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大红楼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浪漫青蛙
活动下臂膀,原地蹦跳几下略微热身,宝玉趴在地上做俯卧撑,晴雯坐在旁边的杌凳上托着下巴看。青色的纱帐也掀起一角,露出鹦哥儿半张调皮的小脸和毫不顾忌、水光灵动的一只眼睛来,没多久里面传出窃窃的笑,是在笑他呢。
宝玉做了两个勉强标准的就浑身是汗,叹口气歇歇,再做两个,直到胳膊膀子不剩力气,小腹也一个劲抽疼起来才算完。袭人端了碧蓝小碟托着的蓝瓷凹花杯来,里面是澄青的茶水,晴雯拿来的也是碧蓝小碟托着的蓝瓷凹花杯,盛放的却是温水。旁边还有一个碟子,撒着半透明、有点浑浊的细碎颗粒,边上搁着搓散后又用水泡过的杨柳枝。
满身是汗,先洗脸,自个拧净了帕子擦擦脖颈,这才换上了衣裳。袭人和晴雯把东西往前送了送,宝玉偏开脑袋,牙疼似的抽了口气,无奈道:“茶水漱口。”
根本漱不干净,但是那种苦涩的青盐他敬谢不敏,何况,也是弄不干净。
碧纱橱里传出水液泼洒的声音,不用问,知道是黛玉漱口呢,不知道用的茶水还是杨柳枝刷的青盐。没过多久,黛玉用疲惫的声音唤道:“本该早上伺候哥哥读书呢,可是身子不好,还是容我歇歇吧。”
“不碍事。”
宝玉在端坐屏背椅,摊开纸张,摆好架势,练字。
书的是大周史录,练的是柳公权的柳体。
要说练字,自然是学最好的人,练最好的字。首选王羲之。
事实上,他第一个想练的也是王羲之的行书。王羲之有书圣之称,书法兼善隶、草、楷、行各体,精研体势,心摹手追,广采众长,备精诸体,冶于一炉,摆脱了汉魏笔风,自成一家,影响深远。
宝玉曾仔细考量,真个想练王羲之的行书。书圣的风格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兰亭序又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绝对是练字的首选。
可惜王羲之是东晋人,在唐朝以前。
大周史录中没有关于王羲之的记载,但不敢说王羲之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万一有过王羲之,有过书圣,哪怕有过王羲之的一字半句存留呢,他练这个就是模仿。
模仿不是自成一家,多少有自己的字迹藏匿其中。而他要的,恰恰是把小宝玉的字迹完全遮蔽掉。
模仿不成,只能开创。
也就是:自成一家
往后要是有人问了:你的字迹怎么跟以前不同可以答:我偶有所得,自成一家。
要是有人怀疑:字迹总要有以前的影子吧可以答:我自成一家,不相信你也创造一门书法,自成一家试试
只要练就了雏形,再没有人有资格怀疑他。
或者说,只要练成字,再没有人有胆子怀疑他
索性,可以选择的还有多。
以唐朝为例:欧阳询独创一体,字体平正中得见险峻;
虞世南早年偏工行草,晚年竟以正楷与欧阳询并称欧虞;
张旭的草书最为知名,怀素和尚继承和发展他的草法,继而以狂草惊天下;
颜真卿参用篆书笔意写楷书,端庄深厚,气势雄伟,变古法为今法,世称颜体。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宝玉选择柳公权也是有考量的。
柳公权擅长工楷书,字体端庄瘦挺,自成一家,世称柳体,初学者多攻习之。关键是这个初学者多攻习之。柳体自成一家,要达到他的目的是足够了,更兼简单易学,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练就雏形。
他现在的处境宛如暴风雨里的小舟,真要被逼到不得不动笔的时候绝对露馅,为今之计,要用最短的时间,练成最好的书法。柳体不作第二人选。
执笔,练字,五两一刀的造竹纸,仿佛雪花一样飘洒进炭盆里,灼成了烟灰。
还有些字不认得,晚上要读书。
宝玉练了一天字,活动下酸麻的手骨,让袭人进碧纱橱看了。袭人回话说黛玉姑娘睡着呢,让他哭笑不得。
“黛玉妹妹的身子也太弱了,让他随我一起练她也不肯。也是,女孩家家的,锻炼身体有伤大雅。”宝玉翻着白眼道。姑娘家要举止温雅、姑娘家要莲步轻移,封建思想对女子的束缚他嗤之以鼻。
晴雯又瞪起眼睛来,被袭人使个眼色打住了,哼唧唧的往外走。袭人喊她都喊不回来。
宝玉让袭人不要喊了,由她去。袭人回来笑道:“您也不要怪罪晴雯,她看似个炸刺的,心里眼里都有着您呢。有些话本不该跟您说的,可晴雯这丫头为了您,铁铁的跟王善保家的吵了一架呢。”
宝玉的眼睛眯起来了。王善保家的他知道,是邢夫人的陪房婆子,也是邢夫人的心腹,最是个心眼小的。一般丫鬟,哪怕老祖宗身边的琥珀都不愿招惹,晴雯跟她吵了一架
“吃亏了没”
“倒不曾听说。”
宝玉点点头,掀开青色帐子看了一眼,黛玉还在熟睡。他笑道:“今天就不要读了,你去大厨房看看有什么滋补的汤药,就说二爷仔细吩咐的,让柳家嫂多用点心。”
袭人去了一侧贴壁橱,打开看看又关上,自个出去了。
鹦哥儿从碧纱帐里伸出头来,笑道:“宝二爷倒是好,事事都吩咐袭人姐姐。您外面另两个大丫鬟找不着事做,心里恼着呢。”
秋纹推门进来,气呼呼的道:“小蹄子就你嘴巴痛快,小心晴雯姐姐回来,撕了你的这张巧嘴。”
“我又没说晴雯姐姐,哎呦。”鹦哥儿飞快缩回了头。
宝玉看见麝月进来,眉眼都低垂着,看是个再温顺不过的,忍不住笑了起来。鹦哥是黛玉的贴身丫鬟,论地位比不上袭人、晴雯,比麝月和秋纹就高多了。可她不怕秋纹,对麝月却存着怯呢。
麝月是袭人的影子,言行举止都学着袭人,唯独嘴巴比袭人厉害。鹦哥儿怕她比怕袭人还来得多些。
他让麝月掌灯,秋纹打发外边管小丫头去,接着练字。
寒月清冷,烛影摇红。碧纱橱内外一片清净。
贾母从早上就竖着耳朵,到半昏没听见读书声,心里就老大不是滋味。“鸳鸯,我的金鸳鸯呦。”她连连喊道:“今个怎么没听见黛玉读书,是不是身子不好了,遣你过去问问。”
金鸳鸯从厢房过来,手里拿着针线,是给贾母绣的抹额。
贾母向来只穿自己家做的衣裳,也只认几个人的手艺。外头得来的衣裳首饰从来都不会上身的,最后也不过是用来压箱底,或者是打赏下面的小辈、奴才罢了。她总嫌外面的衣裳配饰太过马虎,单就抹额这一项,就只认金鸳鸯的手笔。
金鸳鸯拿抹额给贾母戴上试了试,笑道:“您这可是想岔了,黛玉姑娘不是自个读的书,是给宝二爷念书听的。这耗费了几日功夫,许是累了,自该歇歇。”
贾母乐道:“这冤家,怎么又爱上听书了莫不是烦了读书翻页的累,连这个也要偷懒了”贾母把抹额放下来来回摩挲,心里想:宝玉本是个不上进的,说是偷懒她信,偷懒听书这就奇了怪了。
金鸳鸯凑趣问道:“老祖宗想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是心肝儿最近好生奇怪。”贾母摇头道:“别的也就任他去顽,听书则个,怕是要累了黛玉。她可不是个普通念书的。”
金鸳鸯接着讨好道:“宝二爷不只是听书,他还练字呢,就是不让人看。听秋纹说,烧掉的纸灰都倒了上百盆了。”
“那就更奇怪了,他本是个不上进的,这怎么努力起来了”贾母又心肝儿肉叫起来。
这么练字,那得多累啊。
奇哉怪哉。
贾惜春抱着玲珑的膝盖蹲在椭形鼓凳上,没多久又烦了,跑绣墩上坐着。这几天她沾了宝玉的好,听黛玉读书自己也学了几分,一整天没听见读书声,她浑身不自在。
突然门外传来笑声,惜春连忙坐好,把桌上的书册合上,画纸卷成一团,佯装看窗外风景。
“妹妹又愣着呢。”
笑声好像悦耳的银铃,当先有贾探春金钗乱晃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贾迎春和两人的大丫头侍书、司棋。惜春抬了下眼睑儿,打声招呼,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贾探春是个可怜的,可怜到精明,总让自己一副开朗的样子。贾迎春有点懦弱,向来跟在她的身后。
在她们三个里,排行第三的贾探春,反而像是二姐了。
贾探春也一副居家主人的样子,招呼贾迎春坐下,又面对惜春道:“就知道你是个孤僻性子,不肯到姐姐那里顽。大姐今个在皇宫当值回来不得,我听宝玉那边读书声断了,就知你心里不是滋味,来看看你。”
她开朗笑道:“大姐不在,二姐心疼你,嘴上又不说,只好我牵这个线了。”
瞧这话说的,讨好了贾迎春又疼了贾惜春。惜春心里想:当家的要不是王熙凤,是这个探春姐姐,想来自己也能松快不少。她和两位姐姐聊了几句,偏冷的性子上来,又不说话了。
贾探春打了个圆场,带着贾迎春和两个大丫鬟去了。
入画送了两位姑娘,乖巧的给贾惜春磨墨。她知道四姑娘的性子,这清冷的感觉一上来,总归要读佛经或是作画的。
作画还好,她不喜欢姑娘读佛经。
贾惜春摩挲画纸,没多时把柔软的纸张搓起了毛丝,道:“我当日也是心软了,宝玉哥哥想着爱护幼妹,我怎么也得给他说句话才是。可这偌大的府谁能顾得了谁呢入画,要是有天贾府倒了,你便自去了吧。”
入画一惊,纤细的指腻进了浓墨里,强笑道:“姑娘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可是国公府,绵延万代呢。”
“你就当我说笑吧。”
贾惜春闭上眼睛。这满府的荣华,数不清的男子,竟然还没我一个小女孩看得通透。
她执笔在手,娟秀的小字流于笔尖:
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
把这韶华打灭,觅那清淡天和。
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
到头来,谁见把秋捱过
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
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
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
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
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果字一落,亮白才气蓬勃而起,一朵九瓣八蕊的繁花从才气中孕育盛开,随即飞快凋谢。贾惜春沉吟片刻,在诗词的一侧添上三个更为娟秀的字。
虚花悟。
每一笔,每一划,每一勾,每一勒都才气尽显,蓬勃四尺有余。刹那间满屋馨香,焕焕气息刷满屋舍,顺着廊道帘栊扫了出去,方圆十余丈一尘不染。
才高三尺,名动一时
贾惜春搁笔停墨,额头仿若幻影空间,荡漾出一座高达三十丈许的赤红山峰,熊熊漫天烈焰。
一个五岁的小姑娘,竟然点燃文山,拥有秀才文位
仙魔大红楼 第六章 二开文山
荣国府东侧,梦坡斋中。贾政安置好满屋的书籍,把玩新得的毛笔,爱不释手。
只见这毛笔通体火红,触之滚烫如同沸汤,坚硬的笔杆上内雕火乌赤毫四个刚劲字体。这笔杆是由百年以上的叶仙龙血树精制而成,本就有充沛火力,兼之笔毫是火系妖怪的头顶鬃毛,经十年沉淀,消磨妖气熬制,更添偌大威能。
好笔,好笔呐虽然是6000两银子,只是千金笔里的中品,但论起实用性,一点不比顶尖的差了。
贾政啧啧感叹:“以长短论,笔毛属于中锋,除行书外皆可适合书写;以材料论,分为硬毫。隶书、魏碑、大篆、小篆这些都用硬毫的,最是恰当不过。”
他突然抬起头,向着贾惜春房舍的方向一看,笑道:“四丫头又出了一篇名动的诗词,委实难得了。可惜她是女儿身,又是我们做妖怪的,再难更进一步。”他的表情不断严肃,最后难看十分:“就算四丫头能更进几步,成了进士、学士又如何也解不了府上的困境。可恨那孽子不求上进,恨不得掐死了才好。”
旁边传出笑声,紫香檀木的书架后走出一人来。须发皆白,脊背微驼,双手拢袖,颇有谦恭儒雅之风。贾代儒摇头笑道:“老爷也不必苛求少爷,听说前些日子,少爷在老祖宗那”
贾政打断他,不愉道:“你别说,我也不要听。无非是些女人之间的事情罢了。”他把宝玉划在了女人那边,毫不掩饰对自家儿子的失望透顶。
贾代儒笑道:“老爷不喜,倒不如把少爷送进府中义学,交给小老儿教管可好”
“还管教什么顽劣不堪,无能第一,早就废了。”贾政侧耳听了听,冷笑道:“这不刚听了几日书,今个就停了。他就是个没定性的,教管不来
代儒,我要去金陵府公干,府里的事情你多留意,回来了说与我听。”
贾代儒叹了口气,躬身应了。他看贾政大袖挥挥向着门外行去,再次摇头,苍老的脸夹起苦笑的纹。
宝二爷,不是老朽不帮你,实在是老爷对你的偏见太深。罢了,有机会再还你人情吧。
贾代儒的腰肢佝偻。这到底是人情,还是冤债
夜幕徐徐,李纨院中贾兰刚吃过晚饭,正准备在母亲的辅导下读三诗六论。
三诗六论是大周儒家较基础的篇章,黛玉最近读的便是。贾兰虽小,也早就读个通透,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他学这个。
明亮的宫灯下,李纨侧着耳朵好像在倾听什么。她的房中亮的是笼罩仕女图的华美宫灯,比如宝玉房里的,或是贾兰、贾环房里的都是烛火。文人读书要烛火,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据说是为了某种鬼怪精灵,很有用的东西。
当然,也很稀有。
李纨从不指望运气,她是荣国府长孙贾珠之妻,宝玉的嫂嫂,贾珠夭亡让她青春守寡,心如槁木死灰,眼子里只有一个贾兰,别的一概不问了。
“你记得,听,学,只要黛玉姑娘念书,你就要听着,好生学习。”李纨认真叮嘱道。
贾兰最听她的话,点头问道:“那要跟宝二叔学吗黛玉姑姑就是为他念的书。”
“学他做什么他就是个纨绔子弟。”
“可我听说二叔要开文山了,而且娘亲,你总是辛苦熬花白玉浆给他喝。”小贾兰舔舔嘴唇。花白玉浆可是了不得的东西,连他都没有。
李纨呵斥道:“你懂什么好生学文,别的不要去管。”
“切记切忌,就是不要和你二叔去学。”
小贾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看向碧纱橱的方向,心想这么晚了还不读书,母亲的期望要落空。不过也好,那种初级的东西他早学腻了。
宝玉觉得开文山的事情会引起风波,没想到这般平静,更没想到只是停了黛玉一天的读书,竟然又搞出这般的风波出来。
麝月挡了好几拨问询的丫头,她比不过袭人晴雯,很有几个地位更高的让她下不了台。晴雯嘴硬心软,紧赶慢赶回来,瞪起眼睛退掉了几波硬的。
宝玉不想晴雯得罪人,停了练字想要出去,奈何心中一股子意气大火熊熊燃烧,不吐不快。他想写诗,想写词,笔锋落下,又不知写些什么为好。
唐诗宋词元曲藏于心胸,明清两代的诗词也不可少了,偏偏落不下一字,念不出一声,让他浑身燥热,恨不得把桌椅陶瓷砸碎了,连带纸张撕碎,笔杆子全给掰折了,把浓墨都给喝下去,自己的骨头都啃碎了方才罢休。
开文山这是要开文山了我以为很容易,原来是这般难黛玉妹妹说的没错,误了第一次开文山,后面想要再开,难难比登天
明明胸藏诗词千篇,策论万言,偏偏写不出一字,作不得半声。文人习文可以言出法随,可以增长寿元,可以成仙成圣,果然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邢夫人误我
他的双眼通红,神志不断消磨,眼看就要变成一个吃人的魔鬼,把满屋的华贵琳琅全都砸碎了去,把自己也给扯碎掉。
突然一声轻吟,黛玉掀起青色纱帐曼步走了出来。她轻吹烛火,火苗登时大亮;秀指点墨,浓墨变成赤朱,散发醒神清香。
香气倪在鼻尖,宝玉恍然回神,眼瞅见黛玉软绵绵倒了下去,身子骨儿半透明,依稀看见肌肉血管和白玉般的骨骼。他抱住黛玉,没等说话,碧纱橱就走出个双十年华的女子。
“王嬷嬷。”宝玉急切道。这是黛玉的奶娘王嬷嬷。
王嬷嬷的年纪并不大,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乌黑油亮的头发在脑后简简单单地挽了一个髻,髻上捌着一枝没有任何饰纹的柳叶形银簪,鹅蛋脸上嵌着一双水杏样的大眼睛,白皙皮肤如丝绸般的光滑,身材娇小玲珑,典型的水乡女子。
她双目含泪,一脸愁容,嗔怪了宝玉一眼接了黛玉,抱着往里去了。
宝玉想跟进去,鹦哥儿就拦在外面,嗔道:“王嬷嬷给小姐涂那固本培元的药液,你跟来作甚还不准备滋补的汤药去记住了,要大补”
“袭人一早儿就去了,怎么还没回晴雯麝月秋纹”
宝玉喊了人来,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打发去大厨房。一方面让袭人早点回来,另一方面,要大补他翻开贴壁橱柜,没找到银锞子,索性拿了各府后辈间交往或是奖赏外戚的金锞子来,一股脑的塞给晴雯。
“记住要大补告诉管大厨房的柳家的,有一点儿敷衍了事,二爷要他的脑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啊”
宝玉满脸焦急,来回踱步。
三个大丫鬟,连同七八个小丫鬟并一群宝玉房外的小厮,一窝蜂朝着大厨房去了。贾母早就睡下,金鸳鸯不敢惊扰,王夫人院可就热闹了。
王夫人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尚且急切问道:“我听着晴雯那丫头的嗓门,莫不是宝玉出事了玉钏儿,玉钏儿”
一个美婢连忙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十三四的年岁,瓜子脸,妥妥的俏模样。玉钏儿听了王夫人的吩咐去了,金钏儿更坐不住,小心问道:“奶奶,不如我也去了”
王夫人发作起来,把金钏儿打到一边,一通臭骂:“你还去你去作甚要不是勾了宝玉吃胭脂,宝玉也不会生病,要不是生病,说不得早开文山了,怎么会被邢夫人给误了”
“我的心肝啊,再开文山很难,难比登天。你可不要因为这个出了事不行,我得亲自去,必须去。”
王夫人勉强起身,嘴角沁出鲜血,重重摔了回去。金钏儿上前去扶,被她甩到一边:“你还扶什么瞎好心。我这可是留不得你了,趁早找个人家,把你给许了出去。”
金钏儿抖若筛糠,面如金纸。她是王夫人的贴身丫鬟,贾府的一等大丫鬟,出去了还算什么要是别的也就罢了,因为宝玉好吃胭脂,她冤是不冤
不如死了去金钏儿低头道:“有玉钏去也就罢了,出不了事。夫人您旧伤复发,就让金钏儿再伺候您一回。”
说罢去端了汤药,跪在榻前不语。
“痛快,痛快”
贾赦承袭爵位,院子是最大的。他有妾侍无数,如今还想着姻香楼的姑娘,要弄来做小妾则个。他本不愿进邢夫人的侧房,听见里面直呼痛快,凑趣拐了进去。
“什么痛快”贾赦笑容满面。
邢夫人拖着伤身下去行礼,喊了老爷,笑着把坑宝玉的事情说了一遍。贾赦皱眉道:“宝玉是老祖宗的心肝,虽然顽劣,也是玉字辈合该撑起大梁的。你这样做委实不该。”
邢夫人出身寻常,又是填房,没有子嗣。平日里对贾赦处处奉着小心,今天是高兴了,许是说到痛点,难得的娇嗔起来:“你看得惯我却是看不惯。凭什么老祖宗对贾政家的万般疼爱,对你就眼睛不是眼睛什么都不是了宝玉是个最碍眼的,我要帮你出气”
她在床头撑着雪白的胳膊,脾气上来白嫩圆润的脸蛋泛着潮红,年纪不大还是个漂亮的。贾赦许久没见邢夫人上气的模样,纳妾的心思也就淡了。他拥上床去,累了两回,更是想姻香楼的女子随时都能去顽,娶不娶是个无所谓的事情。抚摸邢夫人乌黑的发髻笑。
邢夫人听着外面的热闹,吃吃笑道:“咱们的宝二爷误了开文山,再想开比登天还难。听听,这热闹。怕不是又要开文山,出事了吧。”
“想归想,可不许再闹。宝玉怎么说也是玉字辈合该撑大梁的。”贾赦口气温和,棒子举起来,又轻轻放下。
邢夫人嗤笑道:“我还闹什么你听这热闹。要是宝玉再开文山,他不死也残。我看老祖宗怎么心疼个废人”210
仙魔大红楼 第七章 正气如龙
一群丫鬟、小厮匆忙赶回,吵着要见宝玉安稳,晴雯卡腰骂了,这才送了袭人进去,在外面的耳房歇了。
袭人直奔碧纱橱,边走边道:“我就知黛玉姑娘需要好的,让柳家的弄了陈年的人参,名贵药物熬了一日,没想还是出事了。”
她匆忙进去,伺候黛玉吃药。
宝玉在外面焦急,被晴雯斜眼看他,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晴雯凶道:“你说与我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晴雯是个不把自己当下人的,所以才有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的判词。宝玉对她是百般容忍,也在心里想了:要是晴雯这时候炸刺,非得好生修理才对。
不料晴雯看他气急,真个比她自己还要揪心:“你别急,也别恼。刚开文山不成,身子骨也弱着呢。黛玉姑娘的事情我们不好开口,等她好些了自己说吧。”
端了碗龙眼肉、柏子仁、生龙骨、生牡蛎、远志,并着地黄和天门冬一锅熬煮的浓汤过来,侍奉宝玉喝了。汤是与黛玉的补药一同送来的,最是养神不过。宝玉看她眉子眼睛里都透着疼人,火气不知怎么的也就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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