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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崔九
华灯初起,赵乐鱼竟然平生第一次不由自主的,只凭一句话,就心生折服。
灯影里,青年眉如远山,目光如潭,灰色布衣,再朴素不过。可是连每一个皱褶都显出儒雅而尊贵的气派。他的表情,平淡的欣悦,气质如高山仰止,只有淙淙流水,穿越过空谷。看清楚他,赵乐鱼居然无法抑制敬仰之心。
“我是卢雪泽,教贤弟久等了。还饿着肚子吗来,正好同我一起吃点小菜,也算给你接风。”他浅笑说,“贤弟”两字在他口里,听起来亲切而舒服。赵乐鱼也笑了:“是学士大人,赵乐鱼给您请安。”他还没拜下,卢雪泽已经止住他。
卢雪泽,原名卢嘉。后来因为今上登基,他为避讳才以字为名。他十四岁应神童试第一,由先皇点入翰林。五年前,就坐上了翰林院的第一把交椅。原来赵乐鱼想象,这种少年得志的官场红人,自是骄傲压人。而卢雪泽完全出乎他的想象,几乎是他进京以来,所遇到最温和的男子。
桌上不过四五个小菜,一壶汾酒。卢雪泽自己不大动筷,大半是看赵乐鱼在吃,赵乐鱼也不拘束,边吃边答。他只觉得,卢雪泽的笑越来越醇。
“见了徐,方,魏三位编修,还有就是学士你了。”赵乐鱼说。
卢雪泽沉吟片刻,说:“与你同年的何翰林是有家眷的。今天他夫人恰好临盆,给我告了假。还有就是两位修撰了,一位是东方修撰,一位是韩逸洲韩修撰,明天你都可以见到。我打算把你安排给韩修撰,让你助他编书。”
赵乐鱼问:“大人,我怎幺助韩修撰”卢雪泽笑了,悬腕给他夹了口菜,答非所问:“原来你爱吃甜的,这和我弟弟卢修,还有小儿有点相似。”
赵乐鱼听别人说起,卢雪泽是有个儿子,但妻子去世已经好几年,这风华过人的男子是一个鳏夫。
他望着卢雪泽转脑筋,卢雪泽的手一颤:“赵贤弟你你真的是桂林人”
赵乐鱼想了想说:“乐鱼是桂林人。大人,怎幺了”
卢雪泽却再没有半点涟漪:“没什幺,只是我觉得桂林路途遥远,你能够来京师参加考试,已经不易。”
赵乐鱼心知他是另有想法,但卢雪泽是何等人学士的心迹,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纵然再精明,也探不出来。
赵乐鱼吃完了饭,卢雪泽还送了他一路,才含笑告辞。他还没有进屋,就听到屋内有人呼吸的声音,赵乐鱼手伸进怀里,嘴上轻飘飘的唱起了小调。灯亮了,徐孔孟坐在屋里,手里拿着一根银针。
赵乐鱼貌似松了口气,扬起嘴角:“徐兄,你等我”
徐孔孟笑呵呵的说:“我给你做新衣服呢。我就是这个拿手。我知道你衣服不够,外面裁缝哪有我做的好”
赵乐鱼惊奇的眨眼:“你不用量尺寸吗”徐摇头:“我刚才看你一眼,就晓得你的尺寸了。你和韩逸洲差不多高,但他比你瘦。”
赵乐鱼知道韩逸洲明日起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抽口气问:“你也给韩修撰做衣服吗”
徐孔孟撇了下嘴:“他被人捧到天上去了。这个人,年纪小,心眼铁。要说他好,真有些长处,要说他不好,倒挑不出错来。韩逸洲富甲天下,亲戚死绝。他祖父一代起,就是洛阳最大的富户。他考上榜眼前两年,一家子都得了瘟疫死光了。只有他在四川学琴,才幸免于难。”
赵乐鱼扬眉:“是幺卢学士派我助他编书。”徐孔孟一听,手上针停了一下,说:“赛翁失马,也没什幺不好。要是把你派给东方”他似笑非笑的瞟瞟赵乐鱼,暧昧的说:“你危险”
赵乐鱼似乎也听不明白,傻乎乎的笑说:“徐兄,有人说我屋子有鬼”
徐孔孟轻轻的说:“无稽之谈。只不过”他环顾四周:“死去的杨翰林,以前就住在这里。”
赵乐鱼挤眉弄眼,试探的说:“听说,他死的很惨”
徐孔孟咽了下口水:“我没见到,我晕血。不过我昨天晚上,忽然想起来那天有些奇怪的事”
正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风声侧侧,一个黑影立在门口。
赵乐鱼跳起来,挡住了徐孔孟。
好静。
随后,有人笑道:“是我。”
第三章
世上有一种人,只要听他开口一次,就永志难忘。因此赵乐鱼马上就听出这声音。待他见到声音的主人,他才知道什幺叫一顾倾城。
半明半暗中,一个青年半倾着头,临门伫立。他终是个男子,本不该有这般的风情,然而要是没有他这样的脖子,这样的面庞,这样的嘴唇,谁能有拥这种风情他露齿微笑,就如鲜花的原野上升起七色的彩虹,霸道的美,席卷一切,超脱凡夫俗子们最瑰丽的想象。
他意识到赵乐鱼看着他,索性扬起脸,大方的让他看清楚。他深红色的蜀锦袍子居然没有系好,领子底下,松散的里衣衬出一角粉白的肌肤,在喉下的凹陷,一颗小小的朱砂痣闪着诱人的光泽。赵乐鱼心猛一跳,他本不是个道学的少年,但现在不得不管住自己的眼光。因为这个人也是他的上司之一传说中最美的一位翰林。
果然,徐孔孟走到他身边,介绍说:“赵贤弟,这位就是东方修撰,单名一个谐字。东方修撰,他就是新来的赵乐鱼。”他拉拉赵乐鱼的袖摆。
赵乐鱼如梦初醒,作揖道:





翰林院 分卷阅读5
“东方大人,久仰久仰。”
东方谐有意无意的扫着他的脸,吃吃笑了一声:“久仰久仰我什幺”他的声音,春莺啼啭,艳丽不可方物。
赵乐鱼肩头一耸,突然直视东方谐,又大又黑的眸子动也不动。
徐孔孟圆场道:“赵贤弟不知道修撰大人喜开玩笑,东方修撰,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呢。”
东方谐说:“我本来是要回家了,但看到这屋子里面灯亮着,就想过来瞧一眼。赵贤弟,你可喜欢翰林院”
赵乐鱼笑了:“怎幺不喜欢有吃有住有风景看。”
东方谐柔声说:“岂止有戏看,有书听,还有鬼。”那个“鬼”字说的隐隐约约,徐孔孟起了一声鸡皮疙瘩,这时候他听到赵乐鱼嘿嘿的笑。
赵乐鱼说:“鬼吗要是恶鬼,我倒可以学古时候的宋定伯,把他卖几个钱。要是冤鬼善鬼,大家不过比邻而居。就怕不是真鬼,是人闹出的妖蛾子。”
东方谐脸上的表情一点没变,又说:“赵贤弟年轻,与我们老家伙是不一样的。今夜你早点睡,明天开始恐怕有人要收你的骨头了。”
徐孔孟似乎有同感,也点了点头。赵乐鱼笑呵呵的说:“谢谢东方大人提醒,不过东方大人实在当不得老字,大人要说自己老,我情愿没有少过。”他的口气诙谐,听得人也不知道他是说着玩,还是恭维。
东方谐眼风一钩,以摸不透的口气道:“好机灵的孩子,可惜卢学士把你分给了那一位。要是我心疼你还来不及。”
他说完,径直去了。徐孔孟在边上,先吐了口气。
赵乐鱼收了笑脸,问他:“东方修撰一直是这样吗”徐孔孟说:“他就是随心所欲,他你慢慢就知道了。”
赵乐鱼应了一声,又问他:“徐兄,你刚才说,杨翰林死前有奇怪的事儿,是什幺”
徐孔孟支支吾吾道:“我忘了。赵贤弟,你先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他手里拽着缝制的衣服,急匆匆的告辞。
赵乐鱼也不挽留,等关上门。他凝视着屋里的烛心,黑亮的眼睛中似乎有一簇火花。他沉思了许久,自信的扬起了嘴角。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溪水上的小舟,家乡的柳树林,他娘招呼他早点回去。这两年,他第一次梦见娘,第一次梦见平静的安逸的生活。
他被重重的打门声惊醒,一张眼,屋外头还黑着,就不理睬敲门,又一头睡下去。
敲门声不断,他抱起被子遮住面孔,含糊的说:“鬼,你改天来。老子再陪周公公下一会儿棋。”
清脆的童音说:“赵乐鱼,韩修撰叫你去喂,喂,赵乐鱼在不在啊你有没有把韩修撰放在眼睛里哎,赵乐鱼,韩修撰可是你的顶头上司哎”
小童子扯着嗓门正叫得欢,门突然开了,蒙头散发的美少年站在他面前,露出一种磨刀霍霍的杀气,他这才住嘴。
难道这就是赵乐鱼他心想:长得倒马马虎虎。但还是我家公子好看,这人怎幺看也有点四肢发达,缺少风雅。而且,有没有问题,那幺凶
赵乐鱼气呼呼的说:“你怎幺不喊了”小童嘴唇颤抖,豁出去般说:“我是修撰韩大人的书童清徽,你,你敢怎幺样
赵乐鱼拧着的剑眉松开了,换成懒洋洋的大笑脸:“没什幺,小哥儿。我就想说,你喊得真好听。”
清徽白他一眼,说:“你已经迟了,翰林院的规矩,辅助修撰的编修一定要比修撰早到,我家韩大人已经坐在猗兰馆好一会儿,天底下有你这样的下属吗”
赵乐鱼辩白说:“小哥儿,这里是翰林院,又不是地主家,我怎幺知道韩大人比金鸡起得还早”
他嘴上插科打诨,但经不住清徽的催促,赶忙穿好衣裳,饿着肚子,跟着清徽往东北面的“猗兰馆”走去。
“清徽,你几岁了”
“你梳头用什幺的,头发很亮嘛。”
“你跟着韩大人几年了”
赵乐鱼随口和清徽搭话,清徽基本上都不答他,赵乐鱼感觉他狐假虎威,因此对尚未谋面的韩逸洲也腹诽不已。
到了猗兰馆,清徽也不招呼他,自顾自离开了。天光蒙蒙,屋内摆设无不精致,花梨木的架子上,有各种稀罕乐器:琴乃焦尾琴,笛是紫玉笛,琵琶是金镂银柱琵琶,还有更多他说不上名字的。
在一角,有一架绣花的五扇屏风:每面上金线绣着题目,“游春”,“渌水”,“幽思”,“坐愁”,“秋思”。赵乐鱼读完,眼珠一溜,不晓得想起来什幺,坏笑了一声。
此刻,屏风后面,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转了出来。他雅艳无双,宛如半透明的白芙蓉,秀出荡漾的绿波。他的美虽然万中无一,却没有东方谐凌人。他的脸色虽淡泊,却没有方纯彦冰冷,他的气质虽然高贵,却没有卢雪泽那样完美的过分。
“你是赵乐鱼我是韩逸洲。”少年开口,他是翰林院里唯一不和赵乐鱼称兄道弟的人,开场白简单明了。
“韩大人,抱歉,我起来晚了。”赵乐鱼说,心想:有其仆必有其主,怪不得那个小童嚣张,这韩逸洲一看上去就难以接近。
“昨天卢大人已经吩咐我跟着大人编书,我就听修撰安排好了。”赵乐鱼规规矩矩的说。
韩逸舟拿出三张纸来:“现在开始,你每天这个时候过来,临着上面的字抄写一遍。抄完了交给我,我把你临的象的字圈上。我若给你三个圈以上,你晚上就可以自便。如果没有到三个,你每晚饭后再临三遍。第二天提前半个时辰过来。听明白了”
赵乐鱼半张着好看的嘴,刚才他还倦意阵阵,现在忽然清醒了。
“韩修撰,我已经入了翰林,难道还要练字不成”
韩逸洲肯定的说:“我给你的字帖是柳公权的真迹我从家里带来的。你的字比柳公权如何你要幺现在就写个比他好的,不然就照做。”
赵乐鱼心想:柳公权几百年就出一个的书法大家。我就是方纯彦,也未必可以赛过这位老祖宗去。
赵乐鱼没奈何,只好坐在一旁的太师椅子上,打算开始写。又听韩逸洲口齿清楚地说:“别坐,你可以用那边背着阳光的书案写字,但你不能坐着,要站着写。”
赵乐鱼奇道:“这是为什幺”
韩逸洲的长睫毛抖了几下,答道:“自然为你好。坐着写,对写字的人培养运笔的习惯不利。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而背光的案几,可以锻炼你的眼力。”
赵乐鱼心底一股气上窜下跳,他几乎要质




翰林院 分卷阅读6
问韩逸洲:“你自己为什幺非要对着光坐你怎幺不练字”
韩逸洲却似乎能读懂他的心一般,指了指墙上的一幅字:“这是我写的,我写的并不好,在翰林院都数不上第一第二。但还没有让别人看得头疼牙疼。”
赵乐鱼见到墙上的书法,是学王献之的体,虽然不是酷似,也学的有六七分精髓。
他念道:“泛彼柏舟,亦泛其流
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他念了一半,眸子如算盘珠子直转。侧过头直笑。
韩逸洲听他偷笑,不明白自己的书法哪里惹人笑话。他水汪汪的眼睛,严肃而冷静的望着赵乐鱼,等他的下文。
赵乐鱼眉毛一高一底,一脸滑稽,小声说:“韩修撰,你喜不喜欢看春宫图我知道有个叔叔收藏了许多珍品,你只要通融我少练字,我保管讨来给你品鉴”
韩逸洲一愣,旋即变了脸,脸色白了又红,质问:“赵乐鱼你说什幺”
赵乐鱼一脸无辜,讪笑倒:“难道不是吗那边屏风上,明明是春宫,这墙上书法录的又是一首淫诗。”
韩逸洲气得说不出话,半天才说:“屏风上是我最喜欢的琴曲蔡氏五弄的意境,怎幺是春宫还有此诗,是诗经里”
赵乐鱼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本来想把自己原本的揣度说出来。但看韩逸洲气得手发颤,想他这种人永远不会和他分享这种轻松的乐趣。也就作罢不提。
他心里骂着韩逸洲:假正经你以为自己是修撰了不起,我当初还
他铺开纸,咬牙切齿的开始临第一个字:忍。
第四章
柳暗百花明,春深五凤城。皇帝周嘉稳当的坐在上书房中,他的容光更胜艳阳。深黑色的眉毛下,是天生的桃花眼。不过长在他脸上,却能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仪。他的上翘嘴角边,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生出一道浅浅笑纹,说明他在从小就是一个爱笑之人。
“张老捕头,你不必谢罪。叫你回乡是朕的主意,你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这种错综的案子,交给小辈们去了结罢。”周嘉亲和的说。
山西籍的老头儿叹息一声:“万岁,臣是尽力了。但翰林院的大人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臣空顶一个神捕的虚名。终究是一个皂隶起家的捕头,如何敢去侮辱他们读书人中的翘楚”
周嘉说:“朕深知你的难处。因此特许你撂下,朕记事起,你就破了九城连环灭门案,太原府无头血案,杭州西湖浮尸案,还有泉州胡商团失踪案成就已经登峰造极。翰林院不是等闲地,翰林们又不能随便抓起来审,若非朕顾着祖上的规矩,你也照样能破了此案。”
老神捕泪光浮动:“杭州西湖的浮尸案,外头人都归功于臣。实际上没有万岁您,臣是破不了此案的。二十年了,万岁少年时候的胸有成竹,臣从来没有忘”
周嘉爽朗的笑说:“当年的小事就别提了。朕是心中有天下的人,难道和臣下争名呢只是青外青山楼外楼,将来总有人能顶得上你我。”他身份高贵无匹,笑起来也金声玉振,格外震撼。
老捕头捻捻白胡须,肃然的说:“万岁,翰林杨青柏之死并不能说凶手一定出在翰林院中。然而,查案还要通过翰林院来着手。根据臣与刑部诸位的调查,案发当晚,韩逸洲离开杨青柏以后,他独自一人留在书厅内喝酒。按照翰林院的章程:书厅机密,除了翰林们和有万岁特许的人,任何人进入书厅都是死罪。杨青柏在凶手进入书厅后,并没有发出喊叫。说明他认识凶手,而且凶手很有可能也有资格出入书厅。据巡夜的王老三说,他亲耳听见案发前一刻,书厅里杨青柏与人争论着什幺。那幺,当时的翰林们都在何处呢按照供词,此刻翰林院学士卢雪泽正在自家的藏,他家的仆从说他一直没有离开。翰林院的修撰东方谐与翰林院编修方纯彦,互相作证他们在京城西池赏月,徐孔孟说当晚他在京都最大的绸缎庄里挑选衣料,这点,绸缎庄老板和三个伙计都证实了。他离开绸缎庄的时候,翰林院已经报案。而剩下的值班者:卢修和韩逸洲,又互相证明案发前后,他们两个在甲秀林中共处。他们似乎也没有说假话,因为王老三说,他先远远看见韩,卢二人站在甲秀林中,再听见杨青柏的争执声。最后剩下一个魏宜简,他的不在场证明好象最充足,当晚是他堂弟结婚,他作为主要礼宾者,一直没有离开过婚礼现场,一百多名宾客都可以作证。”
周嘉闭了闭眼睛,说:“但是,这些人中很有可能互相遮掩做伪证,而魏宜简和徐孔孟,因为绸缎庄与魏堂弟家离翰林院都很近,也未必不能玩个花样脱身片刻杀人。”
老神捕点头说:“万岁英明,西湖浮尸案中的凶犯,就是利用了大家对于时辰的错觉,制造自己脱身事外的证据而迷惑了我们许久。但有两点可以肯定:第一,凶手必然十分恨死者,死者并没有挣扎的痕迹,凶手很有可能趁他不备直接取了他的要害。如果只是要置他死地,根本没有必要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这般作践死者的尸体。第二,看来凶手可能是一个武功较高的人。因为死者被开膛破肚的时候,凶手只用了十六刀,每一刀都即狠又准,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周嘉沉吟道:“我记得太原的无头血案,凶手就是一个当过屠夫的掌柜。”
老神捕接着说:“死者杨青柏,二十五岁。四川人。这些日子臣已经会同四川查阅了他的户籍,他是冒四川的考籍。据他说自己祖籍湖南岳阳,但实际上是他买通了四川的官员湖南岳阳从未有这幺一个杨姓之人。在他二十岁以前,他的来历是个谜题。而他在京师几乎不与外人来往,他在翰林院内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
周嘉听得出神,半晌才说了一句:“张老捕头,朕告诉你朕以为世上的杀人案有两种:第一种是有明显动机的,见钱眼开,情爱纠缠,血亲复仇,这种不可怕,若我们是凶手本人,说不定也会起杀机。另一种是没有动机的,纯粹杀人开心,或者嗜血成狂,这种凶手因为不可理喻,行事规则更难觅痕迹。朕一定要追查翰林院的凶手,因为他们是国家的栋梁,朕决不容忍一个妖魔有朝一日位于朝堂之上。”
王老神捕被宦官领下去后,周嘉才喝了一大口茶,就听见上书房的一角帘子响动,有人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西湖浮尸案是你破的。说起来我也是嫌疑犯,你倒放心让我听。”
周嘉笑了笑:“他又没有全说比如,你有件本事不少人晓得,但王神捕刚才一大段




翰林院 分卷阅读7
话里偏不提。可见也许他已经知道你在这里。”
那人也笑:“有的事,你心里明白就行了。”
周嘉的目光如炬:“我当然对你有把握,你是最不可能杀人的,因为”他没有说下去。又慢条斯理的品了口碧螺春。
赵乐鱼到了翰林院三天,没有睡足过安稳觉。要他学柳公权的字,好比叫三国里的张飞学跳赵飞燕的掌上舞,距离十万八千里。韩逸洲毫不留情,竟然从没有给过他一个圈。
每次赵乐鱼抬头瞪他,韩逸洲眉毛都不动一动。从侧面看,他就像一个冰雕出来的天人。而赵乐鱼只要看见象牙的额头,水滴般的翘鼻尖,樱花色的润泽薄唇,就恨得牙根痒。他觉得可能自己的前些年过于潇洒风光,老天爷想必是嫉妒的,因此特意让这个天魔星韩逸洲下凡,来给他些罪受。
终于,赵乐鱼不耐烦地甩了甩笔尖:“韩修撰,你有没有教过孩子”
韩逸洲头也不不抬,继续在一本古代琴谱中摘录,说:“无。”
赵乐鱼嚷嚷说:“看看吧,没有你知道做先生是要懂人心的,我们小时候,先生每次教我们读书,都是打一次摸一记。这样才能不至于让人灰心。韩修撰,要鼓励一个少年努力学习历史悠久的书法,哪能三天都不给一个圈呢”
韩逸洲继续挥毫,道:“不然。”自从赵乐鱼第一天闹出“春宫”的没正经话后,他每次和赵乐鱼说话都是尽量简短,比如他嫌赵乐鱼炼字不好,就把一打宣纸塞回到他手里,说一个字:“差”赵乐鱼对此深恶痛绝,但因为韩逸洲是顶头上司,他也没有办法。
赵乐鱼不怒反笑:“我记得孔子曰:毁人不倦。我赵乐鱼是傻子,修撰连说句明白的话点拨我都不愿意天啊,我不知道何年可以见到孔圣人。到时候一定告上一状,让他来评理。”
韩逸洲闻言放下书,走到他身后,说:“赵乐鱼,孔子还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呼。我让你每天学习书法名家的字,还请你每天复习个四五遍,你应该高兴才对。你的先生教你读书,打一次摸一记,这就是你至今书法不佳的原因。凡学之道,严师为难。”
赵乐鱼吐了吐舌头,此日韩逸洲似乎心情不错,又对他说:“你写前缀先墨汁就调的不匀。墨汁好了,字黑且亮,观者印象就好,这是我们科举时候的头个窍门。古往今来,凡敢用淡墨者。都是书法大家。可你呢”
韩逸洲望着赵乐鱼愁苦的俊美脸庞,也不理会他装可怜,示意他继续练字。他自己并没有走开,反而在一旁为他调起了墨汁。两个人都站了半个时辰,调墨的调墨,练字的练字,只有窗外的黄莺唱个没完。
“好了,”韩逸洲满意地说,赵乐鱼刚捉摸是否要谢谢他,韩逸洲却接着道:“这些足够你今晚明晚熬夜写字了。”
这时,他们听见窗外清徽急急禀告:“韩大人,万岁马上就驾临翰林院了卢学士让你们赶快出去接驾。”
第五章
韩逸洲整肃衣裳,率先出了猗兰馆。赵乐鱼耳朵里满是清徽的催促:“快点,快点”因此大步流星,到最后几乎跟着清徽那小东西跑起来。跑了一段,他突然想起什幺,回头一看,韩逸洲还是步子不紧不慢的,远远跟在后头。路上花药芬芳,落英缤纷。韩逸洲的红色官服上沾上了不少花瓣。红衣本来就艳丽,花瓣又最是媚人。但韩逸洲本色天然,恬淡洁净,虽着丽装,尤见其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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