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袍子君休换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许辞凉
林深把粉笔折半扔向小郭:“不懂的话就闭嘴!出洋相!”
那粉笔刚巧扔进他顶头上那搓黄头发里,像被一张网罩住。陆小郭摇了好几下头,粉笔才掉出来,大家都呵咯咯哄笑。
林深将整首诗写得工整以后,敲重点向大家解释:“是‘戴天山’而不是‘天山’,诗人李白还在这座山寺里读过书呢!他去探访山中的道士,结果没遇到,转而向我们描述了戴天山的美丽景色。”
“喔,这么说锅盖哥哥又错了一回!”
陆小郭羞笑着把脸扭朝躲开。
稚嫩的口音,整齐的诗声渐渐传出:
“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雨浓。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林深带着他们朗读古诗,赏析释义后讲:“小时候我爷爷最爱李白的诗,我的‘林深’两个字便是出自于这古诗之中,‘林深时见鹿’。”
“哇…”大家欢呼着明了。
只有陆小郭竖起眉头,撇白眼,嘀咕:“分明一个卖盗版的婆娘,装什么文雅人清高人士!”
不知道是出于默契还是林深长了一双千里耳,陆小郭嘀咕得再小声,他仍然被林深瞪了一个圆鼓鼓的眼神。
“林
第六十四章 异国他乡惘韶华
美国的阳光,相对中国来说会更晒,这点向冬漾一来到这边就这样强烈地认为。他时常跟镜子里那个黑黝黝的人对视,自问:姐姐在这里生活了六年,我还差她一年,为什么她没见黑,我却黑了
扭开水龙头洗把脸,又是婆婆妈妈的水速,他意识到,水电费拖欠了好几个月,再不补齐,可能要过原始人的生活了。所以那个问题就有了答案:因为姐姐会赚钱会保养,而我,什么都不会。再落魄点,洗脸水都买不起。
一句“我什么都不会”是他对自己的评价。脱离了那个用金钱筑成的家,扔掉黄澄澄的金汤匙,到了美国才发现,自己一事无成。
异国都市的生活节奏很欢快,白人,黑人,满目笑容地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像是时装秀的登场。偶尔也会看到几个黄种人穿梭在其中,只是他们嘴里流利的不是中国话,向冬漾就觉得很悲伤,悄悄地想中国,想长南。
为什么要说悄悄,因为他不敢去认可自己的想法。生怕想了中国,想了长南,再顺下去,还会想到什么。
向冬漾踏踏脚,进了一家公司,应聘面试。
与此同时,阳光的另一头,豪宅上像撒了一层金子光亮光亮的,进到这里,就连鞋底也会沾上一层金色。贵族的建筑靡风,比国王还住得高贵典雅,宏观布局上恢宏的气势,法式廊柱上微观的工艺雕花线条,随处拈手就能考究出不同阶级的奢华。
出入这里的也无疑都是贵族,今天他们接受主人的邀约,参加游泳池狂欢聚会。性感的比基尼,入流劲爆的乐队,嘴里喝的高端红酒,看他们享受生活的惬意,李笑欢都要眼红起来了。
从早上到中午,随着温度的顺延递增,便有人接连埋怨。这不,顶了一天的太阳,在露天游泳池里翻冒扑腾的白人,跟煮肉饺似得浮出热气。
“wow!isthisspringorsummer?”(喔!这究竟是春天还是夏天)
冲出几句埋怨声,人也就渐渐散去,只留下一位年轻保姆打扫残局的身影。散去的人群堆里扭回一个人头指着游泳池对保姆说:“itstimetocleantheswimmingpool.”
保姆应了主人一声:“allright,sir.”(好的,先生。)
这个保姆围着洋人布裙,头上束着一对蝴蝶结,一身洋人保姆的打扮,偶尔会顺溜一句简单的英文话,可她面上的五官是中国人的特征。
她就是李笑欢。
本来桌上一大堆的食物残渣就够她收拾的了,偏偏风还要跟她作对,将不远处屋顶上的落叶袭卷着撒向游泳池。毕竟刚过完冬,积了一层厚厚的残叶,给李笑欢的工作增添了忙碌。
李笑欢已经习惯了这样低级的工作。拖着餐具收纳框,一遍遍地弓腰收拾,偶尔有红酒翻污到围裙上,不小心打碎了什么就忙藏起来扔掉。要知道有钱人往往是吝啬的守财奴。
收拾了许久,因为游泳池的树叶杂物太多,循环过滤器里的过滤网又被堵死了,李笑欢只好去杂物间拿出捕捞工具,挽起裤脚,捞着游泳池里余下的树叶杂物。
终于捕捞完这些该死的落叶,李笑欢正清理池壁上的污垢,因为工作繁重,累得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嘭”
忽然溅起的水花扑了李笑欢一脸,她条件反射地闭起眼睛,大脑里活跃的瞌睡虫立刻被吓跑。误入口鼻里的水依稀尝到了点异味,她掀起围裙一角擦擦眼睛后,定睛时,水面上荡着一个半喝完的牛奶盒,那盒身上映着的广告儿童半淹在水里。
“lookatwhatshelookslike.”(你看她囧样。)
一群孩子在旁边笑出声,领头的那个孩子笑得最大声,是他扔的牛奶盒,也是主人家的孩子。他张口大笑,露出好几颗蛀牙,从嘴里飘散出来的牛奶香味都变成了腐臭的味道。
李笑欢看了那个孩子一眼,没有身份跟他去计较,咬咬牙,低下头继续工作。很快,游泳池里扑通扑通传来小石头入水的声音,那群小孩子又在比赛扔石头。
“herfacewasunhappy.”(你看她的脸色。)
“letsjustplaywithus.shewontswear.”(咱们只管玩咱们的,她不会骂人的。)
…
李笑欢听见他们叽叽咕咕,不用想也知道,那群孩子又在编排自己。自从她来到美国的每一份工作,都因为她的英语太弱而无法正常交流。一但沟通出现障碍,什么工作都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在这贵族人家里当保姆,是她做得最久的活计,只因为这家的女主人懂中文。虽然是这样,不如意的事情还是有很多,除了佣金略少之外,就是那个调皮坏事的孩子,每次都会恶意地给她工作增加负担。一个人捣蛋还不够,最怕他跟伙伴们强强联合,例如刚才。
那群孩子,说得好听了是捣蛋捉弄她;说得不好听了就是丑恶鄙视的嘴脸。
即使这样就算是凌辱,李笑欢也只能忍着不敢爆发出丁点的脾气。
昏沉的一天剩下三分之一,终于准备晚饭了,李笑欢铺开桌布,将刀叉按数量摆放得整齐,端上菜品。只要伺候好这些贵族用完晚餐,她就可以在不起眼的角落吃着属于自己的晚饭。如果这家人入睡得早,她还可以悄带一些珍贵的色拉或者鱼汤回去给向冬漾。
说起向冬漾,李笑欢就会很心疼。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接受家里的的资助,憔悴了不少。
李笑欢拖着沉重疲惫的身子回在路上,身上油腻的味道很浓,过街老鼠闻见了都会溜出来,李笑欢踩重了脚步声,它们立刻惊慌失逃。
简约稍旧的楼房,在美国人的眼里,跟贫民窟没有什么两样。向冬漾跟李笑欢就是居住在这样的环境里。
“嘎吱”一声,李笑欢推开了屋门,这扇门只要被推开,就会发出很难听的声音,因为门转轴处早就钝锈了。
一开门就是黑沉沉,看不到一点光亮,却闻得到阵阵酒味,还有忽轻忽重的呼噜声。李笑欢朝开关处摸索去,按下灯的开关,就看见向冬漾躺地睡的醉意,手边还拿着触地的酒瓶。一地的酒瓶怎么样歪,身体就怎么样歪。
“唉!”李笑欢的叹气声很轻,生怕把向冬漾吵醒,又很想为他叹一声内心的荒凉,再轻手轻脚把他挪回床上。
她都数不清这五年来挪了多少次这样的他。向冬漾颓废的样子,一直保持着,尤其是近年毕业以后,加了几分严重。
李笑欢盯望这个满脸憔悴,一脸胡渣渐长的男人。
她为了这个男人,一眼就爱得不可自拔的男人:罔顾学业,一张退学申请书,可知在心中孰轻孰重;不远万里,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陪他漂洋过海;休戚在侧,哪怕沦落到给人家做保姆,让那群孩子欺负,她也心甘情愿。
当年,李笑欢刚找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他被恶势同学霸凌,亲眼看着他的行李被那些人扔掉,淋了盆水后被赶出宿舍;听过那些白人用英文骂他最难听的词汇,也陪他一起挨过最狠的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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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飞机一点点降下,天也才刚刚大亮,还没有看清楚那些建筑物,就被模糊久远的红色裹成一片,从红透了半边天,在飞机上看木棉花,向冬漾还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荣幸呢。他不敢多看,看得眼睛疼疼的,因为他的眼眶里也泛出了丝丝红色。李笑欢就坐在他旁边,心里也酸酸的。
下了飞机后,他们哪也没有先去,就来到了红纺画廊。
进了红坊画廊,可能是向冬漾来得太早,画廊才刚刚开门营业,他们都忙碌着筹备画展上的相关事宜。向冬漾一路进去,看着这四周的布景连同藏画,五年了,陌生又熟悉。以往离散的岁月,都从遥远的记忆长河里迸发出来,然后脑海里各种各样的往事飞快地运转。
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为什么偏偏大张旗鼓地留下回忆呢向冬漾也不知道感慨些什么,就站在那幅《寻棉》画上呆立。表情上也有了画卷上褶皱弯曲的线条。
不远处领班人踢了一下脚边的框子催促他们:“快点,把那些旧画都下架集中到这个框里来,等会做赠送活动或者是低价把它们出售了。”
向冬漾扭过头,看见一批卷画被随手扔了进去。像垃圾被扔进垃圾桶。
余秋波从一旁走过,看到驻足的向冬漾,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特的摆正了他的老花眼睛,确定以后才唤出:“冬漾”
向冬漾听到一声老气的呼唤,便转去过去,看见一头白发的余老先生。
“余老师。”
余秋波连忙说:“还真是冬漾,当年那件事情以后就再不见你了,这么久了,也不联络一声!”
向冬漾不好意思低下头,当年那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南,余老先生自然也是大概知晓。
“余老师,把我的这幅《寻棉》处理掉吧。”
向冬漾低压压的话音差点没有惊了余秋波的老耳,余秋波惊问,“当年你不是最喜欢了吗,一天都要来看上好几十次!”
李笑欢站在旁边瞧着这幅画,她也微微凝眉。又听向冬漾说:“随着年龄的增长,连自己都瞧不起当年亲作的画,撤出去吧,也免得丢人现眼。”
向冬漾说完扯下了画框,把里面的画作抽出来卷好,往收旧画的箱子里扔去,余秋波想阻止些什么,可要说的话随着那画“哐”一声,沉回了心底。
旁边有个声音响起:“余老师,这里有份协议需要你过目签名。”
余秋波也招呼不了向冬漾多久,便说道:“冬漾,你们先到处看看,等会我们再叙旧。”
“嗯。”
向冬漾随处望时,目光停留在姜晓棉的那幅星辰画上。
李笑欢也顺着他的目光观赏这幅画,不过是一些星星并一个大圆月而已,自己也瞧不出向冬漾为何看着它不放,就问:“你看了这幅画这么久,是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向冬漾没有回答李笑欢,黑着脸走出了画廊,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我要出去散散步,你可以不用跟来。”
可李笑欢怎么会听话真的不跟过去呢像个影子一样,就暗暗地跟在他身后。向冬漾也没有多说什么。
姜晓棉一大早就从木棉花大道散步而来,木棉花开了,整个长南就在春天里苏醒了,花开伴着花落,木棉树下的拾花人也渐渐踏泥拾花。
赏花的人极多,捡落花的人也多,可他们对木棉的爱又如何真呢不过是捡了几朵花儿,拿回去煮成汤吃一顿,或有一些顽孩,举着花儿同伙伴们笑闹一阵后又随手扔在马路上,让它任人践踏。姜晓棉真的很不喜欢这些人,她经常在恼,这么漂亮的人,为什么人一定要去吃它呢像人们会把活泼可爱的动物宰了做成珍馐,扒了狐狸的皮毛做成华服。
可是跟谁恼呢这就是世界。
姜晓棉轻轻踏脚走去,脚边几乎要踩过那一抹木棉红。
《红楼梦》有林黛玉葬花,不也是生怕花儿被人作践了吗
想到这点,姜晓棉感同身受。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姜晓棉吟了一句龚自珍的诗句,弯腰将水泥路面的木棉落花拾起,抛向树下的春泥。
她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诗:“我悄然无声被埋入你踏过的泥土里,没有人会发现这朵红木棉为你而开。”
“嘿,你刚刚在嘀咕什么”
姜晓棉正在沉思,韩非然从后面拍了她一下,给了姜晓棉一个不防头的激灵。
她略笑:“没什么,我就是有些感触而已。”
“是什么感触,让你这么沉迷”韩非然不依不饶,坏坏地问:“莫非是想我了”
韩非然的玩笑让她说不出别的话,不会顺着他的话玩笑下去。她赶紧回答出实情,“哪有,我只是不喜欢这些花落在马路上而已。”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韩非然就四处看看环卫工人置靠在旁的长木扫帚,拿起扫帚把落地的木棉花刷向两边的泥土里,他半开玩笑地说:“我虽然不能扫尽整条长南路上的木棉,但是我能扫尽你眼前路上的木棉。”说完就真的没有放过这条马路上任何一朵落地的木棉。
姜晓棉追上去,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而以,你不必这样当真。”
韩非然回过头来,笑答:“你就算说的是句玩笑话,我也把它当得很认真!”
可是韩非然不知道,姜晓棉不想把他的认真当得认真。
一会儿后,韩非然放下扫帚,拍了拍手掌上的灰,跑过来回到她身边指说:“喏,你看,前面的路都是干净的!”说后又顺着姜晓棉的眼神望去,期待她会感动些什么。
姜晓棉把眼神放在人迹纷纷踏行的路上,果然不见一丁点红。她这时心想:一时不见,又能如何
才看了几秒,视线还没有拉得很长,就突然被韩非然拉转回身,轻轻贴往他怀里。姜晓棉试图挣脱,欲要扭头排斥,可是被他的手掌扶摁住了头部,他好像是不让她乱动。
韩非然的眼神如把锋利的刀锋出鞘,直逼着前面不远处的向冬漾。
两个大男人刹那目光交集,向冬漾稍停下脚步,再没有任何向前的动作。如果他再往前一步,韩非然那双恨意的眼睛,都要把向冬漾看出血。
“我们走吧。”李笑欢拉了拉向冬漾的衣角,两个人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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