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废话,张嘴吃药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爱荔丝
在被她遗忘的三年里,他们之间曾产生过交集么
她显然无法立即得到答案。
她下了床,随意拢了件披肩,工字背心的领口很低,胸前一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她站到窗台前。窗户无法全开,最多留出一道半掌宽的缝通风。她吹着风,在阳光下抚摸胸口两道浅浅的交错的疤痕。不仅是胸口,她的后背、手臂、脚腕上的奇怪位置都存在着一些快要消隐的疤痕。
而她全无印象。
看来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不仅这家医院是个谜,就连她自己也成为了谜面的一部分。
“方小姐我能进来吗”一道声音自门板后传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应了声好,转身之际甚至忘记拢一把披肩。
陆之屿刷了手环作为访客登记进房,刚要说话,脸上忽然一僵,略微惊怔的目光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停留片刻,竟也没有粘连。他悠然收回目光,双手插兜地站在原地,歪头露出尖尖的虎牙:“呀,方小姐这么欢迎我呢”
精致的眉毛一抖,方榆面色不改,淡定地拢好外套,“什么事”经过一周的调养,她的脸色红润了不少,没有最初时候苍白可怕,声音也基本恢复到正常状态。年幼时嗓子受过伤的缘故,事实上她的声音并不甜美,而是有一丁点沙哑,在游荡着细微风吟的天光里响起别有韵味。
陆之屿心神微荡,不自觉地回想起方才瞥见的一角春光,刻意压了压嘴角,“哦,怕方小姐无聊,聂护士要我过来陪你说说话。”
“哦。随意”她扫视了一周,并没有发现椅子之类的东西,只好改口,“随意站站吧。”
潜意识里她不觉得这个人会对自己造成威胁或者伤害,而后者在她房间里也一点儿不感到拘束,径直走过来,双手在窗台上一撑,坐了上去。
他嘴里含着一颗糖,还要再剥开一颗塞进口中。方榆凉凉瞥他一眼,他像是被抓住作弊的小学生停住了动作,慢慢地咬了一下嘴唇,剥开那颗梅子味的糖果送到她跟前,讨好似的笑一笑:“请你吃。”
方榆眯起眼,轻轻勾唇,就着他的手用舌尖挑过那颗糖,“聂护士刚走不久,没提你要过来的事情。说吧,到底找我干什么”
“啊,被你发现啦”他没有一丝被识破的羞赧,已然吊儿郎当地随着某种节奏晃着腿,犬齿咬着半透明的橙色糖果,“其实是因为几天不见,怪想你的。”
方榆斜乜他一眼,放弃从他口中探得实话的可能,抱着手臂站在窗前,不再看他。
大概是被晾在一边而感到不满,他像个不倒翁似的左右摇摆了几下企图获得她的注意力,可她半眼也没瞧过来。于是他泄气地从窗台上跳下来,凑到她身边,表示投降,“好吧,方小姐你别不理我呀。”
“那你告诉我,之前你对我说过的那句话指的是什么。”
“哪句话”他抓着头发,仿佛在努力回忆,“哦哦哦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梅子味的硬糖吗”
“陆之屿,别装傻。”她的耐心有限,这是她不耐烦的前兆。
“方小姐,别生气啊。”他在她面前低着头,碎发乖巧地垂在额前,遮住眉眼,他瞳孔中闪现狡黠的光芒,却偏偏生得这般无辜,“我不会害你的。永远不会。”
她盯了他半晌,扯起嘴角,“那你告诉我,我们从前见过么”
“见过的。”他真诚地眨两下眼,答得不假思索。
“我们熟么”
这回他犹豫了片刻,随后慢慢地牵唇,漾开眼底的一汪深水,“熟啊。”
她觉得他看她的神情总是装载着让她无法读懂的深意,沉重又晦涩地层层叠加,而他却恰恰能精准地抓住她旁敲侧击下真正想刺探的东西,大大方方地呈给她看。
仿佛在纵容一个无理取闹的恋人。
这令她感到些微不悦。
“那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么”
“可以啊。”
他答应得分外爽快,她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诈。
果然,他紧接着提出了前提条件:“如果你能亲我一下的话。”
方榆冷笑一声,松开抱在胸前的手臂,肩上的披肩滑落下来,陆之屿刚要替她拉好,便被她迅速扯住了前襟,被迫俯下身来。他重心不稳,向她栽过去,勉强撑住她的肩膀稳住身体。回神的刹那,她的嘴唇蓦地靠近他的,湿润的水汽彼此交缠,两人的唇齿之间只差毫厘。
以为她不敢么
她不在乎很多事,当然也包括一个吻。
“你认真的吗”她语气冷冽,眼瞳是没有温度的漆黑。
“嗯,认真的。”他也不慌,嘴唇翕动的间隙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然后慢慢地勾起一个轻飘飘的笑,“我对你一直都很认真啊。”
他的神情真假难辨,在逆光里晦暗不明。
方榆有一瞬间的迷惑。
手掌覆在她攥着自己前襟的手上,他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将她露在空气中的两只冰凉的手掌放进披肩下,细致地裹起她,错开角度亲吻了她的脸颊。
“阿榆。”
她竟然不排斥,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也曾经这样叫过她的名字。
然后他贴着她的耳垂轻声说出一句话。
别废话,张嘴吃药 分卷阅读5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大背景是近未来的现代架空,可以看到疗养院使用的设备许多都是现在兴起、逐步发展起来、甚至发展得相对成熟的,比如智能手环,以及之后会提到的无线充电设备等等。
这文走的基本是全员有病的设定,或是真正的精神方面的障碍或疾病,或是一些没有被病理学定义的癖好,或是一些心理扭曲或者变态状况。但不会是恐怖风,病友出来之后就很欢脱啦。
以及虽然现在男主看上去非常不靠谱,但我能拍着胸脯说一句,他男友力挺高的。
补一个分离性漫游症的症状:分离性漫游症是漫游症的一种,是有短暂失忆或者长久失忆的一种漫游症状,一般,漫游者会失去自己曾经所在的环境记忆,而获取了以前的某段记忆作为自己的记忆或新的状态,去生活在另外一个环境,完全忘记自己而把自己认为是自己曾经记忆中的某个人。来自baidu百科
、约会套路
“阿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如一捧流沙,像极了恋人间的低声絮语。
陆之屿离开了她的耳畔,仍然替她拢着披肩,但没有逾越的动作。这句话像是一个咒语,令方榆奇异地平静下来,她恍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说不清是怎样的表情。
她感觉到一种仿佛身处大海中央的错觉,海浪从四面八方扑向她,却没有给她窒息的压迫感,于是一切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通通地逃窜至脑后,浮云一般飘然远走。
她明白的,他不会说。一大堆的疑问句最终变成了一句陈述。她仰着头,好让自己在面对他时不总是处于下风:“我想知道我被送来这里的原因,我转来c区之前发生过什么,以及我现在的状况。如果你知道的话,请你告诉我。”
“我并不清楚这些细节,”他乌黑的眼珠里含了笑意,又似乎含着一丝讶异。眼尾的细小褶皱变深了些,包住了那里的一颗浅浅的痣,“但我可以帮你弄清楚。”
手在披肩之下搓了搓,捏住了衣衫一角。她沉默良久,才问:“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住了我的房间,就是我的人啦。”
他笑得如沐春风,用一句话成功地噎住了方榆。她翕着嘴巴,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像样的言语反驳他,只得干巴巴地翻了个白眼。如果当初她的意识能够清醒一点,怎样也不会死死巴住床边的栏杆不放。
“那我们再换回来行吗”
“换回来的话,你还是住过我的房间啦,你耍赖也改变不了事实。”
方榆无言以对,“嘎嘣”一声把口中的水果硬糖嚼个粉碎。
傍晚时分,陆之屿披着一件白色外套再次出现在她房门口,怀里揣着一台平板电脑。方榆暗自一惊,盯平板电脑几乎移不开眼,心想这个人也真是处处给她惊喜。他只大大咧咧地笑了笑,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快进门。
“方小姐,别盯啦,掉下来啦。”他毫不见外地走到床边,自个儿找了个位置坐下,还拍拍旁边让她也坐。
方榆撇嘴,一声不吭地去了床头。
陆之屿在腿上架了份报纸作为桌板,解锁平板电脑屏幕,进入某个满是代码的界面捣鼓了一通。
“你在干什么”
“躲猫猫,”他没抬头,专注地在平板电脑的软壳下延伸出来的投影键盘上敲打。一段又一段的代码从他指尖流泻而出,不懂编程的方榆凝神辨别了一会儿,发现他竟然写得有模有样,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可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在做坏事。”他说。
他入侵了医院的资料库。直到他打开了医院的网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枫叶岭”。
枫叶岭是什么地方
每当被问起这个问题,总有一个回答会提及“城市中的孤岛”。
她不是x城本市人,却也知道坐落在x城郊区山脚处的“枫叶岭”在全国有着怎样的名号。枫叶岭的全名叫做“枫叶岭国际疗养院”,是一家综合性私人疗养院,主要收纳来自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的患有精神方面障碍或疾病的人。
这虽不是一座精神病院,但在人们的心目中已然同精神病院画上等号,因此人们在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总会带着同情与唏嘘,更多时候,是把它当做反面教材吓唬孩子,或者茶余饭后用来博人一笑。
方榆也是听着这些笑料长大的,诸如“如果你不听话就把你关进枫叶岭”,“非要把你送进枫叶岭才肯消停”,或是“枫叶岭的地下藏着一只大怪物,晚上九点一到就会跑出来吃掉不肯睡觉的小孩”之类不切实际的传说,对她而言并不陌生。
她早已不再同儿时那样听到这个名字便害怕得睡不着觉。即便众多的传言将这座医疗机构妖魔化,她对枫叶岭本身也不具成见因为她从未设想过自己会与它产生任何关联。
“方小姐”陆之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得到她的回应,便将脑袋也伸了过去,“喂喂方小姐你在线吗”
出神的方榆乍一看见这样近距离的一张脸,下意识地向后一仰,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抱歉。”
“没事儿,你看,我找到了你的资料。”他把平板电脑递到她面前,她刚要伸手去接,被他握住了手腕,“我给你拿着吧。”
她不知他有何用意,疑惑地扫了他一眼,双手放回原处。
他靠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稳稳托着平板电脑,别过头。
她在界面上看见了自己三年前拍的一寸照片,简短的病症说明下,分别是她父亲与母亲两人“同意入院”的签名。消弭了方才流露出的一丁点微渺的笑意,她快速地眨几下眼,滑去下面的部分。
上面有一条转区记录,旁边有个上锁的标志,她点了几下,没点开。
“陆之屿。”
“嗯”他闻声转头,十分尊重她的隐私,没有把视线落在屏幕上。
她注意到自己曾有两次转区记录,分别是三年前从b区转到a区,与最近从a区到c区。
“a区与c区有什么差别么”她问他。
“哦,这个啊。”
他经过她允许接过电脑调出院规给她看:根据病人是否具有对他人造成伤害的危险倾向及其轻重程度,划分为a、b、c三个区域。c区是精神状态稳定的一般患者的居住场所,可以享有大多数正常的娱乐活动。
她点点头,看着病症说明下用小号字体标注的文字咬住后槽牙。
她记得清楚,明明被推下楼的是自己,为什么前男友成了受害者她又是在什么时候攻击了她的弟弟
她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好让手环上显示的心率回归正常水准。
最底部是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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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日期仍停留在三年前,对比上方记录的入院日期,最近一次探访在她入院后的一个月。此后的探访因为病人自身原因没有被允许,再往后,就没有人探望她了。
整整三年。
她全身打了一个冷颤,进而心中一阵寒凉。她的父母就这样把她丢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吗
她哆嗦着手指点开记录详情,身体猛地一颤。
陆之屿这才望过来,“咦”了一声,“这个李先生是谁呀”
“是我前男友。”
“哦。”他一愣,瘪嘴嘟囔一声,突然不高兴似的,声调落了下去。
方榆没有管他,兀自放大了记录详情后的一行小字:病人情绪失控,袭击探访者,造成探访者肘部颈部多出撕裂性损伤。经医护部负责人综合评估,将病人转移。
在前男友来探望她的那一天,她情绪失控袭击了他。
这就是导致她第一次转区的原因。
是这样么
真的是这样么
“陆之屿,”她强压下胸腔中不断躁动的异样,深深吸了一口气,“病房里有监控吗还能调到三年前的监控录像吗”
“抱歉啊方小姐,为了尊重病人的隐私,除了某些特殊病房,普通病房里是不设监控的不然我也不会明目张胆地把电脑拿来你房间了呀。医生护士要想了解病人的情况都是通过手环传输的数据。”
也对,图像骗人相对轻易,生理体征与数据要想作假并非易事。
所以她无从得知那天发生了什么。
但她确信自己的情绪失控不是平白无故发生的,那个人一定做了什么。
据她对他的认知而言,他可不会是个安分的老实人。
她掐着自己的指尖,还想再问,陆之屿却突然收回平板电脑,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娴熟地关闭了所有窗口。
“方小姐,方便让我进来吗”门口是聂护士的声音,方榆一时不该如何回答,得到陆之屿无声的应允,便答了声“好”。
于是聂护士一进门看到的场景便是两人并排坐在床上,像是被突然撞破什么迅速分开的模样。本来是怕方榆刚才心率不稳是又出什么事,这样想来也足够解释。
她眉头一皱,径直走过来一把揪住陆之屿的耳朵,“好你个小兔崽子,正经事儿不做,天天给我到方小姐这儿来晃悠”
“哎哎哎疼聂姐姐你松手呀”陆之屿被揪下床,捂着耳朵上蹿下跳,嘴里不断求饶。
聂护士哼一声,飞过去一记眼刀让那祖宗原地立正,走去方榆身边问她:“他没做什么冒犯你的事情吧”
方榆飞快地扫一眼落在床上的平板电脑,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而后缓缓露出一点少女般的羞涩来配合他演戏:“他怕我无聊,过来找我看电影。”
平板电脑画面停格的地方,恰好是上世纪一部爱情电影的经典画面。
男主角饱含深情地注视着女主角,正要对她说出那一句令影迷无比期待的“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跟得上男主的脑回路,偶尔也会留下空隙被他套路。
大概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把枫叶岭设定成为一座疗养院是因为正规的精神病院整个流程很严格,大多是全封闭式管理,不同病房的病人之间几乎没有可接触的机会,为了让男女主稳步发展j~q,遂把设定放在疗养院。疗养院里的住民大多是患有精神方面疾病的人,但大多情况下还是状态稳定的c区住民更加温和一些,ab区以及另一个隐藏区域的管理就严格很多,所以有闲暇的时间让他们一起玩耍
谢谢每章留评的小天使呀比个脸大的爱心给你们
、见病友,没套路
在聂护士宣布方榆结束观察期之后,她曾申请给家人打过电话,但号码为空号。她只能先搬回原本属于自己的房间。
一些整理房间的护工对这两人的做法十分不解且颇有微词,碍于聂护士的眼色只敢悄悄在私下里说。聂护士的权限似乎很大,从前来帮忙的护工到过来问诊的医生,每一个看她的眼神都藏着几分小心翼翼,通常不敢对她的意见提出异议。
陆之屿倒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优待。聂护士纵容他,近乎所有在枫叶岭有着高于三年工作经验的护工都会或多或少地纵容他一些。交换房间本是他提起的,他这是在借花献佛,利用他们给他的特权变着法子讨好方榆。
说起来,他是个特别的病人,拥有数不过来的奇怪习惯。
第一次进到他房间时的印象有些模糊,大体上方榆只记得他那句贴着她耳朵说出的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剩下的记忆零零碎碎分给了这个房间等她清醒一点再打量整个房间的环境,甚至无法相信这是有人居住过的,所有的生活物品皆被塞入了抽屉与橱柜,只有浴室的墙壁上挂着几条半干的白色毛巾。
交换房间的时候她也短暂地打量了一眼护工来不及收拾好的房间,也是这样,更令人费解的是,床铺上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枕头孤零零地躺在单人床中央,连被子也不见踪迹。
最后护工在浴室里的一张板凳上找到了那床被子。
新来的护工百思不得其解,问起他,也只得到“你猜啊”这样让人听了想揍他一顿的答案。
他的生活用品少得可怜,衣服永远是这么一件,肩膀上还成天披着个白色外套,高兴的时候好好穿着,远看像个医生,不乐意就用袖子打个结挂在脖子上,偶尔连结都懒得打,两只袖管随着他走路的步调在空中甩来甩去,也能经常把自己逗得乐不可支。
方榆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藏了一打一模一样的衣服在衣橱里,打开一看,还真是。
类似的怪癖还有很多,比如他嗜糖如命,牙齿却整齐又洁白;又比如他遇见每一个护工护士都能露出一副自来熟的姿态,准确无误地报出他们的姓氏,再把他们的名字串成儿歌;再比如每天傍晚顶着拙劣的借口来方榆这儿串门,软磨硬泡地连结了他们的手环,说是要与她成为手环系统的好友。
他不可能无由来地对她好。
他们曾经有过交集,交情不会很深,但应该足够深刻。这几乎是一句肯定句。
但他不会告诉她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绝不会主动提及他们的过去,每一次方榆想要试探性地打开一个缺口,总能被他巧妙地躲避,这让她不安。
回到原本房间里的方榆收纳好自己的生活用品,虽不情愿,但也只能接受了自己还要在这家疗养院中长住一段时间的现实毕竟她已经在这里居住了三年无人问津。
别废话,张嘴吃药 分卷阅读7
她清楚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她一定会离开,但不知道那一天会在多久后到来。
她立在浴室的镜子前,双手接起一捧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满脸水珠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镜子上浮着一层水雾,显然她不像刚到c区时那样惨白消瘦,原本颧骨下方凹陷下去的部位渐渐柔软,干裂的嘴唇也重新红润,她在恢复一个二十六岁女人该有的生机。
然而她依旧对记忆里空缺的三年毫无印象,每当有短促的影像闪烁在眼前,她总来不及抓住。直觉告诉她那并非一段愉快的记忆,因为那些短促影像伴随着的声音实在称不上友好。
她拿毛巾擦干了脸颊上的水珠,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被他放在浴室小板凳上的那床薄被。“她这是魔怔了么”她想,按住将要上扬的嘴角,将这个荒谬的念头驱散了。
她换了套衣服走出房间,聂护士在门口等着,领她去看c区的活动室。枫叶岭毕竟是一家疗养院而非规章严格的精神病院,总不能剥夺住民们的自由,逼迫他们成天待在病房里重复一日又一日枯燥的生活。而且c区的住民大多情况下与正常人无异,能够正常地交流,只不过交流起来可能会比较费力。
精神病患者大抵都孤独,枫叶岭的创办者坚信,一味的药物治疗与医生的心理开导是不够的,患者在某种意义上存在一种精神的共鸣,同类之间必要的交流有助于病情的好转。
活动室位于地势错综复杂的c区一条走廊的尽头,安装着需通过手环中的芯片感应方可进入的电动门。
门一打开,便有欢快轻盈的音乐流淌出来,是某种声音清脆的打击乐器演奏的童谣,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十多个小朋友手拉着手跳舞。正值黄昏,大片橙黄的夕阳从落地的窗户泻进屋里,一时间她的眼睛难以睁开。聂护士站在她身旁,似有似无地替她挡着光。
“方小姐可以进去认识一些新朋友,他们都是很可爱的人。”聂护士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格外温柔,也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令她拂落几根发丝的侧脸暖和又柔软。
方榆怔愣了片刻,抬脚跨了进去。
病人大多成片聚集,有护士在身边确保他们的安全。她几乎一眼发现了人群中的陆之屿,他坐在窗前的沙发上,胳膊架着另一位男性病人的脖子,身旁还坐着个小护士,同他有说有笑的。不知他说了句什么,小护士佯怒,作势就要扑过去揪他耳朵。
方榆回头看着聂护士。
她关好门,上前拍了拍方榆的肩膀,半搂着她走向人群,像个要把女儿介绍给朋友的母亲。有几个人注意到她们,发出几声口哨似的怪叫,见方榆面色一下苍白仿佛被吓住,得逞似的痴痴笑起来。
“方小姐不用怕,他们没有恶意的。”聂护士一眼瞪过去让他们收声,按住她的肩膀以示安抚,“这位是c212的方小姐,大家要和她好好相处。”
活动室里的人零散地点头,齐刷刷地答应着:“好的聂姐姐。”无论男女老少,就连护士护工们也都叫她聂姐姐,像是称呼某种类似“山大王”的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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