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夫人宠夫日常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扶华
那个夜晚,男子始终抱着她,在她感到害怕不安时,轻抚她的额头。
后来,她睡着了。等到再醒来时,伺候她的宫人们带着士兵已经寻了过来,人人都庆幸着她没有出事,但李沅真只是到处寻找那个男子,他不见了,唯独她醒来时靠着的那株白茶树,仍旧开满了白花,细碎的花瓣落了她一身。
“我要把这棵树搬回宫里去种!”六岁的小公主顶着脑袋上的一小朵白茶花说。
虽然她是个孩子,但她已经知道不少事了,她想,将这株茶树搬回去,说不定就能再看到恩人了,等她再年长些,她开始想,或许那个男子并不是人,而是仙或者妖,再或者是山鬼之类的,但,不管他究竟是什么,她总想再见他一面。
这些年来,李沅真一直好好照料这株白山茶,她每年都能看到白花满树的样子,每年茶树开花的夜晚,她都会在树下徘徊。有时候,她一晃眼,会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在树下站着,离她极近,但回过神,又会发现那是自己的错觉,树下除了她自己,并没有其他人。
今年是第十年了,白茶又快要开花,它才冒出小小的花苞,李沅真昨日还在想着,今年的花,似乎要开的更多了,可只是一夜,白茶树便凋零枯死。
将武祯带到公主殿前,李沅真怔怔看着茶树枯黑的叶子,眼睛又忍不住一酸,轻轻抚摸着树干。
殿前檐下站了一排战战兢兢的宫人,望着这边不敢动弹,连呼吸都放的极轻缓。今早小公主发怒的模样极可怕,现在还令她们印象深刻,他们不敢再惹得这位小祖宗生气了。
而武祯,她抱着手臂,心中暗啧,眼睛盯着外甥女身边一根茶树枝。那根枝上靠坐了个身形飘渺的白衣男人,样子颇可怜。
李沅真一脸难过的看着茶树枝干,旁边的男子专注的看着李沅真。
武祯忽然呼出一口气,一片雾气轻飘飘的钻进白衣男子飘渺的身形里,那男子这才注意到了她,脸上露出些惊讶的神色,朝着她艰难的点了点头示意。
武祯打量了男子半晌,她也来过几回公主殿,先前只觉得这茶树有几分灵气,却没察觉到这男子存在,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大概是伤得重,所以回不到寄生的白茶树上,才被她瞧见了。
这男子,准确的说,是一只寄灵。所谓寄灵,与妖鬼之流又有所不同,顾名思义,它们便是寄托于某一种东西而生的一类灵,这种能生寄灵的,一般都是极有灵性的器具,譬如书画纸笔之类,武祯也见过梳子镜子甚至碗的,而植物生寄灵,这还是头一遭看见。
能生出灵性,能化出人形,也是有大机缘,可惜看这模样,损耗太过,精气流失,是没法长久留存下去了,寄生的白茶树枯死,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寄灵形态与妖相似,但它们要脆弱许多,寄灵在修出身体之前,是不能经常离开所寄之物,化形出现太久的,出现越久,损耗越重。
这只寄灵,快要油尽灯枯了。
他自己大约也知晓,才会在这种时候依旧坐在那,认真的看着李沅真。他伸手碰了碰李沅真的额头,但李沅真感觉不到他,也看不见他,她毫无所觉,只是擦过了男子的那只手,焦急而希冀的转头看着武祯,“小姨,你有没有办法?你认识的人多,或许能帮我找到擅长诊治植物的奇人?”
梅夫人宠夫日常 第13节
武祯猜到,小外甥女真正在意的恐怕不是这株白茶树,而是这个寄灵男子。
见武祯不说话,李沅真的神色渐渐黯淡下去。忽然,武祯上前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妥协而无奈的叹气,“好了,谁叫小沅真是我的宝贝外甥女呢,我明日就给你找到办法来救这棵树。”
李沅真一愣,惊喜万分,跳起来抱着她的胳膊追问:“真的!小姨你真的有办法救!”
武祯笑着揉她的脑袋,“自然。今日你且放宽心好好睡一觉,瞧你这眼睛,让人给你敷敷,别哭坏了。等明日,我定然让你称心如意。”
武祯从来说到做到,她说话时候语气笃定且自信,任是谁都会不自觉地去相信她,李沅真一下子感觉放心了。
“好,那我明日等着小姨!”
武祯出了宫,直奔东市,寻了一会儿,就在一棵树下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这人一身粗布衣服,苍老的像一截儿枯木树根,面前的小桌子上挂了根旗子,破布条上写了四字——半仙神算。
“神棍。”
武祯扔下一块金子,“遇上个麻烦事,来问问你怎么办。”
此神棍——妖市猫公两位副手之一,夜晚在妖市乞讨,白日在东市算卦,今日变了个老头模样,才开张做了一单生意,赚了十文。
他瞧了瞧桌上那块沉甸甸的金子,说:“我只算卦,不解决其他麻烦。”
武祯似笑非笑,“你以为大庭广众之下,我不敢打你?”
神棍:……早知道今日就不变老头,变个美貌少年了,这样说不定猫公打人的时候会稍稍手下留情些。
“咳,”神棍咳嗽了声,将金子默默收进袖中,好脾气道:“猫公你问。”
武祯:“一只寄灵快要消散了,你有什么办法救吗?”
神棍:“寄灵?这可难救啊。”
武祯:“若是不难,我也用不着来找你无字书了,你可是传说中的天书,世间难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因为要求人办事,武祯难得的说了句好话,不过嘴上夸归夸,她说这话时眼神黑沉,极有压迫力。神棍觉得自己若是解决不了猫公的问题,可能要糟。
神棍:“……等等,我查查,似乎有办法救的。”他被夸出了一头冷汗,摸出自己那本无字天书。
——
梅四已经在房中坐了一天了,他没有再动笔画画,仅是神色木然的瞪着桌上铺开的画,经过最初的愕然与不可置信后,他现在满心的坚定。让奴仆们点上许多灯,他慎重的坐在画前,身前放了一把剑,一动不动的瞧着画。
今早起来,他发现自己昨日画的画变了。梅四清楚的记得,前一日他所画的恶鬼们威武鲜活,腾风驾云,然而早上他再看,画上恶鬼们却一个个垂头丧气,一副和人打架打输了的样子,他分明还看到其中某个恶鬼断了一只手!
这是画!是他亲手画的画!怎么可能昨日画的一只鬼今日断了一只手!改变如此巨大,分明已经是换了一幅画,然而笔触形貌,皆是他熟悉的,确实是他的画。
梅四再不肯相信是自己记错了,先前画好的几十只鬼莫名没了他就觉得不对劲,如今又发生这种变化,梅四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难以解释的东西。
比如说,真的有鬼。
梅四喜欢画鬼怪,他一心相信着世上有非人之物的存在,但这还是他出生至今,第一次亲身体验到怪异之事。他没有自己从前想的那么兴奋,唯有一肚子的忧虑。若真有这种东西,还出现在他身边,那么是否会害到他的亲人朋友们?
梅四不敢将自己的怀疑与任何人讲,于是只能决定,今夜不睡,坐在此处守着这画一夜。若真有恶鬼,他就用剑斩去这幅画。他画的图,即便真能冒出什么恶鬼,他也非得收拾了它们不可!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月上中天,李沅真靠在窗边望着殿前那株枯死的白茶树。她睡不着,脑中只想着等明日,小姨会怎么救这株茶树。
今日是月圆,她的公主殿地势颇高,殿前又开阔,月光如霜一般照下来,让外面的夜色也变得明亮。李沅真托着腮,怔怔看着。忽然,她看到那株枯死的茶树下恍惚站着个白色的人影。
缥缈的白影在月光中呈现出半透明的模样,衣袖招摇,远远地,似乎在看着这边。李沅真愣了一下,接着瞪大了眼睛。那个人,出现在她这十年不断的梦中,是她朝思暮想着要再见一面的人。
想了那么多年,以至于成了一个无法言说的执念。
李沅真忽然疯了一样跑出殿门,奔下殿前的阶梯。她已经准备休息,发髻拆了,头发散着,脚下踩着一双凤头鞋,跑下阶梯的时候,因为太急,她的鞋子掉在了阶梯上。顾不得这许多,李沅真只看着那边的人影,生怕自己晚一步,移开一下眼睛,那人就消失了。
照顾她的宫婢们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拿着披帛灯笼跟在她身后追了出来。
“公主!公主!”
“殿下,您怎么了,慢着点啊,小心摔了!”
李沅真头也不回喝道:“都不许跟过来,你们回去,谁都不许跟过来!”
宫婢们顿时停下,面面相觑,不敢再追过去,只望着她一直跑到那株白茶树前。
李沅真气喘吁吁的停下,仰头望着树下的白衣男子。他还是和十年前,以及她的梦中一样,静静的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李沅真在他身前停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见他对自己笑,也下意识对他笑起来,但眼睛却是一酸。
“我……”李沅真握着自己的裙摆,她赤着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感觉自己像是踩着云,声音轻飘飘的,不像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子又笑了,他摇摇头。
李沅真透过他的身体看见后面那株枯萎的白茶树,一下子哇哇哭起来,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小女孩的样子,狼狈又可怜。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她哽咽的重复道。
李沅真看到男子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牵住了她的手,在掌心里放了一颗花苞。手指一点,花就开了,四片白色的花瓣,围着嫩黄色的蕊。
这是今年开的花。李沅真莫名的想到这句话,她听不到男子的声音,但却有种强烈的感觉,她觉得他是来告别的。
男子放开了她的手,后退了一步。李沅真心里一慌,握紧手中的那朵花,又去抓男子的衣摆。
“不要走!”
李沅真感觉自己抓不住男子的衣摆,眼睁睁看着他消散在眼前,鼻子一酸,又想哭,然而此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沅真,把你手上那朵花给我。”
李沅真被吓了一跳,已经到嗓子的哭声吓得憋了回去,憋得打了个嗝。她猛地扭头,却见武祯站在身后。
“小……小姨?”这可是半夜,小姨是怎么进宫的,还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身后?李沅真又发现不远处的宫婢们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都亲眼见到寄灵了,对她半夜忽然出现怎么还这么无法接受?武祯见李沅真呆呆的,自己从她手中拿出了那朵白茶花,细细看了两眼。
“确实是凝聚的最后一点精华。”武祯说完,往前吹了一口气,周围霎时起了一片白雾,原本已经消散的男子身形重又凝聚起来,只是更显缥缈。
原本瞧见武祯吹出一片大雾已经傻眼了的小公主,见到男子重新出现,顿时更呆了。
武祯手掌一翻,拿出一只木头雕的簪子,簪头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茶花,她将簪往前一指,对着那不言不语的男子:“寄身于此簪中,可保你无虞,但你须舍弃原身,再不得自由,你可愿?”
男子望一眼李沅真,点了点头。武祯于是又转过头去看李沅真,“沅真,你可愿供养此寄灵……”
李沅真飞快的回神又飞快的喊出声:“我愿意!”
武祯:“听我说完,急什么。”
李沅真乖乖的缩回去:“小姨你说。”
武祯认认真真的看着她:“你可真的想好了?他非凡人男子,乃是一种名为寄灵的精怪,虽有神智不能言语,虽能看见却不能时时陪伴……”
李沅真实在忍不住:“能看见他我就很高兴了。”
武祯挑眉,“堂堂公主,怎么如此没出息,你难道都不多想想别的事?”
十六岁的小公主李沅真一脸的懵懂,不远处的寄灵也散发着纯然洁净的气息。
武祯:“……算了,你还小,其他事以后再说吧。”
她说着,握住李沅真的双手,在她指尖一捏。李沅真十根手指上陆续滚落出血滴,十滴血珠汇聚成一团落到武祯手中。武祯将血珠弹到空中,瞬间化作红线捆住了白衣男子即将消散的身体。同时,武祯也将男子最后留给李沅真的那朵白茶花弹向他,口中道:“入!”
白衣男子的身形不由自主化成一道裹着红线的青烟,飘然进入了那朵白茶花中。武祯伸手一招,将白茶花捏在手中,她将那朵男子暂寄的白茶花放在木雕茶花簪上,掌下骤然出现一片莹莹辉光,与月光一般无二。
在这种光华照耀下,白茶花融入了茶花木簪,当两者完全相融之后,原本木色的茶花木簪一下子变得莹润光泽,如同白玉雕就,隐隐还有清气氤氲。
武祯闭了闭眼,让变成竖瞳的眼睛恢复原状。然后她将手中簪子随手插在了李沅真的耳朵上。李沅真一下子连脑袋也不敢动了,小心的把簪子拿下来后,看着发了一会儿呆,才兴奋的红着脸举着簪子问:“他、他是在里面吗?”
武祯:“对,以后你就天天带着他,而且是必须带着了。”
李沅真快要飞起来了:“我是不是还能看到他?!”
武祯:“过阵子吧,等他稍微恢复,你叫他看看,要是他愿意就会出现了。”
李沅真静了一会儿,忽然蹲下,抱着脑袋大喊:“啊啊啊啊!”
武祯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小祖宗,你喊得这么大声,把外面巡逻的人都喊来了,小姨我往哪躲啊。”
李沅真乐疯了,眼睛亮晶晶的,紧握着那根玉簪,跳起来抱着武祯:“小姨!小姨!我能看到他了!”
见她身上充满了快乐的气息,武祯也不禁为她所感染,同样笑起来。得,小外甥女这么高兴,也不枉她废了这么大劲弄来这木头,虽然欠了那妖怪一个大人情,但总算今夜一切顺利,老天爷也成全。
“谢谢小姨!以后小姨有什么事,沅真一定也努力帮忙!”
“好了。”武祯好笑的说:“我有什么事要你帮忙,还是谢谢今晚的满月吧,这么纯粹的月光,帮了你一个大忙。”
等武祯走了,李沅真握着簪子躺在床上平复心情,终于想起来一个问题,猛地坐起身来——等等,小姨为什么会这种仙人一样的法术?!
……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屋内的灯已经全都熄灭了,只留下一些淡淡的灯油气味。梅四瞪着面前案上毫无变化的画,眼睛通红,手臂也通红。为了不让自己半夜睡着,他每次困得不行了就用力掐手臂,整条胳膊都给他自己掐红了。
昨夜他想了一夜,如果画上的恶鬼跑出来,他该用什么样的姿势把画给劈了,结果等到早上,画还是没有丝毫变化,想出来的十种姿势一个都没用上。
杵着剑站起来,梅四双腿发抖,坐了一夜,腿都麻了。他绕着桌案走动,时不时看看桌上的画,心中犹豫不决。
这画,他觉得有问题,但没亲眼看见,如果就这么毁掉,心里还是颇不甘。就这么迟疑纠结了半晌,梅四终于还是下定了主意。他拿出自己扔废纸的盆,狠狠心咬牙将案上的画卷了,扔进了盆里,点燃火折子扔了下去,看到桌上那支笔,心中一动,将笔也一同投入了火中。
眼看着火焰吞噬了纸上的恶鬼,梅四长舒一口气,颓然坐在了一边的垫子上。
就在这时,火焰中忽然冒出一股紫烟,闪电般的直冲梅四,在梅四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冲进了他的身体里。梅四身体一顿,向后倒去。
只过了片刻,梅四再度睁开眼睛,但此刻他身上已经没了往常那种带点天真的赤诚,那双眼睛比以往更黑,连一点光都反射不出来。
‘梅四’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自己现在这个身体,露出了个令人不舒服的笑,很快,他离开梅四的家中,消失在了长安城的某个角落里。
在刑部官署的梅逐雨正签署公文,骤然觉得眼皮一跳,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晴日,阳光热烈。放下笔,梅逐雨刚准备掐指简单算一算,忽然有个小吏匆匆走进来。
“梅郎中,永福坊发生了命案,徐侍郎让你即刻带人前去。”
梅逐雨收起手上工作,接过他递来公文书卷看了看才道:“知道了。”
永福坊一处荒废旧宅,发现两具尸体,尸体死状可怖,如被巨大野兽撕咬,然而这泱泱长安之中,又怎么会有食人的巨大野兽。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永福坊,原尚书令郭寸忠的旧府邸。这座宅子荒废多年无人打理,从外头的坊墙到里面内宅的墙,中间原本寄马的地方长满了荒草。
梅逐雨带着刑部几个小吏,还有仵作文书以及几位士兵,从永福坊坊墙上开的门,直接进到宅子。进门的时候,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就轰一下倒在了一边,震起一片灰尘。
那郭寸忠十几年前权势滔天,这座宅子建的面积颇大,内里雕梁画栋,据说全是超过形制规定的东西,后来他一夕被抄家,这华丽又广阔的宅子就此荒废下来。郭寸忠乃二品大员,这宅子空出来后,若要卖,就得找个品阶比他高的,不然若是品阶低的,不许用那些形制的建筑,还得费心全部打掉重建,实在太过麻烦。
梅夫人宠夫日常 第14节
再加上当年郭寸忠犯的事太重,他家里人几乎全都吊死在这宅子里,太不吉利,就这么着,这座大宅子一直没能再卖出去,荒废至今。被遗忘了十几年的旧宅,已经破败不堪,只依稀还能从乱草中无数系马的石头和马槽,以及门楣上不复鲜亮的各色漆花,遥想当年这里盛极时的模样。
两个年纪较大的小吏曾来过这里,叹息了几声物换人非。走在最前面的梅逐雨问:“尸体是在哪发现的,报案人在何处?”
“在里面等着呢,大堂那里,报案的是附近里坊一个名叫马盼的男人。这宅子吧虽说官府封了不许人进来,但都过了这么些年,门都倒了,外面封条也烂了,这么大个宅子里面东西搬空就剩个空架子,也没人费心来管理照看,所以附近一些里坊的居民就偶尔偷偷进这里来,想碰碰运气找点还能用的东西回去。”
说话的是刑部司一个员外郎,这陶员外郎蓄了一把小胡子,说起话来摇头晃脑,说一句就要摸一把自己的胡子,“到了,就那,哎哟这气味,可熏死人了!”
众人纷纷掩鼻,梅逐雨提步走进大堂,眉头微皱。
这大堂也破败许久了,积满了灰,空荡荡的,连门窗都已经被人撬走了。因为没人管,这里面就成了乞丐流浪儿的藏身之所,好歹有片瓦遮身。大堂中那两具看不出原样的尸体,衣衫褴褛,其中一颗头颅滚落在一边,一头杂草样的乱发,显然,这两个死的人,正是在这破落宅中休息的两个乞丐。
两个坊里的士兵押着一个衣着寒酸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跪在一边瑟瑟发抖,见他们来了,马上哭喊道:“小人真的与这两个死人无关啊!小人只是来这里想搬几块瓦片回去修缮屋顶,谁知道一进来就闻到了臭味,还以为是死了野狗野猫在这里,好奇的过来一看,就看到这……这死人,真的不是我做的啊!”
梅逐雨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安静。”
那马盼闻言,立刻不敢说话了,乖乖缩在一边。梅逐雨招仵作过来检查尸体,让文书过来记录,自己也走到尸体旁边查看。
那两具尸体死状凄惨,基本上已经不成人形,身体四肢散落,像是被什么大型野兽撕碎了,老仵作检查的时候就在咕哝着什么肯定不是人干的,人哪有这么大的力气把整个人撕扯碎了。
陶员外郎背着手站在门外,往里瞄一眼就转头,一副不忍直视,也忍受不了臭味的样子。见梅逐雨蹲在尸体旁边,他忍不住招呼道:“梅郎中啊,你靠那么近不臭吗,还是过来外面等着吧,让他们检查完了就算啦。”
反正也不是人干的,最后定个野狗吃人也就算结案了,死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两个流浪乞丐而已。要不是这梅郎中得罪了徐侍郎,也不用这点小事都被支使来这里走一遭,陶员外郎心里嘀咕。
梅逐雨站起身,又在大堂四周看了一圈。大堂空旷,四周墙壁上斑驳,普通人看不见,但在他眼中,这里到处都是黑色的爪印。
妖气四溢的爪印,从形状来看像是犬类,但比一般犬类大太多。那两具尸体的碎块上,也满是犬类涎水的腥臭味。
仵作少看见这样碎的尸体,快速检查了一遍,就让士兵把尸体收拢准备抬出去。
梅逐雨看看外面天色,对收拾的众人说:“你们都快点,收拾完了早点出去。”
其他人也不想在这多呆,听他这么说,赶紧的加快了收拾速度。见他们收拾好了,梅逐雨说:“陶员外郎,你先回去,我待在这里再检查一番。”
陶员外郎啊了一声,显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在这种阴森森的鬼地方多呆,但想想这位梅郎中一向古里古怪的,他也就没多问,只客气道:“一个人怕还是有点危险,不然让两个人陪着吧。”
梅逐雨简短道:“不必,你们先走。”
果然与其他人说的一样怪,陶员外郎心想,叫上众人一块儿走了,只留下梅逐雨一人在这里。
众人一走,只剩一个梅逐雨,宅子里阴风似乎一下子就更重了,明明太阳还未落山,屋内阴影处的东西就蠢蠢欲动起来,整个宅子都显得昏暗了。四周寂静至极,一点人声都没有,只有梅逐雨的脚步声,笃笃笃的轻响。
“吱……”梅逐雨穿过大堂走到后面的院子,后面二楼一扇窗户忽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声,哐的一下关上了。那些二楼黑洞洞的窗户里,传来黏腻的视线,锁在梅逐雨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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