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明

    “什么”陈卿大惊道，“是谁”

    “当然是那个倒霉鬼朱勋潪！”张安一点都不客气道。

    “胡闹！”陈卿苦笑道，“这是哪儿跟哪儿，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朱勋潪可是王爷最宠爱的孙子，这点王府上下谁不知道，老王爷有个好歹，对他有什么好处！

    “所以他才要同时让人攻打王府！”张安截然道。“本来他没有理由这么做，但如果同时攻打王府，把世子爷一家也趁机给杀了，那对谁的好处最大”

    陈卿脑子快速转动下，脸色大变道:“不，不可能！”

    “张安你怎么能这么想，亏你也是郡王爷一手提拔上来的人。王爷生前对你恩重如山，他就朱勋潪这么一个儿子，你怎么能容忍别人这么诬陷他。”他咆哮起来。

    张安霍地起身道:“我当然不相信，可你也不得不承认，这么说的人确实可以说的有板有眼！”他说着侧过身子斜看着陈卿道。“如果这个造谣的人再能许你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你会不会也这么说”

    陈卿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冷笑一声，截然道:“如果你

    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跟你一起诬陷勋潪，那你算是看错人了。念在你我兄弟一场，你回去吧！”他说着拂袖背立。

    “哈哈哈！”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张安大笑道。“好，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不管朱勋潪怎么对你，你对他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好！”

    陈卿被他这么一惊一乍搞糊涂了，不解道:“张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他笑笑，随即脸容一肃道，“好，陈卿，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背叛朱勋潪，无论




第99章 王命粮差
    “传王爷令旨，宣王府领护卫内统领陈卿，即刻到长锦宫觐见！”

    陈卿领旨谢恩，心中掩饰不住地激动。

    半年了，他终于等到了重回王府的这一天。

    周围，静悄悄的。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初春的风还带着些寒意，一冬的冰雪还未完全消融。

    一路上陈卿小心翼翼的跟在那公公的身后，朝王府走去。

    眼前通往王府的道路对他而言，并不艰难更不陌生，此刻他却觉得走得并不轻松。

    “这，这位公公，赵怀恩，赵公公怎么……他不在吗”

    临近王府大门牌坊街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说赵承奉啊，他回家探亲去了。”那公公阴阳怪气的道。他说到这里忽的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陈卿道，“你刚才叫我什么，这位公公你不认得我吗”

    陈卿愣怔下，摇摇头。

    那公公皮笑肉不笑的道:“陈首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要知道你在这王府里的第一次升官就是杂家给传的旨啊。怎么着，你看能想起来吗”

    “第一次升官”陈卿努力回想着，终于想起什么，眼前这个公公可不就是当初传旨升他为承运门护卫首领，后来还带他去世子府的那个，好像姓王……。

    想到这里他赶忙拱手致意道:“原来是王公公，实在是好久没见。”

    那公公原本绷得紧紧的脸孔上这才裂开了点，拱手示意道:“还算你有记性，杂家名叫王敏，你记住喽，以后可千万别忘了。

    说着打量着他，啧啧叹道:”陈护卫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这才短短两年不到的功夫，居然就做了王府的六品官，真是可喜可贺啊。”

    陈卿抬手谦让道:“哪里哪里，这还不是借了公公您的吉言！”

    那公公的脸上这才渗出一股笑意:“哎呦呦，瞧这张嘴，可是比来的时候会说多了。难怪升的这么快。”

    陈卿心里暗骂一声“这话说的，老子有今天那是拿命换来的，跟嘴有个屁关系。”脸上却一脸谦恭道，“多谢公公赏识，小的年少浅薄，日后还少不了仰仗公公多多照顾啊。”

    “好说好说。”那公公笑的合不拢嘴。

    两人又互拍一会儿。

    那个姓王的公公长叹一口气道:“陈卿啊，我看你这个小后生人也不错，杂家也就认你这个小兄弟了。我这里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陈卿做出一副谦卑的样子道:“公公这是说哪里话，有什么要指教小子的，还望请讲才是。”

    那公公装腔作势一阵子，忽的抬高嗓门道:“还记得当初我带你第一次见世子爷的时候，出门怎么跟你说吗”

    陈卿愣怔下。

    只听他说道:“我当初就曾告诫你，世子爷就是未来的沈王爷

    ，是这潞州城的王，多少人巴结他还来不及。他抬举你，给你升官，你却帮着那朱勋潪在背后对付他，这叫什么，这是恩将仇报。”他说话声音有点大，好像生怕他听不到一样。

    陈卿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一时木然，静候着他的下文。

    他果然接着又数落了他几句。

    正待陈卿以为他要开始劝自己不要再跟世子爷作对的时候，却见那公公忽的像是中了邪一样，话锋一转，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世子爷有时候也是心胸太过狭隘，当初容不下自己的亲弟弟也就算了，今天连自己个侄子也容不下，这样的气度有朝一日怎么君临这潞州城啊。”

    “啊”陈卿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着他。心想到“这是怎么回事，我没听错吧，这个刚还以世子府第一公公自居，维护世子权威的人，怎么突然一下子骂起了自己的主子而且还当着他这个明显跟朱勋潪关系密切的人的面，暗示是世子爷害死了郡王爷，这，怎么听得……。”

    正在他纳闷的时候，只见那公公又靠向他身边几步，这下干脆把嘴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陈卿啊，我刚才虽责备你几句，说你不识时务，不该跟世子爷作对，那也是为你好。虽然咱们接触不多，但在我心里一直认你是条好汉，尤其是你对郡王世子朱勋潪，那份忠诚，那真没的说。”

    “正因为如此，我接下来说几句话，你千万要记住。”他说着四处张望下，声音压的更低道，“依我看，王爷此番召见你，定会让你官复原职，继续在王府效命，说不定还会把你留在他身边。不管怎么样，你今后都得小心世子，和他身边王琳那些人，千万别让他们抓住把柄，那可就不得了了。

    我说的这话你回头也可以告诉朱勋潪，让他也多提防着点，世子这人你别看他平时话不多，背地里那是真狠，他要是动了杀心，那是很可怕的。你可记住了，等闲不要招惹他，尤其是朱勋潪，千万别重蹈他父王的覆辙，明白吗”

    陈卿愕然的看他一阵，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默默点点头。

    两人这才继续朝王府走去。

    甫入王府大门，门卫恭恭敬敬的把他迎了进去，陈卿走在府内的甬道上，看着周围曾经无比熟悉的景色，竟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一路上，很多内使宫人见着他过来都恭敬的闪退到一旁，和上次离开王府时很是不同。

    直到走到长锦宫门口，他努力搜寻着郝义的影子，却没看到他，只觉得这宫门的护卫好像也换了不少，有很多是新面孔，见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旧一动不动的目视前方。

    长锦宫内

    ，风和日丽，春意略浓。

    一座殿脊华丽的厅堂内，猩红的地毯铺满了几乎整个地面，两个朱红的廊柱旁立着十几个太监宫女，在侍弄着一个个精致的火炉，炉火烹出的火焰，冒出的青烟中似乎散发着一种香气，将整个屋子烘的暖暖香香的。

    一张紫檀木鹿纹宝座上，沈王穿着一件华美的锻地钉绣龙纹夹上衣，笑容可掬的看着陈卿。

    “你恢复的怎么样了”一见他进来，他就亲切的问道。

    陈卿一个头磕在地上，被这温馨的画面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位慈祥的老人，动情道:“谢王爷挂念，陈卿已经恢复如初。”

    沈王高兴的起身，连说了几个好字。又问他在家可好，父母家人可好这些话。

    寒暄了一阵子，他方才做出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直入话题道:“陈卿，孤王今天特意找你过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你去办。此事说大不大，但却可能天长日久，也可能会历尽辛苦，但年轻人嘛，这也是一次难得的历练



第100章 准备出发
    “大同地迩沙漠，外抗蒙古，内屏京师，常受乱兵杀掠，城郭空虚，土地荒残，累年租税不入，师众费多，军士粮饷欲于它处转运，则道里险远，民力艰难。今用粮数多，蓄积数少，各仓支给将尽，户部遂决定招商中盐，以备边用。

    今河东运司见有弘治十七、十八年存积盐二十万三千余引，宜以二十万引召商于各地仓领米运赴大同府及左右二卫交纳。每运米麦豆共一斗五升，与盐一引，量地添减，不出二引之数，限三月以里完，即与支给。”

    几日后，陈卿在家中，手上拿着一张户部发出的招商榜文翻来覆去的看，边给旁边的伯父陈曩解释。这张榜文正是他在伯父的要求下，托张安从王府誊写而来的。

    “好家伙，米麦斗一斗五升就能换来河东食盐一引，这真是暴利啊。”陈曩一边听一边不住感叹着，“什么叫做生意，这才叫生意，这才是真正的大买卖。”

    “申家有此机遇，想不发达都不行了。”他感叹两句，“照此下去，我看用不了多久，申家就不只是咱们潞城首富，早晚是潞州首富。”

    “伯父说的有点夸张了吧。”陈卿不以为然道。他听这话心里居然有些酸溜溜的。不知从何时起，他内心里不自觉便会张知道站在了一起。听陈曩这么说，自然是不高兴。

    “夸张是夸张了点，不过也未必就不可能。只看潞州城如今的几大家族，不是凭着老本勉力支撑就是后继无人，鲜有像申家这么目光长远且全家拼命往前冲的。”陈曩神情严肃，略有所思道。

    就拿这贩盐的买卖来说，如今一斤盐在市面上，平常时候价格都卖到了15文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是20文到30文都有可能，而米麦豆一斗五升，丰年时节不过90文钱，加上长途跋涉各种运输成本和税费、杂费等支出，给它再加上四倍成本也才450文，却可以换来河东盐一引即200斤，相当于斤盐才两文多，这其中的利岂止十倍，不是暴利是什么申家能一下子采购粮食三万石，拿出一万五千两银子，几乎是他全部的本钱投入进去，这么大手笔，需知这一来一往便是几十万两银子到手，如此它即便不会一跃而成潞州首富，我看亦不远矣！”

    陈卿闻言大惊，他是读书人出身，不善算计，只想着申家运盐此举是为响应朝廷号召，利国利民，却从未想过这么一个举动背后居然饱含着他们如此大的野心，这阵势下去确实不得了了。

    他想起张知道之前对申家不屑一顾的表情，顿时觉得这申家的确不容小觑，想半天问陈曩道:“既然贩盐如此暴利，那他们之前为何没有这么做，申家不是早就做生意的吗他们难道不知这才是真正的大

    生意”

    陈曩含糊半天，瞥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他之前没做过你和我都不是这个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他们的了解本来就有限。

    何况贩盐这种生意，怕是没那么简单的，得朝中有人才行，这不潞州才来了个申纶嘛。”

    陈卿恍然，想想也是，历来盐这种东西都把在朝廷手里，开中贩盐便等同和朝廷做买卖，如果不是申纶，申家是如何知道中间这许多门道，又如何敢砸上全部本钱去做这么一桩风险很大的买卖呢要知道此去大同路途遥远，还得周转河东取盐后续贩盐，耗时耗力花费甚多，这可不是一般的买卖啊。

    “如此暴利，伯父是否也动心了”半晌，他笑问陈曩。

    陈曩没好气的瞅他一眼:“说不动心那是屁话，可惜老子是真没这个本钱也没这个本事，也就想想罢了。咱这种小本生意，唉，整天累死累活的，一年下来还不如人家申家卖一车盐的，这世道真是……他奶奶个熊！”

    说着无奈的摇摇头，连叹了几口气。

    他专程对陈卿嘱咐道:“这次跑这么远，你小子路上可给我小心点，你这两下子身手，得的是咱老陈家的真传，我倒是不担心，就怕你性格太硬，万一遇上个劫匪啥的容易犯愣。我跟你说，行走江湖记住一句话，钱是他申家的，命是你自己的，千万别死拼，给老子活着回来，再不许挂彩，明白不”

    陈卿看着他骂骂咧咧间不时投来的关切的眼神，心头一动，重重点了下头。

    想起即将踏上的慢慢长途，想起未来不可知的命运，想起很多人很多事，年少的他眼中第一次充满了对生活的无奈。

    ……

    三天后。

    潞州城东，申家车马行前。

    宽阔的大道上早已被各式高大的驴车骡车牛车占满，人头攒动，车鸣马嘶。

    大开的木门前，上百个粗壮的大汉穿着单衣，进进出出，不断从院子里将一袋袋粮食搬运到停靠路边的车马上。

    初春时节，天寒风冷，他们却一个个喘着热气，汗流浃背。

    “仲兴！王仲兴！”陈卿骑马来到门前，等了半天，终于在那帮搬运工中看到了王仲兴，下马不住的朝他招手。

    王仲兴愣了一下，朝他笑笑，扛着麻袋的肩膀用力一举，将一大袋粮食扔到一辆骡车上，陈卿正好走到他身旁，一伸手想将那麻袋提溜起来试试有多重，却发现用尽了全力，都不能将麻袋再重新移开。

    “好沉啊。这一袋粮食有多重”

    “一百五十斤，袋袋如此。”王仲兴憨笑着，用胳膊擦拭下额头的汗水。

    “好家伙，难怪这么沉。”陈卿感叹几句，又看这马车，车身甚是宽大，钉着钢钉的木板结实的很，前面竟

    有八头骡子拉着，再看旁边一路上的车辆，牛车、驴车都是如此，有的竟还有十几头拉着的。

    “这样一辆车可以拉多少粮食”他问王仲兴。

    “六十，六十五……差不多五十石吧。”

    “这么说来，申家运这么多粮食，光是这种大车就得五六百辆，好家伙，这么一支运输队从潞州走到大同，这得多少日子。”

    王仲兴道:“也用不了很久，我们去年从河南漳德府把粮食一路运过来到这里，从九月上旬走到十月初，才用了不到20天时间。听说这次去大同，要求的是三个月到达，应该差



第101章 驿站贵客
    大明正德七年二月初二日

    二月二，龙抬头，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这一天，按照潞州地区传承千年的习俗，也是商人们迎富贵的日子，所谓“纸龙衔金果，花开富贵来。”

    今年这一天，正好是申家车队启程北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