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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诀明子

    大家都是本地人,一说起这个就有了话题,争着开始诉苦。

    说了半天,陈琦开始正色道:“今天是中秋佳节,咱家难得一次的大团圆日子,趁着大家伙都在场,我和陈卿正好有事和你们商量。

    ”

    说完他向陈卿使个眼色,陈卿忙起身出外把院门、房门都关好,回来坐在父亲旁边。

    陈卿堂叔陈迁原是个杀猪的屠户,由于正德皇帝朱厚照因自己姓朱也属猪,下令不许杀猪而失了业。

    他是个直性子人,看陈琦这神神叨叨的样子便不耐烦道:“兄长有话就直说,咱们兄弟这里都没外人,你就是骂皇帝,造反都没事。

    ”

    陈琦定了定,这才说道:“咱如今要商量的这件事,

    虽没造反那么可怕,可也不是件小事。

    ”

    他一边思考些什么,一边继续煽风点火道:“这税是真不好催啊,老百姓都快饿死了,到处是逃荒的,上面却天天派人呵斥我,我现在才算是真正理解了陈卿去年的感受。

    要说这官府真他娘不是东西,那帮人都是蛇蝎心肠,死性不改,不给百姓活路。

    ”

    陈卿跟着唱和道:“父亲说的极是。

    如今这贪官实在是可怕,连孔老夫子都说“苛政猛于虎”,这暴政有时候真是比天灾还要可怕。

    再这样下去,别说跟别人催税,怕是日子久了,咱们村也和山里头很多村子一样,老百姓都饿死了,人都没了,还交什么税。

    ”

    陈铎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不过陈卿你这话可说的不对。

    按照咱们这的规矩,人死了,税一样是逃不掉的,你收税就该知道,那黄册鱼鳞册朝廷都是十年一修改,距离下次修改还得七年,这册子一天不改,人死了照样得交税,除非全家死绝,那亲朋好友也得分摊,要么就是全村死绝了。

    ”

    这话说到痛处,大家眼里都透出一种凄凉,更加对这官府恨得牙痒痒。

    陈曩是个聪明人,见他们几个人一唱一和的,便猜到些什么,加上他刚来陈琦找他悄悄说的那番话,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他是陈家这一脉如今最大的长辈,在家族里一言九鼎,要不是自家早就搬到潞城县,这团圆饭早该在自己家里办了。

    见众人说着说着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略微一思索,停顿下,随后




第149章 有身孕县主处险境 莽下山陈卿险送死
    天越来越冷,山里的深秋似乎比山外来的要早很多。

    谷堆地,七子沟,连绵数十里,山连着山,人连着人,大家拿着锄头、镰刀、铲子、犁耙,干的热火朝天。

    陈卿带家族中几个兄弟先开垦出一片十几亩的田地后,便回到村子里,招募乡亲。

    陈琦借着到各家各户催缴税粮的功夫,早已把这个消息悄悄告诉给了村里几十户贫苦人家,这其中最先响应的便是陈卿的儿时伙伴袁广、王廷录、贾大头等人。

    陈卿组织大家一起碰了个头,很多村民本还有所顾虑,听到他说的慷慨激昂,说的那一亩亩良田就像蒸好的馍馍一样让人蠢蠢欲动,又有袁广等人从中煽动,很多百姓当即下了决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很快村子里便有十几户人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有发了疯的,有活不下去跳下山崖的,有去投奔亲戚的,更多的则是去河南逃荒要饭去了,这些人都拖家带口慢慢转移到了谷堆地,加入到他们的开荒大军中,谷堆地周围日渐的红火起来。

    陈卿也找到了一种建功立业的的感觉,干劲十足,一看到新垦好的田地便兴奋的要命,他每天起早贪黑,带着大家开荒破土,修路建屋,忙的不亦乐乎,再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谷堆地很多荒田都被重新开辟了出来,大家又把目光描向村子周围,沿着青羊山一路向东继续开荒,直到方圆几里内都有了他们奋斗的足迹,周围山上村落里很多流民,听说这里有地种,有饭吃,都加入了进来,聚集在这里的流民贫民越来越多,谷堆地重新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正待陈卿给各家各户安排好住处、田地、准备集中人手继续大干一场的时候,一个漆黑的夜晚,一个神秘的客人悄悄来到了谷堆地。

    ……

    村里一个破旧的小木屋内,一灯如豆,微微跳动着。

    许久,陈卿看着这个曾经很要好的朋友,早已没有原来的兴奋,神情先是一阵震惊,随即苍白如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来人名叫郝义,是他在王府时的好友,现任沈王府长锦宫宫门护卫首领。

    只见他神情严肃,面色沉重道:“陈首领,兹事体大,你可是要想好了,县主是托她身边最信任的一个贴身侍女找到的我夫人,消息当是千真万确。

    我想若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绝不会这么做。

    我来是想和你一起商量个对策……毕竟,毕竟,县主,是无辜的啊。

    ”

    陈卿脸容惨淡,内心如翻江倒海般难受,他默然的站在那里,听他说完,已是心急如火,摆手道:“还用什么商量,锦儿是我的妻子,我不管他们认与不认,我和她早已有婚约在身。

    她……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陈卿的,谁也别想阻止我们在一起。

    我现在就跟你走,我们一起去潞州城,我要去沈王府,当面向世子,求情!”

    郝义闻言脸上骤然变色道:“这,陈首领你昏了头了吗我来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通过张家或者朱勋潪想办法,不是让你自己一个人去找死,你如果信得过我,亲笔写封书信给我就行,我去找张知道,找朱勋潪,他们总会有法子,而你是万万不能出面的。

    你不出面,县主如果死不承认,谁也不知道你是这孩子的父亲,县主毕竟是先沈王爷最宠爱的小孙女,是沈王家族的血脉,世子爷最终不会为难她的,可如果你一露面,这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不,我做不到!”陈卿面部扭曲着,大吼道,“锦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如今挺个大肚子,受尽了人家的白眼,刁难,你让她怎么活,那世子说的明白,让她打掉胎儿,说出背后奸夫是谁,不然决不罢休,锦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这不是把她逼上绝路吗

    我陈卿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做缩头乌龟!郝义,咱们现在就走,马上走,先进城,进了城再说!”

    “陈首领你糊涂!”郝义也气得浑身颤抖,大声道,“伦理纲常,历来为世人所推崇,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未婚先孕,都要受尽折骂,何况她出身皇家,堂堂县主,受点气怎么了事情过去了就会没事的,你当务之急是和我们一起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能让世子爷消消气,不再追究这件事,而不是一时冲动去送死,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陈卿声音已经颤抖起来,当他从郝义口中知道上次之后锦儿怀了他的孩子,如今已有六个月身孕,他知道这是已经到了再也不能耽搁的地步。

    想想这未过门的妻子和他的孩子,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想起上次锦儿给他写的那封书信,他更是无地自容。

    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激动道:“郝义,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这件事跟别的事不同,锦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肚子里怀的是我的骨肉,如果在这个时候我因为种种顾虑还是不敢去州城,不敢去见她,那陈卿作为一个人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如果锦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这件事我绝不做缩头乌龟,绝不!”

    他说着就收拾包袱,换上一件蓝布直裰,头也不回牵起一匹马就往外冲,冲到村口看到陈奉等人拿着镰刀斧头刚开荒回来,问他要去哪里,陈卿胡乱答应一句回趟家,就急急打马而去。

    郝义眼瞅着拦不住,急得在地上团团转,看到陈卿已经骑马跑了,赶忙也翻身上马,直直追了出去,

    陈卿却早已没了影子。

    郝义一路打听着走来,对这周围的地形本就不太熟悉,来时就破费周折,这下夜色已深,他更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也不知道哪里有山崖啥的,故而追了没多远便下了马来,也不敢走的很快。

    他心里不住为陈卿担心着,生怕他一时冲动再铸成大错,只能默默祈祷天快点亮。

    却说陈卿骑着伯父当初送自己的那匹重枣色宁夏马,快马加鞭直奔潞州城,慌乱之中他也顾不得周围道路险峻,左冲右突好几次差点从山上悬崖掉下去,他也不管不顾,他只想快速到达州城,因为那里,自己心爱的姑娘正等着他去娶她回家。

    重重的马蹄声响起在空旷



第150章 锦儿死皇家终无情 天降雨为谁诉衷心
    宫禁森森,锁得住殿宇楼阁,锁不住春心寂寞;

    秋风瑟瑟,吹的净粗枝大叶,吹不净芳情萧索。

    冬天还未到,今天的郡王府已经很冷,很冷。

    灵川郡王朱勋潪因“多行不轨”早已被软禁,先是被小圈,不得踏出王府,如今是大圈,不得离开住所,他才二十多岁已有很多白发,一张英俊无匹的脸也陡然苍老了许多,每天被软禁在房间内,眉头紧锁,一言不发,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他的王妃、她唯一的女人,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孩子。

    他居住的屋子处于整个郡王府最偏僻的所在,早已没有了人来人往,连他那个姓邵的师傅也被拒之门外,他如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与世隔绝,守卫他住所的兵士也都是世子那边安排的,顺带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每天兵士们只能从那屋子传来的叹息声和孩子的哭闹声,判定他是否还活着。

    整个郡王府,就像是一座坟场,始终透着一种极致到可怕的宁静。

    然而今天早上,这种宁静突然被打破了,随着一声尖锐如鸡鸣的嗓音在空旷的院落中响起,整个王府瞬时鸟惊庭树,鱼潜池底,全院连厨子丫鬟仆人在内一共十几个人都惊慌失措,然后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沈王令旨,灵川郡王府县主朱锦儿,听旨!”

    声音落下,一个年纪在四十来岁,粉面朝天的太监昂首走了进来,他头戴一顶圆顶后山帽,身穿一件红色蟒纹曳撒,腰间青绿线牌穗上一张精致的牙牌随着他的脚步晃动着,他的右手高高抬举着一张黄帛状的东西,那人正是王府如今的管事太监、承奉司副承奉王敏。

    他站在院落当中,咳嗽几声,身后一个穿着青贴里的小公公便小心翼翼的上前,手里捧着一个托盘,盘子上放着一个白的透亮的小瓶子,瓶盖上一撮耀眼的红缨,衬着旁边一条在阳光下散发出黄色光辉的黄绫也黯淡了色彩。

    王敏四下看了下,也不做声,便带着那小公公直奔后院而去。

    ……

    王府后院,一座安静的庭院,忽然隐隐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

    一座花树丛中的小院阁楼上,一个丫鬟正在服侍她的女主人梳洗换妆,穿衣打扮。

    锦儿今天换上了一件大红的圆领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褙子,下身一条红罗裙,底下一双红鞋,皆是鲜艳夺目,整个人如秋天的枫叶般静美,只是那褙子做的宽大,好像跟她娇小的身子很不搭配,不过却正好掩住她圆鼓鼓的肚子,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她乌黑的秀发在那侍女的手上正分股拧盘,交叠于顶,梳成一个代表已婚妇女的朝云近香髻。

    “小玉,把我,母妃留给我的,那支凤钗拿来。

    ”她的声音很柔弱,一字字的,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杜鹃啼血般发出一声凄婉的哀鸣。

    那个叫小玉的婢女穿一件粉色的襦裙,银绫边的衣襟口已经被泪水沾的湿漉漉的,她红着眼睛,颤抖着双手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拿出一支小巧的玉钗拿到她面前,却没有给她戴上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抱着她的腿,痛哭失声道:“小姐,小姐,不,不要!”

    锦儿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静,慢慢的唇角溢出一丝笑意,淡淡地,一字字道:“是时候了,该来的终究会来,怕什么呢。【 …免费阅读】

    ”

    她侧过脸,看着旁边已经哭成一个泪人的侍女,冰冷的双手抚摸上她的脸庞,柔声道:“小玉,我昨晚跟你说的话,交待你的事情,都记住了吗”

    小玉含泪点头道:“小玉记得,我就是舍上这条命也必将小姐吩咐的事情办好。

    ”

    “好,很好!”锦儿微笑的点点头,嘴角边已溢出一丝鲜血。

    “小,小珠,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你,你可以放心的,咱们的秘密,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东西,一定要交给,他,让他,知道,我,我的心意,我的心意……”她的气息似乎越来越弱,勉力支撑着,许久,又从嘴角挤出几个字:“好,好了,你,出去,关上门,就行了。

    ”

    小玉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跪在地上哭泣着:“不,我不走,小姐,我不要离开你。

    ”

    锦儿转过身来,一张苍白的脸睥着她,冷冽冽道:“去,这是,命令,这是我,最后的,命令。

    ”

    小玉看到她唇角的血越来越多,脸上已没有半点血色,吓得浑身颤抖,却还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一样。

    “你这,又是何苦”锦儿说着,一撩裙裾,扶住梳妆台慢慢的起身,谁知刚动一下,就觉得肚子好疼好疼,她伸手摸摸浑圆的肚皮,感受着腹中胎儿似乎是用尽全力的一踢,两行清泪终于不可控制的流下脸颊。

    “孩子,我的孩子,娘对不起你,娘这样做,是为了你爹,你会原谅我的,是吗你的父亲他不能有任何闪失,他是我的丈夫,是我们,最爱的人。

    ”锦儿哽咽着,用力的揉着肚子,像是要把这些话塞进孩子的耳朵。

    小玉跪在地上,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记,记住,我说的话,去,找小娟,快,去!”她终于累了,整个身子都瘫倒在



第151章 情难诀陈卿断肝肠 绣春刀染尽相思血
    雨,越下越大。

    日暮时分,一辆马车从潞州城北门飞驰而出,迎着雨水,直向城门外一处冒着炊烟的人家而去,驾车的是一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老汉,须发皆白,佝偻着身子,驾车技术却很好,马车很快便过了护城河桥。

    车到那屋子前,那老汉下车左右看看,立马拔出随身的佩刀,站在门口保持警戒的姿态。

    许久,那车上又下来两个人,却是两个女子,都穿着一样素白的裙衫,一个女子手中还抱着一个长长的的匣子。

    门开了,那老头守在门外,两个女子匆忙进了屋子。

    见着屋内床边站着的陈卿,两个女子神情激动,却是还没说话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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