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剑斩情丝
作者:柳凉生
简介:何晏之是个戏子,沿街卖唱,落魄江湖。不想一朝时来运转,竟被九阳宫主杨琼相中,带他回擎云山九阳宫,脱下蓝衫换锦袍,又与他携手上阳台。 杨琼武功高强,姿容绝世,却性情乖僻,喜怒无常。何晏之渐渐发现,杨琼不过把他当做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因为,他同江南归雁庄的少庄主沈碧秋长得一模一样…… 一句话梗概从微贱戏子到九五至尊的狗血传奇 高岭之花美受,温柔替身攻转正, 注意本文虽然偏攻视角,但不能算是主攻文 入五(10月16日)入V,当日三更。125章之前是倒V,购买时请注意。周保证两更。
慧剑斩情丝 第1章 替身
秋日的暖阳照得人懒洋洋的。
何晏之伸了个懒腰,从榻上翻身而下。他随手拿起架上的一件浅灰色的长衫披在身上,正要出门,突然想到那人不喜欢自己不修边幅的模样,无奈回身打开紫檀木的衣柜,里面一溜白色的丝袍,清一色的金丝绣边,直闪得人眼睛疼。
何晏之随手从中抽出了一件穿上,他本有可以使唤的人,但是从小苦惯了的人,竟连被人服侍也不习惯,宁可清清静静地一个人住,自力更生。何晏之望着铜镜中玉树临风的倜傥青年,不由苦笑了一下,果然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躯壳罢了。
不过,那个人要的,不就是这副壳子么
何晏之微微一笑,从案几上挑了一柄沉香木的折扇,又左右照了照,脸上终于能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满意地推门出去。
一路上极为安静,竟然看不到半个人影。何晏之细想了一下,料想是那人定然是又受了什么刺激,将手底下的人都赶了出去。
有时候,陪一个疯子,确实是一件吃力的事。
何晏之有些踌躇地停下了脚步,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刻,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呢
何晏之推开水榭大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色身影正伏在榻上不停地喝酒,不,准确地说,是往喉咙里倒酒。地上尽是横七竖八的空酒壶,一股酒气弥漫在屋里。何晏之闻了闻,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醉了。
何晏之不会饮酒,也不喜欢饮酒。饮酒伤喉咙,这是师傅从小嘱咐的事。他虽然是一个武生,但这嗓子也是金贵的,怎么能拿自己的本钱开玩笑呢
何晏之恭敬地作了个揖,他的声音清亮而好听:“拜见宫主。”
男人抬起头,眯了眯眼睛,一笑:“你来啦”他伸出手指勾了勾,“过来,到我身边来。”
何晏之规规矩矩地走到男人身边,俯下身,在男人的脸庞上印下一个吻,低声道“子修”。
何晏之的声音让杨琼一惊。手中的酒壶咕噜一声落到地上,半壶酒都流到了地上。何晏之皱了皱眉,酒味让他不悦,但依旧保持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背诵着一贯的台词:“子修,你真好看。”
杨琼点点头:“很好。继续说。”
何晏之心里骂了声娘,继续道:“子修,你醉了。”
杨琼痴迷地看着他,仿佛是透过他,回味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忽而杨琼吃吃一笑,便伸出手搂住了何晏之的脖子,将双唇递了上去。
何晏之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依然保持着笑,俯下身,与杨琼气息交缠,不消片刻,何晏之觉得周身都燥热起来,只觉得怀中的男人浑身软绵绵地靠在自己的胸口,肌肤滚烫,媚眼如丝,哪里还把持得住
真是妖孽何晏之心里骂了一句,手却不由自主扯开彼此的衣物。杨琼略有些羞涩地闭上眼睛,手脚也有些僵直。何晏之却轻车熟路,粗鲁地掰开杨琼的双腿,将自己挤了进去。
他知道,身下的这个男人好的就是这一口。
自己既然作为禁脔,怎能不满足杨琼怪异的嗜好呢何晏之知道自己的那处天赋异禀,也因如此,杨琼才看上了自己。于是,更加勤勉地再接再厉,深恐杨琼哪里不满意,等回过味来又变着法子来折磨自己。
早些时,因为心底实在惧怕杨琼,何晏之都是陪着十万分的小心,岂料却惹得杨琼甚为不满。几次教训下来,何晏之再蠢,也明白过来了:杨琼就是一个疯子,就是喜欢有人和他一起发疯。所以,自己只有装得更加疯狂,才能让这位喜怒无常的九阳宫主满意。
两人在水榭里翻云覆雨了大半日。直到日头偏西,才偃旗息鼓。杨琼已倦极,沉沉睡去,何晏之却是身心愉悦、餍足得很。他知道杨琼虽然时不时会发疯,在外人面前却端着宫主的架子,好面子得很,便打来温水,亲自将杨琼里里外外清洗干净,再换上干净的里衣,才叫人进来打扫水榭的一地狼藉。
来来往往的都是些面无表情的哑仆,何晏之甚觉无趣。他想到自己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在这里久待反而不妙。杨琼清醒的时候实在让人畏惧,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好。于是,便走出水榭,信步往回走去。
绕过几个回廊,也见不到几个人。见到的人也都是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何晏之觉得,整个九阳宫就像一座让人窒息的牢笼,叫人透不过起来。杨琼是个疯子,所以手下的人也被多多少少逼成了疯子。想到自己竟在这牢笼里待了大半年,何晏之也觉得不可思议,心中升腾起一股恶寒,他不知道自己表演得是否合乎杨琼的胃口,也不知道杨琼什么时候会腻烦了自己。那么,到那时,是把自己杀了,还是把自己变成这九阳宫中的一个哑仆无论是那种结局,都叫他不寒而栗。他想过逃离,只是以杨琼的手段,只怕他右脚还没踏出擎云山的山门,就会被逮住,到那时,只怕叫他生不如死。
他何晏之是一个惜命的人,怎么可以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也罢,今朝有酒今朝醉,如今过得不是甚好吗何况,那杨琼在宽衣解带时别有一股风情,即便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却也叫人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
何晏之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竟想到少时学过的一句唱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站住”
阴沉的声音让何晏之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沉着一张脸,如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他于是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走上前,行了个大礼:“何晏之拜见右护法。”
“还算知道规矩。”萧北游冷冷一笑,“师兄可在水榭中”
何晏之道:“宫主尚在休息。”
萧北游阴鸷的脸上露出一抹讽笑,突然伸手攥住何晏之的衣领,猛地抡开一掌,将何晏之甩出有一丈多远,怒喝道:“滚”
何晏之觉得五脏六肺都要被撞碎了,眼前阵阵发黑,嘴里一股子腥味。杨琼是个疯子没错,但眼前这个才真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何晏之觉得自己上辈子定是作孽太多,这辈子才会到九阳宫里受这等折磨。他吐了一口血沫子,唇角依然含着笑,恭敬道:“右护法,何必每次都来试探我何晏之只是一个唱戏的武生,又哪里来的武功和内力。”
萧北游冷笑道:“你不过就是长了一副同姓沈的差不多的模子,师兄才会护着你。你最好老实一点,若耍甚么花样叫我知道了,我便将你剥皮抽筋、五马分尸。到时候,连师兄也救不了你。”
何晏之是个戏子,演戏最有天分,立刻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颤抖着声音道:“谢右护法不杀之恩。”
萧北游的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师兄定是疯魔了,才会看上你这等货色。除了这具皮囊,又有哪点像沈碧秋。”
慧剑斩情丝 第2章 贺礼
萧北游进入水榭的时候,杨琼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软榻前用绸布细细擦拭着一柄长剑。看好看的萧北游远远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男子丰神俊秀,不怒而威,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然而,一想到他与那何晏之之间的种种,却好似如鲠在喉。
本来有个沈碧秋也就罢了,现在又来一个何晏之,实在是防不胜防
“阿北。你来啦。”杨琼放下手中的剑,抬起头,“为何不进来”
萧北游慢慢走到杨琼的面前,空间仍涌动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暧昧腥臊之气,让萧北游的脸微微一红,不由低头唤了声“师兄”,便垂头站在那里。
杨琼望着他:“我正有一件事派你去做。”他从榻上拿起一张红笺,淡淡道:“江东沈氏和关中柳氏下个月联姻。沈眉的独子沈碧秋将迎娶柳家大小姐,你便代九阳宫送一份贺礼过去罢。”
萧北游惊讶地抬起头:“师兄,我素与姓沈的不睦。这份差事我做不得。”
杨琼的面上闪过一抹戾色:“你做不得,难道叫我去么”
萧北游忙跪下身:“阿北不敢。”
杨琼道:“江东沈氏乃百年世家,九阳宫不可与之交恶。我派你前去,也是因为你是我九阳宫的二当家,也算是我杨某人给沈眉的面子。”他将手中的长剑抛在萧北游的面前,“贺礼便是这柄剑。你再到市集去置办一点女子出嫁用的妆奁,一并送去罢。”
萧北游的目光直直盯着地上的长剑,道:“这碧水剑是从师祖手中传下来的天下神兵,乃本门至宝。师兄怎可轻易送人”
杨琼勃然大怒,拍案道:“放肆我是宫主,还是你是宫主竟敢置喙我的决定我便是将整个九阳宫送给沈碧秋,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萧北游却鲠直了脖子,一双深邃的眼睛狠狠盯着杨琼:“我看是大师兄难以忘情于沈碧秋罢。那姓沈的只是说了一句喜欢,你便巴巴地把剑送过去,还找了一个和姓沈的长得差不多的戏子养在身边。师兄既然如此自轻自贱,为何不自荐枕席”
他话还未说完,杨琼的五指已经狠狠扼住了他的喉。杨琼气得面色铁青,连指骨也咯咯作响,切齿道:“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拧断你的脖子”
眼见着萧北游的脸色已经发紫,杨琼才松开手,一把将萧北游掼到地上。
萧北游捂着脖子一阵咳嗽。杨琼斜睨着眼睛看着他,冷冷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是处处为难何晏之。我再次警告你,何晏之是我的人,不论以后如何,我现在对他很满意,他是一个很合格的影子。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对他作任何小动作,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萧北游点点头,眼中竟淌下泪来:“师兄,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记得咱们小时候,你对我多好哇。为什么现在对我连个外人都不如啊师兄,阿北不甘心啊”
杨琼一愣,背转过身,沉默了良久,方道:“你只需记住,我是九阳宫主,你是我的右护法,便是了。”他又顿了顿,“我一直把你当兄弟,至今未变。但是,你也记住,不要触及我的底线。听明白了么”
何晏之正歪在房中的榻上休息。他这人平日甚是不修边幅,但是杨琼不喜,便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自己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假象。他有时候也在猜测,自己扮演的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雄倨一方的九阳宫主杨琼待之如此温柔,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异样的羡慕。
沈碧秋。这名字倒是书生气得很。何晏之微微沉吟,他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自然不知道这个名字在武林上代表着什么。
他不免又想到杨琼在自己身下的样子,那样白皙的身体,修长的双腿,如泼墨般的长发,无处不美。他本不喜欢男人,但是这个人是杨琼的话,或者就另当别论了。他不由得以手遮面,两颊已经绯红,心中突然又生出一丝怨毒,那个沈碧秋,也曾看到过杨琼那般模样么
他全身燥热起来,随手便扯开了衣襟,袒胸露腹地躺在那儿,满脑子全是杨琼含情凝睇望着自己的笑靥。他觉得自己一定中了毒,中了一种名为杨琼的毒。念及此处,他不由得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自言自语道:“何晏之你真他娘的贱,简直就是色令智昏怎么就忘了那是一个翻脸无情的疯子”
“谁是疯子”冰冷的声音突然间响起。何晏之一个激灵,从榻上翻身而起,结结巴巴道:“宫宫主”他手忙脚乱地从榻上下来,跪倒在地:“参见宫主”
杨琼冷冷看着衣衫不整的何晏之,抬起脚尖点在何晏之的胸口:“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疯子。”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嘲讽,“你说,我如果一用力,你的心会裂成几瓣”
何晏之吓得面如土色,勉力挤出一丝笑意:“宫主您开什么玩笑”
杨琼面沉似水:“胆敢诽谤宫主,本就是死罪。”
何晏之一哆嗦,杨琼已俯下身,伸手在他的脸上慢慢摩挲。何晏之觉得那双白玉似的手冰冰凉凉,修长的手指掠过自己的脸颊,犹似地狱的召唤,只听见杨琼喃喃道:“可惜了这张脸该如何是好呢”
何晏之忙道:“宫主就饶过我这次罢。”他努力陪着笑,“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何晏之就是您手里捏着的一只蝼蚁,宫主您有好生之德,就请抬贵手放晏之一条生路。晏之今后定然日日供奉宫主的长生牌位,遥祝宫主年年福禄,岁岁安康,子孙万代,永享荣华
何晏之还想往下说,脸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杨琼面色阴郁喝道:“闭嘴”这一掌着实厉害,何晏之只觉得脑袋一下子大了三圈,嗡嗡嗡地作响,还没反应过来,杨琼的手指已落到了他的咽喉处,正一点一点地收紧。
杨琼白皙秀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仄的笑意:“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错,你不过是我手中的一只蝼蚁,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只是,这张脸,我着实喜欢。你死后,我就把你的面皮剥下来,做成面具,挂在床头,日日观瞻。”
他的手指越收越紧,何晏之的呼吸急促起来,眼前的人影也变得模模糊糊,鼻头一热,一股鲜红的血流了下来。他暗暗懊恼,心想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定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念及于此,悲从中来,眼底便淌下泪来。
何晏之正闭目等死,突然哽嗓的桎梏一松,他猛地灌进一口凉气,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他睁开眼,只见杨琼已站起身,一脸漠然地看着自己:“哭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低头哈腰的,你的骨气在哪里”
何晏之站起身,心里默默道:你每晚在我身下倒是有骨气得很。脸上却堆着笑:“在宫主这样举世无双的大人物面前,自然是天下英雄竟折腰。”
杨琼不语,复尔冷哼了一声:“巧言令色”他的目光落在何晏之敞开的衣襟上,“青天白日,衣冠不整,哪里有君子之风若再让我见到你这般样子,便扔你去暴室面壁十日”
何晏之惊得忙不迭将衣襟合上,陪笑道:“方才不经意间想到宫主,竟有些情不自禁。”
杨琼的脸腾地红了,眉心微蹙,怒道:“你真是寡廉鲜耻”他拂袖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转身,看着何晏之:“晚上来水榭。”说罢,便急急地走了出去。
慧剑斩情丝 第3章 习武
月影婆娑。
何晏之伏在杨琼身上,觉得全身都像着了火一般。身下的男人筋骨柔韧,肌肤细滑,简直妙不可言。杨琼此刻的神情甚为柔顺,微蹙的眉宇间隐隐含着羞涩,精致的五官都泛着淡淡的艳色,尤其是全身上下笼着一层薄汗,天底下,怎会有此等尤物呢
何晏之觉得自己这半年多来的生活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就好比是交了狗屎的桃花运,床上床下完全是两种境界,两种待遇。
他俯下身,与对方唇齿相接。杨琼唇舌柔软,舌头又细又滑,端得美味异常。何晏之简直是如痴如醉,差点要忘了今夕何夕。他的汗一滴一滴落在杨琼白皙的胸膛上,杨琼发出低低的轻吟,仿佛极乐,又仿佛痛苦,双唇一开一阖,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何晏之将耳朵贴近对方的双唇,却听到杨琼低低呼唤着那个让他最为膈应的名字:碧秋碧秋何晏之心中的似火热情顷刻间冷却,他衔着怨怼,动作上便发了狠。杨琼终有些受不住,开始挣扎躲避何晏之的进攻。只是,他的神情依然迷蒙,似乎将何晏之真的当成了那个心尖上的人,连挣扎都欲迎还拒。他的两颊和双耳都泛着红,滚烫滚烫,艳丽的双唇间泄出痛苦低吟。
何晏之却一个激灵,连忙放慢了的动作。他知道,杨琼有点不正常,喜欢这种暴虐的掠夺,但是并不代表自己可以在床榻间为所欲为。如果自己真的触及了杨琼的逆鳞,只怕是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只要恰到好处,把杨琼伺候得开心了,自己便算是完成了任务。何晏之庆幸自己方才还算是存着一分理智,否则失了分寸,只怕是性命堪忧。
两人颠鸾倒凤了大半夜。迷迷糊糊中,何晏之听到哗哗的水声,他知道那是杨琼正在沐浴。杨琼极爱洁净,任何时候身处之地都要一丝不苟、纤尘不染。至于日常起居更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衣着器皿件件都要精益求精,容不得半点的瑕疵。这对于何晏之这等随遇而安的人来讲简直就是折磨。半年来,他尽量小心翼翼地迎合着杨琼的喜好,生怕自己不小心惹怒了这个乖僻无常的九阳宫主,便是死无葬身之日了。
他睡得极不安稳。梦里面不是杨琼对自己大打出手,便是杨琼拿着剑天涯海角地追杀自己,待醒来睁开眼时,窗外天已经大亮。他一时间还未回过神,待看清自己此刻竟还留宿在杨琼的房内,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何晏之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手都有些发抖,不免颠倒衣裳。他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找了无数个理由,只盼着杨琼不要动怒。他战战兢兢地来到前厅,不见有人,却见院中白影闪动,刷刷地舞剑声此起彼伏。他心里不免松了口气,杨琼一清早起来便练剑,想必心情是大好的。
何晏之走到院外。果然看见杨琼穿着一身浅月白色的劲装,手中一柄青色的长剑,舞得如行云流水。杨琼紧抿着双唇,眉宇间一片肃穆,如玉的脸庞映着晨曦,更觉钟灵毓秀,何晏之不觉看痴了。眼前此人翩然若仙,风姿俊雅,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何晏之竟有些自惭形秽。
杨琼一眼瞥见了房檐下站着的何晏之,竟收了剑势,缓步走到何晏之的面前,淡淡道:“起来了”
何晏之恭维道:“宫主剑术高超,世所罕见,叫人看呆了眼。”
杨琼眉头微皱,目光落在何晏之的衣领上,冷哼了一声:“一日之计在于晨,一起床就衣冠不整,叫人看了笑话。”
何晏之一愣,连忙摸摸自己的衣领,果真是方才手忙脚乱起身,竟将衣领弄歪了。他陪笑道:“是我昨日昏了头,竟然留宿在宫主房里。一早起来,有些匆忙,便忘了正衣冠,真正该死请宫主责罚。”
杨琼这回倒没有发火,只是道:“责罚也不必了。”他看着何晏之,“以后,你便住在水榭吧。”
何晏之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结结巴巴道:“我岂敢打打扰宫主清修”
杨琼眸光一暗:“你不愿意”
何晏之慌忙拜倒:“非也只是受宠若惊,以为听错了宫主的话”
杨琼道:“起来”他眸中寒意更甚,“我最不喜你这般没志气的样子”
何晏之起身附和道:“在下也是有志气的,只是见了宫主便丢了魂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抬起头来一笑,“宫主神威盖世,谁在您面前都是要摧眉折腰,至于志气什么的,更是不值一提了。”
杨琼看着他的笑容怔怔发呆。良久,深叹了一口气,道:“宴之,你可想练武”
何晏之一愣,道:“自然是喜欢的。”
“喜欢便好。”杨琼的神色柔和下来,连声音都透着几分温柔,“你若喜欢,我可以教你。”
杨琼果真是言出必行。
次日,他便开始教何晏之习武。
何晏之起初以为杨琼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既然杨琼想试试做师父的乐趣,他自然要认真扮演一个好学的徒弟。况且,他本就是唱戏的武生,拳脚功夫有些底子,只不过不曾正儿八经地练过武术,更没有修炼过内功。
但是,他很快发现,杨琼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极为认真地开始传授他九阳宫的内功心法。
何晏之有些懵了,不知道杨琼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何晏之心里明白,这一切对于杨琼而言,只是一场戏文。他何晏之不过是一个影子,一个戴着名叫沈碧秋的面具的角儿,他要好好配合杨琼,把假戏做成真情,取悦了这位九阳宫主,他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杨琼本就是个刻板执拗的人,教起徒弟来自然更加严苛。一招一式,每一句心法,都不许有半点差错。除却武功,杨琼还逼着何晏之每天练字作画弹琴。何晏之自从住进杨琼的水榭,就必须按着杨琼规定的时辰起居,永远只能穿白色镶金线的湖纱长衫,头上要别白玉簪子,佩戴青色的儒巾。何晏之觉得自己差不多要被杨琼给生生逼疯了。如果说,以前的生活,只是禁脔,那么,如今的生活则是,不但出入没有自由,便是这个脑子也要不是他的了。
杨琼还拿出一叠发黄的诗稿文钞让何晏之临摹。
那叠文稿被叠得整整齐齐,连一个卷角都没有。可见,是杨琼珍藏了多年的心爱之物。这些文稿的年头却是有些长久了,从甲子年一直到辛未年,应该是陆陆续续收集起来的。文稿的主人字写得极为漂亮,一手蝇头小楷娟秀而透着英气,行草则如行云流水,潇洒自如,诗文更是字字如珠玑,遣词造句无一不精,无不叫人心生赞叹。
何晏之心中隐隐已知道这个人是谁。能让杨琼如此珍爱,想必这世间只能有一人。直到他翻到文稿中夹着的一封旧信,他才彻底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信的开头写着:子修如晤。信的最后则写着:碧秋顿首。
果然是沈碧秋。
何晏之终于明白过来了。
杨琼之所以这样兢兢业业地传授自己武功,还逼着自己练字作画,是在照着那个模子一点一点地调教自己。他要让自己成为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沈碧秋,不论是长相还是情趣,甚至日常的习惯、笔迹谈吐、武功招式都要与之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