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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咬春饼
“对。”
“那边呢?”
“左边是本校坐席,右边是外来人员座位。”祈遇凑近,坏笑着指点迷津:“张怀玉坐左三,花瓣往她那儿撒。”
礼堂基本已经坐满,乌压压的人头。冯子扬和初宁进来时,倒显得格外惹眼了。迎璟视线一跃,看到她时,嘴巴不自觉地张成一个小圆,“哇哦。”
祈遇一副我懂的语气,小声道:“我给你装的是玫瑰花瓣。”
“我不往那儿撒。”迎璟丢下这话,咪咪笑着转身。
祈遇脖子都望长了,“那你往哪呢?诶,我跟你说,千万别改路线小心坠机。”
“你还真想拿名次啊?”迎璟不以为意,“轻松点儿,玩玩就行了。”
航大的这个比赛,在业内也有一定知名度,要传播声名,校方自然也偏重于更有影响力的专业。大家心知肚明,久而久之,也就认为是理所当然了。
祈遇无话可说,但还是不甘心:“如果真的只是玩,你为什么还要熬那么多天夜?”
迎璟留下一个无所谓的背影,“闲着也是闲着呗。”
他们学的是航天发动机专业,抽签第六个上场,前五逐一上台展示,项目责任导师在台下指挥坐镇。
俨然一个太空模拟世界。
冯子扬看得兴致盎然:“这个模拟仓建的不错,你看,水生态设想的供给细节都做出来了,是不是很好看?”
初宁兴致缺缺,“像个塑料鸟笼。”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哦哟!!能飞啊!”
冯子扬跟着现场大多数人一起惊叹。
初宁实在无语,心想,“废话,要是不能飞,还叫飞机吗?”
“这个是模拟太空环境,能在这种环境下试飞成功很不容易的。”冯子扬赞叹:“真棒。”
棒个屁。
初宁想睡觉。
主持人的声音稍稍让她提振精神:“第六组,航空发动机专业。”
某片观看区瞬间带头鼓掌,看来是后援。初宁抬头,扫了一眼台上。白衣男生走上来,先是对校领导以及评委席半鞠躬,接着再走几步至台中央,对观众鞠躬致礼。
初宁目光在他身上溜达两圈,瞌睡已经全无。
哦哟。又是他?
这种感觉像是百无聊赖之下,突然敲门到访的奇妙感。又像是一场毫无兴趣、敷衍了事的电影末尾,让人惊喜的彩蛋。
初宁眯缝双眼,双手环搭着胸口,坐姿稍稍挺直了些。
现场的掌声由热烈渐变至小声,然后安静。
迎璟跨前一步,抬高右手示意,台下祈遇辅佐,按部就班地启动线路板按钮。迎璟走到控制台前,将最大的摇柄往后一拉。
停在场地中央的模型直升机嗡嗡作响,然后升空至半米高度稍加停顿,最后一鼓作气,腾空起飞。
冯子扬说:“动力不错啊。”
初宁难得的没有吱声。
直升机沿着既定路线完成系列飞行,直线冲刺,死角转弯,机身旋转,迎璟专注下达飞行指令,调整螺旋桨转速。
初宁就听见飞机引擎的轰轰声在场内循环。
五分钟。
场内已有议论声。
七分钟。
掌声渐渐。
冯子扬身体前倾,摸着下巴饶有兴致:“这么持久啊。”直升机已经连续飞行了十分钟。
“这很难?”初宁问。
“一般模拟飞行一次起飞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何况还在执行飞行项目,很烧发动机。”冯子扬翻看宣传册,“这男生叫什么名儿啊。”
“哇!!”惊呼声掀起。
只见那只绿油油的直升机在左片区半空停留,机身两侧旋开两个口,机尾下压,机头上翘,就像在跟观众点头致意。
突然,两条红色绸带喷射而出,上面还写了两行字——
“热烈庆祝我校科创比武大赛圆满成功!!”
直升机又垂直升空,加速绕场飞行,红色彩绸飘啊飘,校领导们一个个喜笑颜开。
飞到女生多的右边,彩带坠落。小绿机没闲着,扭了扭自己的屁股——
“砰!”的声,众人惊叹:“妈呀。”
散落一机舱的花瓣。花瓣雨落在女生头发上,脸上,腿上,风铃般的笑声掩不住欢喜的少女心。
冯子扬乐岔气了,“有意思!”
现场气氛掀起第一个高潮。
这是偷学仙女散花的创意吧,交过版权费了没。初宁心想,面容已经不自觉地放松。
台上的迎璟不同于刚才,他不再严肃,眼睛被灯光一衬,光彩熠熠。飞机继续蹦跶,旋转了两圈,从中间直飞而来,停在三米开外,机头正对冯子扬。
众人屏息。
“轰轰轰!”
向你开炮!
就见直升机绕着冯子扬边飞边喷射,机尾喷出一道五彩喷雾,画出个大圆圈,把冯子扬围在里面。
现场笑翻。
冯子扬不怒反笑,还心有戚戚焉地冲迎璟竖起大拇指。
“……”
初宁心生感慨,这跟观众的互动,真是别出心裁的中二啊!
感慨还没画上句号,小绿机优哉游哉地上下点头,蓦地转向,机头对准了初宁。
?!?!
中二少年你要干吗。
初宁眉头浅拧,先是看了眼台上的罪魁祸首。隔着六七米的距离,越过众多人头,迎璟毫不避讳地接纳她的询证目光。
一眼交汇,初宁即刻肯定,
他记得她,死小孩儿故意的。
初宁面色从容,亦不慌张。她眼神悠悠转回原处,和瞄准她的直升机大眼瞪小眼。她的右手悄悄握拳——你丫敢飞过来,我一巴掌拍死你!
机翼微微收敛幅度,机尾下压,机身颤抖,是在做准备。
初宁的拳头暗暗蓄力。
“砰~砰~”几声响,发射出的东西是一颗颗的,它们撞在初宁的肩膀然后下坠,落在她双腿之间,东倒西歪英勇就义——
五六颗喜庆洋洋的旺仔牛奶糖。
迎璟眉眼清净,在台上冲她笑得纯粹又热烈,这一次,两人的目光交汇得久了些。
初宁淡淡收眼。
呵,花样还挺多。
气氛很好,简直是这种技术比拼中的一股清流。
冯子扬却说:“他拿不下名次的。”
初宁问:“为什么?”
“太花俏了,校领导赶不上这趟时髦。”
“难道不是因为有点蠢?”初宁直言不讳。
“蠢吗?”冯子扬乐出了声:“他这个发动机配置得非常好,你看,都十五分钟了,都不带喘气的。”
说深了,初宁也听不懂。
她剥开一颗糖,满嘴的奶香味儿。
最后真被说中,前三名被飞行器设计和计算机专业的瓜分,迎璟的得分中不溜秋,年年如此,早已习惯。
从体育馆出来,与阳光抱个满怀。
左边是篮球场,十来个并成长排,活跃的身影来回奔跑。右边是宿舍区,人流量都往那儿去,理工科学校男生多,偶尔几个女生齐肩挽手,有说有笑,其中穿裙子的那个最惹眼,裙摆漾啊漾。
一个寝室的。初宁暗自判断。
冯子扬混在人群里,突然转身问:“我像不像学长?”
初宁睨他一眼,“不要侮辱别人的智商。”
冯子扬也不恼,悠悠感慨:“年轻真好啊。”
“是啊,我真好。”
“……”
初宁今天穿了件样式简单的风衣,配着高跟鞋,她抬手戴上墨镜,乍一看,颇有旧时港星气质。
“陪我逛逛校园。”冯子扬说。
“没时间,公司有事要处理。”
初宁拒绝,手中还拽着那几颗奶糖准备去取车。一转身,就看见体育馆门口一行男生正在下台阶,中间那个正是迎璟。
他脱了外套,只着一件连帽卫衣,宽松款。双手懒懒散散地环抱胸口,这个动作,把本就宽大的领口斜扯得更敞开,左边锁骨勾出一道利落的弧。
皮肤还挺白。
初宁目光淡淡移开,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看。
初宁嘴里含着奶糖,两颊轻轻嚼动,面无表情。
“你也太能折腾了吧,栗教授在台下脸都黑了!”
一个同学攀上迎璟,几个人勾肩搭背。
“你还撒花瓣,直男眼光,太暗黑了。”
“张怀玉看你的眼神都亮啦哈哈哈。”
这些校园小八卦啊,似曾相识又陌生。擦肩而过时,迎璟对冯子扬笑了笑,两人对彼此都有印象。初宁把手心的奶糖塞进外套口袋,顺势又望了眼已经走远的年轻背影们。
湛蓝清透的天空阳光,过于明亮耀眼。迎璟也恰好回头,和初宁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他咧开嘴,冲她眨了眨眼。
初宁嚼着奶糖,扫了一眼便去取车。
———
回到寝室,祈遇口渴接水喝,顺便把迎璟的杯子给倒满,“其实我觉得,如果你少弄些花样,说不定会有更好成绩。”
迎璟翻出篮球服,拎着已领往上一提,脑袋瓜子一缩,卫衣三五两下便脱了下来。他把球服甩在肩上,走过去对着祈遇的屁股一踹,“这么严谨干吗,玩玩就行了。”
祈遇被踹得一口水喷了出来,“活腻了你!”
迎璟飞身要跑,迟了一步,领子被祈遇拽住,“嘶拉”一声,球服一整片都给撕裂了。
迎璟嗷嗷大嚷:“禽兽啊你!”
祈遇看见领标上的牌子,却愣了,飞快道歉:“对不起。”
“没事儿没事儿。”
“我给你重新买一件吧。”
“不用不用,”迎璟知道他的轴劲儿性格,怕多想,安抚道:“就在夜市买的,才三十块钱,还是一整套呢。”
祈遇的紧张神色并没有舒缓,摊开手掌,认真道:“领标上有二维码,你拿来,我扫一下。”
迎璟一巴掌打向他的手:“神经!走,打球去。”
很多尴尬与芥蒂,在性格好的人那里,便能无声无息、体体面面地化解。迎璟这种,就像是被春雨洗过的太阳,清爽明亮,不仅悦目,更悦心。
祈遇追上去,不自觉地表达心里遗憾:“今天的比赛,我觉得你能拿个名次的,至少前三。”
迎璟当没听见,把篮球拍得噼里啪啦,“看我飞身灌篮——啾——咚——进了!迎天王真棒!”
他给自己加了一场很精致的戏。把祈遇所有的话都给憋下了喉咙。
晚上还有自习,九点半下课,迎璟捱到最后一个才走。他也没回宿舍,而是去了实验室。
迎璟抱出那架下午参赛用的直升机模型,通好电路,由强渐弱,分波段试了一下螺旋桨的转速。
“你看你看,每次在这个区间,你就开始抖,你这个小笨蛋。”迎璟自言自语,又试了几次,凶巴巴的:“感谢你爸爸我控制技术过硬,没让你坠机,不然丢光脸,看你找谁哭去。”
他戳了戳机身,冲它做了个鬼脸。
实验室只开了一盏灯,白墙上折出被放大的影子,迎璟弓着背,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柔地摸了摸直升机的机头。他眼里的光一束一束地黯下去,揉成一弯平静的湖。
白天以无所谓示人的那张面具被卸下,迎璟低着头,对他的参赛“伙伴”轻声说:“对不起哦。”
气氛正浓郁,一道声音——
“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别研究些乱七八糟的旁门左道,比对不起管用。”
迎璟惊悚,回头看清来人,立刻拍胸口压惊:“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鬼呢,栗教授,您怎么进来不出声儿啊。”
“鬼你个头。”栗舟山暴躁瞪眉。
迎璟挠挠头,嘿嘿笑,“这么晚您还没休息呢?”
栗舟山却指着他身后的模型:“卸下来,测验涡轮前温度。”
迎璟领悟,废话不说开始动手。
看完后,栗教授冷哼一声,“难怪会抖动,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
迎璟眨眨眼,“主人太帅了?”
“臭小子!”
迎璟忍笑,脑袋凑过去。
“气压比,在转速提档的时候,不达标。”栗舟山指着显示盘,手指在空中一划,“压比小于3.5,涡轮前温度上不去,这是个转接过渡档。”
迎璟眼睛蹭亮:“明白了。”
栗舟山看他重新调了一遍,面色松解,欣慰之情难掩,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你小子,也就这点小聪明了,心思不集中,做事不严谨,什么臭毛病。”
迎璟脱口而出:“能毕业就行了。”
“出息!”栗舟山生气,“毕业后呢?再随便找个地方拿工资,混日子?”
迎璟一时语噎。
栗教授的语气虽然不友善依旧,但这一刻,迎璟隐约能感受到,他眼睛里,语气里测流而出的那份惋惜。当中隐晦的辛辣感,更甚从前。
“生活不止是吃个窝窝头填饱肚子就行,总得有点五香俱全的追求。”栗教授懒得跟他屁话,半讽半风凉:“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三年,是没拿过什么校级奖项的吧?”
迎璟幽幽的,还没回过神。
“下半期就要实习了,没点加分项也不好看。”栗舟山丢给他一本项目书:“我手上的课题,和一个做企业的朋友构思的。你看看,要是感兴趣,明天回复我。”
封面上醒目的中英标题——
“航空发动机虚拟仿真模型的建立与可行性分析。”
———
自这日之后,连着一周阴雨绵绵,直到周六才放晴。
初宁这出瘸腿拖延订婚的戏码,有始有终,有条不紊地完成。她从上周“卸下石膏”,到这周“拄着拐杖”,再到现在“完全康复”,过程循序渐进,堪称滴水不漏。
她今天约关玉吃饭,一家新开的店,风格效仿盛唐的华丽古风,用仕女屏风隔开卡座,台上还有师傅弹奏琵琶古筝,风雅秀丽,颇具风骨。关玉迟来五分钟,还没走近就迭声抱怨:





小先生 31.两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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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失联事故的发生已经过去六小时, 除去本国最先赶到的媒体,第一批国外媒体也已赶来。安保人员在竭力维持机场秩序, 机场的询问处已被挤爆,好不容易有个负责人出来解答,也是应接不暇。
又过一会, 部分失联人员的家属到达现场, 哭声,质问声,无助的呐喊声, 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给整座机场蒙上悲壮凄凉的色彩。
初宁站在人群外, 所听所见, 让她手不停地抖,包掉在地上的时候,身旁的周沁提醒:“宁总。”嗓子紧巴巴的,她再也压制不住情绪, 捂着嘴巴呜咽流泪。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呜呜呜。”
初宁脑子发蒙, 她想找个地方坐, 人像抽了魂似的手往旁边摸, 结果扑了个空, 重心失衡, 人给摔在了地上。
“宁姐!”周沁哭音未消,蹲下来扶她。
初宁的手心蹭去一大块皮,锋利的疼感拉回她些许理智。
机场广播仍是三国语言循环播报事态进展——政府重视,奋力搜救,积极安抚。
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
初宁站起来,往人堆里走了走。边上是两名老人家,身处异国,不懂英语,也不知道该找谁问情况,迷茫得像落了单的孩子,只不停念叨:“赵志国呢,赵志国有没有找到?”
周沁热心肠,指着东南角:“名单可以去那儿查。”
“我眼睛看不清。是那里吗?”老人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顺着方向大致分辨。
“我带您去。”初宁说。
周沁用英文交流,工作人员立刻明白,查了一番后,凝重地点了点头。初宁放低声音,转身对老人家说:“……赵志国,护照号是……”
老者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沿着眼角深刻的纹路,模糊一片。
“今天是他妈妈的生日,他说赶回来给妈妈过生日。怎么人就没了呢。”近乎自言自语的省问,听得初宁心酸难过。她不是一个喜欢安慰人的人,她觉得安慰一词,多少带着点自欺欺人的意味。
“您老安心,没准儿,没准是重名的。”
但此刻,除了安慰,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机场里,人,越来越多,哭声也越来越凄厉。初宁像是一条逆流的鱼,在汪洋大海里茫然地游动。
本来,她也该在这架飞机上的。
但登机前的一小时,她突然发起高烧,烧得人都抽搐了,把周沁吓得半死,慌慌张张地叫来机场工作人员帮忙,把她给送进了医院。做了个血检结果,排除了传染型疾病,是重型病毒感冒。初宁这几天忙工厂的事,也一直没用药,拖久了就严重了,照了个片子,显示已经侵入心肺,太危险。
于是,航班改签,想走也走不了。对此,当时的初宁还颇有微词,埋怨自己,“怎么连这点小事都撑不住,看,耽误时间了吧。”
却没想到,这一耽误,救了两条命。
当真是阴差阳错。
吊了一晚的水,初宁的病症得到缓解,公司太多事情等她回去处理,只能订了今天的机票。登机时,周沁整个人都在发抖,看着机舱门,又回头看看机场大厅里哭泣不止的家属,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宁总,我害怕。”周沁小声说,说完,眼泪又下来了。
初宁深吸一口气,然后牵起周沁的手,无声地握了握,很用力。
数小时后,飞机平安降落北京。
初宁开了手机,二十余通未接来电,轰炸式的短信。大部分是公司员工,满屏的关心情真意切。初宁翻了翻,在最底层,看到了迎璟的。他打了两个,间隔半小时,短信也有一条,问她出差回来了么。
初宁先回复几个重要的,一圈下来,就把他给忘记了。
她回公寓,看到熟悉的床、桌、沙发时,整个人才彻彻底底地松了下来。初宁先是打开电视,新闻实时滚动播报失联客机的最新消息,听了几句,初宁脑袋发晕,一杯接一杯地喝水。
命运的残忍与眷顾,大起大落,轻易地将人玩弄。在世事无常面前,根本无能为力。
初宁自此才知道后怕。直到听到敲门声。她一背凉汗去开门,是赵明川。
大概也没想到有人在,赵明川的表情略惊,即刻又恢复冷漠。
初宁今天没心思吵架,“你来干吗?”
赵明川:“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新闻里,家属的哭声、控诉声真实地传来。
初宁顿了下,联想到什么。她看着赵明川,目光如针。
赵明川拧眉,“你这什么眼神?”
初宁防备心极重,下意识地说了句:“我还站在这里,你是不是很失望。”
赵明川脸色骤变,指着她:“你说话掂量掂量。”
初宁后知后觉,才知有失分寸。但她忍不住,一天一夜,生死之间。电视里传来的声音像是加压的魔咒,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连赵明川的声音都听不太清。
他说:“我是不喜欢你,但还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再说了,你能不能想点人事,我他妈会提前知道这架飞机要出事?”
初宁抱着头,突然蹲在地上。
赵明川一怔,仔细听了听,好像是……在哭。
但又好像是幻觉,她再抬起头时,眼睛干干的,唇色苍白。
初宁摇摇晃晃地想站起,赵明川的手臂有力,要扶她。
……却被有气无力地推开。
赵明川的耐性能忍到现在实在是极致,看着这个冤家妹妹倔强的背影,恨得牙痒痒。他给她倒了杯水,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然后风风火火地摔门走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初宁天天看新闻。闲下来的时候,也是不由自主地去刷失联家属的微博。再后来,各方事故分析原因的猜测涌现,什么政策阴谋论,甚至外星人劫持,稍微靠谱点的,有理有据地通过飞机构造的拆解,去猜测是否某个核心物件出错而导致失联。
初宁被这样一篇报道吸引。那些枯燥专业的名词,延伸至世界乃至我国的航空发展现状。最后一句总结她印象极其深刻——
“航空工业的发展,是大事,是难事,是勇事,是好事,它不是神秘无解的天外来客,它落实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里,飞机起飞、降落——不容许万分之一的失误,只有必须与唯一。”
一股穿堂风从初宁脑海里呼啸而过。
这时,她手机响,是迎璟打来的。
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像是一个开关,莫名地串联上了她心里的豁口。
“你终于接电话了!!”迎璟中气十足,“我天!吓死我了!你看到马航失联的新闻了吧,现在都还没找到!你跟我说你去马来西亚出差,真的太恐怖了!”
初宁被他一顿吼,吼得耳膜乱跳。
迎璟忽地放低声音,“你电话还关机,我以为你……啊呸呸呸,不说丧气话,总之,你没事就好!”
初宁说:“迎璟。”
“嗯?我在的。”
“你明天有空么?”初宁声音平静。
“有空。”
“那上次的火锅,还能兑现么?”初宁又问。
那头迟疑了半秒,很快,“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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