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成长记事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季桃初
“像有什么用,子和姐姐也是她能比的?”公孙训的嘀咕没能逃过元容的耳朵,她也只有暗暗咬了下嘴唇当没听到,可她还是由心的觉着有些委屈。
“你莫要放在心上。”赵衷面对这样的元容,看见眼里,多少是有些心疼的,他也私下劝过公孙训,无奈公孙家对元容偏见太深,认定了她从入宫开始就是一场阴谋,到反过来苦口婆心的劝赵衷不要被皮相蒙蔽了双眼。
车马的脚程很快,原本还需三日的路程仅用了两天便到了。
陈将军和林府尹早早就候在了城门外,赵衷便带了一队亲兵入城,剩下的便留在了林外扎了营。
自打他们的车马行进了城里,元容就在赵衷有意无意的提点下观察着城内的情况,蜀军破惠州的消息在赵衷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便传来了,元容本以为回廊的百姓也会惴惴不安,但是看到城内一片热闹,反倒有些奇怪。
车马最终在一个绿树丛阴的气派大院前停了下来,朱红色大门上九钉并立,两个黄色明亮的圆铜狮子头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更显得威风异常。
庭院宽大通明,翠绿铺满两侧,元容一撇头,眼神正好与赵衷撞了个正着,他冲她微微一笑,元容立刻感觉脸庞有些发热,迅速的低头去看地上的青石板路。
元容这表情看在公孙训眼里,可就称得上是别有用心,他不满的看了下正因为元容无措而含笑的赵衷,刚要说话,就被曹元晦伸手拉住。
曹元晦摇了摇头,示意他还有外人,莫要冲动坏了正经事。
一行人又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才到了宅子的后厅,“此处乃商贾廖家的宅子,前些日子有意要卖出,末将想来回廊并无行宫,便低价买了下进来。”陈将军看着元容欲言又止。
赵衷知他这番话也不是与他讨论这宅院,定是还有话要说,“陈将军有事直说。”
“不知这位小姐是?”陈将军看着元容,“末将也好多做打算。”
“这是曹公子的嫡妹,精通医药。”赵衷话说的平和。
曹元晦在旁边听着,看林府尹眼神疑惑,也不紧不慢的补充,“在下毕竟是男子,心思不及女子细腻,小妹自幼跟在家父身边习了些医术,若非此次陛下远行,在下也万万不敢求得家父带了她出来。”
曹元晦声音本就温纯,一番言语也并无不妥之处。
话声刚落,林府尹便满面盛笑,“曹公子这是哪里话,令妹看上去便玲珑聪慧,年岁似与小女素儿相仿,若是曹小姐清闲之时,不妨让小女陪着走走,观观这园子。”
元容安静的伫立在旁边,听几人又彼此说了些场面话,陈将军和林府尹才俯身告退。
赵衷初入回廊,晚宴必不可少,奈何边防前线吃紧,又有内乱,所以办的并不盛大,林府尹想必也是动了脑子的,既不奢靡又从细节上显出了诚意。
要说这其中,唯一让元容感到不安的就是林家小姐,按理未出阁的女眷本不该出现在宴会上的,可是这林素儿不仅出现了还在御前献了才艺。
一曲相思引弹的众人如痴如醉,元容坐在离赵衷颇远的位置,趁着喝水的时候望了他两眼,却不料正好被赵衷撞了个正好,心里颇为尴尬,赵衷似乎并不介意,冲她一笑,眼神就转了过去。
赵衷看着眼前弹曲的女子,酒水举在唇边,单手执杯,刚才元容的表情似乎还未从眼前散去,脸颊在灯火的映照下愈发的可人水灵,嘴角微微抿起,挽着一抹清浅,大大的眼睛里透着许远也能看见的光彩,灯火映在她的瞳孔里,就那么在里面不停地跳啊跳啊,就这么穿过人群繁闹深深的望着他。
那一刻,赵衷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个声音:不要再看下去。
他快速的回过了头,握着酒杯的手还微微有些颤抖,眼前的身影与脑海中女子身影不停地错过重合。
人人都道元容样貌像极了卫子和,赵衷也曾一度辨别不清自己对她的心怜有多少是出自对子和的亏欠。
可是时间久了,他便很少再混淆俩人。
子和清冷,才华堪比南晋佼楚男儿,却终究被礼教伦理捆绑了一生;元容看似生就了一副软弱的性子,贤惠达理下却隐隐藏着一身反骨,知命却不信命。
想来同样的境遇,若是子和,定不会求他来这凶险之地的,她会一生在别院等他,赢了就看他坐拥江山,输了便陪他一杯毒酒。
赵衷举杯昂头,酒水的清冽伴着果香滑入喉咙,怎么也盖不住心里泛出的苦涩。
也许是蜀军长驱直入的速度太快,也许是赵衷他们离开的太快,元容除了晚宴一场,便再也没见过林素儿,她仿佛就像一颗小石子,还未泛起点涟漪就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但是元容不知为何,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起这个女子,眉眼如画,笑意穿过皮肤刻入她的骨头。
回廊唯有内城地处高地,出城不过十余里便都是山林,绵延近百里,接壤应阳,地势低洼,常年生雾。
把应阳划入了战场是赵衷的意思,他没知会过元容,元容也没做声。她知道,这种时候,若是蜀军一旦渡过回廊,向西南出陵南关,一路便再无险阻,直抵中都。战火纷飞,什么家乡故里,那都是后话,赵衷的目的只有一个,保住回廊。
这么些天,高度紧张的急行,加上水土不服,元容早已疲倦不堪,多日来几乎把胆汁都吐了出来,身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也消了下去,赵衷看她身子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思考了半刻,还是伸手握住了她,“若不,我们休息片刻?”
“算了。”元容摇摇头,似乎还有些恍惚,“此地荒僻,不宜在此久留,何况如今咱们已经入了应阳的地界,还是尽快赶赴城中早作打算吧。”
赵衷看着固执的元容,哑然失笑,他也知道这时间是不能再拖了,便也不再与她推让,“好吧,我们启程。”
夕阳西下,如血的残阳悄悄地在空中抹下最后一笔,风呼啸着从道路上掠过,卷起黄色的沙土,元容恹恹的坐在车呢,握着赵衷的手掌,耳边是军队整齐的脚步声,合着风声,听着无比的沉重悲壮。
元容这次出来没有带勺儿,赵衷曾跟她提过让勺儿一起,可是她知道,赵衷信不过她身边的人,何况此行实在太危险,她便干脆把勺儿留在了中都,一来降低赵衷的戒心,二来勺儿在那也比较安全。
忽然,身边的男人微动,他伸了手把元容揽入怀中,她的额靠在赵衷的肩头上,药香浅浅的划过呼吸,赵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再安抚她一般,“天凉风重,容儿先睡一下吧。”
元容就这么靠着他,眼前渐渐升起了一层雾气。她到底是个姑娘,面对着种种变故,她也会害怕也会不安,也需要有人给她一个温暖的肩膀,她的手臂轻轻搭在赵衷的腰上,有些想哭。
“算来蜀军的前锋只怕已提早过了安林,也不知薄水还能坚守多久。”赵衷似乎没有注意到元容,只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脸上早已没了笑意,“西梅河岸也不知道能困赵涉到几时。”
元容闷着鼻子,沉思片刻才瓮声道,“赵涉的封地顺州接壤大燕,边境也饱守战乱之苦,虽兵马骁勇,但也要提防燕人,算来梁南王在西梅应无心力久战。至于这边……”元容手指搅动着胸前的秀发,“蜀国多江海,少山林,薄水虽不及回廊,但山林颇多,想来两军对战,他们也是要吃些苦头的。”
赵衷听她说,微笑颔首,“朕听闻应阳刺史张鹏飞乃容儿叔父的门生,只是不知到时他是相助哪边了。”
赵衷这话说的直白,看她的眼神真实而灼热,元容知道他这是在有意的点拨她,但是心里也暗自的松了口气,蜀国领军的幸好不是自家兄长。也对,哪有反噬自家故里的道理,再来想那显后也是疑心姜家的。
既然如此,为何家族还是要选择蜀国呢?元容心里越发的不解。
☆、亦真亦假
车马抵达应阳城外已是夜深时分。
公孙训已事先遣人通报了张刺史,此时城内虽已入夜,却依旧却是灯火通明,与回廊不同,张鹏飞几乎带着整座城池的大小官吏出城迎接。
元容怕被别人认出来,脸上覆着薄纱,静静端坐在赵衷旁边,只用余光看着周边的景致。
可惜,物是人非,元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又想到了邙山上那漫山遍野的桃树,这些,她都该忘了才是。
晚上的宴席,出于安全考虑,赵衷没让她出去,只差人送了吃食给她,元容盯着几方小盘,含着泪一口一口咽下,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可是如今却全都变得面目全非。
之后元容便安静的呆在房间里,她不敢出去,就那么抱膝坐在床上,这么久以来,她已经学会了静静的等待,不吭不响,就像个影子,直到月亮高高的挂上树梢,才洗漱就寝。
夜半,元容正睡得迷迷糊糊,耳边忽然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也越来越近,睡意褪却逐渐被惊恐替代,元容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悄悄摸出枕头下的银钗,等声音走近,反手就向那人刺去……
结果还未碰到,就被人飞快的夺了钗子,嘴巴也被人一手掩住,高大的身影覆在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你莫要出声,小心被捉了去。”
元容听得出这是公孙训的声音,等她看清那人的五官,这才松了心底的那根弦。只是他没事半夜往她这里跑什么?元容指指嘴巴又点点头,示意她不会出声,让公孙训放开她。
公孙训迟疑了片刻,才把手拿下。
“怎么了?”
月光下,公孙训不复白天吊儿郎当的公子模样,“还不是你那叔父的得意门生。”元容借着光亮看清了他眼里的不满与讥讽,“这薄水还没丢呢,张刺史就急着想邀功了。”
赵衷应阳此行为的是勘察周边的地势,他说无论地图画的如何精准,终究还是比不得自个亲自走上一趟,故而,只带了八百亲兵精锐入城,应阳虽兵力薄弱,可是毕竟是一座城池,城内兵马定然要比他们多上许多,若要围困他们也不是不可。
“陛下信你,我可不信,你若是敢有半分异动,别怪小爷我亲手了结了你。”公孙训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嘴里还不忘了威胁元容。
打刚入城开始,他们就觉得城中有古怪,上至将领,下至兵卒都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赵衷私下给了他一个眼神,公孙训便悄悄地离了马车,他虽然不及元晦聪慧,但胜在身手敏捷,身上又有一股兵痞气,想混入张鹏飞的军营简直是易如反掌。
元晦则贴身跟着赵衷,从酒水到吃食无一不经过他的手。
丑时三刻。
真是个好时辰,赵衷看着翘着腿躺在床上哼曲的公孙训,笑着开口,“幼礼,我和元晦需要去军中一趟,容儿就有劳你照料了。”
“为什么是我!”公孙训骨碌爬了起来,还不忘整理下冠上的发带,“你怎得不让元晦去照顾她。”
“元晦武艺不如你,还是你去我更放心些。”赵衷眼神微动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总之,你要比元晦妥帖。”
回忆被拉回,公孙训越想越气,他看着身边和他蹲在一起看窗外的女子,语气相当不友好,“若不是应了陛下,小爷一定把你丢出去。”
“所以我们现在处境很糟糕?”元容弓着身子,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轻声问。
“是你处境很糟糕,不是我,我要想跑,谁还能拦得住不成?”转念一想,公孙训迅速的扯下了元容慌乱中带上的薄纱,“你说,我若是把这破布一扯,把你往张刺史面前一放,你猜他会是什么表情。”
“你——”元容咬着嘴唇,伸手夺过公孙训手中的面纱,刚要说什么,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反手拉住公孙训的衣袖,认真道,“靠你一人之力,咱们可能逃出去?”
公孙训被她的动作骇了一跳,片刻才没好气的答,“我一人定然是可以的,但是带上你便难说了。”
“那张鹏飞可曾见过你?”元容忽然想到,似乎从入了应阳起,她就没见过公孙训,想来那张鹏飞也是没见过的。
想了下,公孙训摇摇头,“未曾。”
这样便好,元容拉着他的袖口,眼睛在夜色的笼盖下闪着点点星光,“咱们或许有个安全脱身的法子。”
“安全?”公孙训看着一脸笑意的元容,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他怎么就没想到,难怪赵衷说他比元晦适合。
大院内,张鹏飞心急的直转圈,张夫人也在一旁坐立不安,马上就到丑时了,不成功便成仁,他们可是把所有的荣华都赌上了。
“报!!大人,不好了!”门外,一副官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人、人跑了!”
“跑了?”张鹏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跑了是什么意思。”
太后成长记事 第12节
“这还未到丑时,咱们的人还没准备好,陛下那方人马便在三座城门和粮草处点了火,火势太猛,咱们的将士又要救火又要寻人,最后被他们从北门杀了出去。”副官弱弱的应道,他们也没想到,会出这事。
“废物!饭桶!城里城外近万人连一个活人都逮不住,要你们何用!”张鹏飞气的胸口直颤,“出去了多少人?”
“回大人,不足百人。”看着张大人似乎又要动怒,副官慌忙补充道,“但是我们绑了后院的那女子,只是咱们人到的时候院内还有一名被绳索绑住扔到柴房的男子。”
“带上来。”对于那名女子,张鹏飞有点印象,薄纱遮面,似乎进了后厢房就未曾出来过,一开始他以为是赵衷的妃嫔,可是后来又觉得不像,只因当时他一心都放在赵衷身上,便也没在留意那名女子。
“大人,人带来了。”
公孙训被身后的人一推,借势撞了下元容,公孙训撞的迅速,元容未曾准备,当下就摔在了地上,四周传出几声压抑的笑声,公孙训还在一边假情假意的装关心,“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元容扭头看着一脸无辜的公孙训,心下恨得牙痒痒,这个男人还真是睚眦必报,她无非是在绑他的时候下狠手趁机掐了他几下,如今他一有机会就要还回来,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可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与你无关的表情,“无碍的,莫要担心。”
这声音好生耳熟,张鹏飞有些迟疑,“你是?”
机会来了,元容迅速的眨了下眼眸,眼泪就含在了眼眶里,“张大人,张夫人,是我,我是姜家小五啊。”这声音听起来,真可谓是悲凉凄切。
“姜小姐?”打从元容进门开始,张夫人就觉得有些眼熟,这会听到声音倒真的有些确定了。
“小姐不是已经……怎得会出现于此?”张鹏飞有些狐疑,对张夫人身边的丫鬟道,“去,替小姐把面纱取下来。”
不是解开绳子,而是取下面纱,想来张鹏飞是不信的,毕竟她葬身火海这件事整个南晋无人不晓。可是元容不怕,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姜小姐还怕变成赝品不成。
面纱被取下来,丫鬟看了下夫人的脸色,顺手把元容搀了起来。
是她,哪怕几年未见,这气度样貌,张夫人也是认得的。
张夫人看了下呆楞的丈夫,心里暗骂了声呆子,赶快起身走到元容面前,边解着她手上的绳索,边心疼的念叨,“姜小姐怎会在此?”
元容看了下四周的将领,轻轻地把头垂在了胸口,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似乎看出了元容的窘迫,张夫人给张刺史使了个眼色。
“今日就到这吧,有何时明日再说。”张刺史挥挥手,示意将领们先退下。
“这回可以说了吧。”厢房内,张夫人轻轻地帮元容上着药油,张鹏飞坐在两米外的椅子上。
元容咬了咬嘴唇,把朝凤殿的事添添减减的说了出来,“爹爹本想让我诈死,可是却不知那里走了风声,原本预留的宫门不知被谁给锁了,姜安费了好大功夫才把我救出来,可是勺儿,勺儿她……”元容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声音微颤,“我们出来后本想赶紧离开中都去当康找爹爹,可是,赵衷的速度太快了,封了整座中都寻我。奈何我身子骨又不好,中途病了一场,若不是姜安替我抓药被公孙家那小儿捉了,定不会是今日这局面。”
元容缓了口气,接着道,“后来,我便一直被关在宫中的密室中,直到月前赵衷带我来此地,我一弱女子,身处虎口无依无靠,才不得不忍气吞声跟着他,却不知他要作何。”
这个故事,元容说的亦真亦假,声泪涕下的模样便是她自己也都有些感动了。
☆、打破僵局
“我可怜的孩子,何曾受过这份委屈。”张夫人动情的拍着她的手,“好生歇息吧,凡事有我和你张叔父,至于姜安我把他安排在西厢房了,虽然离你有些远,但是在我张府,有这么多人护着,小姐定然安全。”
“嗯,谢过张夫人。”
“时间也不早了,老夫和夫人也不扰小五休息了。”张鹏飞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告退。
“大人、夫人慢走。”元容微微一屈膝,行了个半礼,目送张鹏飞和夫人出了厢房。
烛火摇曳,张鹏飞坐在书案前,张夫人顺手给他捏着肩膀。
“这件事,夫人怎么看?”张鹏飞轻轻地拍着张夫人的手背,示意她停下来,“为夫甚少见姜小姐,这面容着实是有些认不得了。”
这个蠢货!张夫人心里暗恨,别说薄水还未失手,便是真被攻下了,他在应阳也该做出一副保家卫国的姿态做番样子才是,竟然妄想去谋害陛下。只可惜当她得知此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这才随了他,奈何这蠢货连这事也能做的漏洞百出,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死在那群狐媚子身上。
平复下内心的翻涌,张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人十有八九是真的,但是发生这么多事情我们也不能早下决定。便是给姜大人送封书信,来回也要经些许时日,不如就先留了这姜小姐在我们手里,一来我们亲自看着,若是假的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二来若她是真的,毕竟这是姜公唯一的千金,我们好生照料终归是没有错的。”
“夫人所言甚是。”张鹏飞抬手抚着颚下的一撮山羊胡,甚为赞同。
“你就打算在这里吃喝玩乐?等……”
“姜安!”元容坐在后院的竹亭里吐下了最后一片葡萄皮,打断了公孙训的话,“你何时如此多心了,张大人是叔父的门生,自然不会加害你我,定会暗中相护。”说着还不忘了朝他做个眼色,隔墙有耳。
若是旁人,公孙训也就信了,可对方偏偏是姜元容,当他知道赵衷和元晦逃出应阳的时候,他的确松了一口气,可是让他相信姜元容,他真的有些做不到。
这几日,元容除了和张夫人讨论一下花样子,就是和张鹏飞默默地聊着姜家垂泪,而公孙训挂了姜安的名字,名义上作为姜家的一份子,也不得不作出一副悲伤地姿态,可心里却是恨不得灭了姜家的心都有。
公孙训看着元容有些气结,他借着添茶水的动作靠近元容耳边,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你该不会是想留在这等你爹来吧。”
元容心底白了他一眼,表面上却笑的一脸和善,低低的声音从齿缝中传出,“你且再等等。”
元容是算了日子的,这几日张府内虽一片平和,可是每次见张夫人,张夫人的模样都略微有些不安。元容自知在公孙训那里得不到什么消息,但是看张府这个情况,想必赵衷十之八九是出去了。
如今,她只需等他来救便好。
“正度,你这伤还未愈,怕是要多休几日才行。”曹元晦帮赵衷换药,顺便检查了下伤口,“若不是救我,你也不会挨了这刀。”
“无碍,不过是点皮肉伤而已。”赵衷缓缓掩上衣袖,不停地咳嗽,“没想到关键时刻,这副身子还真有些用处。”
“有我曹元晦在,就定不会让你走我前边。”
“嗯。”
“放幼礼和姜元容在那真的无问题么。”似乎为了转换下气氛,曹元晦把话题扯在了元容和公孙训身上,赵衷知晓他的意思,便也顺着他的话说往下说。
“张鹏飞是我高看他了,此人成不了大气。”赵衷又饮了些茶水,拼命地压下去了喉头的咳声,这才眯着眼半靠在枕头上,“鼠目寸光。”
若他是张鹏飞,且不说要先等失了薄水,便是他真想取自己的项上人头,也定然不会做的处处纰漏,让自己有了逃生的机会。
如此一来,张刺史失了先机不说,怕是连人心也失了,如今薄水还在,回廊兵力雄厚,简直是把自己变成瓮中之鳖,只需稍稍一推,他就能永葬在应阳了。
赵衷忽然想到了元容,心下暗念,“容儿,我信了你,你可莫要让我失望。”
又过了两日,一直在张府等待赵衷的元容也有些不安了,她看着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公孙训,六月的阳光晒的元容有些睁不开眼睛,她不露痕迹的打量着他。
赵衷把所有的兵力都囤积在了回廊,若是薄水失守,张刺史定然会打开应阳城门,她毕竟是南晋的皇后,大蜀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留她的,到时候莫说去见爹爹,怕是想活着出这应阳城都难。
公孙训虽武艺高强,但向来视她由如眼中钉肉中刺,碍于赵衷的面子暂且会保她平安,可若真丢了城池,这厮就未必会护着她了。
公孙训虽然闭着眼,可是总感觉有一束目光盯着他,待他实在耗不住睁开眼,才发现元容略微失神地盯着他。
元容就这么坐在凉亭内,藤蔓爬过藤架,微微为她遮了些许太阳,平日里,元容的表情总是有些淡淡的,便是生气了也是蹙一蹙眉头,一副隐忍不发的样子。
公孙训何曾见过这样的元容?
她腰背挺得笔直,滚边的素面锦袍被她穿的甚是大方,一双丹凤眼不复往日的迷茫,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东西,眼底含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光亮,这模样仿佛离人很近又仿佛离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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