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诀明子
众人虽还是摸不清头脑,却都能看的出来,他们刚才那番论战何其的荒谬,看来陈首领已经拒绝了杀马帮的请求,而这,这什么情况。
冯大川和林得和却是一脸嘚瑟,冯大川高兴道:“大哥放心,我等明白,我们的人我敢保证绝不会有一个乱嚼舌根的,否则,我割了他舌头。
”
其他众人也都随意一拱手,纷纷表示遵命。
就这么,大家各自散去,一场热热闹闹的议论就此没了下文。
三个月后……
寒冬时节,一场大雪飞飞扬扬,很快便覆盖了山林原野,整个潞州都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潞州沈王府,门前大红的灯笼映衬着白色的雪景,红妆素裹、分外妖娆,周遭高大的宫墙也仿佛淹没在一片白色的汪洋当中。
王府中门开了,一辆马车缓缓驶出,车厢为一整块绿油油的松木板包围,形似一把太师椅,卷席蓬顶,顶上向四下直垂到窗户的是一张华丽的锦制的帷幔。
马车一离开王府便似加快了速度,朝着潞州衙门所在的方向而去,很快到了州衙附近,就在州治前西南侧一座绘饰栋檐、蓝瓦兽脊的衙署大门前停下,从车上看去,衙署大
门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山西按察分司衙门。
”
这时,纷纷扬扬的雪花又开始降落了,天地间充斥着一种白色的宁静。
而那衙署仪门前却似乎热闹的很,不时有人来人往,他们中有的穿着白色的道袍,有的穿着厚厚的曳撒,也有穿着绿色的未入流官袍在静静等候着什么。
等候的官员不时在地上跺两下脚,揉搓着双手哈着热气,看到那马车停下纷纷靠上前去,递交帖子,再看那赶马车之人却随手接过,看都不看一眼便收起来,然后马车继续向前,直到那衙署大门顿开,马车径直缓缓进了去。
车子过仪门,在一座大堂前停下,马车上,一人在车夫的搀扶下慢慢下车,那人年龄在四十来岁,身穿一件四品绯色云雁官袍,面宽体胖,脸容白皙,头戴乌纱,乌纱下的额头向外突出,一双眼睛如鹰隼般尖利。
他刚迈步走向官署,旁边的车夫便小声道:“大人,潞城县知县胡郜已经来了好几次了,今天见还是不见。
”
那人眉目往上挑,淡淡道:“他又来作甚,自己治下出的乱子,自己想法子去平息,找本官何用。
”
那车夫向他低头耳语几句,那人这才眉目一转,随意说一句“让他进来吧,”说着举步向那大堂而去。
不一会儿,潞城知县胡郜在那马车夫的带领下步履稳健的走向大堂,穿过大堂向后衙而去。
一进门他便深深一拱,激动道:“下官潞城知县胡郜,见过按察副使兼分巡冀南道佥事王大人。
”
那官员坐在一张官帽椅上,手捧着一杯热茶,慢慢抬头瞥了胡郜一眼道:“胡大人不必这般拘礼,来啊,给胡知县看座。
”
&
第165章 王琳胡郜狼狈为奸 挟持知州设计逼反
三日后,潞州衙门
新任山西按察副使兼分巡冀南道佥事王琳站在一座红木书桌前,手捻胡须若有所思,旁边的黄花梨木座椅上分别坐着潞州知州邵经和潞城知县胡郜二人,胡郜手上拿着一卷东西像是在向邵经禀报什么。
王琳听到关键处,忽的摆手示意停下,扫了胡知县一眼后,吹起胡子瞪起眼道:“你说什么他们胆敢公然截杀官差,简直是胆大包天,如果说抗粮抗税还情有可悯,聚众残杀官兵那简直就是要造反了,这还了得,这要是传言出去,我潞州官府威严何在,我大明朝廷脸面何在!”他说着右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胡郜趁机说道:“是啊大人,那青羊山自古就是匪盗聚集之地,多年来屡禁不绝,如今陈卿一伙更是明目张胆的聚众谋反,为祸一方,号称已经聚集各路贼匪上千人,就连那曾经占据壶关县公然造反的杀马帮也和他们眉来眼去。
据可靠消息,那杀马帮的匪首李杰前些日子还去过青羊山,若让两股势力合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啊。
”
王琳面露紧张之色,瞅一眼旁边的潞州知州邵经道:“你瞧你瞧,我就说嘛,这真是天都要塌了,邵知州你听听,在我潞州境内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匪患,你也该管管了,这个陈卿我当年在王府就知道,他和那李杰本就是结义兄弟,当年李杰占据壶关引得前庄王爷带兵平乱,就是他四处泄露消息让他们逃跑的,此人断不可留,必须赶快抓捕!”
邵经脑子正快速转动着,眼瞅着这王大人和胡知县一唱一和的,他就知道这是要逼着自己表态了。
再一听,又觉得什么不对劲,他听说那王琳到任后似乎很不愿意让别人提起他在沈王府的事情,这次自己居然主动说起,于是更加确定他和这个陈卿有过节,难怪他这么热心。
他本来还想着和稀泥,不想让这件事扩大,以免传扬出去上面怪责他治理地方不力,看来这下是躲不过了。
王琳见他久不表态,脸色一沉,特意走到他面前道:“邵大人,我的邵知州大人,你还犹豫什么,都火烧眉毛了,难道非要等到人家串联在一起,打到潞州城下,你才上奏朝廷吗眼下这件事明摆着,已经不只是潞城县和我这个司法官员能够管得了的,这么多乱匪,区区衙役民壮能震的住吗”
邵经沉默半晌,看他咄咄逼人的态势,一抬手道:“那照王大人的意思,这个还得请潞州卫出面吗”
“这还用考虑吗我的邵大人。
”王琳故作紧张道,“潞州卫作为地方军事卫所,守土有责,平叛有责,潞州出此大事,当然得他们出马啊,不然你我能做什么呢”
邵经这才慢慢点头道:“
哦哦,王大人所言极是,所以我们是不是该把潞州守备李大人和潞州卫指挥使薛大人,都叫上一起商量下对策”
王琳摇头道:“邵大人你是当真糊涂了吗,潞州卫虽然在我潞州境内,那是我们能叫的动的吗那薛朝胤可是正三品的武官啊,除了王爷,眼下只能找都司,而当务之急,我们得联名向上面奏明情况,请求卫所支援啊。
”
邵经似乎还有疑虑,嘀咕道:“这个请求卫所,是不是有点严重了,如胡知县说说,青羊山那里毕竟是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百姓,官府多派点人去恫吓下,这个晓以大义,我觉得他们也没胆跟官府作对吧,要不咱们先……”
王琳冷哼一声,不耐烦道:“我的邵大人,你快醒醒吧,潞城县就在这里,你可以问问,他们上次去了何尝不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但用嘴管用吗老百姓,你觉得青羊山上那是老百姓屁,早就是土匪窝了,老百姓敢公然杀官差借他个胆子!
这明摆着就是土匪,这些人哪个身上没背着人命官司,他们怕什么,官差去如果有用何至于今天,死了十几个人啊,邵大人,十几个衙役民壮被人残忍的杀害,有一个还是县衙的班头,你还指望他们会怕官府就怕等你这一套下来,人家就打到你家门口了。
”
邵经心砰砰跳着,犹豫不定道:“你这么说倒是也有理,可,咱们上书上面是不是不合适啊,这个,我听说当年壶关民变,那可是沈王爷出面直接调兵……这次何不请王爷……”
他话没说完,王琳一张脸已经拉了下来,截断他道:“邵大人,当今沈王爷可不是前庄王爷,你这么说莫非是要,要挟王爷王驾亲征不成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这个知州担的起吗这种事情,不妥吧。
”
邵经这才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慌忙道:“不不,不妥不妥,咱们地方上的事情何必老是麻烦他老人家,对,你说的对,容我想想,这个……
他犹豫半天,急得在地上来回踱步,半晌终于长长吐了口气道:好,那,那就,上书吧!”
看他终于表态了,王琳和胡郜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邵经在这里感觉被压迫的喘不过气来,和王琳商量下一些上书事宜后便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王琳和胡郜两个人。
他刚出门,王琳就冲着门口他离开的方向,呸了一口:“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胡郜闻言吓得本能的低下头去,却看到王琳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他,脸上阴转晴道:“不是说你,胡大人刚才说的很好。
”
胡郜本能的躲闪开他的眼神,嘴角一丝媚笑僵在那里。
n王琳说完后便自顾自走到房中一个鸟笼旁,逗弄着笼中的鸟儿,半晌不再说一句话。
这样一来更是让胡郜感到诚惶诚恐,心里更加没底,他今年四十多岁了,也算是官场的老油条了,但不知为何,在王琳面前总觉得看不透对方,他因此更加认定,眼前这个人深不可测偏又阴险至极,是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王林回头朝胡郜看一眼,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听说胡大人在潞城有个雅号”
他只是这么随意的一问,胡郜却吓得要命,双腿不自觉打起颤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道:“王大人明察,我,我对朝廷,对大
第166章 喜临门陈卿终成婚 勤劳作陈相始觉悟
春来的太行山百花争艳,姹紫嫣红,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
惊蛰一过,万物复苏,整个天地都焕发出一种鲜活的色彩,冰河融化了,草木发芽了,就连山间的风也变得温柔了。
这一年是嘉靖元年,明朝历史上最具争议的帝王朱厚熜正式登上了舞台,他一登基便发布诏书,在内阁首辅杨廷和的大力支持下,宣布废除正德朝的很多弊政,解散豹房,拘杀佞臣,清查勋戚强占的庄田,还田于民,随之颁布一系列新的法令,意图一扫旧政,重整朝纲。
正处于激烈矛盾对抗中的明王朝,在生死关头再次争得机会喘了口气,整个天下开始呈现出一种新的气象。
这一年对于太行山深处的一个农民陈卿来说,也至关重要。
去年秋天粮食又获得了大丰收,百姓们手舞足蹈奔走相告,把青羊山描绘成了一个有鱼有肉的世外桃源,周边各地更多的流民争先依附,方圆上百里的土地都连成了一片。
与此同时,陈相陈奉继续暗中吸纳各地前来投奔的豪杰,后来又有远在山西平阳府占据着中条山多个山寨的大响马,王彪王得兄弟二人亲率三百余人前来投奔,陈卿欣然接受,加上这些年陆续投奔的各路人马,他们已经有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这些人混在村民中间,平时参与耕种,遇到危险则拿起武器,这些年来他们既防着官兵也多次和太行山上各大土匪发生过冲突,几场恶战下来,很多人在实战中得到了锻炼,英勇的行为更是受到了百姓们的拥护,他们的根基也日渐稳固。
这一年春节后,陈卿经不住家人的劝说,亲自打发媒人上门提亲,娶了同村好友袁广的堂妹,比他小四岁的袁路瑶,没有香车宝马也没有锦衣华服,就连原本可以借的九品官服他都没有借,说什么六品官也做过,不稀罕,路瑶居然都依了他。
成亲那天,陈卿穿着一件蓝布直裰,大早上赶着牛车,载着弟弟陈奉和好友袁广两人,拉上一些米面布匹,亲自到袁广大伯家迎娶新娘,送她的定情信物不过是一件母亲杨氏戴了半辈子的玉镯,路瑶拿过他送的礼物,二话不说便高兴的戴在手腕上。
锦儿去世后,陈卿把当年与王府有关的东西卖的卖、扔的扔,陈月几次送来的一大堆金银首饰也都被他卖了作为山寨之用,听说晚上要行结发之礼,他随手在路边摘取了几朵鲜花。
绕着村子娶她回家的路上,他小心翼翼的把花朵削剪成一支发簪送给路瑶,路瑶看着这简陋却满含情意的发簪,注视着眼前这个从小就向往嫁给他的男子,紧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留下了幸福的泪水。
婚前陈卿有一次把她约出来,告诉他自己曾
经有过两段感情,锦儿之前还有个叫洁茹的女子,也是他喜欢的,然而两段感情不仅都没有结果,反而都是以悲剧结局,他这些年感觉自己就是个扫把星,专克喜欢她的女子,所以跟了他的人都会吃苦,甚至没有好结果,问路瑶是否还愿意,没想到她想都没想就点点头道:“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是一天一个时辰,自己死了都无怨无悔。
”
这番话把陈卿感动的,当时便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想起从前种种,不觉流下了眼泪。
结婚前一天,陈卿只是带了陈奉和袁广下山,青羊山上的其他人他一个都不许来,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陈相也被安排留守。
结婚当天,陈琦只是请了一些本村本家的亲戚,在石埠头老家的院子里支起了大锅,摆了两桌酒席,众人吃到下午早早便散了,当晚陈奉和袁广本来还想闹闹洞房,看陈卿一直精神恍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也就没了兴致,天色刚黑便早早离开他的房间,告辞去了。
陈卿原本最害怕想起什么,席间便多喝了几杯,企图借酒浇愁,想把自己干脆喝倒也就不用想太多了,却偏偏怎么也喝不醉,客人走后,他摇摇晃晃的推开房门,被路瑶搀扶着到了床前。
两人就床而坐,男左女右,行结发之礼,先是各自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然后再把两缕长发相互绾结缠绕起来,以誓结发同心、生死相依。
看着眼前摇曳的灯火,陈卿想起古人“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
”的诗句,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起了锦儿,那个曾一心想有一天跟他结发同心的女子,想着想着,他的眼眶便湿润了。
路瑶知道他是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也不说话,就这么拿出随身带的手帕给他擦拭下眼角的泪水,把他结实的身子拥在自己温暖的怀抱,就像一个母亲安慰自己的孩子一样。
陈卿感激的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娇小却容貌俏丽的女子,这个从小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在他眼里一直当妹妹看待的姑娘,如今她已经长成了一个浑身散发着成熟韵味的女子,他感激她这些年来不论发生什么,始终对自己不离不弃,感谢她明知道自己心里有人,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最爱,却依然义无反顾的选择嫁给他。
灯火摇曳,红妆轻卸,两个人紧紧抱着对方直到深夜,方宽衣解带,同枕而眠。
陈卿婚后在石埠头没有待两天便要去青羊山上了,他本想带着路瑶,无奈母亲杨氏身体日渐不好,需要人照顾,他们三个做儿子的又都在外面,路瑶虽有千般不舍却毅然让他放心离去,自己在家照顾陈母,陈卿更是觉
得这个小女子实在是个最适合做妻子的人。
很快便是清明谷雨时节,陈卿回山没多久,谷堆地一带的百姓们便开始纷纷拿起锄头赶着老牛,在田间犁地播种谷子,也播下一年新
第167章 计谋深典史想升天 再抓人不怕你不反
正当青羊山里的老百姓热热闹闹的忙活农耕的时候,潞城县衙也是少有的热闹。
从知县胡郜、主薄黄柄到典史李祥,每个人看似面无表情,心里却早已是各种翻腾。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