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星补完计划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老马扶槽
这座囚车约有三米见方,四面皆是两指宽、一指厚的上好精铁条交叉钉制,铁条与铁条之间只留不足一寸的狭小空隙,导致一眼看上去,与其说是囚车,倒不如说是一个满是狰狞的铁皮罐头更为合适!
谢左看着铁皮罐头发了会儿呆,随即醒悟过来,挤开紧贴着囚车的禁军守卫,把脸帖在铁皮上,透过微小的空隙向内张望。
大概是因为空隙太小的缘故,内里的光线显得十分阴暗,只能隐约看到正中跪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高大男子。男子披散下来的凌乱长发挡住了大半个脸颊,加上昏暗的光线,看不清楚脸庞。不过即便如此,在阴暗的光线中,仍能看见男子的双眸,在暗室中闪耀着灼灼光芒!
不用说,能“享受”如此待遇的,必然是名震古今、民族英雄、一代军神,岳飞岳武穆是也!
与偶像近在咫尺,谢左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然而事发突然,一时之间难免忘乎所以,只顾牢牢抓住精铁栅栏,像个从未见过熊猫的老外一样,趴在囚车外猛看个不停!
过得半晌,谢左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不妥,先不说四周张大了嘴盯着自己看的兵丁,单说自己一副看珍稀动物的模样对待心目中的英雄岳武穆,也是大大的不敬。
好容易收拾激动的心情,谢左退了半步,环顾四周,忽然鼓起眼睛向周围大喝:
“岳少保一生忠义,岂能受如此委屈!你们,快,把囚车钥匙拿来,打开车门,让岳少保透透气!”
将星补完计划 第059章 风波亭外风波起(上)
周围的禁军面面相觑,却不知所措。这位侍御史大人发哪门子疯?岳飞冤屈天下皆知,可都已经到这节骨眼上了,你突然来这么一出,是要闹哪样?
见士卒没有反应,谢左顿时怒了。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侍御史,虽然不清楚与禁军军官相比职位孰高孰低,但有宋一朝重文轻武人尽皆知,连著名的面涅将军狄青都被一个小小城门官吏指着鼻子骂过,可想而知自己作为押送官,在眼下这支队伍里有何等样地位。而现在自己只不过要求打开牢门,这些家伙居然敢抗命,反了天不成?
“耳朵聋了?叫你们取钥匙来,没听见吗?”
禁军还是没动。倒不是什么乱命不可遵,而是侍御史大人的命令,实在是不可理喻啊!
谢左怒不可遏,随手指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士兵:“你!马上去取钥匙!快!”
“啊?”那名士兵目瞪口呆,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眼看谢左马上就要发飙,终于期期艾艾道:“大、大人,钥、钥匙不是,不是在你腰上吗?”
低头一看,一把银色的鱼纹状钥匙,正稳稳地挂在自己革带的边缘,阳光下闪耀着阵阵反光,似乎在嘲笑自己一般。
谢左老脸一红,但随即干咳了一声,板起脸:“本官自然知晓,只是考较一番你等是否尽忠职守而已。那啥,还是你,去打开车门!”
那名士卒求助般四下里看看,发现这会儿同袍们一个个都躲着自己的目光,心知躲不过去,只好苦着脸,唉声叹气地上前从谢左手中接过钥匙,磨磨蹭蹭走到囚车的门边,将钥匙插进锁孔之中。
就在此时,谢左忽然听见一种很奇怪的嗡嗡声。有点像蜻蜓自空中掠过,不过音量却比蜻蜓动静大得多。下意识刚要寻找声音的来源,耳边却传来一道利刃破开皮肉的撕裂音,随即便见那名开门的禁军身体猛然一僵,脸上露出惊骇绝伦的表情,便一声不吭地软软趴倒在地上!
而随着他背朝天倒下,露出背心正中,一只亮银色的飞戟正稳稳地插着,飞戟的尾端尚在轻微颤动!
“敌袭!”
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在队列中响起,话音未落,天空忽然黯淡了一下,紧跟着数不清的破空之声响起。抬头望去,便见数不尽的羽箭、飞戟、飞刀,乱七八糟一大片,乌泱泱如暴雨般朝着囚车的方向激射而来!
而谢左此时尚在呆愣之中。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忽然消逝在自己眼前,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大脑几乎停止运转能力。若不是开门士卒死不瞑目圆睁的双眼、皮肉翻开血流如注的伤口,谢左甚至以为自己在梦境中一般!
一直以来,谢左都有种莫名的虚幻感。在本体世界还好,但在将星图的任务世界,因为属性、奖励等等近似于游戏中出现的内容,让他有一种在玩vr游戏的既视感。但眼前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猛然将谢左拉回现实。
没错,他们或许只是一段程序。但从表象来说,他们也与自己一样,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会走路会说话能够互动,在自己的主观感知当中,与活生生的人类并没有任何区别。而当这样与自己并无分别的同类,转瞬间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倒在自己面前,不管是惊惧于死亡的血腥残酷,还是悲恸于物伤其类的感伤,都让谢左大脑瞬间当机,如同木偶一般呆立当场!
而就在他发愣之时,忽然觉得一股大力撞在自己身上,整个人被撞得“嘭”地一下砸在囚车的铁皮上!紧接着,耳中传来无数痛呼、闷哼,原本齐整的禁军队伍,竟在瞬间如风吹麦浪般倒伏一大片!
谢左浑身颤抖,这是吓的。当从生命与死亡的迷惘中回过神来,当即再度被眼前血腥残忍的场面所震惊!眼中所见,尽是明晃晃的刀兵,箭矢刺入身体,带出一蓬蓬的血雾,中箭士卒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而谢左身上,正俯卧着一具士卒尸体,尸体背上至少插了两支箭、一把手戟、一支飞刀,大量涌出的鲜血不但将尸体背后染成一片鲜红,甚至连身下的谢左官袍上,也渲染出一大片血色,在绯色的官袍之上,看起来竟呈现出狰狞的黑色!
很显然,刚才箭矢袭来时,正是这名士卒舍身将谢左撞开,同时用身体替他挡下了射向谢左的所有袭击!
谢左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俯卧在身上的士卒很年轻,看样子顶多十七八岁,仍显稚嫩的脸庞上刚长出淡淡的胡须,半垂的眼皮并未完全闭合,似乎在控诉着自己的不甘!
这时行伍中再度响起大喝:
“列圆阵!刀牌在外,竖枪阵!神臂弩手后退,上弦!保护囚车和大人!”
随着命令,原本混乱的阵型迅捷无比的行动了起来,以谢左和囚车为中心,迅速围成一个大圈,将谢左牢牢护在中心!所有行动忙而不乱,训练有素,显然这一营将士并非没上过战场的菜鸟,而是见过血的百战精锐!
这倒也不奇怪,此时正值南宋初期,与北方的金兵打了十几年仗,军队早已不复北宋朝的孱弱模样。本来禁军就是各军之首,身为枢密院使的张俊调来押送死对头岳飞的队伍,当然不会是什么乌合之众,肯定是禁军中的精锐才正常。
这时,终于听见外面的阵阵呐喊。谢左惊魂未定地探出头,透过刀牌手之间的间隙,终于看到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群穿着各色服饰、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甚至不少都可以称得上衣衫褴褛的家伙,手里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呐喊着从道路旁的树林当中冲了出来。与装备精良、服色齐整的禁军相比,这些人只能用难民来形容!然而,正是这样一群连衣衫都无法配备齐整的难民,却在瞬间给大宋禁军中的精锐部队,造成了无比惨烈的杀伤!
将星补完计划 第060章 风波亭外风波起(中)
从最开始的惊鸿一瞥间,谢左大致了解到,押送队伍大抵分成三队。第一队人最少,只有不到五十骑的样子,是作为整支队伍的先锋,游曵在最前端,不过全是骑兵,这支禁军的首领营指挥使也在其中;第二队勉强算是中军,也就是谢左马车的所在,约有一百多人护卫;最后一队人数最多,足有三百人左右,最为护卫囚车的主力走在最后。
而现在的情形是,难民般的袭击者突然从道边杀出,选择的位置恰好是中军与后军之间,不但截断了中军与后军之间的联系,甚至后军的背后也涌出不少人马,基本将后军完全包围起来!至于前军,因为隔得较远,加上调头集结队伍,以及等弄清发生了什么情况再来营救,肯定是来不及的。因此,实际上谢左所在的后军已经成为一只孤军,被难民队伍重重包围起来!
刀牌之间的空隙很小,一时间也看不清来了多少人。不过震天的喊杀声响彻四面八方,让谢左觉得自己已然陷入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
战斗在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难民队伍几乎可以用舍生忘死来形容。尽管装备不如禁军精良,也谈不上什么战斗队形,但一窝蜂不要命的冲杀上来,那股子不要命的气势实在令人心惊!
透过空隙,谢左分明看到,一蓬蓬鲜血如同泼水一般喷洒而出,不时有一两只断手残肢冲天飞起,鲜艳的血水如同溪流一般四处蔓延,甚至有不少流到谢左面前,在脚下汇集成一个个红色的水洼,刺目异常!耳中传来的,大多是利器入体的沉闷响声,或者鲜血彪射的簌簌声响,以及临死或不临死的声声惨呼,汇聚成一抹说不出的惨烈与悲壮的哀歌!
经过一开始的惊惧,以及随之而来的无措,谢左终于渐渐冷静下来。目前形势虽然危险,但至少暂时身处的环境尚算安全。数百人围成一个直径不到四十米的正圆,可想而知阵型时如何厚实,外间的杀戮想要伤害到身处圆心的自己,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无需担心的。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难民模样的家伙,应该就是民间自发组织起来营救岳飞的队伍。虽说看起来这些人衣衫褴褛,但决不能因此小看他们的战斗力。要知道其时可不是和平年代,整个北方都在金兵的铁蹄之下,北方的民众自发反抗的不在少数,数之不尽的义军队伍在广袤的北方大地上举兵四处。
岳飞率领的行营后护军,也就是俗称的岳家军,所做的最重要一条,便是意图收复北方失地。事实上,英勇善战的岳家军在最后已经打到距离开封只有几十里的朱仙镇,如果再给他几年时间,说不定真能做到收复整个北方的宏图。在这种情况下,活跃在北方的义军、反抗军队伍,对待岳飞的敬佩和期盼,几乎就与救世主无异。同样,听闻岳飞罹难,这些重返家园无望的义军们,在心丧若死的情况下,干脆心一横,杀回临安府救出岳大帅,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其实真从民族角度说起来,这些义军才是站在正义的一方。拯救民族英雄,避免昏君误国,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挑不出任何毛病。通常来说,在正义必胜的伟光正思想指导下,反动的赵构及其误国奸臣,必将倒在人民正义的铁拳之下。然而很不幸的,谢左自己现在所扮演的,正是误国奸臣之一。怪不得第一轮袭击时,有如此多的远程都往自己身上招呼。一个穿着官袍、立在岳少保囚车前耀武扬威的昏官,不搞你搞谁?
想到这,谢左欲哭无泪。扮什么不好,非要扮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奸臣,这任务做得真是……难道是因为自己上次抱怨系统时被它听见,这会儿给自己报复来了?
忽然间,谢左耳中再度传来先前那个命令的声音:
“刀牌,伏。神臂弩,两段三波,放!”
随着喊声落下,谢左面前挡住大部分视线的盾牌忽然一矮,外间光线一下子穿透进来,露出外面或持刀戟、或舞长戈的身影,这些人脸上,无不闪现着一种叫做“决然”的神色,人人奋不畏死,举着各式兵刃拼命冲杀上来!
就在这时,谢左眼前忽然多了许多左臂绑着一个长条形木匣、身着软甲的士卒。这些士卒呈前后两排站定,第一排保持半蹲,第二排直立,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架三尺多长、弓臂甚至超出臂展宽度的巨大弩弓,每一架弩弓的前端,锋利的箭头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没见什么号令,第一排弩兵手中平端的弩箭,毫无征兆地彪射而出,数十只带着寒光的箭头带着死亡的呼啸,瞬间钻入外面身无寸甲的义军人群,顿时一片利刃入肉的闷响,一片片血雾弥漫中,前排的义军顿时如倒伏的麦子般倒了一大片!
很有默契的,同样无人号令,间隔仅一个呼吸,站立弩兵同样释放出手中的利箭。一片噗噗闷响,再度在义军群中开出大量鲜艳的血色花朵来!
在第二排弩兵放箭的同时,放空弩箭的第一排弩兵迅速改蹲为坐,一只脚伸进弩臂前端的一个皮环中,利用腰腹的力量迅速将空弦拉成满月,并从左臂木匣中取出弩箭填入弩箭,随后迅速起身恢复半蹲,并迅速瞄准、射击,将一根根闪烁着寒光的箭头,变成一个个催命的地狱使者!
与此同时,站立弩兵也在重复同样的动作。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只需要站着上弦,但无论怎样,两排弩兵基本保持着三秒一轮弩箭的频率,周而复始,如是三轮之后,外围空地上已经清出了好大一块儿,义军一开始汹涌的攻势也为之一缓!
就在谢左以为局势占优将要反守为攻之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神臂弩,退。刀牌,起!”
将星补完计划 第061章 风波亭外风波起(下)
如山的盾墙再次竖起,遮挡外界视线的同时,那些杀人如割草的弩兵们也纷纷后退。谢左正在疑惑他们为什么不趁机扩大战果,却忽然瞥见退下来的弩兵大多脸色苍白,甚至不少人手臂都在轻微颤抖。看起来,虽然仅仅释放三轮弩箭,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这些身经百战的禁军神臂弩战士,在三轮急速射击中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看起来那位指挥官正是对此十分清楚,才会及时把伸出的獠牙又蜷缩回来,重新变成了一只铁做的刺猬。
虽只是短短一瞬,但谢左已然看清,外围的义军总数其实也不过两三百人而已,相比装备精良、数目与之相仿的禁军,仅凭一腔热血,显然占不到多少便宜。更何况禁军还有近两百人在包围圈外,随时可能冲破包围前来救援,看起来义军的覆灭只是时间早晚而已。看清了这点,谢左终于大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又为这些满腔义愤的义军感到不值,一时间心情复杂至极,难以言表。
忽然,谢左听到一阵欢呼。欢呼来自身边的禁军士卒,谢左正要伸出脖子张望,耳中传来一阵如雷般的轰鸣。随之而来的,是身下的大地开始颤抖,感觉就好像一辆……不,是一群重型卡车呼啸而来。轰鸣声转瞬即至,随后谢左便看到一幕终身难忘的画面。
几十匹额头装着金属护板、背上骑着全副武装的骑士、总重超过半吨的战马,踏起无边烟尘,以一往无前的冲锋姿态,一头撞进义军略显散乱的阵型之中!
挡在战马之前的义军,在质量和惯性的加速度下,人体脆弱得仿佛瓷娃娃一般,甚至根本不需要马背上的骑士做出动作,仅仅是看似轻巧的接触,被撞之人好像被巨大的铁锤砸中,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崩碎声,躯体也瞬间凹陷下去一大块,随即整个人便如同淘气孩子随手抛弃的木偶,以各种奇异的姿势横飞而出!
顷刻间,战马踏过之处,除了满地的鲜血、断裂的兵刃、残肢断臂以外,再没有一个还能站立的存在。冷兵器时代骑兵与步兵的冲撞,顷刻间便如同儿戏一样,瞬间分出了胜负!
骑军其实只有不到五十骑,但带出的声势不啻于千军万马。在向前趟出一条无人地带,凿穿整个阵型之后,在带队长官的率领下,很快兜了个圈子,再度调头往困兽般的义军队伍中冲来!
这一次,义军终于崩溃了。这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上的交锋,甚至不能用交锋来形容,用一边倒的屠杀来形容无疑更为恰当。义军也是人,也会疼也会死,虽然凭借一腔义愤走到这里,但当面对的是自己根本无法对抗的存在时,所谓的营救已经成为了一个泡沫般的幻象,除了白白送掉自己性命之外毫无价值,此时义军心中的防线不可避免的轰然倒塌。
本就只剩不到三百人的义军,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领袖,一盘散沙般的队伍,一旦崩溃,马上就是四散奔逃的结果。转瞬间,几百人便如同放敞的羊群,跑得漫山遍野四下里到处都是。
而骑军显然并不打算放过这些“叛贼”。在他们的眼中,这些活生生的人本身并没有任何价值,有价值的是长在他们脖子上的人头。人头代表着军功、代表着富贵。在禁军、特别是隶属于殿前司军,直面外敌的机会并不多,而这些反叛的乱党,就是他们最好的军功来源!
只见五十骑迅速分成五队,每队十骑,分成十个方向往四散的溃军追击而去。骑兵追击步兵,简直不要太轻松。从身后拿刀一抹,甚至连刀都不用出,只靠着战马的惯性往前碾压,轻轻松松便是一份军功到手,这些骑兵追击得要多欢快有多欢快。很快,翻山的翻山,入林的入林,刚才还一片血腥的战场,转眼间便只有守护囚车的二百余禁军,以及好容易赶到汇合的近百中军,还留在原地了。
“打扫战场,救治伤兵!”
大嗓门再度响起,谢左这才有功夫转头去寻找,这位突然遇袭,仍保持镇定,并迅速做出应对的指挥官长成什么模样。
嗯,用不着谢左去找,因为此人趁着士卒打扫战场的工夫,主动出现在谢左眼前。只见此人一身山字甲,满脸络腮胡子,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上布满了风尘痕迹。他快步行到谢左面前,半跪行礼:
“末将殿前司军步兵军使……”
话没说完,一支带着翎羽的利箭,直直地窜入这位方才还指挥若定、现在却连名字都没来的及留下的将军大张的嘴里,把后半句话湮没得无影无踪!
深入后脑的利箭只留半截在外面,灰色的翎羽微微颤动,颅内高压造成血液喷射而出,淋了谢左一头一脸。络腮胡将军犹自圆睁的双眼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喉头发出嗬嗬地低鸣,终于不甘地颓然倒下,激起一地灰尘。
凄厉地“敌袭!”声响起,四周一片慌乱。谢左茫然中抬起头,却看到漫天的羽箭,如倾盆暴雨般,直往禁军阵营中当头浇下!
感谢方才有过一次变故,谢左总算没有傻呆呆地看着箭雨落下。这一瞬间,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一个极其英明的决定。
谢左缩头、团身,一骨碌钻入近在咫尺的囚车底下!
刚刚躲入车底,耳中便传来雨打芭蕉般“叮叮当当”的脆响,夹杂着箭矢入肉的闷响和中箭士卒的惨号,汇集成一道满是血腥味的奏鸣曲!
箭雨过后,谢左哆哆嗦嗦地伸出脑袋探看,只见从笼桥方向,涌出近百名骑士,皆是骏马强弓,一看就是常年在马背上作战的勇士,只是端坐在马背之上,冲势不减,仍不停地弯弓搭箭,箭雨便一颗不停地降临在禁军军阵之中。
苦也!谢左缩回头,满脸都是化不开的苦涩。刚刚还是己方骑兵如虎入羊群般屠杀步兵,转眼间风水轮流转,敌方骑兵趁己方骑兵追杀义军不见踪影之际,突然杀了个措手不及。现在自己这边指挥官当场阵亡,又是以步对骑,还能有几分胜算?
将星补完计划 第062章 岳少保早岳少保好
事实也果然如此。军队最强大之处便在于军阵,而军阵是需要人来指挥的。一旦指挥官挂了,余下的兵卒还能发挥多少战斗力,委实不好言说。
“结圆阵!快!”
“盾墙!盾墙在哪?”
“神臂弩集合,赶紧上弦!”
乱七八糟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但终究缺乏统一的指挥,各兵种各自为阵。虽然有人试图把混乱的军阵集结起来,但毕竟没有明确的指挥权,一时间乱哄哄一片,士卒们茫然不知所以,只能单方面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时间,迎面而来的骑队已经射出好几轮羽箭,此时距离禁军队伍已经不足二十步!骑军中为首的一名彪形大汉,手持一根丈八马槊,仰天大呼,声如震雷:
“某乃大宋河北路忠烈军统制李解,前来搭救岳元帅,识相的统统闪开,否则格杀勿论!”
李解?谢左微愣,河北路不是在金国统治范围内吗,哪来的河北路统制?再仔细一看骑军五花八门的装扮,顿时恍然大悟。什么忠烈军,说白了还不就是敌后游击队,跟方才的义军是一个性质。唯一的区别,大概是眼前的骑兵属于义军中的精锐,应该是与金兵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汉子,否则不可能弓马娴熟到如此地步。
而如果没猜错的话,对方使用的正是田忌赛马的战术,由战力较弱的杂牌军引诱走己方实力和机动力最强的骑军,而他们的精锐骑兵则扮演在后的黄雀。如今自己这仅剩的百余人,无疑已经成为人家嘴里的一块肥嫩的鲜肉了!
而眼看骑军越来越近,禁军仍旧乱哄哄地连个阵型都摆不出来,谢左心中一片悲凉。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还没来得及体会胜利的喜悦,立即又坠入无望的深渊,此刻的心情可谓一言难尽。
而最关键的是,谢左十分清楚,想依靠身边这些连阵型都无法维系的禁军保住自己的小命,无疑是异想天开。这时候,唯有自己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第一要务。
听着头顶不时传来金属交击的脆响,谢左忽然灵机一动。他匍匐爬到车底的一侧,以生平最快的速度一跃而起,一探手就捉住尚遗留在囚车牢门上的钥匙一拧,随即迅速拉开牢门,一猫腰便钻了进去!
没错,谢左现在能想到唯一的自救方法,便是躲进囚车,跟岳元帅待在一起!
在如今乱糟糟的场面下,想要逃跑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先不说两条腿能否跑得过四条腿,单说刚刚络腮胡武将中的那一箭就知道,敌人中肯定有神射手的存在。万一自己跑一半背后给来上一箭,稀里糊涂的丢掉小命,冤是不冤?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正经的大宋奸臣,一身官袍便如同夜晚的萤火虫般绚烂夺目,说义军会视而不见放任逃离,便是谢左自己也觉得是在侮辱人家的智商!
还是躲进岳飞的囚车里好。全精铁打造的囚车坚固异常,把门一关,便是不长眼的流矢也别想伤到自己分毫。至于说禁军被杀散以后,义军打开囚门怎么办?这不是现在只有自己跟岳少保两人,趁此机会套套近乎,以岳飞向来忠厚的为人,说不定心一软就放过自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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