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夏天的绿
“我那女婿送过来让我替他卖了,别说,虽然不赚钱,但确实走俏,从来都是有多少能卖多少。也是赵娘子你运道好,这是午前他才送来的,这会儿还没动过,你就看着挑罢。”那掌柜的并不太在意的样子。
王氏早就知道这家掌柜有个做裁缝的女婿,只是没有门面铺子,只是在家里支开了一张案,就算是开张了而已。这个女婿是个精细的,等闲的布头也不愿意吃亏卖给邻里,而是送到岳父这里,借着岳父的门面,好歹多得一些钱。
掌柜的是一惯不想为了这几个钱的事担上事儿,只是奈何女儿在人家家里,不看僧面看佛面罢!
平常王氏也是在这里买的布头,这会儿听说还没有人动过,立刻也来了兴致。赶着挑完丝线,过秤称出斤两,接着就和赵莺莺一起挑选起布头来。
之前就知道这送布头来的女婿是个再精细不过的,这些布头里自然没有那些大的——最大的做手帕也嫌小。
不过这不成问题,这些擅长居家过日子的妇人还有一项名叫‘拼布’的女红手艺,这些零碎布料在其中也有自己的用途。
王氏就忙着拣颜色近、质地好的,一股脑收拢。赵莺莺则是注意料子,选择做绢花最适宜的绢、绸、纱等料子,同时也注意只挑选单色,凡是本身有花色的一概不要,那些是不能做绢花的。
等到挑选完毕,王氏和赵莺莺手里就各有了一个大包袱,王氏那个装的是丝,赵莺莺这个装的是零碎布头。会账的时候赵莺莺还‘童言童语’地打听了如今布料各自的价格,也是为了了解物价。
说真的,东西比她想象的便宜的多。
红黄杭细绢每匹九钱六分,红黄绫每匹一两二钱八分,红纱每匹一两六钱,黄绫纱每匹八钱,白生绢每匹六钱,潮蓝布每匹三钱二分,绿梭布每匹四钱五分,平机白布每匹四钱八分......
以前她在皇宫的时候也听说过一些抱怨——她做着太后身边的针线,因此常常要问下头要布料要彩线等。
下头人并不是每一次都拿上等东西过来,一开始赵莺莺还干着急,这可是进给太后的东西,有一点不好可不是大罪!各处想办法求人换好的来。
后来她才学聪明了,学会了‘刁钻’别人。若是下面的人给的东西不好,她就说禀太后去。下面的人就算知道她轻易不敢惊动太后,也不敢去试试她会不会来一次真的。因此次数多了之后,都知道她不好惹,每一次的东西就全是上上等的了。
就这样每次还不忘记同她抱怨:“姑娘你哪里知道我们的难处呢?这天底下百物皆贵的,特别是进了皇宫的东西,一个鸡蛋也要一两银子!走姑娘这儿的料子算是另外开账,每次去管事那里开出银子来别提多难了!”
那时候她也略微知道了,经过她手的那些布料在皇宫的账目上是个什么标价——真是价贵啊!不过反正不用她出一分一毫的,因此并没有多想。
现在她当然知道皇宫外面的东西比皇宫里面不知道便宜到哪里去,但也确实没有真切地感受到差别是这样大!
买好了丝和布头,做绢花还要铁丝、染料、浆糊等,染料不用说,赵莺莺她爹做的就是染匠,这个最易得。浆糊也不难,平常常用的东西,赵莺莺自己都会做,只有铁丝,还专门去了一趟铁匠铺,才买到半卷。
最后母女两个还顺脚去了一趟菜市场,最近家里因为有前一段时间得的腊肉薰货吃的并不差。不过老是那些也想换换口味,王氏考虑了一番,干脆到菜市场花了一钱银子买了个大猪头。
这也是王氏会过日子——猪头这种,既算是肉菜,家里上上下下吃的开心,比起其他肉菜来又十分便宜。唯一的不好是,一些不会料理的人,做出来味道一般。而恰好王氏就是一个十分会料理猪头的。
趁着买菜这一会儿,赵莺莺也更多地知道了一些物价。
大米白银每石五钱银子,上等猪肉每斤白银一钱六分,上等羊肉每斤白银一钱二分,牛肉每斤白银一分五钱,大鲤鱼五斤重价值一钱银子,活肥鸡一只白银四分,豆腐一块半分银子,面筋一个一分二.......
天底下很多东西知道了食品和布料的价格后也就能很清楚了。就算还有很多物价不了解,赵莺莺也能估计地出来,一般的三口之家,哪怕是在扬州这样的大城,一个月一两银子的花销也能勉强度日了。像自家这样的,包括祖母在内,有七口人的,二两银子也过得去。
不过王氏虽然精打细算,但一向不亏待自家人,赵莺莺估计自家一年的家计要三十两银子才足够。
赵莺莺忽然想到了自己上辈子的事情,那时候自己每个月有月钱,不过月钱从来都是小头,大头在赏赐上。就算不算那些价值高的多的布料和首饰,只看银子,一年也好有几十两。
这笔钱足够养活两个赵家,而且还不是勤勤俭俭地过,而是丰丰富富地过——从这也可以知道皇宫里过的有多么豪奢了!
不过赵莺莺没有任何怀念那时候‘好生活’的意思,步步紧跟着她的娘亲,抱着以前绝对看不上的零碎布头,步履轻快地往太平巷赵家小院的方向去。
这个时候她想着的是自己手头这些零碎布头能做成多少绢花,到时候能赚多少钱。这个数字固然不会大,但她拿这个给家里挣进项补贴,给自己弄一点儿零花,真是比上辈子得了价值连城的金珠宝贝还要满足了!
第19章
东西买足了,再看看天时,差不多是平日要烧晚饭的时候了,王氏赶紧带着莺莺回太平巷子。
等到了家,赵吉和赵蒙父子两个还在屋后洗洗染染,忙活着活计。方婆子却是已经闷出了一锅糙米饭,在一旁晾凉——夏日里头不耐烦吃热饭。等到王氏和莺莺回来,看到王氏手上那一只大猪头,总免不得唠叨。
“过日子还是要俭省些的,家里有鱼有肉的,这些日子也没有断过好菜,偏偏又买这个来。我听说那些富商人家发家也是靠的节省,一分不舍一文不用,人家都那样,何况我们。”
不过话也没有多说,毕竟如今当家的是王氏和赵吉夫妻两个。她受着儿子媳妇供养,一惯也不亏待她,自然不会说重话。
王氏则是笑吟吟放下买来的一干东西:“娘别多想,最近家里都吃那些腌肉腊货的,好歹吃吃新鲜的。至于俭省的事儿,这又不是浪费了,好歹是进了全家人的肚子——别的,娘也不必担忧,吉哥早就不是学徒了,家里可不是前几年可比。”
扬州最有名的染房就是戴家染房,这家染房不要说在扬州了,就是在外地也颇有名气,能染出许多别的染房出不来的颜色,名目多得不得了。赵吉当初正是在这家染房学徒。
他天分不错,人也勤奋,最重要的是拜了一个好师傅,所以学了一些本事。不过这戴家染房也不是那么好进的,那些想要在戴家染房学徒的都要签比别处长的多的学徒工时间。当初赵吉签的是十五年,也只有签这样长的时间才真能学到如何调配颜料。
不过戴家染房机密的那些配方自然是不用想了,即使是签了一辈子约在戴家染房的大师傅也不知道,全握在戴家自己人手里就是了。
做学徒的时候能学到真本事这是戴家染房的特色,而学徒的报酬低的惊人也是戴家染房的特色,端的就看个人取舍——只有一些有点家底的才能去戴家染房学徒,不然做学徒的时间内家里恐怕就要垮。
不过自戴家染房学徒出来就算发达了,既可以受聘于戴家,也可以被一些小染房供起来做大师傅,甚至可以自己拿本钱开染房。因为手艺过硬,怎么样都是好出路。
赵吉就是在自己家里开了几只大染缸做生意,三年前家里还是靠着王氏支撑,没有攒下一点钱,不要说比赵家大伯家里了,就是比赵家二伯家都要差。索性当时儿女们都不大,不用忧心嫁娶,不然又是一桩犯难的事情。
而三年之后的如今,家里已经起来了,就算底子还比不上赵家老大家,但正是上升的时候。赵吉的生意一年好过一年,成为三兄弟里最发达的一个算是指日可待——这大概也是孙氏越来越阴阳怪气的原因之一了。
原本过的不如自家的人,这会儿后来居上,倒是把自家给压了下去,心里如何能平?
方婆子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小儿子一家生活越来越好,她心里也高兴,便不再说话,去看那些买来的零碎布头。
赵莺莺把刚才一番对话看在眼里,只打开了大包袱让看,道:“奶,你来看,这些布头格外零碎,不过仔细拼布也不是不能用,这几个是一个花色,样子也素净周正,正好给奶拼一个鞋面子——我早就做得好鞋履了,到时候我亲自动手孝敬奶。”
方婆子听了果然喜欢,摸了摸莺莺的脸:“好孩子,真有出息!满巷子找一找也没有你这样大的时候就做的好针线的孩子了,何况还这样孝顺!可比你大姑强。”
赵莺莺笑了笑,又和赵蓉蓉按照花色把布头分了分,为的是做小东西的时候拼布方便。这样原本杂乱的布头规整起来,两姐妹商量着做东西——荷包、银包、小衣、鞋面,东西还不少呢!
至于赵莺莺留的单色绸绢料子,准备拿来做花儿的,则是另外包在了一边。
三下两下分好,赵莺莺看祖母、赵蓉蓉、赵芹芹三个都埋首在零碎布头里,兴高采烈商量着要做这个要做那个,忽然觉得很高兴——明明只是一点小事而已,但所有人都因此快乐起来了。
她又看着厨房里起了炊烟,便留下一句‘我与娘去烧火’,就一溜烟跑到厨房里去了。
这时候正是晚饭时候,大伯母宋氏和二伯母孙氏也都在厨房。大伯母带着堂姐赵萱萱,二伯母带着堂姐赵蕙蕙,这自然是做饭的时候有个人帮着烧火更方便。
他们这样的人家的孩子当家早,女孩子早早跟着母亲和姐姐做事,能把一身主妇的活计都学的有模有样。
今日这样还算是简单的,只是烧火而已。更多时候,像是大堂姐赵蕙蕙,今年已经十四岁了,二伯母让她一个人做饭,几个妹妹在一旁帮忙也是有的。
看今天的架势,赵莺莺估计着二伯一家有好菜——不知道是不是二伯母总是苛刻几个女儿,当然也有可能是大堂姐自己嘴馋,若是二伯母家做的好菜,她总是要偷吃的。
莺莺传 第10节
孙氏脾气不好,这样的事情必然是要打要骂。只是那句外地人带到扬州的俗语是说对了,‘好吃到打耳光都不肯放过’,这本是用来赞东西好吃的,放在赵蕙蕙身上就是真实的举止了。平常怕孙氏怕到不行,遇到吃的却从来没有放过。
几次之后孙氏就有些防着大女儿了,要是有好菜,她总是自己下厨做饭,让赵蕙蕙在一旁烧火。
“娘,我与你烧火!”赵莺莺跨进门槛就道。
王氏回头望见莺莺,笑着道:“你不用管,这事儿简单,烧火也不用,不然我早叫你姐姐过来了。”
王氏有一手烧猪头的绝活儿,做这个确实如她所说,用不着旁的人帮忙——赵莺莺站定在一旁看,她上辈子十二岁以前在宛平县刘家当然是常常进厨房帮忙的,但并没有学到什么手艺,做的都是粗活儿。进了皇宫就更不用提了,所以她对庖厨上的事情十分生疏。
王氏熟门熟路走到大厨灶里,舀了一锅水,把那只大猪头剃刷地干干净净,然后把一根长柴禾安在灶内——这倒是看出来并不用赵莺莺帮着的烧火了。
然后调酱,用一大碗油料酱油,加上茴香大料,拌的停当,上下锡古子扣定。这是烧猪头中最要紧的一点,锡古子扣的有功夫,足够严密,猪头才能糜烂。
锡古子扣定之后也就不用管那锅里了,王氏只看着那根长柴禾,不让他火烧的太旺,这里讲究的是小火来烧。不消一个时辰,等到起锅,赵莺莺就看到把那猪头已经烧的皮肉脱落满是肉香。
王氏手脚快,三五刀把猪头肉从猪头上剃了下来,用家里最大的鱼盘子盛了起来,码放的整整齐齐。连之前调好的姜蒜碟儿,一起放到了一边。与莺莺道:“莺姐儿,你去堂屋里把你爹的酒打开,用茉莉花酒掺着米酒对半兑开,再叫你爹爹和你哥哥吃饭。”
赵莺莺看了一手烧猪头的手艺,心满意足。应了一声,就跑跳着出了厨房。这时候还有些猪头肉并没有剃完,一部分王氏接着剃下来做明日吃,另一部分则是分别装了两个小盘子。
“大嫂、二嫂,我做的猪头肉,你们也尝尝味儿罢!”说着笑吟吟地端着自家吃的出了厨房。
王氏虽然为人并不软弱,但的确是个讲究人,她会在别人惹她的时候毫不留情地还回去,可是凡是她做的事,都是没的说的。猪头肉也算是一碗好菜,同一个厨房里做饭,她总是不忘给两位大伯子留。
王氏的猪头肉也确实做得好,不要说宋氏了,就是孙氏也没得说的。更何况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孙氏快手快脚地就把那一盘子猪头肉放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也是怕赵蕙蕙偷吃。
“嘿!爹,你来看,娘今日做的猪头肉!”赵蒙才十一岁,虽然懂事,却到底是一个半大孩子,伸手就要去捞肉吃。
不过饭桌上有赵蓉蓉看着,哪里容得他脏着手就上,立刻拿筷子打手,拿出了长姐的威严:“小猴儿,你这爪子是什么样,就这样上手,别人还吃不吃?快去洗手!”
赵蒙虽然笑嘻嘻的,但还是很听话的舀水洗手。
赵吉这时候坐在饭桌上首的位置,有大女儿盛饭,有王氏给他安筷,赵莺莺还端了酒壶给他倒酒。一口猪头肉下去,香喷喷好吃的不得了。心里满足的不得了,就觉得自己日子过得这样真是不能更好了。
这时候家里其他人也纷纷动筷子,要说王氏确实是好手艺。赵莺莺不知道自己上辈子七岁之前有没有吃过这猪头肉了,就是有她也不记得。不过这一次吃是真觉得好吃,就是这夏日里也让她觉得胃口大开。
一家人正是在一天的劳累之后安心享用晚饭,不过总有人让人不得安生——坐在上首的赵吉最先见到自己大侄女儿赵蕙蕙站在门外,怯生生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
第20章
“爹娘吃了婶娘做的猪头肉,让我来谢谢一声,都赞婶娘做的好哩!”赵蕙蕙面上红通通的,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才开口说话,赵莺莺心里就一千个一万个不信。她虽然才重新回到这个一个月,却已经很清楚这个小院子里的各色人了——这比起一个宫苑就有几百人的皇宫可差得远了,何况皇宫里还都是人精。
赵莺莺在皇宫那等地方走过一遭,就算她不是一个使心机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却已经练出来了。
孙氏和二伯赵福是什么人?孙氏就不用说了,平日大小声最多的就是她,没事儿也得惹出事儿来。本性如何先不说了,至少嘴里是没有一句好话的。至于二伯赵福,说的好听是得过且过,说的不好听就是自私自利。
自己这二伯说他是罪大恶极的坏人,那不至于。不过赵莺莺冷眼看着,发现自己二伯一家,看着是二伯母孙氏最扎眼,什么事儿都要跳出来,极其惹人厌烦。而二伯赵福却像个影子,什么话不说什么事不做,只闷头有舒服日子过就万事不管了。
但仔细追究,二伯母如何能有底气这样,还不是二伯默许的。他不在意妻子在家里的名声,也不在意女儿们是不是被苛待了,他只要自己因为这些得了便宜与实惠,躲在后头做两耳听不见又如何?
除此之外,自己这二伯也是兄弟三人里面最拈轻怕重的一个。有什么好事儿他一准最积极,有什么劳累的他就玩伴推辞——当初赵莺莺走失了,大伯家会一家子男丁帮着找人,二伯家却是有各种缘故,脚步都不迈一下。
总之自家这二伯的为人吧,也十分刻薄寡恩,收下人家的好处了也得不到什么谢。特别是从哥哥弟弟家得到的好处——在他心里这都是兄弟,是理所当然的。
这一会儿赵蕙蕙来说孙氏和二伯赵福赞王氏的手艺,还来谢谢,赵莺莺自然不信。不只她不信,整个赵吉一家,除了赵芹芹不想事,谁都是不信的。
果然,支支吾吾几句之后,赵蕙蕙满脸通红地撮着衣角道:“婶娘做的好吃,爹爹用来下酒吃了大半还不够。还有小弟这几日因为天热吃不下饭,娘一直着急来着,没成想有婶娘的菜,比以前还多吃了半碗饭。娘说,娘说,也是没有办法了,劳烦婶娘分两盘子出来,顶一个明日,等过两日再还您。”
这话听的王氏想笑,她只是和颜悦色对赵蕙蕙道:“你这孩子不知道事,你回去对你娘说,对门住了十几年了,谁不知道谁呢,我能信她日后有还的?就是想占便宜罢了。这不是一两盘子猪头肉的事儿,是我王家的女儿不惯她这孙家女儿的脾气!”
赵莺莺知道自己这二伯家总共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而且是连生了四个女儿后才有了一个儿子。所以上头的女孩子都当成了草,只有最小的堂弟,两岁的赵蕴是个宝,各种宠爱。
或许事情有一半是真的,真是自己这堂弟赵蕴想吃。不过其他的事情就是玩笑了,王氏和孙氏妯娌这么多年,正如她自己说的,那还两盘子猪头肉的事情明摆着就是白说的,日后可别指望——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儿做的多了,反正没得借条,难道还真能因为两盘子猪头肉闹一场?
王氏为人大气,也是真不在乎这两盘子猪头肉,就是知道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会有下一次。对孙氏,自从认清了她以后,她是从来没有手软过,才不惯着她呢!
什么是市井妇人,这就是市井妇人,个个都是厉害的——不过赵莺莺反而喜欢这种恩怨分明,心里为自己娘亲拍手叫好。
赵蕙蕙急得快哭了,可是王氏并不为所动,倒是赵吉和方婆子两个人心里不落忍。
然而最终这两人也没有说什么,总不能为了赵蕙蕙的为难驳了王氏的面子吧!何况赵蕙蕙身后是孙氏,涨了她的威风有什么后果,这两人心里也是有数的。
晚间赵蓉蓉和赵莺莺一起收拾家什的时候,就听到对面有赵蕙蕙嘤嘤的哭声,还有孙氏打骂声。
赵蓉蓉小声与赵莺莺道:“二伯母又在打大堂姐了,一定是因为刚才的事儿没办成——其实娘也不想的,以前就是因为知道二伯母会打骂大堂姐,为了大堂姐便在这些事上抬了手。可是人心都是贪的,后来一次比一次胃口大,娘就看清楚了,狠下心再没管过。”
赵莺莺知道,赵家小院不是朱门绮户,自家一个小家当然能安享安定,可是其中也是有种种无奈苦处的。
这几年自家日子是好一些了,但也没有好到能有余力顾及二伯家的地步。二伯家多拿自家一分,自家就少一分,王氏自然要为自己的小家着想。
“唉,大堂姐也是命苦。”赵蓉蓉这样叹息,她也是有感而发。
同样都是家里的长女,她和大堂姐的日子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她常常是有些替赵蕙蕙可惜的。
也不只是赵蕙蕙,孙氏可是有四个女儿的,除了赵蕙蕙之外另外三个小一些的也是过的一样日子。
赵莺莺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这善良的大姐——说真的,大概是她对二伯二伯母感情不好,几个二伯家的堂姐妹也没有亲密的,自己并不怎么关心她们几个。她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心很小的,只有家里几个而已。
赵莺莺想了想,只能安慰:“大堂姐也快熬出头了,她不是十四了。短则两三年,长则四五年,她总要出门子的,到时候也就不必这样在二伯母手下讨生活了。”
赵蓉蓉叹了一口气,想想也确实这样,只能跟着放下不再多想。等到第二日和赵莺莺在窗子底下做针线的时候,已经不再想这些事了——也没空想这些事,赵莺莺可是在教她做花儿呢。
做真正的绢花可不是简单的事,有选料、上浆、染色、窝瓣、烘干、定型、粘花、组枝等工序。这在京城里也是一门有传承的手艺,一般人根本学不到详细。赵莺莺当年能学一整套,那也是沾了宫廷的光——这可是太后吩咐的,让她长春宫的几个宫女学会了好给她做花儿,那些征召来的师傅敢不用心?自然是一个个手把手教会了的。
而真正做成了的花,也绝不像是一些家常的妇人手做的绢花——那就是凑了个差不多颜色的布料,攒成了一个花的大概样子而已。而是朵朵绢花,好像春日里的花园,各个样子真的不得了,仿佛能使人闻到阵阵花香。
赵莺莺一开始还有些生疏,到后来很快熟悉起来,做成的花也很成样子了。她自己对比以前在宫里做的,那自然是大有不如了。
要知道那时候在皇宫,有的是最好的原料让自己取用。再加上自己现在是一个七岁孩子的手,还没有那时候来的灵巧。种种条件都不如,因此也就有了差距。
不过即使是这样,做出来的绢花也足够让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赵蓉蓉来的惊叹了——她是眼看着莺莺一步步做出来的,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到后来绢花渐渐成型了她才知道有多好!
之前自己从周嫂那里买下的那一支绢花,喜欢的不得了,然而比起莺莺做的,那就是天壤之别。
不过这都是几日之后的事情了,毕竟做绢花的工序繁杂,赵莺莺是一批一批做的,这样更有效率。从选料开始,到最后成花,没有几日,确实不能得。
而王氏,看莺莺一连摆弄好几日,开始还不放在心上,等到花儿出来后也是啧啧称奇:“我小时候学女红东西,并不比那些差不多年纪的小姐妹差。不过你外婆只嫌弃我手艺粗笨,教了缝缝补补等最粗糙的活计与我,她那些细致活儿就不教了。那时候我还不服气来着,现在看莺姐儿就知道了,真正手巧的该是什么样子。”
赵莺莺听的脸红,她固然算是一个天生手巧的,但能做到现在这样,那更多是因为比人多活了一辈子。不过王氏不知道,真以为莺莺是天赋异禀,只看人家在门口做手工,就学会了做花儿,而且还做的这样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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