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仗剑大河东去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刀一耕
说起这个,又有些过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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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家族
顺着这个思路,就好比时间与人物织成的网被扯起了一根线,连带着,整张网都被周昂一把掀了起来。
一时之间,他脑海里闪电般掠过许多念头。
想到就去做!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把事情理出一个脉络来,周昂随后就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扭头瞥见一摞线装书上的蓝布头巾,取了来拍打一下,拿了带子,仿着记忆中的做法,自己把头巾带好了——在这个世界,这叫正装。
男子二十而冠,加冠就算成年人,但读书人又讲究个束发而读——七八岁之前,扎个小赳赳就成,那叫总角,但七八岁了,要开始读书了,出去要见世面,就得郑重地把头发都扎起来,就叫“束发”。
要是发髻上再包个头巾,就比较讲究了,这就好比现代社会,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同学弄一身小西装穿上,就显得很郑重,参加个典礼什么的都没问题。
周昂幼年丧父,但束发读书的事儿并没有耽误,虽然到现在还未加冠,只有名,没有字,也就是没有成为法理意义上的成年人,但规矩并不是死的,带上头巾出门,走到哪里,大家都会以成年人的的规格来对待他了。
按说去自己的亲大伯家,戴头巾反倒显得过于正式了些,但周昂却觉得,这一步是必须的——越是亲近的人,自己越是有必要透过一些细节的东西告诉大家,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周昂了,我正在做出改变!
因为过去的那个周昂,实在是太宅太书呆气了!
…………
收拾完自己,周昂还特意跑到院子的水缸前低头打量了一番,觉得可以了,这才随手带上门,也没有什么锁,迈步就上了街。
大唐国实行里坊制,据说国都长安有一百二十八坊,翎州自然是没法比的,但三十六坊的规模,搁在四十一个郡治里头,也已经不小。
周家搬过一次家,周昂的老爹过世前置办的大宅子,在靖安坊,那里住的都不是普通人家,周家当时的宅子,在那里算小的,也有前后四进,家中已开始配上了仆奴十余人,但周昂的老爹临死之前就在病榻上,做主把那宅子卖了!
才住了一年而已,说卖就卖了!
据说卖了一大笔钱,但这笔钱去哪儿了,周昂始终不得而知。
后来周昂的父亲一死,母亲周蔡氏就将家中仆奴尽数遣散,带着一儿一女,搬家到了现在住的这套破败宅院——据说这里是周家的祖宅。
这里的名字很大气,叫万岁坊,但住的都是像周家这样的贫苦人家。
陆春生父子俩在报国寺给人打工,负责杀猪,家境已算殷实。则这万岁坊的贫困程度,可想而知。
周昂的大伯家,并不住在万岁坊。
早年周昂的老爹混得阔气,敢到靖安坊里置办大宅,周昂的伯父也是跟着沾了光的,他们一家在城东北的静善坊,置办了一套前后两进的小宅子。
两坊之间直线距离,感觉也就一两千米,但进出都要走坊门,路程就一下子远了起来。
周昂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边赶路过去,一边略带些好奇地张望着街道两边的风景。
时间赶得巧,不然周昂也不会非得现在就出门。
今天是四月初七,正是各官署、衙门、学校、私塾等等的休沐之日。
也就是说,今天大家都不上班。
大伯和大哥,十有**都在家。
而果然,等周昂赶到大伯家的时候,拍了门径直进去,大伯和伯兄正在洗头。
周昂的伯父周安显是已经洗好,正披散着头发坐在太阳下梳着头发等着干,伯兄周晔就正在洗——周昂直接推门就进,算是无礼,但院子里的人一看来的是他,倒也不觉怎样。因为不是外人。
周昂进了院子就问好,“见过伯父、伯娘,大哥安好,嫂嫂好!”
“好!好!”大家都回应着。
周晔的一双儿女这时候也被奶奶招呼着,让叫人,就都有模有样地给叔叔问安,周昂笑着应了,忽然想起来自己该多少带点零食什么的。
这时候伯父周安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周昂就说:“我寻大哥有些事情。”
于是周安就不细问,只是又道:“你母亲和妹妹都好吧”
周昂答:“都好。最近有些忙,母亲让我代她给伯父伯娘问安。”
周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犹豫片刻,说:“你母亲是个好逞强的人。”
许是觉得自己不该当着儿子对母亲多加什么评点,话说完就又转了方向,问:“近来读书如何可有所得呀”
周昂笑笑,说:“正做了几篇新文,改天一定拿过来请伯父斧正。”
周安笑着点头,摸了摸羊角胡,说:“正该如此,读书要日日新,又日新,作文也要日日不辍,天长日久,自有所得。”
周昂笑着答应了。
又过一阵,周昂与伯娘说着闲话,周晔终于洗完了,这时周安却站起身来,说:“你们说话吧,我去看会儿书。”
又叮嘱,“你既来了,中午就留下吃饭。”
周昂却并不答应,只笑着说:“我与大哥说完事情就要回去呢,家里还有些事
第七章 陆春生
不顾自己这位伯兄周晔眼中的讶异和探究神色,周昂婉拒了对方的留饭,也没再往后院去拜辞伯父,径直便出了门来。
然而到这个时候,今天早上吸收的那点儿“阳气”,似乎已经耗光了。
就连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的疲惫,也有些汹涌袭来的意思。
周昂心中默算了一下去崇光坊转一圈所需要的距离,又抬头看看太阳,最终还是迈步往那边赶了过去——他近乎直觉地认为,那狐妖应该还待在翎州城内,于是便觉芒刺在背,恨不得早一刻找到能解救自己的那个人。
而且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寻思过这件事,如果万一那个人实在找不到,自己就要去本地比较著名的几家佛寺和道观去走一走。
一般来说,念佛修道的人,都会比较擅长怪力乱神之类的事情。
硬挺着来到崇光坊,他收摄心神,注意着路两边的行人,又刻意跑到专卖文房四宝的那几家店门口转悠了好半天,甚至还进了几家代表性的店铺去描述和打听了一下,可惜却一无所得。
站在大概是自己那天遇到那中年人的街道上,周昂仔细地回想,仍是只记得那人身量高大,似乎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袍子,有胡须,面相有些俊朗且威严,但再多的东西,就实在是回忆不起来了——毕竟那天真的只是匆匆一面。
但周昂没有灰心,又花了半个时辰,在崇光坊内转了一圈,看看日头,距离晌午还早,他决定到南边客栈云集的光寿坊去转转——那里不光客栈货栈多,因为距离码头近的关系,酒楼茶肆也是最多。
然而,一直到下午已经大约两三点钟的光景,他已经累得几乎不剩分毫力气了,光寿坊那边的酒楼、茶肆、客栈也几乎打听了个遍,他还是毫无所得。
找人的资料太简单也太模糊了。
身材高大是怎么个高**儿穿月白色袍子的街上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到最后实在无奈,周昂只好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体,赶回家去。
他推门进去时,院子里依旧无人,但两条拉起来的晾衣绳上,却已经几乎都晾满了衣服,院子里的两道“小水渠”越发的显眼了些。
甚至有部分衣服,看上去都已经干了。
但母亲和小妹却还没洗完。
推开房门进去坐了片刻,他起身跑到厨房拿了瓢,往锅里添了两瓢水,打量一下厨房里所剩不多的柴禾,又多少有些头大。
人常说开门七件事,分别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柴,家住城里的人,每一根柴禾也都是花钱买来的,必须得省着用。
但他还是不想像过去那样渴了就直接喝凉水。
于是学着引火烧水。
等水烧开又冷凉了,勉强先灌了个水饱,他这才觉得精神了些,但这个时候,饿劲儿又上来了,且比刚才的渴还觉火烧火燎的难受。
过去的周昂可是从来没进过厨房的,不过现在他还是决定要亲自做饭。
母亲洗了一天的衣服回来,肯定累得够呛,自己现在就把饭做起来,等她回来,倒是能有一口现成的饭吃,多少也算帮了点忙了。
反正现在家里的饭也好做……是太好做了!
锅里煮上豆子,蒸屉上放个大陶碗,洗干净的青菜切好放进去,加一点猪油,只能加一点点,不能多,再加一点点盐,也得少加,不能多,然后把一家人晚饭份儿的杂粮饼子也放蒸屉上,就直接烧火就成了。
豆子煮烂了,饭就做好了。
就算是想做别的饭,也根本没材料,而且也没钱去买别的食材。
于是,说干就干,院子里自家种的有青葵,也有莴笋,都是翎州百姓家常吃的青菜。周昂去拔了一大把青葵,摘好洗净,很快就把需要的一切收拾进锅里了。
他这边锅底烧起,眼看已经差不多可以停火了,正好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母亲和妹妹的开门和说话声。
“是昂儿回来了吗”
周昂走出去,“娘,是我。”
周蔡氏松了口气的样子,“我说怎么远远看着,是咱们家的烟囱起了烟,我们还以为是家里走了水了!你怎么……”
她说话间愣在那里,小丫头周子和却已经怀里抱着大盆子笑起来。
周昂前后两辈子都没烧过锅,不免有些灰头土脸,却是他这个读书人身上,从未曾出现过的滑稽模样。
周昂憨憨地冲自家小妹露出一个笑脸儿,笑着说:“娘,我把饭做好了。”
这下子母女俩尽皆讶然。
一脸稀奇地先放下手里的盆子进厨房去一看,周蔡氏又有些心疼——柴禾少了好多!至少够她烧一顿半的!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情。
她回转身来,看着自己小女儿脸上嬉笑的样子,却是板起脸,正色道:“昂儿,你想做些事情帮帮娘,这份心思娘知道了,但以后你还是不要进厨房了。”
周昂有些愕然。
周蔡氏就又解释道:“你是个读书人,当多存几分体面!岂不闻君子远庖厨吗娘虽不读书,不识字,当日却也听你爹解过这句话,他说,君子远庖厨,不只是因为庖厨是污秽之地,很脏,也不只是因为庖厨是杀戮之地,有碍君子仁心,更关键的是,一个读书的人,要远离这些东西,才能让自己心静。什么事情都需要你来操心,还哪里有心去记书”
周昂没想到,自己做了顿饭,居然反过来被教训了一通。
见母亲说得认真,连小妹都绷着脸儿认真地听,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笑了笑,说:“我知道了娘。”——何必非得拧着来呢
周蔡氏这才笑着点点头,脸
第八章 吃肉
周家一年也吃不上几顿肉。
如果吃肉,一有可能是陆春生给送来点,但一般不会像这次那么多,也不一定是猪下水,那往往都不是买的,是顺出来的,二有可能是周昂的大伯周安的学里分给老师们的束脩,他们家一般不留,打发人给送过来,再不然就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周安会亲自过来一趟,送些精粮米面和肉。
除此之外,周昂过去十年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第三种情况。
肉多好吃啊,谁不想吃肉啊!
大人还好些,孩子更扛不住,小丫头周子和平常已经够懂事了,这会子眼看着母亲舀了两瓢清水把那挂下水泡上,虽说也跟着晾衣服去了,但眼神儿还是止不住地就往盆子那儿飘。
最后一批衣服晾上,一家人先把周昂刚才做好的饭给盛出来吃了。
这点饭,只够垫个肚子底儿的。
吃过饭把干了的衣服收起来,趁着天还没黑,再检查一遍,衣服有破的、烂的,周蔡氏一般都顺手给客人缝缝补补,虽然并不额外收钱,但却会赢得许多的回头客,甚至很多常年往翎州走货的客商,只认准了周蔡氏。
若是往常,这个时候一边收衣服一边缝缝补补,要一直弄到天黑,然后周蔡氏和周子和娘俩,就要出去给客人还衣服,并且赶在坊门落锁之前回来。
但今天,天还大亮着,只把急等着明天就要的衣服收拾完了,周蔡氏也不说什么,带着周子和就出了门,等她们送完了衣服回来,天才刚擦黑。
大锅里起上水,开始炖肉。
猪下水也是肉。
猪肝一个,猪肺两个,猪心一个,都是好东西。
而且在这个年头来说,虽然有钱人家是不吃下水的,但对于穷苦人家来说,这玩意儿含脂肪多,又便宜,反倒是逢年过节时最解馋的好东西。
一挂下水进了锅,周蔡氏抹头进了周昂的房间,小心地把篮子摘下来,从篮子最底下摸出一个带着字迹的小纸包来,打开来看,里面竟是一把花椒。
周家院子里有四五棵花椒树,每年总能收个七八两晒干的花椒,但家里没肉可吃,留它无用,拿去换了钱,就能变成周昂的笔墨。
只不过,她还是会多少留一点。
一小把花椒一把葱蒜都撒下去,大火烧起来,锅里咕嘟咕嘟,很快肉香就飘满了院子。
周子和一边烧火一边咽口水。
等到肉炖好起了锅,热汤热水的捞出来,周蔡氏先就拿个陶碗,放了一块猪肺进去,吩咐周子和,“热,小心烫手,去给陆家送去。”
周子和愣了一下。
周昂却是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当时便笑着道:“还是我去吧!”
谁知周蔡氏却扭头瞥他一眼,表情有些严肃,道:“你是主家,你去送,让他们怎么接”把碗又杵给周子和,“丫头,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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