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年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耳东兔子
这一切, 似乎都没发生变化。
仿佛看到, 陆怀征坐在边上看着他俩一边斗嘴,一边摇头无语地嘲笑他俩。
手机贴到耳边。
心却怦怦跳,没来由的紧张感,让她连声音都微微□□,像是卡了根刺在喉咙里,低声地:“喂。”
信号不太好,听得断断续续。
于好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没断,又贴回耳边,喂了几声。对面还是没有声音,时断时续地听见对面嘈杂的声音,可陆怀征就是没有说话,于好气急,真当是好事多磨么?刚刚唐指导都好好的,怎么到了她这连说句话都成问题了,这么想着,手机通话就断了……
刚断。
手机就滴滴进来一条短信。
“刚不小心过了禁网区,等下。”
于好等了半小时,唐指导饭都吃完了,陆怀征还没回电话。
下午。
树叶低垂,风呼呼刮着,像是这深山里的狼嚎声,扇着窗户哐哧哐哧乱晃,这天儿越来越冷。
于好在科室翻看陆怀征以前的病例,跟平常的一些心理监测数据。
她发现自己手里跟他有关的东西,除了这些病例数据,似乎再无其他。
她有时候瞧这些数据能瞧上半天。
陆怀征、男、1988.01、184cm。
毕业于空军指挥学院。
其余资料均为保密。
再往下,就是他这些年每次飞行前或者战后的测评数据以及两年前的治疗记录。
旁边贴着一张陆怀征的红底一寸照,穿着浅蓝色的空军常服,戴着帽子,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扣着扣子,整张脸轮廓清晰干净,非常严肃认真地看着镜头。
应该是刚入伍时拍的,脸特别白,这会儿细细看,于好才看到他眼角有颗很浅很浅的痣,浅到近乎于无。以前都没发现。相比较从前,她倒是更喜欢陆怀征现在的样子,高中有点太不着调,少年心气长,受了点委屈就爱跟她撒娇,全就是个小孩。
现在成熟大气,模样也更甚从前,褪去少年时的稚嫩,那眉眼比当年深沉,却引人好奇,引人入髓,什么都不说,不喊苦不喊累,深明大义,识得乾坤,亦怜花木。偏就让人忍不住想心疼他。
而且他穿军装最好看。
于好盯着那张一寸照,忍不住用手轻抚。
“砰!”窗忽然被人合上。
于好抬头望去,赵黛琳关了窗,朝她这边过来,于好恍然,手忙脚乱开始收拾资料。
被赵黛琳一把摁住。
“别忙。”
“啊?”
赵黛琳叹了口气,双手环胸,屁股搭着桌沿,说:“刚刚我给韩教授打电话了,汇报了陆怀征的事情,韩教授说,这件事咱们暂时先不能上报给领导。”
“为什么?”
赵黛琳解释:“韩教授刚刚很客观地跟我分析了一遍,咱们对这件事始终是一知半解,也许狄燕妮没有用错药,也许是我们矫枉过正,当年她的那篇论文确实在学术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你还记得那些支持她的教授么?国外有个很有名的心理学博士,marcy eddie还记得么,曾经给你回过邮件的。他也给狄燕妮回了一封,狄燕妮还在朋友圈晒过,marcy eddie表示非常支持她的观点,也很欣赏她的科学态度。当时邮件里,他激动地给狄燕妮回了两个perfect。如果咱们要反对这个观点,就等于要站出来跟半个学术界抗衡,你做好这个准备了吗?你要把韩教授推到风口浪尖上吗?”
marcy eddie真是个非常喜欢回邮件的教授。
于好笑话似的:“如果科学是这种态度,那么有多少人会成为实验的牺牲品,赵师姐,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说到这,于好失落地撇开头。
赵黛琳冷笑:“学术问题本来就是具有争议性的,只是狄燕妮在实践上太过大胆和激进,而那些支持她的声音里又有多少是原本就针对韩教授的。你知道么?”
学术界的探讨本就带着一些针锋相对,韩志琛又是个耿直性子,年轻时就不好对付,老来更是个直脾气,对于科学的态度他始终如一,却是某些人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可以以我自己的名义发表论文。”
赵黛琳提醒她:“可你还在韩教授的实验室。”
“那我可以退出韩教授的实验室。”于好梗着脖子说。
赵黛琳彻底怔了,她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人靠到桌子上,尽量用心平气和的口气盯着她道:“我没有说不做,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更需要从长计议,咱们不能冲动,你昨晚连夜写的论文我看了,言辞激烈带有批判性,根本不是你平常的风格,我有没有警告过你,爱上一个人,也不可以迷失自我。”
“我没有迷失自我。”于好苦笑,不自在地转开脸说,“而且我也还没有爱上谁。”
“别嘴硬了,一下午看了多少次手机,要我提醒你吗?”
于好不说话。
赵黛琳见她态度软了,也缓和了口气说,“我没说,这场仗不打,你以为韩教授是怕事的人吗?他当年可以为了抗抑郁实验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又怎么会怕得罪狄燕妮。你要打,我们陪你打。半个学术圈算什么。但这件事不能让陆怀征知道。”
于好不傻,她也能想到。
如果换作是自己,在两年后突然被人告知,自己曾经接受过的治疗里或许被违规使用过大剂量的药物,作为当事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不会让他承受这些压力。
只是心疼。若有似无地点点头。
赵黛琳又说,“领导那边,韩教授说给他点时间,需要更多的数据说明,陆怀征又是栗鸿文的心头肉,韩教授怕栗鸿文接受不了,所以,这件事急不来,两边都需要时间。”
“明白。”
赵黛琳揉了揉她脑袋,便出去给韩教授打电话。
于好在科室里坐了一下午,窗外的风似乎又大了点,紧闭的窗棂外,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色渐暗,朔风树影倒映在玻璃窗上,像只困在原地猛兽,张牙舞爪地在窗玻璃上疯狂舞动。
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陆怀征。
她吸了口气,接起。
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她久违地有点想哭,“于好。”
脚尖在地上漫无目的地摩梭着,于好很小声地吸了吸鼻子,微抬头,把眼泪压回眼眶里,握着手机,轻轻嗯一声。
那边一怔。
“哭了?”
“……”
要不要这么敏感。
于好不说话。
“说话。”那边急了。
“你凶什么。”于好小声哼唧。
本以为他又会臊白她几句,没成想,他竟是轻轻地低笑一声,然后诚恳地跟她致歉:“对不起,这几年跟人说话吼习惯了。”
于好低头说,“你不用跟我道歉。”
沉默一阵。
“那你哭什么?”
“想你想的。”她半真半假地说。
陆怀征也没想到于好如此直白地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往下接,抿着唇笑了下,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我不信。”
“真的,你说你要给我打电话,我就等了一下午,你看,手机是不是才嘟了一声我就接了。”
其实那声还没响完,她就接了。
信号断了后,他就被栗鸿文拉走去了附近的村考察民情。村民热情,硬拉着他们上家里吃了顿完饭才放行,栗鸿文没什么架子,就喜欢把衣服一脱,坐在人门口什么都能侃,聊聊今年的收成和养殖,陆怀征就在一旁陪着。走完这家访那家,反正什么都聊,村民好客,非要宰了家里的鸡给栗鸿文做下酒菜,栗鸿文说不用麻烦,就了点咸菜萝卜也吃得津津有味的,那奶奶一看陆怀征穿着作训服,又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非要让老伴把鸡剁了,说这孩子吃点咸菜萝卜哪够啊,陆怀征劝了好半天,人才肯放过那只鸡。
等出了那村,已经将近六点。
这才立马拿了手机给她打电话。
“临时被领导拖着走访去了。”
“哦。”
陆怀征站在楼外,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脚垫在台阶上,低头哄她:“生气了?”
“你那沙子什么时候做好的?”于好反问。
陆怀征把另只手抄进裤兜里,抬头看天,眯着眼,在认真回忆。
她比赛那天陆怀征确实还没做出来,他一开始不知道给沙子上色要那么难,用普通的颜料笔上完之后发现涂色有些不均匀,而且,洗了两次就褪色。
他后来特地跟了抛光釉色的师傅去学,才知道,那玩意的工序要那么难。
要用沙子浸透之后,然后用毛笔板刷上了色,反复清水浸泡几次后,上完清漆晾干后还要反复用清水浸润过,整个过程很复杂,等他做完,于好的比赛也结束了。当时觉得挺丢脸,也就没给。
可后来,这么多年,他总是能记得,当时给她做这沙时的心情。
当时是真就觉得,全世界什么独一无二,他一定要给她,谁也不给,谁也不能。
不过这些心情,现在也没必要给她知道了。
“你比完赛之后。”
于好又是长长一声哦。
两人都没再说话。
于好试探:“那我挂了?”
就听那边低声笑,声音莫名诱惑:“是真想我么,于好?”
“我骗过你么?”
“那倒没。”他吁了口气,似乎在抽烟,她可以想象到他抽烟时,眼里的神气。
陆怀征把烟掐了,垫在台阶上的脚收回,踩在地上把烟头拧灭。
于好听见他的声音,
伴着呼呼的风声,却格外清透,似要穿透这云月,伴着过去岁月的涌流彻底钻进她耳朵里。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我说的不是今天,是过去这十二年的每一天。”
他补充。
第二十八年春 37.第四卷 南朝春意浓 几度风雨楼(04)
十二年。
若说人体细胞七年一更新, 如今也快两轮,可就又这么一个人, 兜兜回回,转首处便是他, 于好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当时心里就觉得这个男人, 或许她是能喜欢一辈子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低声问。
“明天。”陆怀征说。
“那我等你。”
“好。”
一时无言, 可谁也没挂,就静静地举着电话, 沉默无言地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 闭上眼, 总觉得他在眼前。
陆怀征笑问:“没话跟我说了?”
于好回:“你不是也没?”
“不, ”陆怀征顿了下,轻轻吸了口气,再次把脚垫上台阶, 仰头去看天,“心里一肚子话,你想听什么?”
“什么话?”
他低低地笑, “类似刚才那样的话。”
又调戏她。
“你就没句正经话么?”于好拧着衣角斥他。
“你没谈过恋爱么?”陆怀征收了笑, 一本正经地说:“谈恋爱不说这些说什么,难道一日三餐吃喝拉撒?这不合适吧?还是你想跟我探讨你的科.学理想?”
“谁……跟你谈恋爱了。”于好脸热。
正式确立关系都不通知一下么?哪有这么单方面宣布的,谁跟你这么心照不宣。
“是么?”陆怀征轻描淡写道:“可老李都看见了。”
于好瞬时红了脸, 心如鹿撞, 咬着牙:
“你还有脸提。”
“做都做了, 有什么不敢提的。”他坦然得让人想掐死,“老李不是多嘴的人。”
其实那天他心里也挺忐忑的,坐车上还在想呢,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于好要是肿着回去,就怕老李不说他们也得想歪,他原本不想这么快,在部队里毕竟忌讳多,传出去也不好听,他自己名声倒是无所谓,就怕污了于好的名声,让韩教授难堪。
走时见她那样儿,就怕她回去发散思维,想多了,等他这趟回去多变,车出发在即,他没时间考虑,脑子一热便也转身回去了。
好歹,她没拒绝,生涩得很,而且很无措。
陆怀征亲到后面心都有点发颤,看来还有得磨练。
这通电话打到最后,两人谁都不愿挂,也不说话,沉默地举着电话,听着对边传来的风声,窸窸窣窣地琐碎声,可就这淡淡的气氛像是在四周给这俩人罩了个暖洋洋的光圈,谁都不忍打扰。
跟韩教授打完电话的赵黛琳不忍打扰于好。
奉栗鸿文命令前来找陆怀征的徐徐也不忍打扰陆怀征。
直到陆怀征主动挂了电话,把手机抄回兜里,一回头看见徐徐在老远看着他。
徐徐忙过去,对他说:“赶紧,领导找你。”
陆怀征戴好帽子,看他一眼,“栗参谋长?”
徐徐点头,“对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
陆怀征拍拍他的背,说了声知道了,扣好帽子就小跑着朝行政楼过去。
人才刚到楼下。
行政楼四楼的走廊上立着两道背影,正背着手端端往下望,就见陆怀征人跟一阵风似的一溜烟儿往漏洞里跑,旁侧一穿着军装年长男人随之一笑,对栗鸿文说:“这小子还真是一点儿没变,毛毛躁躁,跟上学时一样。”
栗鸿文挥挥手,笑着否认,满眼感叹:“变了很多了,自从之前那件事之后,性格收了很多了,我估摸是猜着你来了。”说到这,他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天地君亲师,你好歹也排第五呢。”
男人长相柔和,不似栗鸿文那般刚毅,面容和蔼,身材清瘦,也没有栗鸿文那般磐硬。不笑的时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人时格外犀利,总带着一些审视,就是个威严的小老头儿。
小老头儿名叫蒋元良,是陆怀征以前念军校时的老师,是个军.情通讯行业的专家。
听着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蒋元良背过身,笑笑:“这小子再聪明也猜不到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前些日子我们还通过电呢,我可没跟他说,我最近在湖南。”
“你啊,太不了解你学生了。”栗鸿文笑着拿手点点他。
陆怀征三步并做两步迈上楼梯,看见蒋元良丝毫不意外,温良恭俭地叫了声蒋老师。
蒋元良一笑:“看样子是猜出来了?”
“什么?”陆怀征有点没明白。
“看到我都不意外?知道我在这?”
“徐徐说是您来了,有点心理准备。”
差点忘了,徐徐当年也是他们那期的同学。
两老本来还想着给这小子一个惊吓,全然把徐徐给忘了,两老对视一眼,摇头笑笑,感叹光阴催人老。
蒋元良拍拍陆怀征的肩,问:“怎么样,最近还好么?”
“挺好的。”
“听你领导说,最近谈恋爱了?”蒋元良说着还看了栗鸿文一眼,栗鸿文尴尬地别开视线。
陆怀征毫不避讳,“嗯。”
蒋元良架着一只胳膊肘斜撑在围栏上,悠闲地审视着他:“哪家闺女啊?”
不等陆怀征说话,栗鸿文率先回答,“你不认识,是我们队里一个心理医生。”
蒋元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挺好,比老李家的闺女好。”
“哪个老李家啊?”栗鸿文问。
蒋元良挑眉,直言不讳:“还能是哪个老李,李部呗,他那闺女我就瞧不上眼,整天说话夹枪带棒的,好好一个中国人非得学洋人说话,冷不丁蹦出个英文单词,听得我脑仁疼。”
摇摇头,不喜欢。
蒋元良说话直来直去,倒也没恶意,跟李瑶辛说话累这是他第一直观,栗鸿文可不敢接这话,只笑笑表示:“你们师徒俩眼光倒是差不多。”
蒋元良乐,“我学生的眼光我还是非常相信的。”刚夸完,又损他:“我还是挺好奇,哪个倒霉催的,能被你给糟蹋了。”
陆怀征笑笑,不介意,蒋元良说话就这样,跟韩志琛有点像,直接的很,或许搞科研的都喜欢说一不二直来直去的态度,他挺习惯的。
栗鸿文就听不下去了,护短得很,“会不会说话,说实话,我还真觉得老韩那丫头有点配不上他,不持家,又是个搞研究的,自己都忙得四脚朝天,要不是这小子认死眼……”
不等他说话,被陆怀征打断,故意刺他:“您就是对学术这块自己摸不着路子,嫉妒呢,论配不上,也是我配不上她。我一穷二白的,还是个当兵的,人愿意跟着我,放古代,那就是下嫁。您说她图我什么!”
栗鸿文懒得跟他争。
这小子就是个剃头挑子一头热,认死理。
蒋元良眼见两人要吵起来,忙出口打圆场:“年轻人的事情,你跟着瞎霍霍什么,说正事。”随即转头看陆怀征,“我前段时间跟老梁有个大胆的设想,得到一种材料非常适合做隐形飞机,如果成功的话,可以将我国的战备实力再往前推动十年。”
“隐形飞机?类似b2的轰.炸.机么?”
蒋元良点头,“对,但这个隐形飞机的雷达反射截面会更小,你还记得当初我给你们做过的实验么,当时的飞行员只能用雷达监测出一个很小的光点,当时你们都以为是一只大雁,还记得么?”
陆怀征当然记得。
当时一下飞机,蒋元良就说,如果那是敌方的战机,你们早就没命了。
“我跟老梁最近会拟出提案意见书,寻找材料也是个过程,到时候可能还得需要你们配合,另外,在提案之前,在图斯兰有个技术交流会,我跟老梁需要出席。”
蒋元良说完,看了眼陆怀征,手替他整了整衣摆。
“我记得你当年对这个研究很感兴趣。”
陆怀征却失笑:“现在专业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已经跟领导提请了,”蒋元良也随之点头:“到时候你带几个人跟我过去,负责保护我跟老梁的安全,顺便也该长长见识。”
陆怀征不傻,自然能体会蒋元良这么安排的意思。
蒋元良没停留多久,交代完事情便乘车离开,陆怀征送他到军区门口,临上车前,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蒋元良迟迟没上车,而是端着眼看了陆怀征许久,饱含岁月的眼底,情绪万千,滚涌翻感,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当年毕业时,蒋元良想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栗鸿文却不同意,自己当年辛辛苦苦万里淘沙出来的苗子是怎么也不肯就这么送与蒋元良当学生的,陆怀征又是个念旧的人,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他格外惦记。
乖张的性子下掩着一颗极其赤诚的心,尽管蒋元良再三邀请,也还是回去找了栗鸿文。
“看你这样,其实挺好,老栗说你变了,我倒觉得你没怎么变,其实还跟以前一样。下次,有空带你女朋友出来见见,别送了,回去吧。”
其实论了解,蒋元良更了解他,蒋元良在学术上不含糊,不怕得罪人,却也是个心思很敏感的人,总是三言两语就能把他的心事点破。
而栗鸿文则是大老粗一个,心思也不太敏感。
两人道了别,陆怀征跟司机叮嘱了几句,被坐在后座的蒋元良不耐烦吼一声:
“行了,快滚,啰里啰唆。”
他低头笑笑,没再废话,掩上车门。
车轮撵着坑洼不平的山路朝缓坡下驶去,留下两道清晰的车辙印,徐徐延缓至青翠山路尽头。
蒋元良忽然从车窗里伸出手,拇指竖着朝上,余指虚握,然后慢慢往上顶了顶。
这在飞行手势中,是一切准备就绪,准备起飞时的手势。
蒋元良说这也是一往无前的意思。
……
云南军区。
于好吃完饭,刚把餐盘收拾好准备起身走的时候,赵黛琳急匆匆从门口进来,心如火焚地冲过来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于好被拉得踉跄,餐盘叮铃哐啷一路响。
行至门口,她把餐盘放在回收处,这才问:“怎么了?师姐?”
赵黛琳眉毛微拧,脸色难堪。似乎有点为难。
出了狄燕妮那事,韩教授那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早上电话还再三叮嘱让于好先做好本职工作,其他事儿少管。
可眼下似乎只有她能帮孙凯的忙。
赵黛琳犹豫地看了于好一眼,于好却促道,“你快说呀,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黛琳仔细想想,这应该不算其他事儿吧,多少可能跟于好的本职工作还沾点边?如是想着,她一咬牙,对于好说:“孙凯在边境捉到一个人,无法确认身份,孙凯说可能是极端武.装分子,需要进一步确认。”
“这找我干嘛?”于好笑。
赵黛琳焦眉愁眼地看着她,低声:“但眼下有个麻烦,孙凯在他身上搜出了很多土.制.炸.弹,听说还有几颗埋在镇上,被设置了二十四小时定时装置,也就是说,在明天下午六点之前,这些炸.弹都会爆炸。孙凯现在快疯了……”
于好面色凝结,笑容也消失了。
这镇上大多都是老人小孩,年轻男人都外出打工了。
若真是极端武.装分子,便有滥杀无辜的可能,这镇不大,但真要找起来也不容易。
赵黛琳咬牙说:“孙凯现在已经让人把整个镇封锁了,但这么找,等同于大海捞针,现如今,只能逼那人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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