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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诀明子

    陈琦见状,想起陈曩来前告诉他的话,赶忙换上了一副笑脸,腆起脸,什么话也没多说,从怀里摸出一点碎银子,四下看看无人,直接给到那两个衙役手上,两人心领神会,用力捏了捏手上的银子,这才换了一副面孔,其中一人道:“县尊大人倒是在的,不过他老人家公务繁忙,你可以进去,不过得等,可愿意”

    陈琦哪里还有不愿意的道理,赶忙点头千恩万谢,一声声辛苦官差大人了,就这么跟着一个衙役往大堂方向而去。

    刚快到大堂门口,他又被一个自称知县家管家的人给拦了住,说胡大人正在县衙后堂会客,让他在外面等会儿。

    陈琦一个劲点头哈腰,傻笑着又打理了这人一些碎银子。

    今日的天空阴沉沉的,让人感到沉重而苦闷。

    陈琦呆呆的站在县衙大堂外。

    偶尔有一阵凉风吹过,奚落着他头上花白的乱发,无情的打在他苍老而疲惫的脸上。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大堂里走出来一个衙役才把他带了进去。

    当陈琦拖着已经站的麻木的双腿慢慢的进入县衙大堂时,只见一个穿着官服,冷面威严的官员正端坐在公案后的一张椅子上,头顶着“明镜高悬”

    的金字匾额,背靠着一幅山水朝阳图。

    那牌匾大的格外显眼,却似因久不打扫,上面落满了灰尘,因而看上去脏兮兮的,而那幅山水朝阳图则被他宽大的身躯差不多挡了个严严实实。

    胡郜见他进来微微一摆手,刚还站在一旁的两个衙役便知趣的退了下去,看到陈琦进来,他只是眯着眼睛瞟了那么一眼,便抬起一只脚放在大堂的公案上,身子也顺势向后靠了靠,眼角余光睥着堂下跪着的陈琦道:“堂下何人,先报姓名所在。

    ”

    陈琦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一字字回道:“草民陈琦,家住青羊里石埠头。

    胡郜打了哈欠,懒洋洋道:“所为何事”

    陈琦用颤抖的声音哀求道:“老爷,小儿陈卿前些日子犯了大错,冲撞了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就让他回家吧。

    ”

    那胡郜一听,攸的一下把脚从桌上抽回来,坐直身子,随手拿起旁边的惊堂木用力一拍,指着陈琦,厉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污蔑本官,本官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陈卿之罪不是冲撞本官,而是违反了我大明国法,你搞清楚再说话!”

    陈琦闻言一惊,立马像犯了什么大错一样,猛抽自己的脸,一边抽一边说:“你看小人不会说话,冒犯大人了,您老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小人这回。

    您行个好,小人回家一定好好管教犬子,让他安分守法。

    ”

    好一阵子,那胡郜眼角里才收回那抹讥诮,重新坐好,冷冷道:“哼,本官当然是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这小民计较,起来吧!”

    陈琦赶忙以头触地,不住的磕头谢恩,随即想起来什么,把肩上包袱一卸,慢慢走上前去规规矩矩的将那包袱往公案旁的一张桌子上一放,腆着脸笑道:“家里一点意思,让大人您费心了。

    ”他说完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胡郜眯起小眼,用眼角余光斜视了那包袱一眼,手慢慢伸出衣袖,没好气道:“得了,看在你一片孝心,陈卿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好歹我们也曾共事一场,本官帮他应付一下也就是了。

    ”

    陈琦刚准备起身,闻言赶忙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小人全家都不忘大人的恩典。

    ”

    这时只见胡郜缓缓起身,走到那放包袱的桌子前,抬手把包袱一掂,也不说话,就这么转身往后面走去,陈琦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不一会儿堂后传来一阵喝声:“去大牢马上把你不成器的儿子领走,衙门这份差事他也不用干了,回家给我好好管教。

    再有下次,可别怪本官不讲情面!”

    陈琦诚惶诚恐,这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利索的转身赶紧去大

    牢领儿子。

    森严的牢狱门口,陈琦又拿银子上下打理了几个狱卒,走近那阴暗潮湿的狱里,看到陈卿正和隔壁一个老汉聊的起劲,陈琦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他这才看到父亲进来,赶忙起身。

    陈琦劈头就是一顿臭骂:“你个臭小子,好好的差事不做,天天给老子惹麻烦,这下好了吧,活该你。

    ”他嘴上骂骂咧咧,陈卿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看到陈琦过来给他卸去身上重重的锁链时悄悄递过来的一个眼神,他暗暗笑了笑,苦丧个脸一句话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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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寻桃源兄弟历辛苦 为逃税农民躲深山
    天,阴沉沉的,虽已入秋,空气中依然还有一种闷热的味道。

    这日,外面一团漆黑,陈卿已经摸索着起床,他叫醒陈奉,两人都穿上一件厚一点的粗布短褐,打起绑腿,拿上斧头镰刀,陈卿又找来了一副弓箭背在肩膀上,陈奉则背了个包袱,里面放了一些干粮,一切准备妥当,两人这才慢慢摸出家门,向村子后的大山走去。

    他们摸着狭窄的山路先爬上村子东坡的一个小山头,沿着一条曲折的山间小径向上爬了好长时间,直到看到东方发白,才将村子远远抛在大山脚下。

    此时,一座笼罩在雾气下连绵起伏的大山已经呈现在他们面前。

    放眼望去,这座山八面嵯峨,四围险峻,中间到处充斥着荒烟蔓草,根本看不到一条像样的道路,陈卿和陈奉一边小心淌行,一边拿起镰刀将脚下的枯草缠枝隔断,双脚踏出一条路子。

    走在山间,随处可见古老的树木枝干光秃,伸出的树枝却仿佛接着云霄,再看稀疏的草被下面裸露出嶙峋的怪石,不时有巅崖直下,让人不得不感叹山路之险,又见孤峰绝壁,偶尔传来的鸟叫兽鸣,让人觉得这里还有一线生机。

    陈卿和陈奉一路上小心翼翼,紧紧挨着,不时穿过一些狭窄陡峭的地方,旁边是悬崖峭壁,他们走的步步惊心,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看到一处陡崖下面有个山坳,里面好像有累累白骨,纵是兄弟俩胆大,也是着实吓了一跳,这下更是互相搀扶,手拉着手,陈奉不时心里暗暗祈祷着,佛祖保佑,神君保佑,这才闷着头继续走了下去。

    云山显翠,露草凝珠。

    约摸走了两个多时辰,他们穿过一片荆棘丛生的野地,衣服已经划破了好几块,身上沾满了鬼圪针和蒿草叶,形容十分狼狈,也不知是到了什么地方。

    陈卿来回乱转,这才发现前方有一个如同散开的西瓜般四仰八叉的小山头,山上漫山遍野可见山桃、红果、酸枣等物,不由得大喜,忙沿着山路走过去,蓦然发现山头东边有一座不知哪个年代修建的寺院,残破的石碑上刻着智度寺三个字。

    陈卿正看的仔细,这时山上走下来一个佝偻着身子,背着篓子采药的老农,打听之下他们才知道这地方叫寺头,名字正是跟这座寺院有关。

    老农还热情的跟他们介绍,原来这山下还有几个村子,最大的一个地方叫谷堆地,曾有很多田地,如今都已荒芜,很多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村子里只剩下几户老弱在坚守。

    陈卿连忙跟着那老农下山去看,果见这村落周围田野阡陌,林木丰茂,杨柳榆槐,桑葚椿柏横生竖长,惊讶之余,仔细一听,居然还能听到似乎是从哪

    里传来的潺潺流水声。

    他不禁喜出望外,带着弟弟下山去找,一路所见和自己所在的村子周围完全不同,这里似乎并没有受什么干旱影响,水草树木一如从前,半路上还遇到不知从哪里装出来一只野兔子,陈卿张弓搭箭,一箭命中,兄弟俩将那兔子拔毛剥皮,点起一把火吃了顿兔肉。

    “这地方居然有水,我们青羊山居然还有不受干旱影响的地方。

    ”陈卿心里激动着,兴奋着。

    想起他在狱里那老汉跟他说的话,这里很多地方还能有粮食,而且有流民偷偷在此开荒种田,却从不纳税,因为山高路险,官兵也懒得管,来了他们就把粮食藏起来,人瞬间就消失在大山深处,所以这一带百姓,日子过的还算富足。

    “真是不出来不知道,咱们这里居然还有这么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这里真是个开荒种田的好地方。

    ”

    陈卿一路上感慨着:“你看陈奉,咱们那里旱了这么久,哪里还有什么花草树木,到处一片光秃秃的,而这一带虽然也看着萧条,树木水草却还丰美,足见此地必有山泉,水脉并未断绝。

    ”

    陈奉抬头看看远山,点点头道:“是的大哥,我也觉得这里很好,就像那老农刚才说的,这里曾有过人家,你看那土地,虽然遍地荒芜,却能看的出来,以前肯定有人耕种过,还有这里的山,这周围的山地都不高,且中间开阔,如果有人在此开荒,肯定能开出很多田地来。

    ”

    “要说不好就有一点,就是这周围的山路实在是太不好走,而山上这样陡峭的悬崖太多,人稍一不慎就容易滚下去,顷刻间粉身碎骨。

    ”

    陈卿道:“那却是无妨,要的就是这种险峻之处,等闲官兵进不来,山高路险,他们也不爱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才是我们的机会啊。

    ”

    陈奉想了一阵,点头称是,半晌道:“那咱们还要去七子沟吗”

    “去,当然要去,刚才我打听过了,七子沟离这里还有十几里地,我听那老汉说那里的土地也不少,而且已经聚集起了上百户人家,咱们正好去看看,如果可能,把这里和七子沟连成一片……”他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兄弟二人继续沿着山路前行,又走了多半个时辰,看到前方有一处峡谷口,阳光落下来,洒下一条美丽的虹霓,峡谷下方有一条不明显的山沟,长约十几里,入口处碎石灌木繁杂。

    “这里应该就是七子沟了。

    ”陈卿回想着那药农的话,大致估算了下脚程。

    陈奉跟在他后面,两人向前又走了几步,眼前瞬间豁然开阔,但见谷底有一汪溪水在流动,被经久水流冲刷过的石头泛着斑驳

    色泽,谷底时有石臼一样圆滑的水坑,显



第148章 细谋划陈卿逃税去 开荒山扎根谷堆地
    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山里的夜似乎来的很早。

    一间泥草绊子垒砌起来的破旧茅草屋内,一个面色黧黑,身形彪悍的年轻人,听陈卿慢慢说起他在狱中时那老汉跟他说的那些话,不住的摇着头,唉声叹气一阵,半晌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硬着头皮道:“罢了罢了,我田虎就这么一个姐姐,我又光棍一条没有子女,这个外甥虽然天生残疾,好歹是我姐姐唯一的骨肉,我就拿出些粮食,跟你去趟县衙。

    ”

    “不过……”他话锋一转道,“这粮食我不能亲自去交,你得帮我想法子送上去,我自己也欠着很多税粮,要是让官府知道我有粮食,他出来,我就得住进去了。

    ”

    陈卿想了想,表示义不容辞,那田虎千恩万谢,这才没了敌意。

    陈卿便和那十几个农户聊了起来,说自己曾是县衙小吏,太了解官府,这地方难得有山有水有田地,是个藏身避税的好地方,但一旦让官府知道了,那帮胥吏必然不会放过,想要在这里过的安稳,必须多找些人扎根下来,壮大力量,只有这样才不怕官府找麻烦。

    其他农户大眼瞪小眼,却都不说话。

    有个河南逃荒过来的农户叫牛大盆反对道:“地就这么一点,你们兄弟来我没意见,可要是再来多了人,地就不够了,你们种了,我们吃什么。

    ”

    陈奉一听火爆脾气上来,挥舞着拳头道:“奶奶的,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老子们也是农民,活不下去才过来这里,你以为我们是土匪吗你要是再拦阻,信不信我先宰了你,把你的地抢过来。

    ”

    陈卿瞪他一眼:“陈奉,你这样子就真是土匪了。

    ”

    他说罢回头看着那些村民道:“大家不用担心,我们来了,不会抢大家一寸土地,说到底咱都是农家人,都是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才跑出来的,农民不难为农民,我一路走来看到这里山高路险,丛林密布,很多田地荒芜,百姓流离,这山上到处是可开荒的地方。

    我们来了第一步就是开荒,开出更多土地来,先有口吃的,站稳脚跟,咱们聚在一起,就是要成势,人多势众,等闲官府才不敢小看咱们,不敢找咱们的麻烦,大家若是信得过,我可以立誓,绝不恃强凌弱!”

    十几个农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还是那田虎带头表现同意,大家才一起点了点头,陈卿闻言大喜,当即和他们约法三章,忙活到深夜,他们才在那村子里随处找了一处塌落的茅舍,兄弟俩将就一晚,第二天高兴的离开。

    回到家里,陈卿先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陈琦,陈琦年轻时去过寺头那边,至今记得那里的村落百姓,

    当时很多村子田连阡陌,百姓还不少,没想到才几年功夫,田地居然都成了荒田。

    陈卿主意已定,游说父亲道:“爹,我早就想好了,我们找个时间找家里人一起商量下,这天再不下雨咱们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如今官吏昏庸,官府无能,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了,咱要想活就得自己想法子,我们也学那些流民,到那一带去开荒,然后躲避官府,逃税,先活下来再说,我就不信这天能一直不下雨。

    ”

    陈琦身为里长,几个月来一直在忙着挨家挨户通知百姓们纳粮交税,深知村民们穷苦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上次听陈卿说那狗官胡郜居然连百姓的救命粮都敢贪,早已是怒不可遏,这下考虑一下便点头道:“好,咱就这么干,马上就是八月十五,咱们全家团圆的时候一起商量下,我负责联系些村子里活不下去的村民,你来组织大家一起去那边开荒,横竖这里老子也干不下去了,早晚会被官府责罚,不如索性咱也搬过去,落个自在安生!”

    陈卿闻言大喜,高兴的点点头,开始筹划起这件事来。

    转眼间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节。

    夜幕降临,一轮圆月挂在高空,温柔的月光洒落在石埠头这个宁静的小山村。

    这一日,陈卿家族包括大伯陈曩,三叔陈良、四叔陈铎、堂叔陈迁和陈卿弟弟陈奉,大伯家的堂弟陈访,三叔家的堂弟铁旦和四叔家的堂弟东来在内的陈家所有人聚集在陈卿家中,吃这一年一度难得的一次团圆饭。

    这边,陈家的女人们在厨房忙个不亦乐乎;另一边,一群男人则被陈琦召集在了一起,按照陈卿的意思,准备商量一件大事。

    只见陈曩和陈琦坐在炕中间,大家族里互相寒暄问候一番,陈琦便把话题扯到这两年的旱情上,说自己作为里长,眼瞅着村子里闹灾荒百姓家里已经无粮可征,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狠着心要求百姓按时纳税,心里那个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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