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之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言家九
余烬之国
作者:言家九
魔兽践踏,巨龙咆哮,巫师诅咒,魔法璀璨之光照耀知识灯塔!
第一章 欺暖之月
深夜,海潮声从远处隐隐传来,伴着连绵不歇的海鸟啼鸣,海面弥散着淡淡的薄雾,在明亮的月下泛起淅沥的光,寒冬的夜很漫长,所以月光懒散地笼罩着整个屋檐,即使是在近海的白石城里也然如此。
万籁俱寂,星辰和月亮悬在夜幕下。白石城里有一座教堂,自五十年前白石城在此建成的那一天起它就坐落在城镇中央,与城镇一同经受着时光的洗礼。
教堂门前本应该有守夜人的,但今晚的守夜人开小差,跑去了通宵营业的酒馆里沉迷在寻人买醉这项伟大的事业中,所以一名黄发的少年就得以趁着这个机会从半开的大门外偷偷溜进教堂,在慵懒的街灯下,消失在了大门里。
他的脚步很轻,在走廊精致的大理石地板上甚至发不出声音。
他走了很久,绕了几个楼道,又在教堂后的住舍里拐了几个弯,最后在一个熟悉的房间外停下脚步。
门缝里亮着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掏出来几个槟榔,然后敲了敲门:“喂,是我。”
“……”像是由于惊讶而沉默了一番,房门被拉开,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门后,黑发凌乱,“进来吧。”
“你听说了吗”在工作台旁边坐下之后黄发少年连气都没喘,第一件事就是对黑发少年说道,“去王都塞万进修的那个位置被纳拓老爷家的大儿子拿到了。”
黑发少年刚刚坐在椅子上,身体仿佛有一瞬间僵住,但他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埋下头说:“已经知道了,神父是传达消息的人,我离他最近,所以知道得也早。”
黄发少年剥开糖纸,把几颗球状的糖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
黑发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从工作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根还有余温的黑色蜡烛。
“你努力了那么久,在教堂干杂物,替全城的人往外写信,抄从大城市那边传来的轮亥教义,拼命地读书背书,最后考了全白石城第一的分数,那个位置本来该是你的!”
“话别说那么绝,本来也不一定是我,塞万那边也没有人说选人的标准是那次考试的分数。”他一边清理着蜡烛的丝线,一边从整齐的脊骨架上取下一根骸骨,用火星子将蜡烛点燃之后,他开始将骸骨放在烛火上烤着。工作台的两边被各式各样的书完全填满,一盏由术法驱动的灯器平放在桌面上,充当着整个房间的光源。
在灯光照映下的黄发少年看上去很俊朗,穿着也很整洁,棕色的长裤几乎和地板融为一色,左边胸前的口袋里放着怀表,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个家教良好的小少爷一样,小少爷嚼着硬糖球,嘴里发出清脆又刺耳的碎裂声。
“可那个人配吗!白石城第一富商的大公子他只有这个名头可以拿出来见人!你看看他其他的称呼——【肥猪】,【读书白痴】,【枫糖少爷】,【发情机器】……你看,他完全比不上你!”
黑发少年目光古怪地看着他嘴里的糖。
“我这是白石城本地特产!”小少爷振振有词。
“我只听说过【枫糖少爷】这一个绰号,因为他确实每次出现的时候手里都拿着枫糖制品,其他三个都是你编的吧,而且【机器】这种词在我们这里已经很久不流行了,”少年拾起一根被熏烤了一半的骸骨,拿在手里,继续放到烛火上,燃起一缕细烟,“虽然我也很赞同【肥猪】这个绰号罢了,听说他经常对手下的女仆进行骚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所以呢”黄发少年嚼着槟榔看着他工作,最后呸出一口口水,凑到他身边,问。
“没有所以了,”少年放下手中已经被烛头细火燃过一次的那根脊骨,从桌面上放着的脊骨架上再轻轻折下来一根,淡然地说,“这就是现实。”
黄发少年的表情在一瞬间低沉下来,好像槟榔是他某种情绪的约束点一样,他说:“我要是你,我肯定忍不了,自己应得的东西被其他人不合规矩地抢走,说真的,我要是你,我现在就跑到纳拓老爷的家里,逮住那个肥猪就是一顿乱揍,把他那生孩子的玩意都给打断!”
“哪有什么规矩……”少年叹了口气,掂起身边一个盛着清水的碗,倒水洗了洗满是脏灰的手,“他们根本就没有把完整的规矩放在你的面前,如果你想要规矩,他们立刻就能把自己准备好的规矩拿出来,告诉你说他们就合规矩,到时候你才是跳梁小丑。”
他找来毛巾擦了擦手,回头轻轻地看了黄发少年一眼:“这就是你要的规矩”
黄发少年一时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有些火大地对着面前这个冷静到不像自己同龄人的黑发少年说:“那你就这么忍了就这么忍了好好想想!你为了这个进入王都塞万的考试准备了多久!三个月六个月不,是三年!这是三年一次的进修机会!你知道,那个王八蛋一直都看不起你,他在私底下一直叫你流浪儿,说你这种没爹没娘的杂种根本不配去王都进修!”
他说完后愤怒地站起身像是要走,结果饶了几步之后又走回来,在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咬着牙说:“西泽,要是你不想取回属于自己的公道,要是你看着这样的现状还不会生气默不作声,那我这辈子都会看不起你!”
被称为西泽的少年沉默了。
黄发少年低头看着他的侧影,冷笑道:“你这呛人的本事要是用在别人的身上得有多厉害,别人要是想呛得过你还得靠关系。”
他说的没错,西泽确实很会呛人,因为他知道什么是规矩,他的行事逻辑从来都很严谨,所以他根本不会犯错,也不会留下任何让人诟病的马脚。而只有他这样真正知道规矩的人,才知道自己该如何在规矩允许的范围内违反规矩。
过了一会,烛光渐渐变得发黑,黑色的蜡油滴在工作台的桌面上,透出隐约的光彩。
“韦尔,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会在这种时候默不作声,没有一点情绪的人吗”西泽轻声地问。
韦尔的表情一下子放松起来,他走了几步,扶住西泽的肩膀,说:“当然不是,我上次偷吃你一块鸡脯肉都被你隔着半个月狠狠整了一回,我自己都全忘了你还记得,你就是这么个疵瑕必报的小人,西泽。”
“那我恭喜你,”西泽轻轻地笑了起来,他抬起眼,看着站在自己椅子旁边的韦尔,轻笑道,“我就是这么个喜欢记仇的小人。”
他接过韦尔手中的槟榔,轻声地呢喃:“任何侮辱过我母亲的人,都不能好死……”
——————
纳拓家的大公子维什躺在家里的大床上喝酒,每喝一口他就狠嘬一口手边另一杯枫糖的蜜汁,大笑一声,紧接着狠狠地拍一下身边女仆翘嫩的臀部。
少女眼眶含泪,却怎么都不敢哭出声来。
“老神父那里肯定已经把消息告诉那个小杂种了,”维什一边说着一边从天鹅绒被中坐起身,用脖子上的丝巾擦了擦被糖液和酒汁浸到油腻的嘴角,哈哈大笑,“他现在一定恨我恨到想杀了我,但凭他个无能的杂种可什么都做不到!”
他在和一个男人对话,后者披着一身绒领长袍,站在窗边,手里端着一杯鲜紫色的汁液,他回头看了维什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夜幕下的白月,慢条斯理地开口:“他不用因为这件事恨你恨到想杀死你,从多少年前你叫他杂种开始,他估计就已经狠你恨到骨子里了。”
男人的语气很平静,很冷淡,像是带着某种能让人清醒下来的特殊魔力一般,维什不禁打了个寒颤,随之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像是安慰自己一样地说:“没,没事他杀不了我,而且还得看着我登上进修的席位,看着我跟使者一起离开白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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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纳拓之主
清晨,街道上弥散着冻人的寒气,洁白的寒霜在草叶间凝结,石板路的表面满是干冷,天空中隐约有落单的飞鸟掠过,教堂钟楼顶端的轮亥裔旗随风飘荡,像是在等待着谁的归来。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安静。
在紧紧封闭的教堂大门之内,如冷山般站立的老人静静地看着面前跪坐在大理石地板上的黑发少年。
少年的眼神很不安稳,视线慌乱地向着四周挪来挪去。
明明老人还什么都没有说,他就已经慌成了这幅样子。
韦尔在昨晚看完那出大戏之后就心满意足地拍拍西泽的肩膀回家去了,和十一年前搬来白石城居住的西泽不一样,韦尔是十足的本地人,他的父亲是城里有名的钟表商,做着不小的生意,家里虽然比不上纳拓老爷,但过个富足日子却绰绰有余,韦尔的父亲甚至偶尔还会帮忙出资修理教堂。
这样的少爷人物却和西泽勾搭在一块,不少人都对此感到相当不解,可其中原因始终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而正如他人所了解的,邻海而立的白石城中只有一座教堂,那教堂中也只有一位神父。
名为诺尔斯的,白石城唯一一位神父。
诺尔斯还有个人尽皆知的身份,他是西泽的收养者,也就是说……监护人。
这位老人在昨晚虽然并没有到场,但也通过其他途径得知了事件的大概情况。
大意就是,昨晚深夜,正在自己卧室中埋头苦读,准备到王都为白石争光的纳拓家大少爷维什被人用魔法袭击了,犯人袭击的手法还极为阴狠,先是从半空中破窗而入,之后用魔法将书桌旁的维什少爷打晕扒光,捆上绳子一下子扔到了窗外,紧接着敲响了纳拓家的青铜大钟潇洒离去。而在这场闹剧中,西泽扮演了听到钟声之后第一个到场的角色,他打开纳拓家的灯器,照亮了整个院子......包括大少爷的那副丑态。
神父轻轻地捏了捏鼻梁,感觉到了相当程度的棘手,他自然知道那位维什少爷是个什么人物,也不会相信那所谓的争光和书桌,但有一件事毋庸置疑——那维什少爷确确实实地被扒光后吊在了窗外。
有谁会这么做呢
换句话说,有谁既有这么做的动机又有这么做的能力呢
按理说西泽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本应被排除在外,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从小在教堂长大,谁也不能保证他没有从教堂中学到什么魔法,况且他这么做的动机也最大,而且他到场的时机……无论怎么看都太可疑了。
在心中长叹一声,神父沉默着低下头,看着愈发慌乱的西泽,缓缓地开口:“昨晚,在纳拓家的院子里,发生了一件相当不好的事。”
“啊,我知道!”西泽赶忙回答说,他的右手食指下意识地绕住了耳畔的一缕发丝,“我也被吵醒了,所以我也去看了,哇,真的惨……”
他看着神父越来越冷淡的眼睛,声音也逐渐微弱下去。
“是你做的吗”神父沉声地问。
“我打开了灯……”西泽伸出手指在胸前胡乱地比划着却又说不出任何能袒护自己的话来,没办法,在这个养育自己的老人面前他实在做不到撒谎,此时的他全然没有昨晚实施计划时的冷静,更没有了那股和韦尔全然不同的成熟感,反而像一个偷鸡被父亲逮到的孩童,羞谨又犹豫。
神父长出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是怎么去做的”
传闻里说那个犯人从天而降破窗而入,以魔法打昏了那头猪猡,并将他吊在了外面,最终纳拓老爷被钟声惊醒以后姗姗来迟,才从围栏上救下了自己的孩子。
但神父哪里会信那种鬼话,作为真正魔法师的他无比清楚,如果真的想做到那种程度那至少也要学会三门以上的魔法,而西泽完全没有那样的能力。
……最主要是他认识那位纳拓老爷,也熟悉他,纳拓老爷其实是个世间罕见的夜猫子,白天睡觉晚上活跃,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位老爷绝对不会毫无作为。
西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神父完全明白,西泽根本不会任何魔法,他从小接触的书本都经过了神父自己的手,轮亥教义和报纸时事也是如此。
所以他有些好奇,好奇这样的西泽是如何超乎了他的预料。
西泽抿着嘴,最终小声地说出来两个字:“铭骨……”
神父回忆了一下,很快便从自己的脑海里找到了这样东西,在仔细回想了与其有关的一切信息之后,他只能无奈地感叹一声:“是那一次性的魔法道具吗……”
这算是相当无人问津的一种技术了,因为它太低阶了,低阶到完全不会魔法的普通人都可以花上一些时间和魔法道具做出来,如果非要打比方的话,制作铭骨的过程大概就是搓个火球术点燃柴堆,没有必要,显得多余。
如果不是今天西泽提起来,也许有关于它的知识还会在神父脑海的角落里被掩藏下去。
“原来如此,魔法蜡烛吗。”
听到这句话之后西泽就知道自己要挨训了。
“于你而言,魔法是应该被用于报复的”神父叹完气后,转过来认真地看着他,说,“西泽,当我发现你的天赋时,我是非常惊喜的,但你不该如此使用你的天赋。”
听到这里西泽眨眨眼睛,抬起头,虽然明知不该如此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神父,我的魔法天赋很强吗”
“魔法天赋”神父摇了摇头,说,“不,你只是愿意去努力而已,你房间里的那盏灯器是我给的图纸,那盏灯器如果是魔法师来做的话,大概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就好,即使是普通天赋的人也只需要一个月罢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西泽先是愣住,而后目光逐渐暗淡,最终深深地埋下了头,低声地呢喃:“我却……用了三个月……”
神父目露不忍,轻咳一声,说:“但你这种天赋反而是很多人所没有的,你要好好珍惜,也许你很适合成为学者……或者和我一样的神职者。”
西泽的眸子逐渐黯淡,无力地点了点头。
他不是小孩子,当然听得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可以选择接我的任,或者成为学者,但你绝不可能成为魔法师,这种无力感就像是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在雨中痛哭,却什么都做不到。
“纳拓家那边,如果他们来问的话,我试着给你沟通一下,”神父叹了口气,“我会说谎,告诉他们你与此事无关。”
黑发的少年一下子抬起头,眼中忽然有了光彩:“神父……”
对于神的信徒而言,再也没有什么比欺骗更加让人心痛难安的事了,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西泽第一次听到神父说自己会去说谎。
“不神父,我……”他下意识地说,“是我的错,应该让我向神……”
神父打断了他的话,只是叹气:“我对你的状况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也理解你的报复心,但这样是不对的......现在,你出去吧。”
“可我……”
“去吧,门外有人一直在等你,”神父摆摆手说,长袍垂在地面上,“但你必须得到惩戒,罚你每天去图书室抄写轮亥经义,一个月时间。”
西泽最终还是站起身,抿着嘴,对神父的背影行了一礼,缓步消失在了门外。
——————
韦尔紧张地看着西泽从屋内走出,小心翼翼地问:“没事吧神父有说要惩罚你吗”
西泽神情失落:“有,说要让我去图书室抄写轮亥经义,要抄整整一个月。”
韦尔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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