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白鹭成双
初见这姑娘,她是怯懦的、不安的,连生气都小心翼翼。可现在瞧着,她的顾虑好像都已经没了,眼神坚定,身子也站得笔直。
怀玉已经能猜到她要做什么,眼眸微亮。
徐初酿朝她一笑,提起裙摆,跨进了大堂。
江老太爷捏着龙头杖坐在主位上,表情很是微妙,江深依旧跪在下头,满身狼狈。
“给老太爷请安。”徐初酿没多打量,上前便行礼。
“天气凉了。”老太爷看着她道,“你是个怕冷的,就先去暖阁里歇着吧。”
“多谢老太爷。”徐初酿颔首,却没起身,“儿媳还有话想说。”
她已经想好了,就“无子”这一条,便已经有足够的说服力,江深之前就十分喜欢齐家小姐,休了她把人迎回来,一来能缓解君上与京都那边紧张的关系,二来也能成全他。
京都第一美人,在他诗文里写了不下二十回了。
然而,不等她开口,老太爷就道:“你且慢,这儿还有账没清算呢。”
转头看向江深,他沉怒:“我江家子弟,一向讲究忠孝仁义,你倒是好,偏宠侧室,置正房于危险之中!江徐氏大度,不与你计较,我这个当父亲的却没道理纵容你!”
什么?徐初酿有点茫然,侧头看过去,江深垂眸跪着,竟也没反驳:“儿子认罚。”
江崇双手捧了家法就送了上来,老太爷摆手:“我力气不够,你来。”
“是。”江崇应下,举起那木板站在江深身后,一副要使大力气打死他的模样。
“且慢。”徐初酿开了口。
江深听着就微微勾唇,又飞快将这点得意给压下去,朝旁边的江玄瑾看了一眼。
方才还说他这招没用,看看,人家到底还是心疼他的不是?
江玄瑾还给他一个冷漠的眼神,继续坐着喝茶。
老太爷和蔼地问她:“你有什么要说的?”
徐初酿道:“关于客栈遇贼之事,是我自己离开的房间,与二公子没什么关系,不至于用家法。”
听听,跟他说得那么硬,在其他人前头,却还是护着他的嘛!江深伸手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上头的老太爷也松了口气。
方才看深儿那么慌张地来让他们帮忙,还以为江徐氏是真与他恩断义绝了,眼下看来,倒还没那么糟糕。
正想着呢,就听她接着道:“再者说,我过门三年而无子,也不曾为家里立过什么功,二公子偏爱侧室也无可厚非。”
笑意一僵,江深缓缓侧头看她。
徐初酿跪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语气谦卑:“这么多年承蒙二公子照顾,已经是初酿的福气,二公子才名倾国,是初酿配不上他,忝居正室之位已久,不敢再蒙福荫,还请老太爷赐休书一封,还二公子自由。”
一字一句,坚定得像是反复说过千百遍了一般,没有停顿,也没有错字。
老太爷傻了眼,江家众人也哗然,江深跪在她旁边,将一切嘈杂都隔开,盯着她问:“你当真舍得?”
徐初酿回视他,嘴角轻轻颤了颤,慢慢地却勾起一个恬静的笑:“从来没有得到过,又有什么不舍呢?”
在江深的心里,她只是个爱慕他的小姑娘,心情好就逗弄两下,逗得她满脸通红心跳不已,再大笑离开。他对她从未上过心,就连现在,也只不过是不习惯她说出这样的话,所以眉头紧皱。
但凡他有半点真心,她都不会这样决绝。
江深风流满京都,有无数红颜知己,还曾写过“斗酒三盏和香来,醉把清月入怀。”这样的风流恣意之词,他身边不缺女人,也从不曾真的为谁伤神。
会问他要休书的,她是第一个。若爱意不够让他铭记,那恨意也可以。
收回目光,徐初酿看向上头的老太爷,重重地给他磕了三个头。
老太爷神色凝重,看了她一会儿,摇头道:“我江家儿郎,一旦娶了正室,就不会轻易休弃。”
徐初酿眸色微动,缓缓扭头看向旁边喝茶的紫阳君。
“他是被休弃的。”江深低低地补了一句。
江玄瑾:“……”
他好端端坐在这儿喝个茶,招谁惹谁了?
放下杯子,江玄瑾起身道:“贤惠如二嫂,都被二哥逼得想拿休书,可见平日里二哥做事有多过分。玉不琢不成器,还请大哥家法伺候。”
江崇为难地看了老太爷一眼,后者想了想,重重点头。
于是那手掌宽的木板,“嘭”地一声就打上了江二公子的背。
“嘶——”江深伸手撑地,回头恼怒地朝江崇道,“这么重?”
江崇道:“玉不琢,不成器。”
呸!江三这是伺机报复呢!他们还真听!江深气得咬牙,可转眸一看,徐初酿的神色好像有些松动,他想了想,还是忍了,打就打吧,女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他挨这一顿再跟她好生说,说不定机会还大些。
一向会哄女人的江二公子,没想到竟也要落得这个用苦肉计的下场。
江玄瑾好整以暇地看着,余光瞥见溜进门来缩在旁边看热闹的李怀玉。
她一点同情心也没有,看江深挨打看得这叫一个津津有味,江崇打得重了,她还暗暗鼓掌。
二哥真是小看了女人啊。
慢条斯理地朝她走过去,挡住她的视线,江玄瑾道:“已达阴平,有些事要与殿下商议。”
遗憾地收回目光,怀玉朝他勾手,与他一同离开。
白璇玑也站在一边,看他两人又凑做了一处,不由地上前朝老太爷道:“儿媳也想请您做个主。”
老太爷是不知道白璇玑的事情的,江家几兄弟为了少给他添烦忧,一直将这事瞒着。但谁也没想到,这礼没行房也没圆的白二小姐,竟然敢直接在老太爷面前自称“儿媳”。
江老太爷很是疑惑地看了她一会儿,恍然:“是焱儿那未过门的媳妇吧?怎的叫儿媳?应该是孙媳妇了。”
白璇玑摇头:“儿媳是御封的君夫人,是三公子的正室。”
老太爷愕然:“那珠玑呢?”
“您不知道吗?”白璇玑道,“她早与君上没关系了,先前还因造反入了大牢,声名狼藉……”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江崇停了手呵斥一声。
然而,老太爷已经将话听进去了,脸色微沉,看着江崇问:“当真?”
江崇不敢撒谎,也不敢认,一时慌张。
胸口起伏得厉害,老太爷狠狠将龙头杖往地上一杵:“说实话!”
“父亲息怒!”江崇放了家法走回他身边,瞪了白璇玑一眼,而后道,“没有这位白二小姐说的这么严重。”
又唤她白二小姐?白璇玑有些恼,捏着手垂眸道:“陛下亲自下旨赐婚,将军还不承认璇玑的身份?”
江崇没理她,兀自安抚着老太爷:“具体如何,等会儿让玄瑾来解释。”
老太爷很不能接受:“之前……他们不是还来跟我请安了?江白氏怎么可能入狱?”
白璇玑插嘴道:“您以为君上为什么要离开京都?还不是被那白珠玑拖累,为了救她,君上不惜让江府上下一起颠沛流离!”
江崇是真的怒了,但他不太会骂人,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白璇玑。后者视若无睹,一句接一句地道:“君上是出了名的忠孝仁义,可被人一迷惑,四个字都丢了个干净。您与其在此罚二公子,不如去将那狐媚子赶走,好让君上恢复以往清明。”
徐初酿听不下去了,抬眼道:“狐媚者,善人后以谗言。”
白珠玑是不是狐媚子大家都不知道,但眼前这个搬弄是非谗言惑人的,显然不是个好东西。
白璇玑也不气,看着她就笑:“二夫人书读得不少呀,可惜眼神不太好,跟坏人凑得近了,也没学着什么好作为。真以为讨了休书就能过好日子了?女子一旦没了夫家,谁供你吃穿?谁给你遮雨的瓦檐?”
江深反唇相讥:“敢情二小姐是没吃没穿了,所以非要赖着我三弟?”
白璇玑一噎,复又笑道:“我这是帮二公子说话呢,您怎么还跟我急上眼了?”
“江家家事,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撑着身子,江深冷笑,“二小姐现在能站在这里,承蒙的是白御史的庇佑,江家肯给白御史脸面,但二小姐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敢在老太爷面前搬弄是非,真是犯了江家的大忌讳。
“都别吵了!”江老太爷气得发抖,扶着旁边管家的手就站了起来,“我先去找玄瑾问个清楚!”
“父亲。”江崇急道,“您何必走这一趟,我去让三弟过来就是。”
“他方才,是不是与白家四丫头一起走的?”老太爷问。
江崇抿唇:“我没瞧见。”
“儿媳瞧见了,是的。”白璇玑道,“老太爷您现在赶过去,就能知道儿媳没撒谎。”
江老太爷抓着龙头杖就走。
阴平郡守宁镇东一早就在等着了,江玄瑾同李怀玉一过去,他就十分欣喜地迎了上来:“提早收到消息,已经恭候君上多时。这是阴平近三个月的重要文书,送呈君上。”
这郡守的态度比之前几个城池遇见的都要好,江玄瑾颔首让后头的乘虚收了文书,然后随他去见郡府里的各阶官员。
宁镇东笑道:“这些人都是敬仰君上已久的,听闻君上返了紫阳,高兴了好久。对了,这位是?”
看他注意到了自己,怀玉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旁边的江玄瑾随口道:“内人。”
“君夫人?”宁镇东连忙行礼。
怀玉傻笑,拉着江玄瑾到一边,咬牙道:“你这样说,往后我回丹阳了该如何?”
两地来往,少不得还会再见的吧?
江玄瑾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衣袖上的小手,勾唇道:“离殿下回丹阳还早。”
怎么就早了?就算她走得慢,再半个月,怎么也该到一线城了啊!怀玉鼓嘴,还想抗议,却听得门外突然喧哗起来。
就梧等人收到消息,飞檐走壁地过来,比江老太爷还先到,此时站在郡守府门口,正犹豫要不要强冲。几个看门的守卫被他们这浑身的气势吓得直哆嗦,色厉内荏地吼着:“还不退下!”
就梧不退,他们就吼叫得越发厉害。
“怎么回事?”怀玉闻声出来,就见清弦他们一个个的都急红了脸:“殿下,快走!”
“去哪儿?”她疑惑。
清弦还没来得及解释,后头一辆马车就赶到了。
几个面首二话不说,直接推开护卫,上前将李怀玉挡在了身后。
江玄瑾站在门口,不解地抬头,就见自家父亲气急败坏地下了车,冲他杵了杵龙头杖。
心下一紧,他抬步过去,拱手问:“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我问你。”江老太爷压着火气道,“白珠玑是不是因为造反被关进了大牢?”
脸色一沉,江玄瑾看向后头下车的江深等人:“谁说的?”
江深想也不想就道:“白家二小姐。”
“我不管是谁说的。”老太爷道,“我只想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玄瑾抿唇,轻轻点头。
“那她现在还跟在你身边,也是你救的?”
顿了顿,江玄瑾道:“她自己聪明,儿子并未帮上多大的忙。”
“你还想帮忙!”老太爷盛怒,“帮一个忤逆之人的忙,那你成什么了?!”
李怀玉听着,知道东窗事发,不知为何反而松了口气。
她拨开面前的人,朝马车边走过去,笑道:“这大庭广众的,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老太爷若是有想问的,可以问我。”
“问你?”老太爷冷眼看过来,“你是个什么东西?”
老人家一生气,说话就是不爱给人留面子。怀玉干笑,挠着下巴臭不要脸地道:“我觉得我是个难得的宝贝。”
“荒唐!”江老太爷嘴唇都在发抖,“要不是你,玄瑾何至于冒这天下之大不违!要不是你,他还是堂堂正正立于朝堂上的紫阳君!”
就梧站上来,沉声道:“彼此彼此,若不是紫阳君,殿下也还是好端端坐在宫里的长公主,而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四小姐!”
老太爷一愣:“长公主?”
江玄瑾皱了眉,暗暗朝就梧摇头,后者却像是没看见,挡在李怀玉面前就道:“老太爷觉得君上不值当,我等也觉得殿下不值当,这天下不止你家儿子一个是宝贝,要论谁对谁错,您还真不一定能赢!”
春日宴 第72章 驯服的狐狸
刚下过大雨,地面上积攒着清凌凌的雨水,怀玉低头看着,能看见小水滩里映出来的众人的脸。
就梧是当真生气了,剑眉拧着,直直地迎着江老太爷的目光,像护着小崽子的老母鸡。对面的老太爷眼神凌厉如鹰,龙头杖在水滩里震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你说的,是丹阳长公主吗?”他问,“那个因为杀了司马丞相而被赐死的?”
“杀了司马丞相?”白皑听不下去了,站上来就道,“司马丞相到底死于谁手里,紫阳君最为清楚,当初就冤死了殿下,如今还要再冤枉一次不成?!”
“司马旭一案,似乎并未翻出什么结果。”后头的江崇也开口,“没有人能笃定丹阳是无辜的。”
白皑气笑了:“睁着眼睛说瞎话!齐翰杀了司马旭嫁祸给长公主,紫阳君不分青红皂白,带着毒酒送了长公主归西!他是心里有愧才去重审的这一案子,人就在这里,你们大可问问!”
众人都看向江玄瑾,后者僵硬地站在江家人的前头,沉默片刻,颔首:“司马旭的确是齐翰所杀,皇帝包庇齐翰,并未定罪而已。”
老太爷一噎,又看向李怀玉,冷笑道:“所以你嫁来我江家,就是为了讨债?我儿听从圣旨送毒酒,你不记恨下旨之人,倒是顶着我江家儿媳之名造反,好将我整个江家都拉下水?!”
李怀玉抿唇:“我没想造反。”
“老太爷,烦请您把事情了解清楚再开口。”就梧道,“好歹是长辈,偏听偏信地来指责人,不觉得有失稳重?殿下当日为何会背上造反的罪名?还不是想救紫阳君?谁曾想救了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你说谁白眼狼?”江焱拨开人群站了出来,皱眉挡在江玄瑾身前,“你家殿下声名狼藉在先,自己败光了自己的信誉,还要怪我小叔不信她?小叔当时知道什么?他只看见你们带人围攻御书房!试问,谁会觉得你们是去救人的?”
“问一句很难?”白皑道,“他当时但凡念了一丝夫妻之情,也不会把剑架在殿下脖子上!”
“你要我小叔怎么问?”江焱冷笑,“好不容易愿意娶亲,娶回来的却是个披着羊皮的恶狼!这大半年,小叔待她不好吗?她若是提前向小叔坦白,何至于会有后来的事?”
“坦白?”清弦嗤笑,“告诉紫阳君,她是借尸还魂的长公主?那下场怕是比现在还惨。”
“所以,你们殿下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来接近玄瑾的?”老太爷目光阴沉,“知道有不共戴天之仇,却还是嫁了他为妻?”
“这还不简单?接近小叔,好报仇呗!”江焱道,“我们都当她是白家四傻子,她怕是一直在心里笑咱们,好骗得很。”
“君上冤死殿下在先,殿下欺骗君上在后。”就梧道,“烦请各位分清楚,没有因就不会有果。”
江玄瑾脸色有些难看,李怀玉也垂着眼没吭声。
两人一直回避的东西,竟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被两边最亲近的人给挖出来,针锋相对。江老太爷看起来是当真气极了,就梧这边也是怒火高炽,要不是中间还夹着他俩,直接打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有因有果了,那就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我儿!”江老太爷一杵龙头杖,地上水花四溅。
“这话该殿下来说才是!”清弦冷笑,“若不是君上执意相留,殿下早就走了,谁稀罕跟你们在一起?一股子假清高的味道。”
“真小人自然觉得君子假清高。”江焱反唇相讥,“我家可都是堂堂正正的人,比不得你们这些入后宫当面首的!”
这话说得难听,李怀玉的脸霎时就沉了。
“面首怎么了?”她轻嗤,下巴点着清弦朝江焱道,“他单枪匹马除贪惩恶的时候,江小少爷怕是还在喝奶。”
江焱一愣,别开脸道:“靠女人吃饭的面首,还会除贪惩恶,说出去谁信?”
“爱信不信。”怀玉给他一个嘲讽的笑容,“自恃清高的人,向来以为众人皆醉他独醒,端着副没用的架子守着些破旧的规矩,除了被人当枪使,也就只会妄评他人曲直。”
“你什么意思?”江玄瑾冷着脸问。
“我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看他这表情,李怀玉脸上嘲讽之意更浓,“你江家名门正统,自然不屑与我等小人为伍。”
说什么她都可以忍,怎么骂她也没关系,反正她都习惯了。但要这么说她身后这些人,怀玉忍不了。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心怀壮志顶天立地的?当初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同她走上这一条邪路。他们的功绩,一点也不比前朝官员少,凭什么要站在这里被人侮辱?
下颔紧绷,江玄瑾有些生气。
他已经踏出了很多步,已经走到了她的门口,但她为了这些人,竟然把门死死关上了。
显得他有些可笑。
她心里好像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她的皇弟、她的面首们、还有陆景行,每一个都排在他前头,每一个与他冲突,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
这算什么?
指尖发紧,江玄瑾收拢了手:“殿下主意已定?”
“不敢再劳君上费心。”怀玉朝他拱手,也朝后头的江老太爷拱手,“就此别过吧。”
“慢走不送!”江老太爷冷声道。
打了个响指,李怀玉回头,很是潇洒地道:“咱们启程。”
就梧等人低头应下,侧开身子让她先走。白皑悄悄打量她,见她好像没什么难过的情绪,才轻轻松了口气。
他们都知道,紫阳君是殿下的劫数,分开总比一直黏着好,长痛不如短痛。
“怀玉!”没走太远,徐初酿提着裙子追了上来。
李怀玉回头,看着她笑:“真要跟我们走?”
“嗯!”徐初酿颔首,又拉着她看了看后头,道,“今日是那白二小姐引老太爷来的,她就是想与你过不去!”
“正常。”怀玉耸肩,“好端端的嫡小姐,一直被我这个四傻子挤兑,一旦有机会,她定是要报复的。”
“可你当真就这样让她得逞?”徐初酿有些遗憾。
怀玉拍了拍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就算没有她,我和江玄瑾,也早晚要走到这一步。”
她一直在回避,假装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拿着合作当借口,成全自己可怜的私心。然而他们不可能合作一辈子的,也不可能再花好月圆,这是一早就注定了的事情。
心里有不甘心,也就只有那么一点。
若是还有来世就好了,还有来世,她不当这叱咤风云的长公主,只当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坐在墙头等他经过,再跳下去砸他,让他带她回家。不骗他,不算计他,就宠着他,哄着他。
水珠落下去,砸在地上的小水滩里,碎了一张苍白的脸。
徐初酿手忙脚乱地给她递帕子:“你别哭,别哭!我不提那些事儿了!”
“我没哭啊。”李怀玉莫名其妙地抹了把脸,然后抬头看了看天,“下雨了吧?”
就梧沉默,很是配合地将衣袖撑在她头顶,假装真的下雨了。
怀玉哈哈大笑,捏着帕子狠狠地抹了把脸:“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有人曾把手放在她手里,温柔地答过这么一句。声音穿过光阴,带着浅浅的梵香,清晰地响在人的脑海。
怀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笑着握成拳,塞在衣袖里就往前走。
“徐初酿!”江深追了上来,恼声问,“你去哪儿?”
初酿回头,皱眉道:“我要去陪怀玉。”
“你陪她干什么!”江深微怒,他身上也有伤啊,虽然不重,但她也不至于连问也不问一句!
平静地看他一眼,初酿问:“那我留下来干什么?”
继续看他和孤鸾催雪缠绵,还是继续给他做各样的吃食,然后被他漠然地放在旁边,看也不多看两眼?
江深皱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初酿朝他行礼,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前头的人追去。
“公子。”孤鸾上来扶着江深,柔声问,“您还好吗?”
江深止住想追上去的步子,轻笑:“我有什么不好的?她走了是她的损失,我少了她,还不能过了不成?”
没错,徐初酿一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他这么舍不得,也不过是不习惯罢了。脸已经拉得够多,她不肯下这台阶,执意要走,那他强求个什么?
风流恣意的江二公子,哪里能缠着个女人不放?
轻轻拂了拂衣袍,江深若无其事地转头:“回去跟老太爷复命,我尽力了,怪不到我头上。”
孤鸾笑着点头:“妾身明白。”
一直在后头看热闹的宁镇东微微一笑,招手喊了人来,让他把消息带回京都。
长公主和君上彻底决裂,这可是个大好的消息。
李怀玉等人连夜赶路,径直往一线城而去。陆景行半靠在车内的软枕上,道:“丹阳境内传来消息,徐仙他们已经帮你清了一些小麻烦,等你过去,直接接管主城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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