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年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耳东兔子
孙凯用眼神贱兮兮地示意陆怀征,你不是不要面子吗?
陆怀征揽着他的肩摁在自己身前,另只手牢牢堵在他嘴上,眼神冷淡地低头看着他,一个字都不让说。
孙凯眼神示意他撒开。
陆怀征淡淡然回视——你闭嘴我就撒开。
孙凯挑眉,仍是贱兮兮——就不闭。
陆怀征也挑眉,也笑了——谁还没点把柄呢是吧?
于好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两人眼神在混乱的追光灯中,一来二去达成了共识。
陆怀征松了手,孙凯也不说话了,抿抿嘴巴,老老实实坐在边上决定不打扰他俩了。
“孙队说什么?”于好仰着头问。
陆怀征瞥她一眼,“发疯,别理他。”
年少时,情绪难掩,直白坦率,什么话都敢说,那时是真不在乎,大胆热烈,说白了有点没皮没脸,不在乎对方姑娘的感受。在乎的都是表面功夫,比如逛街买衣服,也偶尔会对着镜子研究哪个角度笑起来最好看,要跟她一起上体育课那天吧,早上出门都会喷点发胶。
当年周斯越的那瓶发胶还是他送的。球衣跟球鞋都会特意搭一下颜色,臭屁又臭美。
现在除了几套常穿的军装,便装也没几套,对衣服更加不讲究,有时候下楼买包烟,里头什么也没穿,囫囵套件夹克衫就下楼了,怎么方便怎么来,表面功夫不怎么在乎,更在乎的是内心的感受,考虑得也比从前多了。
说不上来更喜欢哪个。
有时候怀念年少时的肆意洒脱,但更多时候享受现在的状态。
换做以前,这事儿孙凯不说,他也会自己腆着脸跟于好讨巧,顺便再质问几句:自己当初怎么怎么想你,怎么怎么对你,你呢,你这些年上哪儿去了!?
然后让她内疚,便会对自己好点。
而现在,不让孙凯说,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更不想让于好知道,怕她会有负担。
仔细想想,一个男人,在无任何意外下,等了你十二年,如果对方无法回报同样的感情,这份感情便无法对等,多一分少一分都是负担。
陆怀征始终觉得,他愿意给她的,那是他的,而她,应该是自由的。
这首歌名叫《相思》,于好高中的时候,在文艺汇演上表演过,当时弹的是钢琴。
表演结束后,于好又在天台上单独给陆怀征唱了一遍,因为前两天两人吵架,陆怀征第一次跟她生气,于好虽毫无歉意,可唱得是认真的。
他当时就靠在墙上用一种柔情似水饱含笑意地眼神低头看着她。
于好唱到后面其实有点心猿意马,总觉得他下一秒要亲下来,说不上期待不期待,当时就是有点害怕,她对异性排斥,可偏偏扛不住他那么深情地瞧着她。
后来两人一闹别扭,她就唱相思,唱两句,他就被顺毛了,特别好哄。
于好转头,看男人冷硬的轮廓,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那么好哄?
“你明天几点走?”
陆怀征闻声从台上收回视线,转头看她,音乐声哄然未停,吴和平其实已经没在唱了,几人闹了一阵,见好就收,趁陆怀征没发火之前利落下了台,把舞台留给了文工团那帮姑娘。
他眼风朝她过来,笑意渐起,“怎么了?”
于好说:“我明天要去镇上买点东西,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陆怀征不傻,自然知道她怎么想的。
他原本是想在她起床前走,这样也少了她的失落感,自己离开时也干脆些,就让唐指导订了六点的车过来接。
“你几点起来?”陆怀征反问。
于好想了想,说早了怕镇上的店没开门,说晚了又怕他走得早,斟酌再三,取了个她认为折中的时间试探,“六点半?”
陆怀征微微颔首,手肘撑在膝盖上,低着头抬了抬腿,似乎在地上碾了下,微眯着眼,漫不经心道:“那七点吧,我在门口等你。”
于好点头如捣蒜。
陆怀征牵了下嘴角,越过孙凯,去搭唐明梁的肩,就着喧天的音响凑近他耳边说,“明天的车不用来接我了,让陈瑞先走,在机场等我就行。”
唐明梁一愣,“为什么不接你?”
音乐震天响,陆怀征松了手,抻着身子往他耳边又凑了凑,“于好要去趟镇上,我送她,直接去车站坐车就行了,你明天派辆车给我就行。”
孙凯看了眼一旁的于好,笑着推了推陆怀征的脑袋,“可以啊,你小子。”
陆怀征没搭理他,拿手挡了下,继续叮嘱唐明梁,“顺便再派个司机给我,我没时间再送她回来。”
唐明梁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幽幽盯着他,不搭话。
陆怀征看他一会儿,拧眉:“哎,你这什么表情?”
唐明梁挑眉:“你对小于真有意思啊?”
都是过来人,绕这么一大圈,不就是想着多待一会儿么?当谁没恋爱过似的,就你稀罕!跟个宝贝似的!唐明梁觉得陆怀征忒没见过世面。
傻小子!
然而孙凯以为,陆怀征不会回答,谁知道,他眼神忽然认真起来,那眼睛透彻如明镜,一本正经,在清冷的月光中,如青烟般朦胧却又深邃,见他低头,然后淡淡嗯了声。
虽说平日里兄弟几个都爱开玩笑互相损,可唯独就他见过陆怀征喝醉时那模样,闹归闹,心底何曾不为他心酸,如今见他踏出这一步,也难掩激动欣喜,“定了?”
“早晚。”惜字,他这会儿倒是端起来了。
孙凯倒也没计较,“那我可以改口叫弟妹了?”
陆怀征笑笑。
唐明梁倒也欣慰,随子这事儿本就是个乌龙,解释清楚倒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小子藏得这么深,说:“不用这么麻烦,直接让小于跟着你们去机场,再让司机回来呗。”
谁料,陆怀征罢手,“不用,这里去机场得四个多小时,她来回折腾一天累,就按刚才说的办吧。”
孙凯笑,哟,这还没娶进门就开始心疼了?
陆怀征冷冷一句,你让方言来回折腾一天试试?
得嘞,孙凯不说话了。
方言没于好这么小家碧玉,方言会劈手打死他的。
都是医生,怎么差别这么大。
翌日。
于好收拾好,到门口的时候,陆怀征换了便服,还是白t和黑色的夹克衫,干净利落地靠着车门,晨曦微光间,他低着头,双手环在胸前,低着头,神情专注。
于好走近才发现,他翘着脚尖正在逗一只狗,那狗似乎跟他很熟,他一抬脚,那狗就后腿站立,前爪扒拉着要去捉他的鞋,他便又抬了抬脚,小狗急了,蹲坐在地上冲他嗷呜吼了一嗓子。
陆怀征笑了,让司机从车里拿了一根香肠,然后蹲下.身去,将香肠放在地上,冲那狗比了个手势。
意思还不能吃。
那狗还真听他话,吐着舌头乖乖坐着,等候他的命令。
于好静静立在远处,看着,这山间的风,徐徐拂着,温柔又清新。
陆怀征拍着那狗的头,低声:“吃吧。”
那狗倏然低头去咬,风卷云残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
陆怀征捋了两下那狗的毛,这才笑着站起来,双手抄进裤兜里,一抬头,便见于好在远远地望着他。
他笑起来仿佛是曾经的样子,可她清晰的知道,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陆怀征,如今的他,肩上抗的是国,是这山河。
于好心砰砰直跳,心情激荡如同湖水波澜壮阔,梦回处,皆是他。
第二十八年春 31.第三卷 山河不屈(04)(修文)
清晨, 山间静谧,苍翠的山头拢着一层薄纱般的雾气, 淡淡环绕,天边云寒似水。
夜里下过一场春雨, 去镇上的路泥泞不堪,车子行在路上微有些颠簸。
于好上车时, 陆怀征还在路边跟那小土狗道别。
她坐在车内, 微微探下头,顺着车窗的缝隙往外头望去, 男人弯腰在那狗身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小土狗又是嗷呜一声, 泪眼涟涟地看着他。
陆怀征又俯下身去, 拿额头与它顶了顶,似乎在告别。
司机似乎也认得这狗,回头跟于好解释:“这狗是前年陆队来这边集训时给救下的, 我记得当时两条腿都是断的,陆队给送到隔壁镇上的一家宠物店治了两个月。结果这狗腿还不怎么利索呢,就天天往军区跑。”司机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青松树下, “就蹲在那儿, 天天等。说来也真神了,陆队不在的时候,它一天都不来, 陆队一来, 它跑比谁都快。战士们都笑, 说这是陆队的‘女朋友’。”
于好也笑了。
陆怀征打开车门,躬身坐进来,见她扬着嘴角笑,一愣,随后关上车门,吩咐司机开车。
到镇上四十分钟路。
于好昨晚躲在被子里千思万想,这四十分钟应该说些什么,到镇上他就要走了,满打满算这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就这车上的几十分钟。
一堂讲座四十分钟,她觉得漫长;与他待在一起的四十分钟,她却觉短暂,“嗖嗖”过完了。
如今这车里有多了一个人,她更不善于在人前说些不着三不着两的话题,司机也是个热枕的话痨,一路都在跟陆怀征搭话,天南地北得聊,从时事政.治聊到国家建设,她不习惯打断别人的话题,也没有插话的空间。如此,便沉默了二十多分钟,低头一看表,已经七点二十四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于好,问:“小于医生你要买啥?”
买啥?
她啥也不买,她是来送心上人的啊!
“老李,你早饭吃过了么?”一旁的陆怀征忽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老李啊了声,看过去,答:“吃过啦。”
陆怀征点头,看着窗外,望着这山间急匆匆的盛绿,漫不经意地说:“我带于医生去吃点东西,你要不下了车在镇上转转?”
老李答应得爽快,“没事儿,你们去吃,我就桥头那看看人下棋,小于医生买好东西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于好忽而转头问他,“你几点的飞机?”
“下午两点。”
“来得及么?”
“没事。提前一小时过去就行。”
这里到机场四小时,乘九点过去的车都来得及,加上陆怀征的身份,有绿色通道,提前半小时过去都来得及。这么算算,还能在一起待一个多小时。
心脏又开始砰砰砰充满活力,那种感觉就像是,眼看着电池即将耗尽,可转眼又是满格,有种偷来的不真实感。
镇上有条历史渊远的古运河,河水潺潺,桥跨两岸,承脉相连。
车子在七点四十准时抵达桥头,老李将车停在路边,自己便去一旁瞧人下棋去了,镇不大,聚一起的总是那拨人,有人一眼便认出老李,与他攀谈起来。
清晨的曦光透过云层轻轻铺层下来,在狭窄的青石板路上留下缱绻稀疏的光影。静谧的古巷逶迤绮丽,穿梭在古老破旧的居民楼中,两旁墙面斑驳泛着青黑,爬满了绿茸茸的苔藓,仿佛能看见年轮的岁月。
清透的幽风阵阵,风里夹着青藓的气味。
镇上人起的早,八点未到,古道两旁就塞满了摊贩,人群东一簇西一簇,街上更是,几尺窄道上,人.流比肩叠踵,陆怀征手虚虚贴着于好的后背,穿过拥挤人潮,带她去附近的早餐店。
“我以为这镇上没什么人的。”于好嘀咕。
“今天庙会,本来可以带你去看看的。”陆怀征手虚虚扶在她肩上,低头看她,眼神微动,说,“我的工作,很多时候让我身不由己。”
于好低头,“我理解。”
两人静静穿行在人流中,集市上吆喝声、叫卖声、争执声、嬉闹声……不绝于耳,就连淙淙流水声,于好似乎屏息就能听见,在她耳边缠绕,风似乎立在她耳旁,像羽毛,轻轻剐蹭着。
在于好说出我理解的那个刹那。
陆怀征虚虚搭在她肩上的手忍不住微微收紧。
“我只要你平安。”于好忽然仰头看他,说。
陆怀征那眼就再也挪不开了,低着头,深深地看着她,似流星坠落,眼里烧着星火。
他想起若干年前在南京开会时,午休跟孙凯还有几个领导站在酒店门口抽支烟的功夫,进来个女孩子,背影特别像她,手里还牵着一个半大的孩子,那小孩软软趴趴地叫着妈妈,他当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是她。
领导喊了他几声,也没反应过来,烟夹在手里积了老长一截烟灰都没断,他就怔怔地看着那姑娘的背影,那画面就跟静止了似的,孙凯说当时几个领导都被他眼神吓住了。
这么多年,这里个个都了解他。
明白他是那种,就算知道下一秒要死,眼底也不会漏一分怯,可他当时眼底的难过和绝望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他不是没想过,这么多年,她也许已经结婚,也许已经有了孩子。
可真当见到那面时,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男人之间话不多,但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能懂,他那会儿还没跟孙凯提过关于于好的事儿,但孙凯明白他心里有人。后来见他整个下午开会心神不宁的,孙凯说要不让人去把她带过来给你看看?要真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也好让你死了这条心,再等下去,我怕你真的黄花菜都凉了。
开完会,孙凯真找了个借口把人带过来了。
陆怀征当时坐在大会堂的前排座椅上,靠着椅背,低着头,人进来时,他抬头扫了一眼便确认不是,站起来跟人礼貌解释了原委,姑娘表示挺理解,跟着孙凯离开。
然后他又埋着头,手搭着额头撑在膝盖上,沉默地在大会堂坐了一晚上,那时便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再等一年。
这在心理学上其实是一种人在绝望时的一种自我安慰,当你从内心意识到一件事发生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变得遥遥无期时,便会在心里为自己设立一个短暂的期限。
而这个期限将会在心里进行无限期循环。
陆怀征带她去的早餐店,人少,老板娘跟他相熟,老远见他过来,便冲他打了声招呼,“今天怎么有空出来?”
陆怀征笑着给于好拉开椅子,手掌贴在她的后背,让她坐下,转头跟老板娘笑:“要回北京。”
店面不大,墙面斑驳,正门口挂着一张简陋的营业执照,上面写着饮食级别c类。
老板娘一边擦桌笑着点点头,热情招呼:“吃什么,你们先坐。”
陆怀征让她坐下,自己用脚从隔壁桌勾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于好旁边的位置,而不是对面,问她:“吃什么?”
“我跟你一样。”于好抽了张至今擦他面前的桌子。
陆怀征笑了下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纸,一边擦一边转头跟老板娘要了两碗粥,几叠小菜,还有一些零碎的小吃。
指尖相触,像过了电似的,于好竟觉得头皮发紧。
陆怀征先擦了她那边,自己这边一带而过,便把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以前扔东西,单单是张纸都要揉成团然后抬起手用标准的投篮姿势扔出一道圆润的抛物线砸进垃圾桶里,有时候砸出框外又要跑过去捡起来重新丢,非得丢进才肯罢休。
于好那时候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他居然说这是男人的执着。
就像每次打完球,离开球场的最后一个球必须是三分投进才肯走,不然就死活不肯走。
现在倒真没以前那么多花花架子。
“你现在还打球么?”于好歪着脑袋问。
老板娘端着菜过来。
陆怀征从竹筒里抽了一双筷子过来递给她,偏头扫她一眼,“不太打。”
有时候队里有球赛他也不太去。
他高中就做过两件事,一是打球,二是追她。
她离开后,他连篮球都戒了。
于好点点头。
老板娘扫了两人一眼,笑眯眯地问陆怀征:“陆队,这你女朋友啊?”
陆怀征刚低头抿了口粥,听见这话,一顿,看了眼一旁的于好,这话还真不知道怎么答。老板娘这猝不及防的问话,让他原本给于好夹了一筷子也僵在半空中。
两人从头至尾都没正经谈过确认这件事,没征询过于好的意见说是不合适,如果说不是,那一筷子夹人姑娘碗里算怎么个意思?
于好见他犹豫,连筷子都收回去了,心跳突然变得沉闷起来,胸口像是堵了一口热气,慢慢灼烧着她一路蔓延进她的脑仁里,后脑那片隐隐有点发慌发胀,空空落落,似又没了着落。
晨光从门外漏进来,照在她脖子上,莫名发烫,大概是被冯彦芝催婚催出毛病了,为什么见到他就猴急猴急的,明知道他今天要走,便忍不住想要送送他,只为了那多待的几分钟。
“还不是。”
“不是。”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她觉得在他从北京回来正式谈完之前,还是不要跟他说话了,她怕自己被气死。
老板娘开了电视。
晨间新闻滚动播放着播放的恰是土耳其政.变的消息。
“土耳其局势动荡,国内已发生多起暴恐事件,该事件已造成230人死亡,1510人受伤,中国驻土耳其大使馆表示……”
里间忽然走出一年轻男孩,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似乎是听见新闻的声音从里头跑出来,被老板娘一声吼回去,“回去看书去!”男孩儿目光留恋在电视上,犹犹豫豫不敢走,转眼,余光瞟间陆怀征,眼前一亮,忽然冲过来在陆怀征对面坐下:“陆哥!”
陆怀征抬头,跟他打招呼:“很久不见,杂杂。”又跟于好介绍:“老板娘儿子。”
于好冲那男孩儿笑着点点头。
杂杂对于好没什么兴趣,礼貌打过招呼,目光再次回到陆怀征身上,“新闻说土耳其政.变了,你们是不是又要出任务了?”
陆怀征吃得差不多,散漫地靠在椅子上,随手从面前的碟子里拿了个鸡蛋,一边剥一边扫了眼杂杂,心不在焉道:“不知道,等通知。”
“我现在去当兵还来得及么?”杂杂眼睛冒着红光。
陆怀征看了眼老板娘,后者两眼冒火地盯着杂杂,眼见外人在场也不好发火,只能跟铜陵似的瞪着。
陆怀征笑了下,把剥好的鸡蛋放进小醋叠里,给于好推过去,才对杂杂说:“你还是认真高考吧。”
“不,我想去当兵。”
“当什么兵!你吃得了那苦?!给我回去好好读书!”
老板娘忍无可忍,已经过来,提溜着杂杂的后衣领要给他拽回里间,杂杂不肯走,扒拉着桌角可怜巴巴地看着陆怀征,“明年征兵我肯定去!!”
“你为什么想当兵?”他看着新闻,轻描淡写地问。
杂杂义正言辞地说:“我要保护一个人。”
于好没动那鸡蛋,陆怀征漫不经心听杂杂说着,把那碟子鸡蛋又往前推了推,柔声:“把鸡蛋吃了。”这才抬头去看杂杂说,声音又恢复清冷:“我们保护的可不是一个人。”
不管老板娘在身后拽得多么用力,杂杂巍然不动扒拉着桌角,热烈地看着陆怀征,“我不管!”
杂杂看着格外执拗。
陆怀征看着于好把鸡蛋吃了,这才说:“先考试吧,考完试我告诉你上哪儿去征兵最好。”
“他们说你人脉广也有关系,所以升得快,是真的吗?我直接去你队里行不行啊?!”杂杂问得相当直接,丝毫不会在乎被问的人是否尴尬。
陆怀征答得也相当直爽坦率:“我人脉广是真的,有关系,也是真的,升得快,也是真的,不过这三者没什么联系。”
杂杂挠挠头:“那我下回去找你!”
陆怀征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杂杂这才肯离开,老板娘过来,口气难得郑重其事,直截了当:“我不想他去当兵。”
陆怀征点头,表示明白了。
吃完饭,于好便要回去,陆怀征送她到老李下棋的地方。
这会儿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人全往庙会的中心涌去了。
老李见他俩回来,忙掐了烟站起来,把棋递给一旁的男人,“你来你来,我得走了。”然后从人群中挤出来,问陆怀征:“走了?”
陆怀征递了支烟给老李,点点头,“走吧,你送她回去。”
老李接过,哎一声,转身便去开车。
于好机械地说了句,“那你路上小心,回来再联系。”
陆怀征双手抄兜立在她面前,低头凝视她片刻,终是没说什么,点点头,“上车吧。”
古运河的水流声还在潺潺不息,车站就在对面。
陆怀征是走到一半,忽然停住。
然后于好看见他突然反身朝自己这边过来,便下意识喊住老李,“等下。”
老李没防备,啊了声,急忙踩下刹车,车身剧烈一抖,于好整个人差点被甩出去,脑子被震的发晕。
下一秒——
副驾驶的车门被人打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黑影便劈天盖地罩下来,唇被人堵住,温热的气息纠缠在她的鼻间。
陆怀征单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另只手撑在座椅上,高大的身影把这原本就窄小的车厢变得更逼仄,偏头去吻她的唇,不是浅尝则止,也丝毫不懂初吻的羞涩,直接给她来了个深情又热烈的法式深吻。
那瞬间,于好下意识闭上眼,只觉流星坠地,满目星火,荒唐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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