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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诀明子

    老者脸上透出一股凛凛的英气,目光也扫视一下他,双目微闭,脑海中想着什么,半晌蓦然一声长叹:“国有诤臣,虽无道不失其天下;父有诤子,虽无道不陷于不义。令弟陈相虽一介书生,年纪轻轻,处江湖之远,而能思庙堂之忧,敢于反击弊政,此举实在是让老夫都自愧不如。”

    仿佛有什么东西触动到了他,他目光深邃,怅然道:“老夫成化十三年中举,当时正值阉宦汪直当道,宪宗皇帝设西厂,密布罗网,将天下搞得乌烟瘴气。老夫一介文人也曾是血气方刚,却始终没有勇气站出来,为朝廷分忧,为君父做个诤臣。”他说着有点激动道,“今有学生如此,夫复何求!”

    陈卿这下彻底的愣住了,额头的汗珠不住滚落,震惊之余,好久才平复心情,一字字道:“可,可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许久,老师慢慢抬起头,凝视他半晌,捋着胡须点点头道:“是啊,你说的也对,他们还只是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我大明养士千万,从上到下多少官员,此事的确还轮不着他们出头。”

    “这样吧,你且回去,若你信得过,此事交给老夫,我自有办法!”

    陈卿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一阵欲言又止后深深一个长揖,悻悻的退出了院门。心里却不由得捏一把汗,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殊不知有其师也必有其徒,他想此番自己多少能理解点弟弟了,摊上这样的老师,何愁不被……

    回到明伦堂附近,陈奉追问到底怎么回事,陈卿怕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回家一通乱说,再把父母给吓着,编了一通假话把他忽悠了过去。

    “那,老弟也不理咱们,我们现在去哪”走出校门,陈奉问道。

    “时候不早了,我们且在附近找个客栈先住下,明日一早,你回潞城,我去沈王府报到,实在是耽误不得了!”

    ……

    夜幕渐浓。

    潞州

    城南的一家百年老客栈内,前来入宿的客人络绎不绝。

    一间不大的客房内,陈卿居然一觉睡到了天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虽只是一面之缘,他对于陈相的授业恩师王致中老先生的那一句话却很放心,索性不再操心这事。至于行贿参加科考的事也可暂时放下,先解决了这件大事再说。

    出门以来,他的心里第一次感到一种难得的轻松,久违的倦意也随之而来,没想到一倒下就睡了这么久。

    他醒来时,陈奉好像刚从外面回来,正借着窗前还透着的微亮光线在仔细看着什么,脸上不时露出痴痴的傻笑。

    “陈奉,你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他一起身劈头便问道。

    陈奉也不隐瞒,把手里的东西拿过去给他看。陈卿这才发现竟然是两只小巧精致的发簪,发簪上的花纹为蝴蝶纹,蝶翅用翠玉镶嵌而成,蝶身也有玉石镶嵌,显得非常华丽。

    陈卿霍地坐直了身子,厉声道:“你刚才去哪儿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哪来的”

    陈奉刚还一脸轻松的样子,听他这语气眼神顿时闪烁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刚才集市上买的……”

    “你买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得花多少钱”

    “没,也没多少,我买了两个,也就,也就八钱多的银子……”

    “什么”陈卿揉揉还在迷糊的眼睛,把簪子攥在手里又仔细瞧了一阵,这簪子果然是以银片做出底胎,然后镏金,再施以点翠工艺,整个簪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老弟给我的,怎么了,……”

    “午饭时陈相手上那一两纹银给你了”陈卿这才恍然。

    “怎,怎么了嘛,老弟身上有钱,他的廪银那么多也没机会花,给我一个怎么了嘛。”陈奉眉头一皱,开始抱怨道,“咱出来一趟不容易,你说,我给兰儿买个发簪怎么了,兰儿她,她……”他脸红道,“她把,她整个人都给我了,我陈奉没啥好的定情物给她,我买个发簪还不行吗”

    &




第18章 王府门口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洒落在田间城头。

    城北一条铺满石子的河流旁边,一匹骏马在低头啃着地上冒出的新绿。在它身后,一个俊朗的少年正木然的站在河岸边发呆。

    春雨如酒,滴落在河面,荡起层层涟漪。他似乎没有察觉,直到雨丝顺着他的发丝淌下,滑过他那张明朗刚毅的脸庞,他才伸手整整已经淋湿的衣裳,长舒了一口气,目光恋恋不舍的游离水面,翻身上马向城内踽踽而行。

    早晨的潞州城,街道两边的店铺还没开门,街上行人稀疏,除偶尔可见几个早起的小商贩手扶着担子在街边廊棚下避雨外,整个大街都空荡荡的。城内三街六市一十八巷都被浸染在浓浓烟雨中,染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少年打马踏着风雨前行,约么走了半个时辰,快到南街的时候,天空才突然雾散云收,豁然晴朗起来。

    雨后的阳光明媚而温和,空气中到处夹杂着花草的芬芳,清新而自然。少年下马,牵着马缰信步走过街道,不时深深的呼吸几下,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随着天气放晴,街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些商铺档口已经开始开门迎客。他没走多远,远远的便看到形色各异的旗幡夹杂在形色各异的人流中,宽阔的道路两旁店肆林立却整齐干净,街巷之繁华,人烟之阜盛,与一路走来的很多街道自是不同。

    少年穿过一个个身着各种衣饰的人流,对周围一排排装饰讲究的店铺看都不看一眼,继续漫不经心的向前走着,他虽明显能感觉到此处的繁华,却似乎对这热闹没有多少兴味。

    城南有一片一直延伸到城外的广阔的原野,原野上一望无际的田地沟洫纵横,偶有几排房屋沿着田野分布,像是村落又像是临时搭建的农舍。

    而在原野的西南处,一片柳树也泛着青绿,显得格外鲜嫩醒目,柳林深处掩映着的,便是一处看上去金碧辉煌,覆盖着绿色琉璃瓦的高大殿宇。

    这殿宇矗立在眼前一条宽阔的铺满青石板的街道最深处,由于周遭林木掩映,带着水星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尽,隐隐的只能看到其华丽的琉璃屋脊和飞扬的殿阁亭角,雄伟壮观的斗拱城墙,俨然一座天上的宫阙。

    少年牵马继续前行,没走多远就发现前面赫然出现一座十柱九间相连的大型石牌坊,牌坊所用石头皆是上好的大理石,造型大气威严,柱子和横梁上都镂空雕刻着精美的蟠龙,刻画着吉祥的云纹,石柱底部前后有抱鼓石。牌楼横额南面书写着“忠敬孝友”,北面书写着“屏藩帝室”,中间正门处牌楼也上书四个大字,乃是“沈藩重地”,下面镌刻着沈王府藩王册文。“文武官员至此下马”的巨大

    石碑也立在前面,处处显示着王府的尊贵威严。

    少年把马牵好小心翼翼的继续前行,牌楼再往西有座人工开挖的深水池,池上有三座汉白玉石卷成的石拱桥。

    跨过石桥不远,他终于看清楚了那座殿宇,它坐北朝南,恢宏壮观,隔着那四方的朱漆围墙一望,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的厅殿楼阁,无不峥嵘轩峻。

    少年连声感叹:“好一座殿宇!”边继续向前,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对面正对着一座一字长长的照壁。

    他走近了看,这照壁上部为黄琉璃瓦庑殿式顶,金碧辉煌,下部则为汉白玉石须弥座,端庄凝重。壁面全部用五彩琉璃构件拼砌,壁上均匀浮雕着五条飞龙,个个张牙舞爪,活灵活现,气势磅礴,飞腾之势跃然壁上。龙的间隙则由山石、水草图案填充,互相映照,照壁两侧为日月图案。

    此时雨过天晴,朝阳升起,万道金光挥洒在壁上,整个照壁闪现着耀眼的光辉,尤其是上面的巨龙,龙鳞如泛金光,龙身抖动,昂首摆尾,如在流云海波间翻腾,宛然如生。

    少年正看着发呆,身后的朱漆铜钉兽面大门左右侧门霍然打开,闪出来两个身着罩甲,头戴勇字盔的兵士,一见少年便大嚷道:“来者何人,胆敢在王府门口逗留!”

    不待少年回答,他们又看了眼他旁边的马匹,立即拔刀相向,大喝道:“大胆!竟敢牵这畜生到王府门前,找死吗“

    少年见状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惊慌,反而淡然问道:“请问这里可是沈王府”

    “你眼瞎了潞州城有几个王府”其中一人骂骂咧咧,目光落在少年旁边的马上,再度发飙,“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王府门前放马,活的不耐烦了”

    少年看看身边的马匹,这才明白了什么,赶忙上前一拱手道:“两位差哥这是何意,王府门前不能行马吗我真不知道啊。”

    两个兵士闻言面面相觑下,刚才那人继续吼道:“看来你不仅是眼瞎了,脑子也有问题,这里是大明沈王府皇城,‘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这个规矩多少年了,你说你不知道”

    少年这才想起方才在牌楼口看到的那个石牌上的内容,恍然一下,脸上却仍旧没有一丝恐慌,只是反问一句:“不是让下马吗我这马也没骑着啊!”

    那兵士一听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嘲讽,对他的同伴道:“哎呦,我说,这小子还真是个愣头青,王府门前放马还胆敢强词夺理,小强,你们审理司下面的监狱可是空了有些日子了吧,要不今天咱们开个口子”

    那名叫小强的兵士冷笑几声:“东子,你还真会来事,咱那监狱关押的都是王府犯过的人,这小子想进去,还没那个福

    气。”他舔舔嘴唇,“不过今天他这样子明知故犯,摆明不把我们沈王府放眼里,还是该教训下的。”说着搓搓手掌,向前几步,一拳挥向少年。

    少年也不甘示弱,一个侧身躲闪开他的拳头,边右手抓住他的手掌顺势把他整个人拖到一边,狠狠一脚朝他膝盖弯踢去,那军士随即倒在他面前,被他一只手架住肩膀砥在地上,另一兵士见势不妙也上前动手,同样也被制住,连忙大叫道:“有刺客,有刺客,快来人啊!”

    他这一喊不要紧,门后迅速冲出来十几个身穿甲胄的护卫,拔出随身佩戴的腰刀,明晃晃的将少年围在中间。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窄袖云肩通袖膝襕袍,头戴黑色折檐毡帽的校尉也慌忙跑出来,一边喊着:“什么人,胆敢擅闯王府!”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脸上无一



第19章 初到王府
    沈王府门前,大红的宫灯在微风的抚弄下轻轻摇晃着。

    陈卿在那个叫张安的军校带领下,恭敬的跟随赵公公从大门西边的角门进入了王府,跨过高高的门槛时他特意留心斜视了一眼门上的金字匾额,只见上面写着“宏门”二字。他以为跨过这道门就是进入王府了,于是更加屏住呼吸,步步小心,处处留意。

    进门后他才发现,这道宏门不过是整座王府的前门而已,门后光是两排的门房就有数十间,而即便是门房,每个房间都是雕梁画栋,精致的很。

    穿过一条长长的门廊,他的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是三座汉白玉卷成的金水桥,潺潺流水声显示着桥下的水是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活水,而广场的地面则全部用一块块方正整齐的青石地板铺就,在湛蓝的天空映照下显得空旷而辽远。

    陈卿小心走下广场前的大理石台阶,踏着眼前一条不长的甬道,穿过金水桥,才发现前方又出现一座大门。张安在前方指引,告诉他这大门才是王府皇城的头道城门,名叫端礼门,是整个王府极为重要的礼仪之门。

    陈卿抬头细看,这大门呈朱红色,五开间,歇山屋顶上覆盖着青绿色的琉璃瓦,门前有高高的石阶护栏。而以这大门为中心,两侧还均匀分布着一座座小巧别致的廊房,这些廊房更是个个画栋雕檐,门前布置着盆栽花草,和广场中的林木交相辉映。

    陈卿看的目瞪口呆,却不敢多停留,于是低头小心翼翼的跟在张安和赵公公等人身后,继续往前走,路上不时遇上身着罩甲的兵士护卫和穿着内使服饰的宦官宫人,看到赵公公都小心站在一旁问候,神色很是恭敬。

    他心里更加觉得这位姓赵的公公在王府里地位一定不低。他很奇怪这么厉害的人物,伯父这样的小商贾是如何能说上话的,而且看的出来,他们之间还不是一般的交情。

    他带着疑问穿过端礼门,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座豪华的宫殿群,陈卿放眼望去,以端礼门所在的位置为中轴线,左右两侧多的是金碧辉煌的殿阁亭台,廓庑联结,屋宇错落,甚为壮观。

    张安告诉他,整个王府东中西三条线,咱们现在走的中线,一路下去,顺序先后为王爷理政的承运殿、圆殿和存心殿,后面还有王爷和家人的寝休之所取名长锦宫的,是典型的前殿后寝布局。而眼前东西两侧则分布着整座王府的行政、祭祀场所,包括马房,库房,歇房、值房,粮仓、书院,王爷和家人用餐的典膳之所、燕居游乐之所等尽在其中。

    张安说的天花乱坠,陈卿看的目眩神迷,越往里走也越感到压抑和紧张。

    他现在只一门心思想着赶快

    离开这里,早点到达赵公公的承奉司办理入职手续为好,也顾不得听张安的讲解,于是加快脚步沿着眼前一条长长的甬道直奔下一座重檐歇山顶的高大宫门而去。

    快走到门前的时候,才听到身后有人在紧张的喊他,一个转身,张安已经上前几步拦住他,示意他不可再往前走。说此门为承运门,闲杂人等轻易是不可靠近的,因为大门身后便是承运殿,是王爷处理政事接受地方官员朝贺的地方,未召不得深入。

    他赶忙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那座高大宫门,五开间的门庭前,几十盏大红灯笼高挂,灯笼上都写着一个沈字,此刻正有宫女在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大门和门前的朱红石柱。

    他正犹豫接下来该怎么走,身后赵公公已经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了过来。一边气喘吁吁地道:“这年轻人就是体力好,老奴都跟不上了。”说罢稍作歇息,咳嗽一声,向张安使个眼色。

    张安授意,嘴巴扩到陈卿耳边,小声道:“王府重地,很多地方不能随便进入,你刚才的大步流星在王府内是犯了大忌的,知道吗这里讲究最多的就是规矩,咱们下人要有个下人的样子。今日若不是赵公公在身后,就这一条,就够你在审理所监狱思过几个月的了。”

    陈卿闻言色变,到这一刻脸上才露出一丝惊惧的神色,赶忙躲闪到赵公公身后,拱手深深一礼。

    奇怪的是,赵公公并没有一点责备他的意思。尽管一路走来,陈卿发现他在王府里应该很是有些威风,然而不知为何对自己却总是和颜悦色。只见他清清嗓子道:“前面是承运门,里面一般人就进不得了,我们从大门院墙两侧的朝廊走过去即可。”

    他边说边挪开步子,又唠叨一句:“记住,以后未得召唤,这道门是绝不能靠近的,明白吗”

    陈卿赶忙点头称是,小心的跟着他走过那朝廊,一路上低着头再也不敢四处乱看,却还是能感觉到这长长的朝廊曲折幽深,几乎走几步就会有座亭子或阁楼,上面随处可见精美的彩绘图案,朝廊外侧的房屋院落则盘结交错,幽深迷离。陈卿心里暗暗感叹,这王府还真是气派,皇帝老子住的地方也不过如此了吧。

    走出朝廊,一条长长的红木桥架在前面碧波盈盈的水面上,过木桥但见周围四处佳木葱茏,奇花灿漫,还不时能听到清流泻于石隙间的声音,更是如同进入了仙境一般。

    前方并没有走多远,三人就来到了一处三开间门面的院落前,门面顶上筩瓦泥鳅脊,门窗都雕刻着时新花样,院落两旁



第20章 王府秘事
    张安看看四周,把脸凑到陈卿面前,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咱们现在的沈王爷乃是前康王爷的嫡子,本朝太祖皇帝二十一子简王朱模的嫡孙,从天顺三年继位,至今已有五十余年了,在天下诸王中最是年长。而赵公公何许人也,他今年六十有三,那是自幼便服侍在王爷身边。整整伺候了他五十年,你说,就这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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