入画舫,显然是在忌惮人族第一高手裴长欢,不愿给魔门留下“以大欺小,以众凌寡”的口实。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想逐走伊墨等人,留下绿遗珠却是不可能了,唯有日后再作打算。
“诸位大晋有道之士齐聚此地,共享秦淮风月,不妨和原安小友一同,解开边某胸中疑问。”边无涯暂时放下谋划,先满饮杯中美酒,随后从容问道,“道门讲道法自然,天地不仁。既然天地是公平的,为何世上善人少恶人多?既然天地无情,我等源自天地,为何生而有情?若是大道无情,仙人无情,岂不违逆人之本性,违逆自然之道?”
诸多门阀高手面面相觑,无论是人性善恶,还是仙人的有情无情,都是大晋清谈中出了名的无解之题。如果承认人性善恶有情,便会与天地大道的无情相悖,这一点连道门上层都难以自圆其说,何况是他们?
刘伶哼道:“小魔师心有疑惑,为何舍近求远,不去问你自家的老师?莫非人族第一高手也解不了你的疑问么?”
边无涯反问道:“贵国先贤孔尼尝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在座的各位都是当今才俊,原安小兄弟更是名扬建康,被誉为江淹之后最杰出的剑道天才。我虚心向他们请教,有何不可呢?”
阮籍冷笑一声:“既是求教,为何居心叵测地扯上道魔之争?不过是一场清谈玄理,硬要说成是道魔对战,实在太过荒谬!”
边无涯微笑道:“边某一时兴之所至,想为这场清谈添一点彩头而已。各位若是知难而退,大可取消此议。不过听说剑修都是宁折不弯,如此退让,不会影响原安兄弟的剑道修为,令剑心蒙尘吧?”
竹林六子齐齐神色一变,边无涯此言甚是阴险,故意动摇原安的剑心。原安年纪还小,道心未定,最容易受人影响。
这也是魔门中人最喜欢的手段——魔染。以各种手段威逼引诱道门中人,令其本心崩溃,转而投向魔门。
嵇康等人禁不住担忧地望向支狩真,后者犹自手举边无涯敬来的酒杯,神思恍惚而立,宛如梦游一般。
山涛沉声喝道:“小魔师太过牵强附会,区区口舌之争,与大道本心又有什么干系?”
边无涯洒然一笑:“究竟有没有干系,要看这位原安小友——”
“哗——”支狩真手腕一抖,杯盏中的酒水泼了出去,洒了一地,几滴酒还溅在边无涯的小腿上。
边无涯的神色骤然一变。
竹林六子不由一愣,难道原安一时恼羞成怒,泼酒羞辱边无涯?谢玄、周处暗叫不好,立即靠向支狩真,准备与边无涯大打出手。
“正如泼酒落地,酒水纵横流漫。”支狩真忽而曼声吟道,他的神思仍然置身于呼啸奔腾的怒江上,雪浪滔天,峰涛如怒如聚,一叶扁舟跌宕起伏。
一杯新烫的绿蚁酒倾倒在船板上,酒水纵横流淌,分洒各处,呈现出不同的流动形状。
青衣文士手指流散的酒水,笑而不言。
他沉思片刻,欣然说道:“正如泼酒落地,酒水纵横流漫,罕见正方正圆之形……”
“罕见正方正圆之形。”支狩真凝视着地上流淌的酒水,梦呓般地说道,仿佛与昔日的语声重合在一起。
一时满座肃寂,鸦雀无声。无论是画舫内的孔君子、王氏兄妹、谢玄等人,还是画舫外的竹林六子、各家门阀高手,以及静立江畔的高倾月,无不如遭醍醐灌顶,心神震撼,深思支狩真的言外之意。
边无涯目光闪动,无法置信地望着支狩真,嘴唇微微颤栗。
“妙哉,妙哉!”嵇康的语声蓦然打破了四周围的寂静。
这位建康第一名士,竹林六子之首心潮澎湃,欣喜若狂地道,“杯中的酒水,正如我们每一个人,禀受于天地自然的原质都是一模一样的。酒水泼到地上之后,四散流动,形状各异,犹如人性的善恶差异。而正方、正圆形状的酒水最为罕见,所以这世间纯善之人最少最罕见啊!”




山海八荒录 第四十一章 一言激起千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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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响亮有力的掌声随之响起,燕坞谢氏之主谢青峰广袖宽袍,立在一艘画舫上,禁不住击节大赞:“所以并非天地自然有所偏好,而是完美的事物本就难得一见。原安小友此论妙不可言,一解清谈论道中最棘手的难题,可谓传世名通,流芳百世!”
画舫内的众人不由脸露惊羡之色,谢氏门阀之主亲口称呼原安为小友,可见不再把他当成一个后进晚辈看待,而是一位足有资格谈玄论道的道友。
得此一语,原安可谓“身价倍增”,足以挤入建康一流名士之列。
“原安小友此言发人深省,玄妙绝伦,不愧是我大晋年轻一辈最杰出的天才人物。”王氏门阀的中坚人物王右军轻摇羽扇,赞叹不已。他面目清俊,羽扇纶巾,翩翩风姿犹若仙神下凡。
王右军是王徽、王献两兄弟之父,也是琅琊王氏的第一高手。他师出十大道门之一的鬼谷,将书法融入自身大道,独创的“兰亭死生序”被誉为足可开宗立派的神功妙法,在士林中的名头丝毫不弱于竹林六子。
谢青峰与王右军的赞誉,无疑将原安的名声再次推向高峰,其余门阀的高手也交口称颂,听得边上的潘安仁心怀不忿,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他被打落下水,原安却大出风头,实与羞辱无异。
伊墨心里也极不是滋味,他堂堂大晋太子,拥有最尊贵的真龙天子血脉,居然变成一个杂种的陪衬,这不是故意落他的面子吗?
他又瞧见绿遗珠目不转睛地看着原安,眼波异彩涟涟,禁不住又恨又妒。原安杀死小鹰王,还和自己争夺美人,实在可恶可诛!
“哈哈哈哈!”刘伶畅快地拽起腰间的酒葫芦,猛然灌了一气,手舞足蹈地嚷道,“这次道魔之争,应当算是我道门获胜!”
“老刘说的没错!”阮籍目光一闪,也随声附和,“这是小魔师亲口定下的道魔之争,不会出尔反尔吧?”
山涛摇摇头,正色道:“小魔师贵为我人族第一高手的衣钵传人,执掌天魔门大权,代表整个天下魔门的颜面,岂会言而无信?你们两个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不过是一场道魔之争的胜负罢了,本就无足挂齿,何况小魔师岂是输不起的人?”
谢玄和周处忍不住笑出声来,其他人纷纷推波助澜,众口铄金,务必要将这场道魔之争坐实。
边无涯一直瞠视着支狩真,似有些神游物外,完全不理会其余人的鼓噪。过了片刻,边无涯霍然问道:“剑修无情何解?”
——“剑修无情何解?”
支狩真恍惚望见怒江舟头,青衣文士举杯相问。远处江天相连,水天一色无边无际,一叶扁舟在天地间显得如此渺小,好似一点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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