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让她知道,和毛家作对,忤逆毛家是个什么下场,以震慑其他蠢蠢欲动的小商家、小庶民。
如果一个乡下贱妇都能在招惹毛家后安然无恙,毛家若忍了这口气,那日后在康平镇,谁还将毛家看在眼里?毛家的权威不是谁都可以冒犯吗?
因此,这个仇,一定要报,还要大张旗鼓的报!
要让所有想要侵犯毛家利益的人记住,得罪毛家,下场会生不如死!
陈善德见毛鹏翔已经有些偏执了,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度过眼下这个关口,而不是为了一口气毁了毛家经营多年的心血和根基!”
“陈家或许还能应付过去,宿家却不能不防,既然宿家做事没有底线,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二老爷难道为了一个区区傅家,就想将自己搭进去?!”
“······”毛鹏翔没有说话,想起那些无故失踪的暗卫们,忍不住打了冷颤,脸色一霎那变得惨白,胡乱点了点头,总算是认可了陈善德的话,不再执意去报复傅家了。
康平镇,宿家。
宿家坐落在风雨坛大街街北最东头,坐北朝南的三路五进大宅,白墙灰瓦,雕梁画栋,在康平镇不算显赫,但也是几大豪宅之一。
此时,天色已接近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因为这条街道居住的都是豪门大族,因此街面上还算肃静,普通百姓大过年的谁也不会来这里,也没人敢来这里,只有偶尔出门办事的各家家仆匆匆走过。
每个大宅门口,都悬挂着一排排大红的灯笼,暗红色灯光和灿烂的星空遥相呼应,给这个节日的气氛增添了几分喜庆。
这时,长长的街道上,自西向东、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奔雷般的马蹄声,给这个寂静、寒冷的除夕夜,带来几分动感和震撼。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大约四五十人的马队,风驰电掣的疾驰而来,眨眼间就到了宿家门前。
侧门的门房阿春、阿东一见,立即从里面迎了出来,两人躬身向为首的马上之人施了一礼“奴才见过大少爷!”
宿致远身穿一身灰色劲装,外罩一件鸦青色的锦缎斗篷,腰间扎着黑色皮带,脚蹬一双黑色长筒鹿皮靴,腰佩宝剑。一头乌亮的头发用一根碧玉簪固定在头顶,干净利落又显英俊潇洒。
他手上戴着黑色的鹿皮手套,手里拿着一根精致的乌龙马鞭,轻轻地拉住缰绳,身下骏马立即稳稳地停了下来。
宿致远环顾四周一眼,利落的跃下马来,落地无声,一看就是身负一身高强的武功。
他温和的看了两个小厮一眼,随意地点点头,吩咐道“大家辛苦啦,拿着各自的猎物都回家去吧!”说着,大步进了侧门。
他的护卫首领宿峰见主子进了宅子,先是四下警觉的扫了一眼,知道宅子四周早就布置好了警戒,之后便轻轻地一挥手。
后面的那些护卫们立即高兴的拎着各种野物奔向了府里,有家口的去了后院各自的家里,今天的猎物很多,正好给家人添个新鲜菜,没有家口的去了大厨房,也让府里大家伙儿跟着打打牙祭。
宿峰则带着宿一、宿二拎着一只野鹿径直去了后院的小厨房,到时大厨会精心烹制,也让家里主子们尝个新鲜。
宿家老爷子宿鹤亭和老伴生了三儿一女,另外还有个妾侍生了一个庶女。
老两口住在三进院子的福寿堂,其他儿子各自住在自己的院子里,除了初一、十五晚上在福寿堂一起吃饭之外,其他时候都是各自解决。
今天是大年三十儿,当然更不能例外,全家人都会聚集在福寿堂里的大厅里吃年夜饭。
府里的大小厨房今天早已经忙的人仰马翻,既要准备府里祭祖用的菜肴,还要准备主子们的年夜饭,还要准备府里上百号没有家累的下人们的年夜饭。
宿致远就是在府里紧张忙碌又不失喜庆的气氛中跨进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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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宿家(二)
一路上行色匆匆的丫鬟仆妇见了宿致远,都会立即停下来给他施礼问安,宿致远也大都是含笑应答,一点儿也没有大少爷的架子。
那些年龄大些的丫鬟,看着远去的大少爷挺拔俊秀的身影,眼里冒着星星,渴盼着有一日大少爷能多看自己一眼,哪怕是通房丫鬟也行啊!
可惜,大少爷自从大少奶奶去世,就再也没有找过女人,就连他的母亲大夫人送去的通房丫鬟也被送了回去。
老夫人也四处给大孙子踅摸门当户对的孙媳妇,可每次都让他以给妻子守孝为名拒绝了。
宿致远无心理会府里那些丫鬟倾慕暧昧的眼光,一回来,自然先去福寿堂看爷爷奶奶,顺便也看看儿子。
此时,福寿堂的正屋里,灯火明亮,廊檐下悬挂着的红灯笼闪烁着明亮的亮光,给这个大年除夕夜晚带来了一丝温馨和暖意。
屋子里除了管事嬷嬷和几个丫鬟之外,只有老夫人张氏带着小重孙子,宿致远的嫡长子宿嘉睿在临窗大炕上玩耍,宿鹤亭并不在这里。
宿致远进了福寿堂后,也没等外面侍立的丫鬟们通报,径直进了正房。
堂屋里,老夫人的大丫鬟晴雪带着两个二等丫鬟飞薇、飞草,守在东屋门口。
一见到宿致远高大挺拔、俊美绝伦的身影,大丫鬟晴雪带着丫鬟们早早就恭敬地施了一礼“奴婢见过大少爷!”
宿致远嗯了一声算作回答,将身上的大氅和马鞭扔给了丫鬟,径直掀开素花锦缎棉门帘进了东屋。
张嬷嬷一见宿致远进来,立即躬身施了一礼“奴婢见过大少爷!”
宿致远客气的点点头“嬷嬷免礼!”
老夫人看到大孙子穿着一身劲装风尘仆仆的样子,立即心疼的唠叨“刚回来吧?你说你过个年也不消停,风风火火的整天就知道忙,冷不冷?快,过来坐在炕头上。”
宿致远看着奶奶,脸上绽开一抹真心的笑容“奶奶,不冷,不过还真的饿了,待会儿奶奶可得给我多预备点儿好吃的!”
老夫人一听,心疼的不得了,立即吩咐外面的张嬷嬷“快,你派人去厨房一趟,让他们多加几个远儿爱吃的菜。,再拿两块水果杏仁糕来,让他先垫吧垫吧。”
张嬷嬷不敢怠慢,赶紧掀开门帘出去吩咐晴雪“快去厨房,弄几道大少爷爱吃的菜,特别是野菌野鸽汤,厨房应该有预备。”
“是!”
宿致远爱吃什么,晴雪早就熟记于心,因此,也没让二等丫鬟跑腿,竟亲自去厨房给大少爷添加菜肴去了。
张嬷嬷则亲自端来了糕点盒子,让丫鬟伺候着宿致远洗了手、净了面,等丫鬟端着水盆下去了,这才上前将一杯温开水和一碟水果杏仁糕点,伺候着宿致远吃了下去。
宿致远确实饿了,知道年夜饭还得等到子夜时分才吃,因此,两块糕点三两口就咽了下去。
老夫人见了,心疼的不行,忍不住又开始唠叨“你说说你爷爷也真是的,大过年的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让你这么忙,他就不行换换人给他跑腿儿?”
宿致远吃完糕点,喝了一杯温开水,漱了漱口,这才解释道“奶奶,别人不负责这一块,您就不要怪罪爷爷了。”
四岁的宿嘉睿非常懂事,等父亲吃完了糕点,这才从炕上扑了过来,张开胳膊叫道“爹爹!”
宿致远却躲了一下,扶住儿子的小身子,温和地说“睿儿,爹爹身上太脏了,等待会儿爹爹换了衣服再抱你,好不好?”
宿嘉睿却不管不顾的扑在了宿致远怀里,撅着嘴埋怨道“爹爹不在家,睿儿见不到爹爹。”
见儿子对自己如此濡慕,宿致远心里既高兴又自责,只好不顾自己身子的冰凉和肮脏,将儿子搂在了怀里,疼爱的摸了摸他的头,温和的说“爹爹有事要忙,因此才不常回家,睿儿原谅爹爹好不好?”
他的妻子杜佩洁生宿嘉睿难产伤了身子,在嘉睿两岁时病逝。
他这几年因为家族的产业四处奔波,跟儿子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少。
不过,只要他回来,就会和儿子玩在一起,弥补一下孩子双亲不在的遗憾。
宿嘉睿可能因为没有亲娘的原因,对宿致远非常濡慕和依赖,这让宿致远内心也很歉疚和心疼。
如果不是京城里不是很太平,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掀起波澜,他早就将家搬到京城去了,也免得和祖父母、父母和儿子两地分隔。
至于这里的祖产,留下一些老人看管就可以。
不过,京城里也许过不多久就能风平浪静,到时,再说吧。
老夫人见大孙子和重孙子腻了一会儿,就招呼道“好啦睿儿,你爹还有事,一会儿忙完了就回来,来来来,到太奶奶这儿来。”
宿嘉睿自从生下来,因为杜佩洁身子虚弱,顾不了小嘉睿,就养在了老夫人的福寿堂,已经是老夫人的眼珠子,心肝宝贝,就连亲爷爷奶奶想要接过他们院子去都被她拒绝了。
主要是宿致远母亲大夫人杨氏主持内宅中馈,没有时间照顾宿嘉睿,老夫人怕下人照顾不到委屈了宝贝曾孙,因此,直接养在了福寿堂。
宿嘉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父亲的怀抱,依偎在了太奶奶的怀里,一双和宿致远相似的黑亮的大眼睛却期盼的看着宿致远“爹爹,早点儿回来!”
“好!爹爹答应你!”宿致远看着儿子认真的点点头,见宿嘉睿露出了笑脸,这才看着老夫人问道“爷爷在书房?”
老夫人搂着宿嘉睿,看着大孙子说“嗯哪,在书房等着你呢,快去吧。”
“好,那奶奶,我去了。”
宿致远说完,很快离开了福寿堂,径直去了书房。
宿家书房在三进院的西跨院,一溜的五间瓦房,院墙高耸、木门紧闭,是一个相对于独立、幽静的院落。
书房属于宿家重地,宿家商讨商场、官场等诸关事宜时,都会聚集在这里,一般人严禁出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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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宿家(三)
就连里面伺候的小厮,守门的门房以及洒扫的粗使婆子、丫鬟也是绝对信得过的。
当然,书房四周也有不少隐身暗卫守护,外人想要探查这里,比登天还难。
宿致远来到书房,果然看见爷爷已经等在了这里。
“怎么样?基地一切还顺利吧?”宿鹤亭直接开口问道,随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嗯,没问题,这次我又安排了一些好苗子在那里,希望他们尽快出师,早日派上用场。”宿致远还是认真的说完,才坐在了椅子上。
之后,他详细的跟祖父汇报了这次大青山之行的一些情况,最后有关薛一梅的一些情况也简单的提了提。
大青山秘密基地,宿家已经在里面经营了上百年,早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规模,为宿家培训出大批的人手,充实到了各地的铺子、田庄里,还有南边的船坞和商船上。
昨天他名义上带着手下去大青山附近的庄子上打猎,实际却给大青山基地送去了十棵好苗子。
至于和薛一梅的合作,一方面是薛一梅设计的布偶样式,和连环画特有的表达方式真的吸引了他;一方面是不好驳了宋惠帧的情面,不然他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公然宣称和她合作。
祖父对跟薛一梅合作并没有异议,只是提醒他将薛一梅相关的一些情况调查清楚,做到心中有数,以防万一。
宿致远虽然碍于宋惠帧的情面和薛一梅合作,但薛一梅若是没有自己的实力值得自己投资,他也只会让她简单的挂个名,不会这么事无巨细的大规模运作。
不过,既然是宿家的合作伙伴,一些根底是必须要查清的,就算是最底层的百姓,只要和宿家有了牵连,他都会一丝不苟的查清一切,掌控一切,不会留下任何漏洞。
都说商人唯利是图,为了利益不惜铤而走险,他却刚好相反。
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习惯从安全角度考虑问题,他不认为一个有可能给家族带来危险的生意是能够长久的,利益多高他也不会去做。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潜在的危险和变数,宿家经常也处在危险之中。只是,这种危险是在宿家可以掌控的范围,宿家有能力解除的危险而已。
而薛一梅招惹的毛家,在宿致远看来根本就是小儿科。
也就只有毛鹏翔那个蠢货,以为毛家已经能够上天了,无法无天、横行霸道,如果他胆敢去对付傅家,他会让他知道死字怎么写!
“好,办得不错!”宿鹤亭听完赞了一句,之后冷冷一笑,“至于毛家,既然他们还不死心,那就给他们再制造些麻烦。哼,就算有太子做靠山,没有了豆腐支撑,其他行业没有了供货商和买家,我看他还能蹦跶几天?!”
宿致远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狠戾“那太便宜他了,要动,就要动他的根本,那些伤天害理、逼良为娼的偏门,也是时候关门了,还有那些兵器走私,也要给他拦腰斩断,就算太子还是太子,还是他毛家的靠山,也让他再也无法翻身!”
“······也好,只是别玩的太过,宿家穿着新鞋,别踩他那泡臭狗屎,没得惹一身腥臭!”宿鹤亭提醒道。
对付毛家在宿家来说,轻松的很,之前之所以容忍毛家,只是大家都在一条街上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毛家属于后起之秀,但总算是豪门新贵,一些潜规则宿家还是得遵守。
毕竟毛家没有冒犯过宿家,双方属于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挣各自的钱,各有各的门道,你哪怕杀人放火,甚至造反,只要没有烧到宿家的地盘,宿家就不会多管闲事。
但现在薛一梅得罪了毛家,毛家对薛一梅已经构成了威胁,宿家就不能袖手旁观,得早日拔出这颗毒瘤才是。
毛鹏翔现在恐怕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就算他意识不到,京城的毛鹏举也不会不提醒他,他的幕僚陈善德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赶来,就是前来收拾残局的。
只是,想要收手,哪儿那么容易?陈善德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京城局势的变化,虽然毛家瞒的紧,但有些消息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