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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逆日记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慕橘
谋逆日记
作者:慕橘

当大事?担大任?

苏幕遮无语问苍天关我什么事?

谁承想,阴谋推她向前走;

看起来,野心都是逼出来的;

且看寄人篱下的苏幕遮如何冲出闺阁,谋逆天下!

一半江湖一半朝,

无心世事总难饶。

风波过后山河动,

浮迹依然向草寮。





谋逆日记 第一章 神仙水
“格格,格格”
磨墨的声音好像推碾般响起,听在耳里格外熨帖。四下很安静,只这一种声音回荡不绝。
一只纤巧的毛笔正就着这声响在纸上游走,执笔的少女精力集中,许久后她才转睛向旁一瞥,轻声道:“墨再浓一些。”
磨墨的丫鬟不敢怠慢,手下不停,砚台中的成墨遂光清不浮,湛湛然直如小儿一睛。
“又有进益了。”
少女回笔蘸墨,微笑着夸奖了丫鬟一句,再度挥笔为在纸上的画作点了睛。
“小姐,这是什么啊”
磨墨的丫鬟伸长脖子去看那少女画的画,左看右看都看不明白,画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仿佛是只凶兽,可为何身上背着块山门大的板子
“栈道木板狮子,传说在山间栈道上,木板狮子会尾随旅人,跟在人身后吐钉子”
丫鬟春草听了半句便明白了,自家小姐肯定又看异趣志之类的神怪小说看入了迷,她家小姐和一般的闺阁女子大相迥异,平生最喜欢听的就是那些鬼神仙妖,山精异怪的故事。去年她甚至自己动手配图,将山海经抄录了一遍呢。
“小姐画完画了,还想做些什么”
苏幕遮站起身走至窗边,看了窗外的日晷一眼,心里盘算着时辰:“差不多了该去药园了,今天是给圣灵芝幼株灌溉的日子,下个月那些买主们会来收货,这可是我们笑笑帮的大日子,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不容有失啊。”
她口中的“圣灵芝”是一种奇特的植物,虽不像灵芝一般药力强效,但它的价值对于擅长用毒的门派而言却是极大。这种植物即使拿毒药去灌溉,依然能长成,同时它会因为要抵御毒药而饱含抗药性,从而长成一株“解药”。
开张吃一年的说法略微有些夸张,但是圣灵芝确实是笑笑帮的主要银钱来源,每年到了圣灵芝成熟的时节,帮里的账房先生都会记账记到手软的。
不过笑笑帮之所以叫“笑笑帮”,而不是叫什么“灵芝帮”,自是因为本来的营生非圣灵芝,而是一种叫做“笑笑散”的药物。笑笑散有镇痛、麻醉等功效,就是靠着这种媲美麻沸散的药物,笑笑帮才在整个九州大陆打开市场。
但那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旧事了,自打有了敛财的圣灵芝,笑笑散就如同先头正室留下的孩子一般,渐渐不被人重视了。
春草不迭点头,她虽只是个丫鬟,却也知道圣灵芝对笑笑帮的重要性,但为什么这么重要她却是一知半解的
“小姐,我听他们说,一株圣灵芝就价值千金,这是真的吗”春草好奇地询问。
苏幕遮抿嘴一笑,没有追问所谓的“他们”是谁,只玩味地说道:“真这么值钱就好了,我们只消偷两株出去卖,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春草讪讪一笑,耳听得苏幕遮续道:“不过圣灵芝数量有限,向来是价高者得,加上培育的方技又掌握在本帮手中,”她沉吟着估算道,“一株,千金是不到,差不多价值五十金吧。”
五十金
这个数字还是让春草咋舌,她作为苏幕遮近前的大丫鬟,一月的月钱才不过一贯钱。
圣灵芝啊。
春草在心中掂量着:不愧是帮里的宝贝,小小一株就值这么多金子,一般人想看一眼都看不到。
只不过
春草想着想着,蓦地眉眼拧成了一团。一旁的苏幕遮早已准备就绪,春草的心神不宁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自打上半月春草向她告假回了趟家后,她就时常这样乜呆呆的发愣。
苏幕遮了解这个丫头的脾气,虽然经常神游物外,却很少有这种苦大仇深的表情,这到底是碰到什么为难事了。莫不是,她爹娘想把她嫁出去换彩礼
春草又叹了口气,嘴里突然被人塞了个东西进来,入口清凉又酸甜是小姐最爱吃的梅子凉糖。
她回过神,恰好看见苏幕遮从随身的荷包里又掏出一颗凉糖,这一次是送去自己唇边。
春草有些哭笑不得:“小姐又偷藏零食了。”话一出口,她忍不住心酸:这样能干的小姐,却不讨帮主喜欢。嫡亲的外甥女又如何,到底不是亲生女。一个正经小姐,连吃个零食都要靠省。
苏幕遮却不知她的悲春伤秋,只窸窣窣地抖落着荷包:“我在这里面缝了一个油纸的内衬,这样糖就能放得久了,也不会把荷包弄脏了。”
春草听了这话,扑哧一笑,终于从她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门边打起竹帘子,小声道:“小姐”
苏幕遮挑了挑眉,笑嘻嘻地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见她默然不语,故意说道,“莫不是春天到了,春草的魂就跑了呀,刚才可是有如意郎君打从窗边走过啊”说罢她笑着哼起了小调,赫然是雍京流行的情歌小曲儿。
春草颇有些啼笑皆非,小姐的年纪比及自己还小了几岁,怎么调侃起人来这么的,这么的
不正经
“小姐,我们走吧。”
春草可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和苏幕遮纠缠,只挑着帘子垂首等待。但闻那歌声越拔越高,唱歌的人漾着浓浓的笑意从她身边脚步轻快地晃过。
“你怎么了,怎么闷不做声的”
又听苏幕遮续道:“从药园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她顿了顿,上下打量了春草一番,“你有乖乖听话,没有到处乱走吧”
春草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小姐再三嘱咐药园禁地,不能乱闯,我一直等在原地,没敢动过地儿”她倏尔深吸口气,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小姐,我,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你说。”
“小姐知道神仙水吗”
苏幕遮皱了皱眉头,她没有想到春草会问出这个问题,不由得口气有点不佳:“提那脏东西做什么”
春草面露凄然:“小姐,咱们帮中的圣灵芝能解百毒,那能不能让人戒掉神仙水的瘾”
苏幕遮听出端倪,追问道:“你认识的人中有吃神仙水的”她凝神一想,冷了神色,“是不是你弟弟”
春草无助的点头,苏幕遮见此忿然道:“你还管他做什么他一向就不让人省心”
话音未落,就见春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我不是为他,是为了我爹娘。小弟就跟发了疯一样,一天不吃神仙水就那鬼东西把我们一家人害苦了,他把爹娘的棺材本都偷出去卖了,要是再这么下去,爹和娘可怎么办啊”
苏幕遮伸手扶起春草,默然不语。
春草泫然欲涕道:“小姐,要是圣灵芝可以救他,我我怎样都要买一株,”她咬牙道,“五十金就五十金”
苏幕遮苦笑一声:五十金可不是小数目。要靠着你的月钱,不知道要攒到哪年哪月了。更何况那东西从来是供不应求,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她有心劝阻春草,可看到她痛苦的神色,话到嘴边化作一缕叹息:罢了,春草和我到底不一样。她想尽尽孝心而已,何必拂了她的意。
“等下你带我去卖神仙水的地方。”
春草一惊,脱口道:“小姐”
“我需要研究一下神仙水的成分,毕竟它和一般的毒药不太一样,”苏幕遮语气平稳,“如果圣灵芝能解神仙水的瘾,我就做主,匀一株给你。”
春草愣愣地说道:“怎么匀”
苏幕遮眨了眨眼睛,缓缓地说道:“圣灵芝可不好伺候了,稍有不慎就死了。每年死掉的幼株真是不计其数啊”她说着叹了口气,很是惋惜的样子。
春草直直地盯着苏幕遮,心中五味陈杂,一时间连哭都忘了:小姐说的轻描淡写,但这件事要是被帮主发现了一向不理闲事的小姐居然愿意插手,我,我
倒是苏幕遮,下定决心后就开始在屋中的犄角旮旯寻摸来寻摸去,口里念念有词的说道:“我记得上个月藏了块梅花银饼在这儿的,难道被老鼠叼走了”
女主日记:建初元年六月初一,天闷无雨,木板狮子要是不吐钉子吐银子就好了




谋逆日记 第二章 香气
时近傍晚,匝桶匠街上还是人声喧阗。
这条长街是滇州最繁华的街市,街上原本有很多间匝桶铺子,故名“匝桶匠街”。现下桶铺越开越少,就只剩一间百年字号了,但街道两旁还有酒楼、茶馆、药铺、布店、豆腐坊等等营生,热闹非凡。
来时路上苏幕遮就在不断猜测,卖神仙水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可她纵使绞尽脑计也猜不到,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居然在这么个充满生活气息的世俗地方被贩卖,可见大隐隐于市的道理。
想着她轻声问身畔的春草:“是哪一家店在卖神仙水”
春草低低答道:“神仙水的据点常常变换,月初的时候还是前面把角处那家王记粮油铺子。进去说要打些上等白醋就,就是了。他们不仅经常挪窝,还只做认识人的生意,就怕会出现纰漏。”
苏幕遮微现惊讶神色:“你知道的倒是详细。”
春草嗫嚅道:“我耐不过小弟求肯,偷偷替他跑过三趟,在这之前是间豆腐作坊,还有过一间酒肆,不过都在这条街上,”说到这里,她睫毛微颤,咬牙恨声道,“我真恨自己一时心软,看不得他难受就,就”
苏幕遮背手眺望,慢声道:“别自责了,对自己的亲人狠不下心也是人之常情。听你言下之意,那铺子现在有可能只是一个做正当生意的地方了。”
春草急急道:“我,我可以用月初的暗语试试看,”她见苏幕遮有丝犹疑,忙道,“小姐,再过些时候,他们铁定会换地方的,到时要买就难了。小姐别担心,我要是被他们识破,大不了被轰出来,便是要打要杀也绝不会把小姐供出来”
“春草。”
苏幕遮截住她源源不断的话语:“我会在对面的绸缎庄盯着的,你别害怕,”她缓缓地眨眨眼睛,问道,“还有银子吗”
春草伸手从袖间掏出一个荷包:“小姐放心,带的足足的。”
说是足足的,无非是她这两个月攒的月钱,苏幕遮又塞了两个锞子给她,之后抬脚迈步:“那你去吧,机灵点。”
“嗯嗯,大胆点进门,别犹豫。”
“对对,假装转一转,停在酱缸前头”
“聊两句大酱什么的,好,现在问他要白醋”
苏幕遮躲在粮油铺子对面的绸缎庄里,扒着窗格子牢牢盯着对街的动静,嘴里念念有词,明知道春草根本听不见她说话,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自说自话。
隔着窗户也看不清和春草说话的伙计的表情,只见到二人说着说着,那伙计忽然抓过春草的胳膊,一把把她拖进内堂。
“哎呦”
苏幕遮叫了声“不好“,抢步出门,直冲入对街粮油铺子,劈头喝道:“你们是怎么做生意的我家小姐明明要的是桂花香的藕粉,你们居然拿桐花香的杂拌儿唬弄我们”
这一声咋呼响彻云霄,直达后堂,不一刻先前的伙计从后堂匆匆而出,急声道:“怎么了怎么了”
能不急吗这店后面藏了不知多少瓶神仙水,要是任由这女子大吵大闹,引来人围观多危险啊。
更何况桂花当桐花卖了不知多少户人家了,从没出过纰漏,乍然被人喊出伙计能不心慌吗。
苏幕遮一手叉腰,一手戟指,将评书戏文里悍妇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吊门颇高的喝道:“桐花能吃吗能吃吗我家小姐吃了后上吐下泻,半条命都没了怎么着,欺负我们周家是外乡人,告诉你们,我家老爷已经报了官了,抓你们下大狱”
这一大串话说的不伦不类,可足以让那伙计头晕脑胀,眼看这女子光说不够,边说边撸胳膊挽袖子的往后堂闯去,嘴里说道:“你们东家呢叫你们东家出来”
忽听“吱呀”一声门响,春草从后堂走了出来,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看见苏幕遮后一时愣在原地。
“这位姐姐,你也是来这买油买盐的吧这家店专门坑蒙拐骗,可不能上当啊”苏幕遮抢在春草开口之前说道,说完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离开。
“胡说八道什么呢”
伙计听了,一下子火冒三丈,急火火的拦在苏幕遮和春草中间,指着苏幕遮粗声粗气地说道:“小丫头说话注意点我们王家铺子开了几十年,童叟无欺,你再敢信着胡咧,休怪大爷我不客气”
只听这几句说词便知道这铺子水深,一个伙计敢这么直眉瞪眼的威胁客人,不过那伙计也不傻,说话都压低着声音,让人抓不到把柄。
春草接到苏幕遮递给她的眼色,绕过两人快步出了门口,直走到街口才停步,这里是她和苏幕遮约好会合的地方,她站在原地,心里不断的打鼓:小姐不会出事吧,那伙计力气大得很,捏的我手都疼了,要是动了手
春草不敢再想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着要不要去找差衙,可怀里的神仙水像是烫手的火炭,烫的她不敢动弹。
好在没过多久,就见苏幕遮提裙快步跑来,经过春草身畔时呼喝一声“快跑”,语声中满是笑意。
二人脚步不停地跑了半盏茶时间,待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段后,春草停步摆手,气喘吁吁的说道:“跑,跑不动了,”她咳了两声,担心地问道,“小姐,那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当然没有,”苏幕遮神色轻松,“这会儿他大概忙着把那些桐花藕粉处理掉吧对了,还得忙着把神仙水藏起来。”
二人站在原地歇了一忽,这才迈步向苏宅走去。
“怎么回事啊我在对面看的分明,你被那人强拉到后堂去了。怎么转眼间就全须全尾儿的出来了。”
春草的脚下微一趔趄,眉眼一阵抽搐,心道:小姐被那帮常去听说书的教坏了,说书人不离口的词儿说的这么流利,全须全尾儿,还“全水牙儿、全抱爪儿”呢。
想到这里她低声说了句:“小姐,我又不是蟋蟀,哪就有须有尾儿了。”
苏幕遮闻言停下步子,半刻后略带羞赧道:“这话是在说蟋蟀的我一直以为说的是虾。”
“”
“别扯闲话了,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苏幕遮满含关切的双眼和那种急切的态度,春草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小姐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
当下她再不耽搁,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快速说道:“我进去说了几句后,就说要打上等白醋,又说了之前的暗语,哪知道那个伙计突然就变脸了,抓住我的胳膊就往后头拖,可吓死我了。”说着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的样子。
苏幕遮听着也是一阵心惊,不由得追问道:“之后呢”
“过了道门就到了一间小屋,里面坐着个账房先生,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认出我来了,我上次去豆腐坊买神仙水就是他卖给我的。我怕他觉察出什么端倪,不敢多说,只把银子扔到他面前,说要买水,还咒骂他们卖这种东西伤天害理,不得好死。”
说到这里,春草又被勾起伤心的情绪,边抹泪边道:“我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结果反倒安了他们的心。那账房从身后柜子里取了一瓶子水给我,还,还告诉给我他们新换的暗号,说下次来时别忘了。呸,呸,谁还要去,哪里还有下次”她啐了几口后掏出个小瓷瓶,遮遮掩掩地递给苏幕遮。
苏幕遮接过瓷瓶来细细摩挲,瓷非好瓷,不甚光滑,胎质釉色亦都平平,难以想象这么不起眼的东西有这么大的魔性。
她没有停步,边走边随手拨开瓶塞,将瓶子凑到鼻端一闻,竟教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这股香味很特别,非花果香非脂粉香,如果曾经闻到过,就不会和别的味道混淆。
这是笑笑散的味道。
为笑笑帮打出名头的笑笑散。
她娘亲苏千在世的时候研究出来的笑笑散。
在帮中愈发不被重视的笑笑散。
但是
苏幕遮又深深一吸甚至略微抿了两口,觉得这事不是那么简单。
这东西闻起来虽然和笑笑散的味道很像,但尝起来还是有些不一样。不是简单的粉末勾兑清水,而是还有些别的。
到底还有些什么别的原料呢竟能让人吃后上瘾,欲罢不能。
苏幕遮有些理不顺了,刚想和春草说道说道,就见她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颤声道:“小姐,怎么样,圣灵芝能不能解神仙水的瘾症”
见她如此紧张的模样,苏幕遮倒不敢打什么包票了,当下有些含糊地说道:“我还要再研究一下它的成分,”她略一思索,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曾有人戒掉这个神仙水的”
春草神色一黯:“没听说过有人能戒掉,要是能戒,我也不敢打圣灵芝的主意了,”她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许久后方虚弱地问道:“小姐,我该怎么办”
苏幕遮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她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瓶子,缓缓地吸着鼻尖若有若无的香气:“春草,你别急,我定帮你想到办法,”她将瓶子收入袖中,郑重地说道,“我绝不会不管你的。”
春草胡乱点了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劝慰。苏幕遮没再多说,只握紧袖中的神仙水。
二人绕到宅子侧墙,从角门进府,苏幕遮蓦地停步,将神仙水又递交给春草,低声嘱咐道:“你先回去这东西小心藏好,和谁也不要提及,”她顿了顿,决然道,“我去找阿姨问个究竟。”
要好好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女主日记2:建初元年六月初一补记,今日购得神仙水一瓶,神仙水能让人上瘾,我觉得,撒泼也能




谋逆日记 第三章 悬刃
夏日的夜晚,白天积累的暑气还没有完全散去,加上天气又憋闷,让人动辄就会出一身的汗,不由得就会生出一股烦躁之意。
廊上满脸汗水的丫鬟们将屋门拉开,随着内里风轮转动,室内沁人的凉气扑了门口的苏幕遮一脸,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脚迈步向内走去。
苏万儿正自歪在竹编的美人榻上闭目养神,一个身着华服的妇人坐在榻尾,小意的为她捶着双腿,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曲意奉承的话,看见苏幕遮进来后撇了撇嘴,不咸不淡地说:“你怎么来了姑奶奶累了,正歇着呢。没什么事儿就退下吧。”
说话的妇人许氏是苏万儿的表嫂,论辈分苏幕遮应该唤她一声“表舅母”。
应该归应该,可自打半年前许氏指着她鼻尖骂她“臭丫头,贱蹄子”开始,苏幕遮就对她再没有过正眼。她目不斜视的向苏万儿行了一礼,后扬声说道:“帮主,我有件要事禀报。”
“你这丫头”
许氏不由自主的拔高声音,蓦地掩住嘴巴,气急败坏的压低声音训斥道:“不是说了吗,姑奶奶正歇息呢,你”
“有你什么事闭嘴”苏幕遮喝了一声。
“你”
“表嫂。”
苏万儿淡淡的语声听在许氏耳中比闷雷还要响亮,她急忙堆起笑容,柔声说道:“吵着妹妹休息了,我常常和大郎说,妹妹掌管着那么一个帮派,又得操持宅子里的庶务,实在是太辛苦了,我真恨不能为妹妹分分忧,只不过我一个内宅妇人,没什么见识”
“表嫂先回去吧。”
苏万儿打断她的长篇大论,随意地摆了摆手。大丫鬟飞凤忙凑到榻前,领着其余的丫鬟连扶带拉的“送”舅太太出门。
苏万儿虽然屏退了众人,可神色一直冷冷淡淡的,甚至无端的阴沉了三分:“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时半刻都等不及似的。”
苏幕遮心知,阿姨从来都不会掩饰对自己的不喜。她早年还会委屈心酸,近几年已是麻木无感了:“阿姨,为什么神仙水会和笑笑散有着相同的香气难道神仙水竟是”她蓦地住口,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苏万儿听了这句质问之后倏尔变了神情,半刻后冷笑着说道:“我要是知道,就不用一箱箱银子往雍京里送了”
银子雍京
苏幕遮呆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无怪乎苏幕遮惊诧非常,甫一闻到神仙水的味道后,她就生出了不好的推测,惟恐神仙水背后的东家是笑笑帮,惟恐苏万儿滥用母亲留下的配方生产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
事关母亲的遗泽,苏幕遮顾不得其他,决定利用自己乍得消息的优势,试探一下苏万儿的态度。她设想过苏万儿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有料到她居然会说出这句话。
“神仙水面市后不久我就知道了,这东西和笑笑散脱不了干系,”苏万儿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究竟是谁在大量收购笑笑散要是半年内再查不出个结果,恐怕朝廷就要推行禁药令了。”
“禁药令”
苏幕遮捕捉到这个说辞,疑惑地问了一句。只听过“禁水令”,禁药令是指
苏万儿约略动了下嘴角:“禁水令是禁神仙水的法令,已经颁布两三年了,而禁药令则是主张要禁掉笑笑散的法令,不过是几个老顽固成天嚷嚷,皇上还没有正式批示,”她轻哼一声,“那帮老顽固认定这是釜底抽薪,却不知这根本是因噎废食。”
“我能仰仗的那几位大人也只能尽力周旋,但是一旦笑笑散被禁,笑笑帮就会被朝廷派兵清缴。好在现下有了些头绪,”苏万儿冷笑道,“想在我背后玩花样,也要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承担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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