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二十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HPL
印乐知毒发后仍强撑着挡在沐瞿空身前,导致他中毒最深,几乎是最后一个从毒酒的昏睡中醒来。
他醒来后眼前一片模糊,勉强发现自己在降襄山庄的客房里,耳上唇边的白银坠饰都被取下放在床头,头上裹着浸满药香的绷带。
过去了多少天了
他摸了摸头上的绷带,脸色一沉。
这包扎手法和第一堂堂主惯用的方式好像。既然他们都来了,这过去的可不止一两天。
他不顾自己还晕着的感官,扯了件外袍就往大殿冲。
无论如何,大殿总会找到人。
大殿里已被收拾干净,做了灵堂,周围潦潦草草地飘着白绫。
沐瞿空已经走了十日有余,前来吊唁的人比前几日少了许多,此时灵堂内只有沐翰韬一人。
哭够了的沐翰韬正跪在父亲的灵位前,俯身在地,闭着眼睛想事情,就听着一人撞了进来。
沐翰韬骇然回头,看到来人后放松了些,但仍紧绷着,问道:“印阁主何事”
印乐知头上的绷带都被他跑松了些,遮了大半张脸。他道:“你父亲呢”
沐翰韬皱起了眉:“印阁主何以吵吵嚷嚷,打扰亡父安眠”
“亡父”二字击碎了印乐知眼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他喃喃道:“死了没救回来”
沐翰韬心想,这人怎么说话呢
没等他出言,印乐知却像是痛极,扯着披散的长发,慢慢佝偻起了身子。
沐翰韬的话卡在喉咙里,倒是再也说不出来。
印乐知无视了他,佝偻着爬到长明灯前,额头抵着木板,五指紧紧扣着边缘,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咳。
沐翰韬都惊了。
亦炎苏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印乐知蜷缩成一团的背影。他登时火起,两步扑上去揪着印乐知散乱的长发要把他拉起来:“你在干什么!”
沐翰韬没听说天地无一今日会来,被这个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阴森男子吓得一哆嗦,差点拔剑。
印乐知死死扣着供桌的边缘不肯松手,哑着嗓子道:“天地无一,你放开我,别碍着我和隹云说话。”
沐翰韬:……哦,是天地无一啊。之前推脱有事拒绝与会,避开了这场风波,一副不愿沾上的样子,怎么现在又来了
和印乐知相比,亦炎苏几乎要被点燃到爆炸:“小乐知,每次爷好话说尽连哄带骗,你才肯喊一声爷的名字。喊沐瞿空的小字倒顺畅得很啊”
印乐知翻了个白眼。
沐翰韬:“哈”他听到了啥
亦炎苏意识到旁边有个围观的,突然狂乱地抽出黑刀,一刀带着万钧之力砸进沐翰韬身前的砖里:“你,出去!”
沐翰韬虽被那一刀吓得一抖,但他初生牛犊,仍硬气道:“凭什么”
严方任听说天地无一怒气冲冲地往灵堂狂奔后,奉瑞安澜之命,赶紧往这儿来,此时适时赶到,拉着在丧命边缘反复横跳的沐翰韬往外走。
沐翰韬见是严方任,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他们会打扰父亲的!”
“不会,不会,印阁主在呢。”严方任安抚道。
沐翰韬觉得印乐知在并没有什么用。
然而他还是被严方任给拖离了灵堂。
沐翰韬走了,亦炎苏拖沓着脚步过去拔出黑刀,又拖沓着回到印乐知身后。他每走一步都几乎没抬起脚,靴底刮蹭着地砖,连带着金属铠甲刺耳地叮当乱响。
“听说你想救沐瞿空想得命都差点不要了”亦炎苏问道。
印乐知低着头,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风。
亦炎苏自问自答地点点头:“也是。小乐知就是这样的人。世间万
第三十五章 降襄乱·爆发的光明
在这虚无而凝重的沉默中,有什么东西碎了。
碎的是印乐知的骨头。
亦炎苏握住了印乐知的手臂。断骨从他握着的指缝间,透过皮肉支棱出来。尖锐的截面划破亦炎苏的手,他的血和印乐知的血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亦炎苏声音坚硬如寒铁:“你要走和沐瞿空浪迹天涯“
印乐知垂着头,没接话。
亦炎苏声音回复了一点温度,但沾染了一丝甜腻腻的气息:“怎么走怎么浪去哪儿”
印乐知听到这甜腻的声音,便知亦炎苏的怒气已经飞速进入第二阶段,但仍然没接话。
亦炎苏掐着他下巴,转过印乐知的脸,手指伸进印乐知的衣领,一点点扯着他脖子上的细皮项圈,声音甜腻得像是泡在蜜罐里:“小乐知呀,你要去一个没有爷的地方”
印乐知眼里满是血丝。他昏迷了十多日,醒来后又心神激荡,此刻被亦炎苏不和谐的语调一割,感觉筋肉血脉都受不住压力,尖啸着要爆裂。
天地无一本不该在此。他在境外时,听说降襄山庄除了乱子,伤势最重的竟然是印乐知,两天多了还没醒。他编排了几十个借口,又因愤怒砍了远西的一名司铎两位公爵,才推掉远西的事,匆匆赶往降襄山庄。
没想到见到印乐知这副憎恨他的模样。
亦炎苏快速地眨了眨眼,从印乐知身上传来的嫌恶竟让他感到一种痛苦的快意。
“你知道。”印乐知恨声道,“这场叛乱从头到尾你都知道,指不定还帮了好几把。”
亦炎苏眯起眼,眼中的恶意锋锐如薄刃:“是。”
“你为什么不放过隹云他从来没拦过你什么。”
“小骗子。你和他不也可希望爷走”亦炎苏矫揉造作地叹口气,“一个个的都不欢迎爷,真是伤心。”
这话说的印乐知甚是疑惑。天地无一这句话半是真心半是调侃。他最近又被谁给嫌弃了
但印乐知现在来不及想这个。
“从头到尾都和隹云没关系。”印乐知挥开亦炎苏拆他绷带的手,“为什么你就不能停一停”
“嗯”亦炎苏指尖挑逗地划过印乐知唇峰,“你不是更喜欢动起来吗我的小狗牙尖嘴利,真话都不肯说一句。”
恼恨在印乐知心里层层叠叠地堆了起来。印乐知拔刀出鞘:“滚。”
他出刀狠辣,亦炎苏也没避让。刀锋割开亦炎苏的肩颈连接处,皮肉翻卷,掀出的骨头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
亦炎苏慢慢松开手,艳丽地笑了:“你可真喜欢他。”
这样的笑容如果放在画像里那个纤细妖艳的亦炎苏身上,会化为十足的诱惑。然而现在的模样只想让人退避三舍。
印乐知不想退。
他想杀了亦炎苏。
他此刻竟产生了一种绝望寂灭的想法:不如,你我他,全死了好不好
但是杀不掉。
所有非致命伤势对亦炎苏来说只是恢复时间长短的问题。
而致命点何在也不清楚。
他眼睁睁看着亦炎苏被切开的喉管里喷出一串带着气泡的血沫后,又慢慢地愈合了。
而亦炎苏只是歪着头,深呼吸了一下,确认自己喉管确实被切开,确认了印乐知的杀意。
天地无一还能算个人吗
而不算个人的亦炎苏确认过后,腻声道:“应该再往旁边砍呀!说不定砍断大血管,砍断整个脖子,爷就能死了。”
说罢,亦炎苏全身肌肉进入戒备状态:“那爷还得谢谢你。”
他不准备再让着印乐知了。
印乐中露出了一点惊恐的神色。
 
第三十六章 降襄乱·停下
印乐知也没有那么强的反应。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亦炎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知道自己的意图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又怎样。
他要往外走,亦炎苏还能不跟上
毕竟亦炎苏现在那么想杀了他,印乐知的杀意和亦炎苏的一比,简直就是闲来兴起一般微不足道。
亦炎苏确实在紧紧跟着印乐知,但印乐知压根碰不到认真起来的亦炎苏分毫。
每一刀都落了个空。
亦炎苏此刻神情空茫沉寂,就像冬夜只有两三点孤星的夜空。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看蝼蚁一般看着印乐知,慢慢道:“谁也无法阻止我们。”
严方任在众人中,自然又果断地拉住了瑞安澜的手,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结果瑞安澜还真的平静了不少。
她皮下的光辉淡去,反手握住严方任:“碰我,别走。”
严方任不合时宜地感到羞涩。
瑞安澜刚缓过来没多久,光辉又死灰复燃。
瑞安澜猛地扑到严方任身上,烦躁不已地从头上扯下一大把金属环。
她的动作太猛,几缕黑发也被金属环缠着扯了下来,末尾还带了点血丝。
严方任刚一张嘴,瑞安澜立刻道:“闭嘴。”
严方任:“……”
瑞安澜把其中几个金属环弹成短针,两手一用力,竟把那韧劲十足的短针撇成了几截。
严方任看着她满头冷汗,急道:“你在做什么”
瑞安澜道:“说了闭嘴。打断了我,不仅印乐知,我都可能要死,那你自个儿独活去吧。”
严方任立刻不敢说话。
亦炎苏仿佛猫逗老鼠一般快速耗尽了印乐知不多的体力。眼见黑刀就要削下脱力的印乐知的半个脑袋,亦炎苏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硬生生把黑刀停在半空,偏过头去。
他侧耳倾听片刻,周身气势一收,光辉敛去,回头亲昵地用指尖戳了戳印乐知的额头,还体贴地顺手帮他扯紧了头上松散的绷带:“先放过你。”
印乐知:……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亦炎苏转身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往灵堂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小乐知,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没有爷,一切都会好很多”
印乐知用眼神给予了肯定回答。
亦炎苏冷冷地笑了:“可惜爷在这儿,你逃不掉的。”
印乐知双手紧紧地握着刀鞘,汲取着上面残存的一点凉意。
刀柄尾端花纹的间隙里,暗搓搓地刻着两个字:隹云。
印乐知十二岁的生辰前,沐瞿空磨着他父亲,从仓库里搬出珍藏多年的矿石,给印乐知打了一把长刀。
炉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好不容易成品出世后,沐瞿空开始犹豫不决。
刀上刻个什么字呢
乐知,太无趣了。
瞿空,有点恶心。
隹云。瞿,从隹,鹰击长空,追云逐月。
那就隹云吧。
但小小的沐瞿空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把这两个后来被印乐知评价为“和瞿空有什么区别”的字大剌剌地刻出来,只在刀柄寻了个看不清的地方,把自己眼睛贴上去,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地刻下。
等亦炎苏不见了影,印乐知跑去水边,清洗干净长刀,一遍遍地擦拭。
不能让亦炎苏的血脏了隹云的刀。
他紧紧地攥着拳。
不能得寸进尺。
不可冒进失命。
但他也无法原谅。
明明都是那么重要。
明明都是爱着的人。
亦炎苏带着一身的血和半愈合的伤拖沓到瑞安澜那儿时,沐翰韬坐立不安的,已经提了三次要回灵堂看看刚才的异动有没有影响到灵堂。
而
第三十七章 降襄乱·都是他的错
亦炎苏探究地凑过去,自下而上地盯着瑞安澜:“那他也没死,你恼什么真这么恼,顺手把沐瞿空救了啊”
瑞安澜:“……”
她还真不想救。
沐瞿空是生是死关她什么事。她就想看亦炎苏被印乐知折腾成这死样。
随着年岁的增长,亦炎苏已经越来越脱离常理范畴,连他自己都难以控制。
说到底,瑞安澜也怕他闹出什么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想想边疆的动乱,她就想打人。
有说过是这么早吗你他妈急什么呢
还有刚才那爆发。
亦炎苏自个儿身上是压着一层限制,可瑞安澜会被爆死啊!
气得她都要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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