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哥来打酱油
雨点般的石块砸入了吐蕃人的大队当中,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大地,密集的人群中现出一块块空白,只是很快又被填满了,那些吐蕃步卒跨过他们的同伴,眼都不眨地冲向远处的城池。
“二百步,弓弩手。”
“上弦!”
刘稷看着城下的吐蕃人装束,心里松了一口气,这里头明显不像昨天一样,全是黑衣黑甲的重骑,而是以轻步卒为主,看来吐蕃人与唐人一样,都不愿意用精锐进行消耗战。
城头上,一排排箭头伸出来,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摄人的光芒。
“一百五十步,速射。”
当人群冲入箭矢的范围时,城下的投器已经准备好了第二轮的石弹,这些汉人经过了许多天的操练和昨日的实战,越来越显得得心应手,发射的频率和速度都在增加。
箭矢破空而去,石弹飞上高空,死伤惨重的吐蕃步卒在为数不多的重甲武士带领下,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城墙,他们的步伐同样在加快,刘稷刚刚射出第三支弩箭,一架梯子就搭上了城头。
“擂石、滚油。”
无数石块从天而降,将一些粗制的木梯砸倒,一桶桶热油淋下去,被火把点燃,形成一道火墙,那些躲避不及时的步卒,顿时成了火人,在痛苦地挣扎之后,无力地仆倒在地下。
然而,更多的吐蕃人冲上来,将梯子再度架上去,他们穿过火墙,悍不畏死地蚁附而上,眼中闪着牺牲者的狂热。
杨预手中的大弓连续不断地发射着,每一箭都是直取要害,当一个重甲武士跳上城头时,他不得不弃弓拔刀,挡在了汉人的身前。
那个武士身上插满了箭矢,就像一只浑身是刺的豪猪,嘴里怪叫着,手上的枷链急挥,将一个汉人弓箭手打得倒飞出去,在空中鲜血狂喷,眼见活不成了。
几个汉人端着木枪一齐刺出,直取他的前胸,那人拖着枷链一个侧转,铁链上系着的刺球划出一个圆圈,带着“呼呼”的风声,直击杨预的头部。
躲避不及之下,杨预的横刀劈向他的铁链,在空中将其挡住,刺球被铁链带着,在他的刀身上转了几圈,一时纠缠在了一起。
一枪刺空的汉人们趁势再刺,被那人闪过之后,一把挟在肋下,猛地一挥,几个汉人吃力不住,纷纷脱手跌倒,重甲武士扔掉木枪,看也不看那些汉人,大步上前,伸出手夹住杨预的头颈,想要将这里唯一的唐人,活活勒死。
杨预不得放开一只手,试图掰开对方的锁喉,无奈力气不够,眼见那人的大手越收越紧,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啊。”得一声,一个不大的身影扑了上来,狠狠地咬在对方的手上,重甲武士吃痛不过,只能放开勒住杨预喉咙的手,随手一挥,便将那人扔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城墙上。
正是之前,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年。
不等重甲武士继续有所动作,好几个汉人赤手空拳地扑了上来,有的抱头,有的抱腰,有的攀到背上,用拳头,狠狠地砸下去,伸不开手的,也用头或是牙齿,扯掉他的铁盔,掀起他的面甲,毫不迟疑地咬下去。
武士迫不得已,只能将双手全都松开,想要将身上的人抓下来,杨预抖掉缠绕在横刀上的枷链,一刀砍在武士裸露的手腕上,将那只粗大的手掌整个剁了下来。
武士发出一声惨嚎,下意识地抱住断手,人也跪倒在地上。
“放开他。”几个汉人松手跳下去,杨预再度挥刀,准确地砍在他的后颈处,不料刀身竟然被颈骨夹住了,武士瞪着一双牯牛般的眼睛,恶狠狠地望向他。
杨预一脚蹬在他的身上,借力将刀子拔出来,带出一股激射的鲜血,武士庞大的身躯这才轰然倒下,依然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他捡起掉在一旁的枷链,用力挥出,将一个随之登上来的吐蕃步卒打得掉下了城头。
“就这么打,把他们赶下去。”
杨预赞许地说了一声,走过几个汉人的身边,在那个少年的鼻下探了探,还有气息。
城下的号角声,急促地响起,又一波攻势到了眼前。
盛唐余烬 第二百四十三章 弱点
“再上。”
恩兰.达扎路恭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吐蕃人的阵中黑旗挥动,又一支组织起来的队伍,冲了上去,而前一只攻城的队伍,已经没有了多少人。
“达扎路恭,不能再攻了,我们吐蕃人的血流得够多了,够了。”
没庐.穷桑和一众臣子,眼睁睁看着一群又一群的部族勇士倒在城墙下,只觉得浑身冰凉,可是没有人敢去找赞普,只能来寻负责整个攻势的达扎路恭,可后者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依然站在那里发号施令,把一批又一批的吐蕃人,推上战场。
尚结息也在这群人的当中,旁观者清,他一直在观察着这些队伍的组成,大部分都出自上层权贵的家族,无论是四大“尚”族,还是末氏、恩兰氏、韦氏、管氏、朗氏这些论族,都没有例外,他已经明白了什么。
“不要再说了,你们找他也没有用,如果不是达扎路恭,死得人就不是这个样子。”尚结息将他们劝住,这些人也是老成精的,一听之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赞普的心目中,这些人的血还没有流够。
于是,这些人只能继续干看着,期望着天色早一点黑下来,再去向赞普求情,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走得这么慢过。
终于,他们听到了退兵的号角声,看着那些退回来的散碎人群,个个身上带着伤,丢盔弃甲,更要紧的是,没有一点生气。
当他们一起来到赞普的帐前,达扎路恭已经站在了那里,一板一眼地做着回报。
“今日,我们一共发动了十三次攻击,每次两到三千人,总数超过了三万,回来的不足万人,唐人的炮石愈加猛烈,许多人倒在半道上,尸体堆满了上山的路,一直铺到城墙下。”
过了一会儿,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你觉得,在这样的攻势下,还需要多少天,才能攻下城池?”
达扎路恭沉默了,这些臣子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一个挨一个地匍匐在地下,赤德祖赞恍若未觉得看着远处,眼神里有些晦暗不明。
现在形势很明显,唐人十分顽强,如果没有外援,他们可以做长期的围困,总有一天,城中会有粮草不继的那一刻,可时间不允许他们那样做,顺着赤德祖赞的视线,便是青海的方向。
良久之后,他回过头,在黑压压的身影上一一扫过。
“这些年,你们抱怨我重用苏毗人,打压老臣,对于那些改变,不是横加阻挠,就是阳奉阴违,总想着靠以前的办法,去对付一个疆土超过我们好几倍、人口超过我们百倍的强大邻国,幻想着他们会一次次地大败,把十几万、几十万人的队伍,扔在这高原上,然后你们便又能到处出击,抢掠人口、财物,过着富足的生活。”
“每次打不过了,还可以用汉人公主的名义,给天可汗写信,请求他网开一面,每次都能得逞,这样的日子多好啊,想打就打,不想打就立个什么盟约,让唐人止步。”
“现在,你们成功挑起了天可汗的怒火,没有了公主的阻碍,他不必再顾念什么甥舅之情,他现在想将吐蕃收入囊中,想让你们像突厥人一样,迁到他们的城下,接受他们的保护,不再是这高原上的主人,现在,你们终于感到害怕了,终于想起,曾经有一个,流着唐人血脉的王子了。”
“晚啦!”
赤德祖赞的声音,就像惊雷一样在耳中炸响,听得这些重臣权贵们瑟瑟发抖。
突厥,那个曾经一统大漠,国土远达四方的强大势力,已经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里,而那些顶着阿史那、阿史德名号的草原贵裔们,只能去为天可汗扛枪守门,最后在默默无闻中死去。
现如今,吐蕃人面临着同样的情形,这一次,唐人做得更狠更彻底,他们至今为止还没有留下什么俘虏,正是这样的狠辣,让他们胆战心惊,因为,赞普说得没错,唐人可以一次损失几十万人,不久之后,又能再次召集这么多人,他们有着数不清的人口,可吐蕃人才多少?一百多年以来,拼命地抢掠,也不足人家的零头。
这个弱点是致命的,没有了人口的来源,仅仅凭着高原上极低的生育率,他们哪有资本去打消耗战,唐人只要抓住这一点,步步蚕食,总有一天,会将势力拓展到逻些城下,这也正是哥舒翰在青海所采取的步骤。
然而,比之更为要命的是,唐人远不只青海一路威胁,任是谁也没有想到,伤口会从勃律被撕开,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那些曾经驯服无比的属国,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勃律、尼婆罗、甚至是象雄。
逻些城只是一个象征,象征着,吐蕃人已经走到末路。
“天神在上,请救救你的子民吧。”
没庐.穷桑、尚结赞、尚结息、末.东则布等人嚎啕大哭,站立一旁的达扎路恭也四肢着地,匍匐在他的脚下。
赤德祖赞站起身,走到他们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能拯救吐蕃的,不是天神的怜悯,也不是我,而是铁和血,没有与敌偕亡的心志,就没有同强敌谈判的资格,收起哭声,拿出你们的勇气,让唐人看一看,吐蕃人的祖先,是如何一步步成为这高原上的主人的。。”
“明日一早,继续攻城,我的禁卫军,将是第一阵。”
他的话,让所有的重臣都停止了哭泣,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主君,仿佛第一次看到,他的真实模样。
逻些城头上,那些战死者的尸体已经被清理一空,墙道、城头上到处都是流淌的鲜血,刘稷顾不得肮脏,一屁股坐在墙道上,背靠着墙垛,一边吸着气,一边指导郎中为自己缝针。
他连拿针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的手抖个什么劲啊,又不是戳进你的皮肉,疼死老子了,找帮小姑娘来,也比你强得多。”
“戍主恕罪,小的从未听说这等法子,你忍忍,马上就好。”
那郎中被他骂骂咧咧地说了一通,慢慢地手上就稳了许多,左右病者都不怕疼,他怕个什么劲啊,照刘稷的要求,先用清水洗净再用烈火消毒,然后用干净的针线一一缝上,虽然伤者吡牙咧嘴,可他知道,那不过是表象,为了分散对于疼痛的注意力而已。
“成了,你看看,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刘稷的身上有两道需要缝合的口子,一道在手臂上,一道在腹下,得益于精良的铠甲,都是入肉不深,但是皮开肉绽的那种,甲胄能起到的作用,就是如此,许多吐蕃重甲武士,身中数箭依然行若无事,他也不例外。
小口子的箭伤,拔掉箭头,敷上伤药包扎好就行了,只有这种长长的口子,为了加速凝血,才需要缝合。
“做得不错,下头还有这等伤处,你照例施行吧,注意要洗干净,否则会适得其反。”
郎中带着敬佩的眼神走了,刘稷一头倒在城墙上,动都不想动,今天的战事虽然不如之前那么猛,可是持续时间之长,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他同张无价等人连续轮换,到后来连轮换的功夫都没有,只能咬力死顶,累得几乎脱了力。
而正是因为他始终站在第一线,才让那些第一次与敌人正面交锋的汉人,没有溃逃,反而越战越勇,只不过伤亡可想而知。
他们已经尽力了。
现在刘稷只想闭上眼睛睡上一觉,就在眼皮子渐渐发沉的时候,一个人影模模糊糊地走过来。
他本以为是封常清,睁开眼一看,却是自己的师父田珍,他想挣扎着站起来,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按住了。
“撑得往么?明日,你歇一歇,某替你打头阵。”
刘稷咧嘴笑了笑,汉人的英勇和自己的努力,正在得到他们的认同,这是好现象。
盛唐余烬 第二百四十四章 怪味
实在太累了,这一觉仿佛睡了一个世纪,就连号角、厮杀声都无法将之惊醒。
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刘稷试着动了动手臂,伤口处已经不再渗血,也没有化脓发炎的现象,愈合只是个时间问题。
坐起身一看,才发现这里就是以前自己的住的地方,吐蕃人的王宫,后世的旅游胜地,布宫,传说中松赞干布为了迎娶文成公主修建的著名建筑,或许,这里还是他们春宵一度的地方,如果七十多的松赞干布还有能力的话。
由于建在城中的最高处,离着正面的城头有些远,耳中只能听到隐约传来的声音,这些声音提醒了他,目前处于什么样的环境。
刘稷将做为内衬的粗麻布衣套在身上,再拿起放在一旁的各种甲胄的部件,将它们一一绑在身上,抱上自己的铁盔,扛着那柄硕大无比的陌刀,走出了宫门。
突如其来的冷空气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数日来的疲乏一扫而空,浑身上下仿佛又充满了无穷的力量,而远处的厮杀声愈加清晰,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就在顺着长长的走廊,经过一个屋子的,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跑了出来。
“杨鹄子,你跑什么?”
杨预面带尴尬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伤得重不重,要不还是歇着吧。”
看着他那躲闪的眼神,刘稷忍不住瞧了瞧那间屋子,里头黑乎乎地没有点灯,顿时明白了:“我说,你口味也太重了吧,吐蕃女人也下得去手?”
“胡说什么。”杨预唬了一跳,忙不迭地伸手去捂他的嘴:“某听闻你捉到了吐蕃人的王后,昨日宿在这里,早晨起来就想着去瞅一瞅,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手指都不曾碰过。”
刘稷相信他说得是真话,此刻他的衣衫整齐,发型也是丝毫不乱,面色正常,根本不像做了什么事情,不过面上却是显得疑色重重。
“当真只看没动手?”
“某骗你做甚。”杨预只差赌咒发誓了:“也不知多久没洗了,身上一股子怪味,凑近都受不了,动手?杨某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这倒也是,尼婆罗的小娘子,不比她们精细?”刘稷理解地点点头:“不过我还劝你一句,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让人看到,都是麻烦。”
杨预满口答应:“说得是,都怪某一时好奇,这就走,歇了这么久,该轮到咱们上去了。”
说完,便一溜烟地跑掉了,刘稷本想把门给带上,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又走了进去。
芒保杰细登被捆住了手脚,嘴里塞上了布团,扔在一张炕床上,听到声音,她转过头,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步步逼近。
随着来人的走近,惊恐在她的眼里闪现,那是一个全身披甲的唐人武士,有如壁画上的魔神,让她在一瞬间感觉喘不过气来。
因为她认出来,就是这个年青的唐人,毁掉了她的一切。
被唐人捉住,芒保杰细登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甚至想到了会被那些下贱的汉人,蹂躏至死,可是没想到,被他们扔到这个屋子里之后,每天都会灌上一顿吃食,然后便不理不睬。
看来,是自己的身份,让唐人有所顾忌,或许会被作为战俘献给天可汗,就像五年前,她的女儿和女婿一样。
昏暗的光线中,刘稷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难怪杨预要夺路而逃,走到床边,一股难闻的味道就扑鼻而来。
看守这里的是汉人,他只是吩咐了一句就没有再去管,大军到来之后,紧接着就要应付一系列的危机,他都几乎忘掉了,城里还有这么特殊的一个俘虏。
或许是城中唯一还活着的吐蕃人。
“他们没有为你打水洗身,也没有准备便器?”刘稷忍住呼吸,上前扯掉她嘴里的布团,用吐蕃话问道。
芒保杰细登不知道他的用意,一言不发地咬着嘴唇,盯着这个唐人,似乎在害怕,他下一刻就会扑上来。
看着她的表情,刘稷突然间明白了,汉人并没有打算虐待她,而是她自己,在用这样的方式,自保。
这样的味道,的确会熄灭任何男人的欲望。
这个时空的女人啊,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在刷新他的认知,心狠手辣头脑聪明,难怪会诞生出武则天这样的怪胎。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再将布团塞回去,这样的女人,是绝不可能轻易结果自己的。
“你的丈夫、兄弟、儿子,就在城外,他们集结了吐蕃人剩余的所有力量,你最好祈祷,他们不会打进来,因为,到那个时候,汉人会一把火点了这里,将你烧成灰烬。”
刘稷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出去,他已经快憋不住气了,还没出门口,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我会祈祷,这一天,尽快降临。”
咬牙切齿。
走出王宫,一路上尽是退下来的军士,无论认不认得,对方都会同他打个招呼,经过象雄人的驻地时,小四小五也在做着准备工作,守城战,是锻炼菜鸟的最好实战场所,用为数不多的老兵带着,就能得到快速地成长,只要最后活下来,都能成为可用之兵。
再往前,越是接近城墙,伤兵渐渐多了起来,不但有汉人,还有为数不少的唐人军士,甚至他还看到了田珍的身影。
“师父,你挂彩了?”刘稷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小伤,死不了。”田珍是第一次做这种缝合,痛得直抽气,只是嘴上不会露出来。
“吐蕃人玩命似地往上扑,全是精锐,你师父我差点就丢大人了,好在中丞调度及时,让牙兵补上去,这才没能让他们得了手,后来就消停多了,这不,隔了好一会儿,也没再上来。”
连封常清的节度牙兵都出动了?刘稷心里一凛,他最担心的,就是吐蕃人不顾一切,也要先拿下逻些城,那样一来,即使最后能守住,伤亡也会大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最坏就是,一旦守不住,这里的十多万百姓,全都会成吐蕃人发泄的对象。
他不得不离开师父,赶紧到城墙上看看究竟。
盛唐余烬 第二百四十五章 防备
梁宰是个身材普通、相貌也普通的男子,他能得封常清看重,是因为做事勤勉,由一个押粮的队头,逐步积功升到了守捉使,掌管的,还是四镇最为重要的一座军镇,正当龟兹门户的拨焕城。
此时,城上的唐人守军,全数都是他的兵,几个戍主、镇将站在他的身后,眼都不眨地观察地城外的吐蕃人动静。
距离敌方上一次来攻,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
“娘的,吐蕃人不要命,咱们也要跟着吃瓜落,某的人,不到半个时辰,就没了三成,这么拼下去,一天就该光了。”
“谁说不是呢,占了人家都城,怎能让人不下死力,他们的赞普,可就在城外盯着呢。”
“咱们多少人,吐蕃人有多少,拼光了,也未必扛得住,可真要失了城,咱们这一趟,又算得什么?”
......
身后传来的这些议论,让他想听不见都难,梁宰知道部下们的性子,并不是针对的主帅封常清,而是另有其人,可这人,其实与封帅也相差无几了。
在这些声音当中,他始终没有听到一个雍凉口音,不禁开口招呼了一句。
“仁杰,你那里伤亡大么?”
马璘毫不意外,开口答道:“死了十二个,伤了一多半,同守的汉人戮力同心,方得保城墙不失,他们的伤亡......有些大。”
“没有别的想法么?”
“当兵打仗,上官怎么说,属下就怎么打,哪有不死人的,别看咱们死得不少,吐蕃人更惨,这一仗,他们精锐尽出,折损至少也是咱们的三倍,再拼上几阵,谁先拼光,还要两说呢,某就不信,他们耗得起?”
“都听到了?”梁宰赞许地说道:“马老二说得是正理,咱们出兵打仗,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能活着回去,是老天赏脸,回不去的,那也是命,和命争?你的脸大过天么。”
“某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五郎走到现在,是他拿命拼出来的,这几个月的功夫,一身的皮肉竟没有几处好的,手下的人,几乎换了一茬,谁个敢不服?与其在此说嘴,不若好生想想,如何守住这城,守下来了,什么没有?还用得着某说吗。”
“你们呀,竟想人家的好处了,他要当真发了财,会不想着封帅?封帅会不想着咱们,都是猪脑子。”
他的一番话,让身后的众人纷纷熄了议论,神情间也都是讪讪的,吐蕃人的都城,连一个活人都见不着,那些积存了一百多年的财物,任是谁也会有想法,军中流言斐语,已非一日,可谁也不敢明着说出来,只能在背地嚼舌罢了。
财帛动人心啊,更何况是倾国之财!
当刘稷来到城头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那些将校与他打了个招呼,便纷纷退下去,梁宰回过头,亲热地招呼道。
“不是说了今日休息一天吗,有你师父、某家、杨使君在,你还怕吐蕃人会打进来么?”
“好叫使君知晓,睡醒了无事,有些闲不住,便来看一看,有诸位在,城池的安危,当是无妨的。”
刘稷知道他是封常清的心腹爱将,自然不会托大,再说了,人家也是在帮着他,这份情得领。
两人并肩而立,城外的情景和前几日一样,到处都是倒毙的吐蕃人尸体,城头上的已经被汉人清理干净,奇怪的是,吐蕃人的大营有些安静,号角声很久没有响起了。
按照田珍的描述,之前的攻势应该是相当凌厉的,吐蕃人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如果后续跟不上,岂不是白干了,两人都有些不解,就在这时,城外的号角声突然又响了起来,而且异常地急促。
梁宰的脸色一变,马上一迭声发出指令:“全军备战,准备接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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