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乱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樊笼也自然
围观的人听了都是愣了一瞬,随后纷纷开始点头称是。更有甚者,直言这是琅琊王氏的古树,非同一般,颇具灵性,那客人有树枝庇佑,此后遇事定会平安顺遂,逢凶化吉。
原本差点被树枝砸到,有些不快的客人,此时心情大好,赶紧让自己的仆从将树枝搬到自家马车上。等清谈会后,好好带回家中供奉。
王五郎看着这瞬息变化,一时忘了自己还是个人质,也走上前,先以主人家的身份说了两句。待众人四散前往花园的宴席,王五郎才主动凑到檀邀雨旁边问:“你是不是早就算好的”
“王五哥觉得呢”檀邀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檀邀雨明明是笑脸,王五郎却有种被猛兽盯上了的错觉,他往后退了一步,“你别叫我五哥,我听着有点儿害怕。”
檀邀雨却向前跟了一步,“谢家表哥唤你王五哥的话,我自然也要跟着表哥叫。”
王五郎哀叹了一句,“交友不慎!”继续朝前走去。
檀邀雨跟在他身后,错了半个身子问道:“王五哥有没有听说您族叔王弘辞官的事儿”
王五郎脚步顿了一下。王弘辞官不是什么秘密,他自然知道。只是此时檀邀雨突然提起,就让王五郎本能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檀邀雨示意王五郎继续往前走,接着似是闲聊般道:“王家要保存实力,这我十分理解。只是有件事儿我一直没想通,王弘大人已经位居司空,官职远高于你父亲王华的侍中之职。为何反倒是王弘辞官”
檀邀雨此时故意拖着长音道:“王氏族老们该如何补偿司空大人的退让让我猜猜,若是补偿在王弘的幺子——王七郎身上如何”
王五郎的脚步彻底停下来了。他看着又多往前走了两步才在前面停下的檀邀雨问:“你此话何意”
檀邀雨云道风轻地道:“不过是闲聊。王五哥无需如此紧张。我听闻王家七郎从小便聪敏好学,在才学上乃是王氏小辈中的翘楚。虽然有些清高,不太会与人交际来往,不过王家本就是处在顶点的人家,又何须跟哪家攀交情”
檀邀雨慢慢跺回到王五郎面前,“王七郎这样的宗子,我觉得是无可挑剔的。王五哥觉得呢一个司空位,换一个宗子位。我觉得王弘大人算得很好。”
王五郎紧紧蹙眉,上次去仇池的差事,就是他从王七郎身上硬抢来的。族老们也觉得王五郎更机灵些,就同意了。
顺利迎回御玺后,族中同辈隐隐有了以王五郎马首是瞻的趋势。王五郎还因此得意了许久。
没想到自己沾沾自喜这么久,宗子之位却早就注定是别的人的了!
“这是王家家事。秦郎君还是不要过多关心的好。”王五郎虽然有些气愤,却没丧失理智。作为嫡支的郎君,他们从小就被教育,兄弟间相互竞争可以,但外人在时,必须一致对外。
“并非关心,”檀邀雨耸肩,“单纯是好奇。”她指了指前方的花园,一副主人般的口气,“走吧,清谈会马上要开始了。”
谢惠连作为今晚谢家唯一出席的嫡支,席位是十分靠前的,加上王五郎也与他们同坐,他们几人,顿时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唯一能与他们争辉的,就只有对面的王七郎和他的几位友人。
云道生挨着檀邀雨落座,正瞧见王五郎对着王七郎瞟过去一个冷眼。
云道生小声问檀邀雨,“师姐这是要把王家也吞下”
檀邀雨整了整落座时弄乱的衣摆,“我可没那么大胃口。”她指了指相对而坐的王五郎和王七郎,“这不就是怨憎会吗而那宗子位,就是王五郎的求不得。”
檀邀雨低头嗤笑,“这人自己撞上来,有枣没枣,总要打一杆子试试看。万一我运气好呢。”
云道生也笑了,“我早说过,师姐的运气真的很好。不过也不只是运气……”
没一会儿,清谈会便开始了。檀邀雨没参加过这种宴会,一开始还态度认真,正襟危坐地听了半天,随后满狐疑地看向谢惠连。
“清谈会就谈这些这种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有什么好谈的”
若不是顾忌檀邀雨是女郎,谢惠连都恨不得上去捂她的嘴了。
“你小点儿声!清谈即为谈玄,因氏族子弟多觉谈论国事政事太过庸俗,所以谈的多为老庄、周易,是以为‘清’。”
谢惠连赶紧替檀邀雨解释,末了还不忘了嫌弃地说上一句,“你若听不进去,就先回家吧。”
“这种罗里吧嗦的鬼话,是人都听不进去吧!”檀邀雨不高兴了,她可是听说这清谈会号称才子宴,打着帮行者楼的长老们物色徒弟的主意来的。
本以为能找到几个有真知灼见的可塑之才,结果她看到的是什么一堆人津津乐道地研究圣贤之人究竟是有情或是无情!人家有情无情关你们什么事儿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谢惠连冲云道生抬了抬下巴,“云道长就听得进去啊。你们不是同门吗怎么相差那么多”
檀邀雨心想,谁跟你说云师弟是人了在檀邀雨心里,云道生和小师叔寇谦之都是超脱了尘世的,那是仙。真仙!跟自己这种披着仙皮的凡人可不是一个等级。
檀邀雨正想着,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眼前这一问一答,你反驳我,我反驳你的场景实在太眼熟了。
“这不就是辩难吗……”檀邀雨忙伸手轻轻拉了一下云道生,“让你跟他们辩的话,你可辩得赢”
云道生笑着点点头,“师姐想辩赢他们”
四百九十五、全靠赌约坑人
檀邀雨的脑子快速转了起来。整个清谈会除了最中心的,外圈还有不少人。这些人都是地位或是学识不够,所以只能围观的。
而实际有资格发言的人中,又以王七郎那席的一个青年男子最为显眼。几次一人舌战几人的问辩。
王七郎虽然不似那同席的男子一般频频起身应辩,但每次他开口,都会引来众人的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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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九十六、骂回去!
众人本来并没有特别注意到檀邀雨。只是王七郎这边无人答得上云道生和谢惠连的问辩,就有人就动了念头,想要以谢惠连的身份羞辱他,找回点儿场子。
而王七郎这边的另外一人在花魁宴上见过檀邀雨,就道那还不如直接羞辱檀邀雨来得更加直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这些才子自然是看不上以色侍人的男宠。而同男宠坐在一起的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檀邀雨根本不屑理这种人,只当自己没听见。可对方显然没打算就此放过,依旧高声道“怎么,以色侍人的,也有羞愧之心吗!何不站起来让众人瞧瞧,看你可值那十朵金莲!”
再怎么说檀邀雨也是王五郎这边的客人,他立刻就站了起来,想要息事宁人,“大家今日是来我王家谈玄的,旁的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他一边说,一边给王七郎使眼色,想让王七郎制止他旁边的朋友,免得这人今日就命丧于此。
可王七郎刚才被云道生和谢惠连怼得狠了,此时也来了气性,坐在一边装聋作哑,任凭自己这边的人继续大放厥词地叫板檀邀雨。
檀邀雨正考虑着要不再切断根大点儿的树枝,把那人直接砸死算了。谢惠连却出人意料地站了起来,他朝着喊话的人作揖道“这位郎君同我们一样,都是王家今日的客人,你羞辱我的朋友,与羞辱你自己有何区别又与羞辱琅琊王氏有何区别”
喊话的人冷哼道,“今日来的皆是建康城中有名有号的才子,你身后那个,明显是个鱼目混珠!还不快快退走!安敢在此丢人现眼!”
谢惠连毫不相让,也沉下脸来,“这位郎君说的不错!今日能被请入园中的,哪个不是德才兼备的青年才俊我们为清谈会而来,口中也只谈玄论道。何以这位郎君你却污言秽语,恶意出口伤人”
那人立刻吼道“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们身后那位若是行得正坐得端,为何一直在后面藏头露尾不敢出来见人!”
这下连王七郎也觉得不对劲儿了。能让他五哥亲自作陪的,哪个能是随意折辱的角色。他立刻起身,拦下自己这边的人,同时向王五郎的方向作揖赔礼道“邢铭兄的性子有些急躁,并非恶意冒犯。还请对面的郎君大量,勿要伤了和气,坏了今日的清谈会。”
檀邀雨微微蹙眉,这王七郎究竟是书生气太重不会做人,还是故意这么讲来恶心她。指使着自己的人将她一统辱骂完,翻过脸来道个歉,就想让自己不要责怪不然就是小肚鸡肠,坏了大家的兴致
道歉若是有用的话,她还练那么多杀人的功夫做什么!
檀邀雨将手里的茶杯晃了晃,然后稳稳地放在案桌上。
瓷杯同木案相击发出轻轻的一声“咚”,这么微弱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本该如滴水入海般不留痕迹,可诡异的是,这一声却像是正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像是谁在众人的心弦上撩拨了一下,所有人同时安静了下来。
檀邀雨缓缓起身,随着她的动作,周围的空气都随之流动,吹拂拱托起她的广袖和衣摆,明明方才还毫不起眼的一个人,不过一个动作,周身便似在这夜色中莹莹发光了起来。
有人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分明那孑然而立的郎君身上什么都没有,却让人一时移不开眼。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述说着陌上公子,清风朗月的风情。
檀邀雨微微俯身,向谢惠连和王五郎作揖,“多谢两位哥哥替我出头。只是正如方才那位郎君所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自然也不怕旁人的闲言碎语。此处就交给我自己来澄清吧。”
檀邀雨说完,缓缓转身,仪态从容地越过王五郎和谢惠连的案桌,走到所有席位中间的空地上。
步行彬彬,动静济济,周围的烛火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气息,微微晃动间,火苗的方向都开始朝向檀邀雨,随着她的走动而变换。
那种骨子里带出来的温文尔雅、端庄肃敬,便是再眼拙的人也能看得出,这是世家子弟特有的气韵。
待众人看清了她的容貌,立刻有人“啧啧”地赞叹出声。似一朝花开傍柳,翠碧中露了幽香;又似半池冷泉映出霞日,甘冽中却是暖芒。
分明檀邀雨的容貌也没有多么美艳,却像是一切都恰到好处般,不多不少,就像她的笑容,带着让人看不透又心痒痒的疏离。
檀邀雨站定后却没急着辩解,反倒是先向王七郎作揖,随后微微一笑,“在下乃青越秦家子弟,排行十二。因受家中长辈差遣,近日才刚到建康城。我在青越时,便一直听闻琅琊王氏的清谈会乃是建康盛景,所以特央了两位义兄带我前来开开眼界。”
檀邀雨这话一出口,谢惠连和王五郎同时一噎,他们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义弟还没歃血为盟过,不认账行不行
檀邀雨轻描淡写般道“王七郎方才言重了。您的这位朋友所说的,不过是同辈之间的戏言,我自是不会当真。虽然人们常说,相由心生,我却总觉得不该以貌取人。真正高洁之士,自不会因同辈间的谈玄切磋就恼羞成怒,更不会因自己没得到金莲就迁怒于我。这位郎君若是当真喜欢金莲,我便差人为您放上几朵便是。”
檀邀雨的调笑之语引得下面的人哄堂大笑,有人立刻接话道“就凭他的长相,怕是还不值一朵金莲!”
方才喊话的邢铭立刻怒道,“你什么意思!”
檀邀雨走到邢铭的面前,作揖道“邢铭兄请消消气。我不过是浑说一句,您若是当真,岂不是坏了众人的兴致。依我看来,以邢铭兄的长相,还是……能换得到两朵金莲的。”檀邀雨说着,露出一副十分勉强又违心的表情。
邢铭拍案而起,脸都气红了,“你竟然敢当众羞辱我!”
檀邀雨一脸无辜,“邢铭兄何出此言啊我不过是将邢铭兄方才说的话,再同你说一遍而已。我既然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难道邢铭兄要耿耿于怀不成”
“竖子大胆!”邢铭当即暴起,伸手一拳就朝檀邀雨挥过去!这倒是出乎了檀邀雨的预料,她原以为这清谈会来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呢。
四百九十七、吃嚣张长大的!
这邢铭乃是刘宋的廷尉刑轩之子,因他父亲整日跟查案打交道,他受家中影响,所以手上有些功夫。不过他这点功夫,怕是连谢惠连都打不过,自然不可能是檀邀雨的对手。
若不是檀邀雨打算隐藏自己的武功,这人怕是早就要被打飞化作天上星了。
此时邢铭的手腕被子墨死死握住,怎么都抽不出来,憋得他
《妖女乱国》四百九十七、吃嚣张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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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九十八、后手
檀邀雨有些好奇地打量赖在她马车里不打算出去的王五郎,“你其实可以跟王华大人说你是被我们胁迫的。”
王五郎眉毛一上一下地拧成了个奇怪的形状,“这话你觉得我爹能信我同你们坐在一处,有没有被你们胁迫,旁人的眼睛也没瞎啊。”
檀邀雨莫名地被王五郎的眉毛逗笑了,她带着些歉意道:“虽说我最开始便打算闹出些动静,好掩盖掉花魁宴那日留给旁人的印象,不过变成眼下的局面,却不是我最开始就打算好的。我并没想到会有人那么急着找死。”
王五郎干笑了一下,“那个邢铭,你打算怎么处理”
“杀了。”檀邀雨干脆道。
王五郎顿时被吓得打了个嗝。檀邀雨嘴角微微上扬,“我开玩笑的。”
她略略思考,“让他的马受惊,然后直闯宫门怎么样他有家世保着,也不会死,最多受点儿活罪,趴上几天。”
子墨的声音立刻从马车旁响起,“要做吗”
檀邀雨“嗯”了一声,“就这么做吧。总不能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在我头上踩一脚。”
王五郎紧接着就听到了子墨骑马离开的声音。他打了个哆嗦,把屁股朝远离檀邀雨的方向挪了挪。心想自己听到这些内幕,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就在刚才的清谈会上,就在檀邀雨起身的瞬间,王五郎明明看到了个如白月光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的仙子。可这仙子怎么一转脸就变成了夜罗刹!想到自己方才曾有的片刻痴迷,王五郎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好让自己赶紧醒醒!
那是檀邀雨!杀人不眨眼的妖女!自己能有几条命,敢打她的主意!
檀邀雨走后,清谈会也散了。琅琊王氏今年的清谈会实在很难说是成功还是失败。若说成功,檀邀雨半路就将场子给砸了,来的客人们不得不都提前离开。
若说失败,离开的人无不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他们虽然不敢去辩“清谈误国”,可“建康无人”却让所有人都跃跃欲试!有不少人一回到家就开始准备行囊,打算明早就去上鸡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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