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成长记事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季桃初
“幼礼少安毋躁。”赵衷抬手,示意公孙训不必再说。元容消失时院里的小厨房还在冒着烟气,已有几道菜肴成型,却是被刻意用过的模样,再联想到之前元容的欲言又止,倒像是有些迫不得已,“先去把元容寻回来再说吧。”
“您还想要寻她?”公孙训怒极反笑,“她说不准早就随着那贼人踏上归蜀路了,便是真被搜出来,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幼礼。”曹元晦急唤出声,他越界了。
“这样一个女人岂能放于陛下身边,我公孙家世代效忠君王,明知有这等祸患,岂能不除。”公孙训打断曹元晦的话,冲着赵衷跪地抱拳,“微臣这话或许有些诛心,可是陛下,您该清楚,哪怕姜元容是个民间的平常女子,臣也不会对她有何微言。”
偏偏她是叛臣之女,偏偏她与顾子期有所牵连,偏偏她那张脸长得像极了卫子和。公孙训实在无法把姜元容从这场棋局里摘出去,她的身上,有着太多的巧合,巧合到就像是一张精心布置的陷阱,或许从姜元容入宫起,就是一场阴谋,只是背后的人到底打什么如意算盘他猜不透罢了。
“朕自有分寸。”赵衷伸手扶起公孙训,“幼礼自幼便与朕一起长大,朕自是懂得。”
“陛下……”
“可无论哪一条,都得把人找到不是?若是她就此消失在南晋,那么便当朕有眼无珠,可若她还在,总要听听她所言不是?”赵衷没待公孙训开口,继续补充道,“说不定,还能得到些别的线索。”
“陛下所言极是,幼礼你莫要意气用事。”曹元晦跟在旁边打圆场,还不忘了劝慰公孙训,“不然等回了中都,常公子又该啰嗦了。”
“你也就拿我哥来压我。”听到公孙常的名字,公孙训嚣张的气焰先减了一半,只嘟囔道,“万一,我把姜元容找回来,你们可不要再被她那张脸骗了,女人都是怪会骗人的。”
公孙训口中怪会骗人的元容这会正抱着膝盖犯困,脑袋如小鸡啄米,就在快要垂下去的瞬间猛然惊醒。
天色还有些黯,顾子期那边已传来了衣料摩擦的声音,元容闭着眼睛,耳朵撑得老高,不放过一点一滴的动静,不久,便归于平静。
这间破瓦房在县城西北角,距离街市有些远,周边也没什么卖吃食的,从昨天一早到现在,元容已经整整一天粒米未进,想来顾子期也一样,这种时候反倒是自己去寻些吃的比较安全。
等顾子期的脚步声远了,元容才飞快的睁开眼,起身下床,跃过地上被棉被遮住的尸体,元容快速的打开墙边的衣柜,倒还真从里边翻出了几件粗布短褐,瞥了眼身上的衣裳,裙摆处的血迹已经变得乌黑,索性咬咬牙换了衣裳,把身上的珠宝首饰全拢在一起放入怀中。
等元容准备好,这才谨慎的探头出去打探了下周边的环境,门被吱扭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草丛中传来蟋蟀清亮的叫声,显得格外寂静。
慌乱的脚步声在小道上响起,元容跑的气喘吁吁,边拍胸口顺气边估算着自己的脚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顾子期速度要比她快得多,得想办法把他引开才是。
停在桥头的石柱旁,元容觉得自己实在跑不动了,又累又急,一扭头正巧看见桥下有个缩成一团的小乞丐。
有了!元容心头大喜,从怀里摸了摸,挑挑拣拣,掏了枚低调的白银的素扣子,这是她从之前的衣服上扯下来的,原本是绣到暗处用来压裙角的,换衣裳时想着好歹是块银子,这才拽了下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醒醒。”元容故意压低了声音,晃了晃正在酣睡中的小乞丐。
小乞丐这会正在梦乡中,冷不丁的被元容晃醒,难免有些不快,“看你人模狗样,难不成也要与我抢地方睡不成。”
“有个赚银子的活,要做么?”元容没心情跟他扯皮,直接掏了银扣子丢在他面前。
小乞丐揉揉眼,震惊的瞅了眼元容,又伸手把银子摸起来放在口中咬了咬,脸上瞬间挂上了谄媚的笑,“小的狗眼不识爷爷,有事您说。”
“从现在开始,你就在这一动不动的坐够两个时辰,如果你看到有位公子好似在寻人,或者问人,无论他问谁……”元容指着通往西边的道路道,“你就说有个人匆匆忙忙往西行去了,他若再多问,你便说你困得很,没仔细看便睡过去了。”
“就这些?”小乞丐觉得这银子未免也太好赚了。
“就这些,若是两个时辰后你未遇到那人,便去西边的第三家小茶棚寻我,到时我再付你一枚银扣子。”元容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西边到底有没有第三间茶棚她也不知道,因为她根本就不会往西边去。只是,元容要确保这乞丐老老实实的呆在这,万一乞丐拿着钱跑了她找谁哭去,索性骗他一骗。想来就是为了后边的那枚银子,这乞丐也会在这呆够俩时辰,她得骗过顾子期才行。
等交代完,才往西行去,等出了乞丐的视线,这才掉头往东跑。东边虽然里回廊越来越远,可是只要躲开顾子期,还怕她回不去么?元容低着头快步前行,之后,便是想想该用什么说辞跟赵衷交代,才能最大程度的洗刷嫌疑了。
小乞丐呆着的桥是出去的必经路,下了桥也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西行,要么东去。
顾子期立在桥边,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佩瑶,似在思考,乞丐在这莫约坐了一柱香的时间,就看到了顾子期,那通身的气度,那衣裳的布料,看上去比县城里黄大户家的公子还贵气。又想到了元容的话,他才清清嗓子,唤道,“公子可是要行路不识道。”
“方才可有人过桥。”这个时间,天才刚亮,行路的人怕是不多,顾子期笑着开口。
“有个人匆匆往西边走了。”小乞丐一听,来了,连忙把元容交代的话搬出来。
“你可记得那人模样?”顾子期往前迈了两步。
“不记得,我困得很,没仔细看便又睡着了。”果然又问了其他的,别看那人粗布麻衣个子小小的,还怪聪明,乞丐想。
顾子期抬头看了眼桥对面,继续笑,“你既然困得紧,怎会知道她往西走?”
“我睡觉的时候听见动静,就看了一眼。”小乞丐继续。
“这桥颇高,旁边又都是草木,你若不站起来怎会看到?”顾子期松了腰间的佩瑶,步子迈的不急不缓如闲庭散步。
“就是往西边去了,你……”乞丐话音未落,脖子就被人猛然掐住,瞬间提起。
对上乞丐惊恐的眼神,顾子期语气依旧平和,“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指尖逐渐收拢,“一个乞丐,便真悄无声息地没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劝你最好说实话。”
“说……说……我说。”小乞丐脸憋得通红,奋力挣扎,顾子期这才松了些许的力道,“有人给了我个银花子,说要是有人问,就说他往西边走了。”
“是么。”
“比真金还真。”小乞丐捂着脖子,“他说事后去西边的第三家小茶棚寻他,他再给我一片银子。”
“真是个聪明的。”顾子期忽然笑出声,如冬日的冰泉崩裂,“你可还记得她的模样?”
“瘦瘦弱弱的,穿着身灰色的短褐,头发上绑了条蓝的布条。”小乞丐这会也不敢骗他了,较劲脑汁的想着,周围无人应答,等他在抬起头的时候,眼前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下几声清脆的鸟鸣。
元容走了大半天,等太阳晒到头顶上,才停下来,额上颈上全是汗,元容胡乱用袖子使劲一抹,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大树下。她活着这么些年,从未走过这么些路,这一路上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停,就这么埋头走在一片从未踏足过的土地上,不认识任何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怎么走,她现在拥有的只有怀中那几件首饰。
脚掌有些疼,元容轻轻地揉着,不停地给自己鼓劲,才一天,马车才行了一天,沿着路走,总能回家的。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下,元容忽然有些茫然,家,赵衷给她的那个家,还会不会要她?她就算回去了,他们会信她么?可不回去,她又能去哪?天下这么大,她却连个家,连个身份都没有。
真的,好委屈。
眼泪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元容吸吸鼻子,愣是没让它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我的容儿~来亲亲~
☆、半夜风萧
“大婶,来碗茶,两个素馒头。”元容又走了些路,夕阳西下,远远就看到远处简陋的茶棚,盛夏的太阳毒辣,晒得她口干舌燥,只高声呼道,因着许久未进水,难免有些沙哑。
等她到的时候,茶汤已经摆在了桌上,包子有些凉,面皮不似自己以往吃的精细,带着点点的杂色,元容两天未吃东西,这会饿的极了,也不顾的这些,只抓了馒头往口中塞,顺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带下来一层薄薄的尘,她现在的模样应该狼狈极了。
硬生生塞进肚子两个馒头,又‘咕咚咕咚’喝了两碗茶,元容这才招呼看棚子的老妪收钱,手伸在怀中的布袋里摸了摸,“多少钱?”
“小哥不用掏钱,已经有人提前付过了。”老妪连忙摆手。
“可我此地无相熟之人?”
看元容似乎还有些不解,老妪一手收着碗筷,一手指着不远处的身影给她看,“那位公子给了铜板的。”
风吹叶摇,雪青色的身影正抬头望着天空的晚云。元容的却在看见那抹怡然逍遥的身影后,渐渐下沉,似乎感到了元容的视线,顾子期扭头冲她微微一笑。
如坠冰窟,阳光再暖也晒不暖心的寒。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元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那条身影缓缓靠近。
“大概今早辰时近半。”顾子期站在元容面前,伸手捻去了她唇边的食物残屑。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会走这条路,原来他只是提前来这等她,如果是这样,那她这整整一天的逃跑算什么?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为什么要现在才出现,为什么要给她那点微弱的希望。
“我想看看容儿能走到何处。”顾子期看着元容眼底的光渐渐黯淡下去,鞋子因为长时间的赶路早已磨破了边,裸漏出的皮肤也有着细碎的刮痕,锈色混杂着尘土,不复以往的白皙。
他跟了元容一路,看着她对着花朵发呆,看着她步履匆匆的埋头赶路,看着元容和他记忆中的模样重合又分开。顾子期记得,小时候的元容是个有点任性娇俏的孩子,每次受委屈都扯着他的衣袖不停地掉眼泪,让人本能的会去保护她。那时候,莫说留她一人在陌生地方,便是不小心磕破皮,都恨不得十倍百倍的疼给他看,他不是不烦,可每当碰见元容可怜兮兮的眼神,就觉得女子如水,本就该疼着宠着,便这么一发不可收拾的哄着她过了一年又一年。
现在,元容什么都没有的被丢在这,顾子期以为她贸然跑出去,只是一时赌气,她胆小这么小迟早会怕的,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跟着,一路走走停停,没有回头,也没有熟悉的泪眼朦胧。他当年总是恨不得元容快些长大,这样他才有理由继续把她留在身边,可任他如何恨铁不成钢,元容却依旧是那副孩子模样。
可这次他跟着她,却有了片刻的错觉,元容好似不经意间长成了他想要的样子,反倒是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元容看着眼前的顾子期,忽然想到了幼年时,她和顾子期一起玩蚂蚁,周围用茶水浇出四面水墙,看着蚂蚁在里面不停地徘徊,每每以为能寻到出口,结果却是不停地碰壁,她那时还笑眯眯地陪着顾子期往里面放粒米,丢几块小石头,然后蚂蚁背负粮食四处寻觅洞穴,权当好玩。如今看来,她就像那背负着希望的蚂蚁,被围困在这方小天地,却还自以为是的幻想可以出去,结果不过是被人当成个笑话在看。
“有意思么?”元容问。
“有。”顾子期点头,“容儿与我自幼一起长大,这些个小手段瞒不过我。”
“我却不知道眼前的人还是不是那个与我一起长的子期哥哥。”原来他将世人看做蝼蚁,她姜元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只罢。
“容儿长大了。”顾子期蹲下身子,握住她被磨的血迹斑斑的脚,顺手在衣袍上撕下块布料给她裹上,“疼么?”
“疼。”元容看着顾子期的头顶,任由他包扎。
片刻,顾子期抬头,四目相对,他声音很柔很软,带着点点的宠溺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疼怎么不哭?”
“哭?”元容嘴角微挑,笑的并不美好,“哭给谁看?”
她好不容才明白,如果那些她哭了就会疼她宠她的人都没了,眼泪便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手上动作微停,继而被顾子期拂袖带过,他起身又端看了眼,笑道,“甚好。”
那模样,仿佛她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而他依旧是那个邙山下等着她到来的少年。
“去哪?”
“不跑了?”
“可以吗?”
“当然不。”顾子期伸手,元容只看了眼便垂了头,空留下他伸着手停在半空,许久后才笑着落下,“这离县城还有数十里,便是脚程再快,也赶不上进城,何况……你脚上还有伤。”
“破庙、农家、露宿野外无非是这三种,我晓得了。”元容眼睛直视着地面,小心的踢踏着脚下的小石子。
这一路,两人皆缄默不言,等到星月高挂,才寻到了一间废弃多年的庙宇,小庙因常年失修而墙壁斑驳,庙内烛台桌子残缺的倒在一侧,房梁上布满了灰白的蜘蛛网。
顾子期单手护着手中捡来的半截蜡烛,四处打量,“破旧了些,尚可住人。”
话音将落,元容便伸手把藏在怀里的首饰拉了出来扔在地上,金闪闪的步摇在破旧布袋的衬托更显得精致华贵,经过今天,顾子期是决计不会让她身上在留有这些的,与其他开口,不如自己扔出去。
顾子期双眸骤眯又飞快睁开,元容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眼前的身影娇娇小小,只抱了大片的枯枝稻草堆成小山包,剩下的则均匀的铺在地面上,等一切准备妥了,元容才安静的缩在稻草上。
虽为盛夏,但是荒郊野外的半夜还是入骨的,得点些柴草取暖。
现在人在外,元容也不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赌气冻病了疼的还是自己,何况现在她还不知道顾子期要做什么,打算把她带到哪里,要是病在半道上,顾子期又不一定会停下照看她,说不定十有八九就客死他乡。
她堂堂姜家女,关内侯的嫡孙女,便是活的再不堪,面上骨子里也不允许自己这么窝囊。
太后成长记事 第18节
柴火被点燃,元容也不多言,只靠着火堆不远处躺下,月光清冷,小庙内安静异常,只有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等入城后便买辆马车。”许久,顾子期的声音传来,“这样你便不用再走路了。”
没有回答,顾子期借着火光看向元容,只见她眼睛微阖,一动不动的缩在稻草铺就的床铺上,若不是眼帘上跳动的长睫,倒还真像是睡着了。
“也别再跑了。”没头没脑的落下这么一句,顾子期收回视线,闭眼的瞬间,元容转了身,黑暗中,她缓缓睁开双眼,里面没有丝毫的睡意。
半夜风萧,每逢这种时刻,人都会显得多愁善感,元容背对着顾子期,手不自觉地摸到脖子上的红绳,红绳上的玉紧紧贴在心口,那么暖,她不由的想到当年应阳城中的那个少年,洒脱美好。
这世上总有些人适合再相逢,而有些人则适合死在记忆里。
她心中那个明亮的少年,原来早在多年前就死了,就在他约定好会回来娶她的那天,就死了。
身子缩成一团,元容把自己埋在手臂中,不停地告诉自己,要睡好,要吃好,要活的好好地。
这晚,顾子期难得做了个梦,梦中的他和十几岁的自己一起坐在马车上,车内燃着百椿香,自己哭的正伤心,身边的男人在不停地劝慰。
“少主不要再想了,这么些年您该清楚,她柔弱的就像天悬崖的紫莺草,连摘下来都会掉两片叶子,又怎能妄想把她种在大漠的风沙中。”
“我答应会回来娶她的。”
“您不会回来,也不会娶她,等过几年您把她忘了,便是亲手摧毁也不会心疼的。”
顾子期随着少年的眼神望去,远处是大片的花林,风吹过,花瓣簌簌落下,极美。
没娶她,忘记她,然后选择杀了她。顾子期揉揉身边少年的头,轻声道,“你好像只做到了第一条。”
“那我该怎么办?”少年委屈。
顾子期歪头想了想,“再试试,若忘了便放她条生路,若忘不掉,一定要杀了她。”
“可她是我的容儿。”
“但她不仅仅是你的容儿。”
庙门发出微弱的碰撞声,梦境瞬间破散,顾子期警觉的清醒。脚步声伴着锋利划过地面的声音,仅片刻,顾子期就飞身落在了元容身边,猛地把她拽起,还未等元容清醒反应,手掌已快一步的掩住她的唇,顾子期的力气有些大,元容挣不开,就看着他张张嘴,无声道,“山匪。”
☆、手中之物
“定是先前的火光把人引过来的。”顾子期半靠在元容身上,两人间只隔着半个拳头的距离,微微垂头,就能看到女子颈部柔和的曲线,下巴精致,入眼的肌肤细腻白皙,顾子期只看了两眼便别过头去,“脚步凌乱混杂,少说也有四五人。”
“咱们跑得了么?”元容拉下顾子期覆在她唇上的手掌,压低声音。
离开温热的皮肤,手心内一空,顾子期就着朦胧的月色回头,银色的月光好像在元容脸庞上抹了一层细细的粉,更衬得她那两颗葡萄般的大眼睛越发的幽暗,脱口道,“我可以,带上你就难说了。”
这是要打算把她丢下?元容心头一惊,手不自觉的去拽顾子期的袖口,上好的绸缎被她紧紧地攥在手心,就像她的心被紧紧地揪成一团,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啊,悦耳的声音中染了点点软糯的讨巧,微微摇着他的衣袖,“顾子期,你不要丢下我。”
只是她颤抖的指尖出卖了脸上好不容易堆砌的平静,他要是真把元容丢下,荒郊野外,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用脚指头猜都能猜到会发生什么。
“容儿不是不想跟着我吗?”顾子期有些失笑,她装可怜的功夫倒是和当年一样,食指挑起元容的下巴,顾子期细细端详着,眉目如画,一缕碎发垂在腮边,伸手给她别到耳后,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幸得容儿生的好看,让我割舍不下。”
眼底骤然升起一抹光,元容心还没放下来,就听顾子期道,“先睡会吧。”
颈部一疼,元容陷入了黑暗的瞬间还在思考顾子期的这句话,他应该是不屑于骗她的。
如今正值盛夏,烈阳当头的日子,寨子内重红淡粉,花海燃成一片,阳光透过雕花格窗,随风卷着花香一起入内。元容睡得朦朦胧胧,周围不停地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女子高亮的嗓音。
元容眼帘动了动,便有人凑了上来,等她睁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名皮肤粗糙的妇人。
一人见她醒了,只扯开了喉咙冲着门外喊,“人醒了,请曷哥来看看吧。”
言罢,那妇人又把元容上下打量了一番,她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她们几个仔细瞧过,不像是假的。
“这是哪?你们是谁?”元容眉头紧蹙,小动物的第六感敏锐的察觉到了周身的不同,染着泥土的粗布短褐被身上这件水红色的衣衫替换下,手上的污迹也被擦拭干净。
“这儿?风云寨。”妇人伸手在元容胸上摸了两把,入手绵软,元容那里这样被人摸过,立刻伸手打开。妇人看着她防备的模样,嗤笑出声,“我一个女人,摸摸又能怎样?何况你哥把你送给我们相公了,大家以后吃一锅饭,睡一个男人,别做这副良家相,给谁看啊!”
“荒唐!”元容轻斥出声,此刻她还半躺在床榻上,因着妇人的话,有些气结。
“听说醒了?让老子看看。”粗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原本就有些松掩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元容顺着声音望去,正巧和男人打了个对眼,只是一瞬,她眼神就越过眼前的男人,看向背后熟悉的身影。
似乎感觉到了元容的目光,顾子期眉头一挑,接着快步奔到元容床边,面上全是焦急,唯独那算眼睛透着狡黠,语气里全是关心,“妹妹怎么样,身子可是好些了?”
“对对对,你好了吗?”男人慢了顾子期一步,这会也俯视着她,一双眼四处晃动,把元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最后停在她有些微开的衣领上,吞吞口水。
这种打量看的元容很不舒服,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握住顾子期的手腕,元容使了力气,指尖都握的发白,“我怎么在这?”
“你这么些天没吃东西,在庙里晕了过去,幸好这位大哥仗义,愿意帮你我兄妹二人一把。”顾子期演起戏来像模像样,谎话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冒,怕是连中都最好戏班子的戏子,见了也要甘拜下风。
“现在世道这么乱,你们兄妹二人命好,能从应阳那边活着逃出来,前些日子打仗,路过的、城里的死了得有一半的人。”男人不是没劫过从应阳那边逃出来的,只不过多是些青壮的男人,偶尔遇见几个女的,也是模样一般,抢回来过上几天就腻了,没想到这回能遇上个天仙般的人儿。
当时若不是看姓顾的小子长得斯文秀,不像是个会武功的,张曷也不会留他活着跟自己对话,谁想这人竟是个读书读傻了的,求吃食求到土匪身上来了。他怀里的人玲珑小巧一看姑娘,姓顾的也不慢他,只说他们是兄妹,爹妈和仆人都死在了路上,自己带着妹妹流亡,又不敢暴露她是个女儿身,只好打扮成这样,若不是几天没吃东西,妹妹饿晕过去,他也不会开口向他求口吃食。边说边把女人脸上的灰擦掉,柳叶弯眉丹凤眼,樱桃小口一点点,脸颊上淡淡的红晕让人瞧着就忍不住想要尝一口。这么好看的女人,张曷就是活了三十多年都没见过,若不是女人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张曷真因为俩人是真鸳鸯扮假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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