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画楼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猫说午后
冬季天冷,她的容貌一点儿未变,可是惨白的脸色,脸颊上凝结的冰雪,分明告诉他,她已经死了。
“哐当”一声,段承宇手里的剑掉在地上,他伸手小心地取下她,抱着她僵硬的尸身,跪倒在夷洲的城门上,他将冰冷的云依斐揽进怀里,时而痛哭流涕,时而仰天大笑,整个人极度癫狂。
正在这时,闻讯赶来的士兵,乌压压地跑上了城楼。
段承宇回头的瞬间,所有士兵皆不由惊讶后退,这、这是人脸吗这分明是罗刹的脸。
段承宇回头摸了摸云依斐的脸颊,神色间依旧不清醒,他低语道:“我带你回家。”
他背起云依斐,提剑走向围在身后的士兵们那一日,夷洲驻守的军队,大半折损与段承宇之手。
他终于兑现了一回承诺,带着云依斐回到了贺兰山关,站在那高山之上,看着远处看不到的周朝亭台楼阁。
段承宇怀里抱着她,身上沾满的血污,已瞧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段承宇神思依旧恍惚,她明明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没有舍弃过自己,现在,她就这么走了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甚至没给他留下一句话
忽地,段承宇瞥见了山口处地面上的一把弯刀,他心底一凉,那不是当初他给她的吗十年来这把弯刀她从未离身,现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刀身的宝石上,已落满尘土,足可见扔在这里已有些时日。段承宇眼前仿佛出现她离开时扔刀的画面,它静静躺在土里,无声地向段承宇说出了云依斐心里的答案。
以她的武艺,即便不能杀掉所有人,自保出逃不成问题,可是她却死了,留给他一具冰冷的尸身,就是她的答案吗
段承宇忽而悲上心头,浑身颤抖起来,紧咬着牙根,额角处、脖颈处的青筋紧紧绷起,饶是如此,却也压不住他夺眶而出的泪水。
他手捧着云依斐僵硬的脸颊,俯身贴上了她那双冰冷的唇,手下将她的身子搂得更紧。
段承宇吻着她,抱着她,随即身子一转,同她一起跌进了深不见底的峡谷中
春满画楼 2.第 2 章
清晨,云依斐将将睡醒,便觉脸上隐有阳光照拂的温热,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见阳光透过窗,从帘纱里洒进来,温暖了她的心,她手肘撑着床面儿半支起身子,伸手揉了揉眼。
耳畔传来纯熙熟悉的脚步声,随即榻上的帘纱被掀起,云依斐抬起头,纯熙十八的少女面容印入眼帘。
说实在的,重生回来这么多天,每每瞧见纯熙这副少女容颜,以及那没有经历过苍霜的单纯双眸,云依斐还是觉得新奇和新鲜。
看着这样的纯熙,云依斐压不住心里的喜欢,看着她抿唇轻笑,神色异常温柔,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
纯熙见小姐又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脸颊不由泛红,无奈催促道:“哎呀,小姐,快起了,快起快起。”
纯熙素来和她关系亲密,说是主仆,却胜似姐妹,互相说起话来,琐碎的顾忌也少得很。自小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纯熙都是和她一起受教。
见云依斐看着她还在笑,纯熙只得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云依斐的衣服,边抖开,边催促道:“小姐,快起吧,将军申时过后启程,晌午小姐不得准备宴席给将军践行”
云依斐笑笑,掀开被子下了榻,口中打趣道:“我娘走得早,我还寻思老天爷待我不厚道,万没想到送来了你,当真是比我娘还操心。若不然,干脆我去求爹,收你做个义女,你就是我名副其实的阿姐了,到时候我所有事儿你都包管,反正这些年你在将军府,跟小姐也没甚差别。”
说了一篓子的话,纯熙已服侍云依斐将衣服穿上,她绕到云依斐背后,边给云依斐整理裙子,边道:“我才不要将军收我做义女,更不要做你阿姐。”
云依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取了檀木梳递给身后的纯熙,从镜子里瞧着背后的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啊”
纯熙脸颊微红,梳着云依斐那一头顺黑的长发,说道:“我只要能陪在你和将军身边,就够了。”
云依斐看着铜镜中自己十六的容颜,展颜一笑,面上神色是许久未见的松快,她伸手从妆奁里取出一枚金钗,拿在手里来回把玩儿。
她本以为自己死了,却不知为何,醒来后,居然又回到了十六岁这年,不仅见到了少女时的纯熙,还见到了十年前就战死沙场的父亲。
她弄不清究竟现在是一场梦,还是过去经历的那一切才是一场梦。现在的一切都万般真实,过去的一切也万般真实,大抵,过去和现在,都不是梦。
她刚回来那几天,本来还泛着迷糊,直到昨天忽然来了圣旨,叫父亲前往雁鸣关平乱,她方才明白,自己是真的回来了,且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过去的记忆上演。
想到这儿,云依斐抬起头,看向纯熙,问道:“对了,你都十八了,别人家的姑娘,这个岁数胖娃娃都抱好几个了,你呢对自己人生有什么打算想不想找个人家我可以找爹给你做主。”
过去,纯熙只有在父亲刚死之后忽然失踪了一段时间,后来她到长安来找她,直到最后一起死在贺兰山关,她们都没有分开过,这一回,她不想再占着纯熙的人生,希望她能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谁知,纯熙听完云依斐这番话,眉心微蹙,而后道:“小姐,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都说了,我只想呆在你和将军身边。”
云依斐还欲再说话,门外却有人敲门,云依斐道一声进,门被推开,来者是父亲房里伺候的小厮,对方行个礼道:“小姐,纯熙姐姐,将军有请。”
云依斐点点头,示意小厮出去。纯熙手下加快速度,几下给云依斐梳好头发,而后和她一起前往前院。
来到父亲院中,但见云从愿穿着精干的精武服,衣袖高挽,衣摆扎在腰间,坐在院中的花园的矮墙上,手里拿着沾了水的绵巾,正在擦拭脸上的汗水,一看就是刚练完武的样子。
当年云从愿那一届的长安武试,襄王、云从愿、还有唐义璋的父亲唐靖,三人以出色的武艺崭露头角,再兼三人都是出挑的外貌,长安百姓,给他们三人起了个别称,唤作“长安俏三郎”。
云从愿论年龄正好排第二,样貌最是英武不凡,故又有二郎将的美称。
现如今的云从愿,将将而立,已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剑眉星目的面容,精瘦强健的身姿,再兼岁月沉淀出的气质,让他宛如一坛陈酿的烈酒。
晨曦的暖阳洒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倒是让他少了些久战沙场的戾气,多了一份男子的温润。
云依斐看见爹,鼻头一酸,当年的雁鸣关平乱之战,是她人生的分水岭,爹被毒箭射中,死在雁鸣关外,此后,她的人生,就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从前她只知爹好,却没有意识到爹在自己生命中的分量,直到他战死沙场,此后的十年,云依斐没有一日不是在想念他,没有一日不是在颠沛流离,爹在,她就有家
只是不知,自己这么回来,是不是能够改变过去发生的事。如果不能改变,就让她和爹一起死吧,即便现在是场梦,她也不想再和爹分开,生就一起生,死就一起死。
反正,她那被人说成“做人别做云依斐”的过去,她也不想再去经历第二次,傻子当一回就够了。
云依斐压下心头的酸涩,换了个笑脸,走上前在云从愿身边坐下,抱住云从愿的胳膊,头枕在了他的肩上,纯熙跟着进来,规规矩矩地给云从愿请了安:“给将军请安。”
云从愿笑着免了纯熙的礼,云依斐调笑道:“纯熙只对爹才这般规矩,在我屋里恨不能里里外外管着我。”
纯熙听得云依斐这般冤枉她,急急看了云从愿一眼,面颊一红急道:“小姐,我哪儿有,你竟浑说。”
云依斐忙道:“好姐姐,我错了,你别急嘛。”
云从愿看着花骨朵般的两个姑娘笑笑,欲从云依斐手中抽出手臂,道:“刚练完武,一身汗,别抱了。”
云依斐哪儿肯放手,搂得更紧了些:“我不嫌弃爹爹。”
云从愿只得依了云依斐,手里又将绵巾重新叠了下,边擦汗边道:“雁鸣关外的那几个部族,每年都会过雁鸣关杀烧抢掠,这次平叛回来,我得给皇上递个折子,那几个部族须得根除,不然雁鸣关附近的百姓,永无宁日。”
云依斐点点头,而后道:“爹,我想着,那些个部族,生活以游牧为主,没有耕种,就没有存粮,等入了冬,草原荒芜,他们要活命,就得抢咱们的。您到时候,可以从这些方面入手起草折子。”
云从愿闻言,侧头看向云依斐,赞道:“有长进”
说着,云从愿将绵巾扔进一旁的水盆里,命小厮拿走,而后站起身说道:“走吧,咱们回屋吃饭,纯熙也一起。”
纯熙闻言,得体行礼:“是,将军。”
进了屋,云从愿进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边整理袖口,边走过来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云依斐亲自给云从愿奉上一杯茶,云从愿接过,抿了一口,说道:“说吧,又有什么事儿求爹”
果然知女莫若父,云依斐只好在椅子上坐下,对云从愿说道:“爹,此次雁鸣关平乱,我想跟你一起去。”
云从愿抬眼看向云依斐,眸色变得严肃,他放下茶盏,冷声撂下两个字:“不可”
爹前世就是死在这一场平乱里,以爹爹那大无畏的性子,若是直接把解药给他,怕是还没到雁鸣关呢,解药就不知道被丢去何处了。
云从愿神色坚决,云依斐心里比他更坚决,但听她软着语气接着求道:“爹,女儿已年满十六,该去见见世面。我自小,您和娘就教我练武,可我这么大了,连战场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日后怎么能像你和娘一样保家卫国呢”
听她提起娘,云从愿神色愈发严厉,道:“边境虽偶有动乱,但如今国泰民安,国家并不需要你去保护,大把的男儿多的是,就算要保家卫国,也轮不到你。”
云从愿严厉起来,周身就好似覆盖着一层冰雪,叫人不寒而栗。云依斐自不是当年云从愿一板脸就吓得缩回去的小姑娘。
她正欲开口再说:“爹”
谁知云从愿一摆手,截断她的话,道:“你好生在府里呆着,等这次爹回来,借着回京述职的机会,带你回一趟长安。你和襄王世子,有指腹为婚的婚约,你也大了,等咱们回去,我和王爷安排你们见见。”
春满画楼 3.第 3 章
云依斐骤然听爹提起段承宇,心间怦然一怔,好似有重锤击缶,震得她脑中一片嗡鸣。
自醒来后的这几日,许是自己心底里刻意回避,她一直都没有想过他,此刻爹这般突兀地说起,过去那些所有刻骨铭心的伤痛和记忆,都在此刻蜂拥而至原是一点儿也不曾忘记。
云依斐忽地闭目,深吸一口气,将所有记忆都压了回去,再度睁眼时,眸底已看不出波澜。
云依斐笑笑,对云从愿道:“娘怀着我的时候,就跟着你到了朔州。我也是出生在朔州,从来也没离开过。我和世子,是指腹为婚的婚约,那不过是因着你和王爷关系好,咱们这么些年没回去过,长安又从不缺出挑的世家女子,以世子的身份,是不是早已心有所属”
云从愿闻言皱眉,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想着云依斐抛出来的问题。
云依斐见父沉默,伸手按住云从愿的小臂,接着道:“爹,你当年险些也被祖父祖母,逼着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若是世子早已心有所属,咱们去也是白白讨人嫌,我一旦被世子回绝,那得被人怎么笑话。”
云从愿看着云依斐,听她说完了这一席话,云依斐说得对,假如襄王世子,已有中意之人,确实对女儿不好,他也不愿自己嫁给不疼惜她的人。
念及此,云从愿端过茶盏抿了一口,说道:“具体如何,等咱们到了才能知道,且此事,还得看王爷的意思,毕竟婚姻是父母之命。若世子已有中意的人选,爹回去跟王爷讲,但若是没有,皆大欢喜。好了,具体的事,等回了长安再说,先不提。”
“嗯。”云依斐笑着应下,段承宇心里的人是钟情,既然爹已答应,待日后回长安,解除婚约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其实说起来,段承宇没有什么错,只是不爱她而已。
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曾经尚在王府时,明知段承宇喜欢钟情,是她自己没有及时放下。
那时纯熙就对她说过:“世子瞧着对钟小姐很是痴情,怕是很难瞧见别人,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这般付出,不值得。”
纯熙这般劝过后,她还万般乐观的跟纯熙讲:“痴情好,我还怕他随便就放弃钟小姐呢。这么多年了,他对钟小姐感情不改,足可见是个重情的人,他怎么对别人,日后就会怎么对我。假如他三两月就转性子开始喜欢我,那日后也会三两月便转性子去喜欢旁人。”
她当时哪儿知道感情不可强求的道理,只以为一切都该凭借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左右段承宇和钟情因家世很难在一起,自己也不算从中破坏。
蹉跎了十年,她才明白,在男女之情上,不是一味的付出、一味的给出真心就可以换来感情的。
就好比,假如当初也有一个男人为她默默付出十年,但是心里只有段承宇的她,无论那个男人付出多少,她还是不会答应他。同样的道理,她又怎么能强求段承宇一定得喜欢她用她那十年的付出去绑架他
这个道理,她用了十年时间才弄明白,云依斐自嘲地笑笑,不再去想关于段承宇的事,眼下最要紧的,是跟爹一起去雁鸣关。
想着,云依斐接着道:“爹,昨日你接到圣旨后,我夜里做了个梦,梦见有条毒蛇咬了你。今早醒来,我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这梦预示着什么,实在是放心不下。”
说道这儿,云依斐眸色中漫上一层悲光,她手下捏紧云从愿的小臂,推心置腹地恳求道:“爹,我就剩下你这么一个亲人,我不能再让你有任何事,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云从愿看了云依斐一眼,从她手中抽出手臂,云依斐只觉手心一空,心也跟着一空,她手放在原处,不由微微蜷起。
云从愿道:“斐儿,你娘的死,爹一直无法原谅自己。当年,她也是如今日的你一样,要陪着我上战场。我至今都在后悔当初为什么允了她若是那日我没有答应,今日就该是你们娘俩一起在府里给我践行。”
云从愿话到此处,喉中一哽止了语,他手捏着双膝,垂下头去。云依斐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唯可见爹上下浮动的喉结。
半晌后,云从愿抬起头来,说道:“此事不必再提,你在府里等我便是。”
说罢,云从愿对守在门口的小厮道:“传饭吧。”
云依斐心知,同行一事怕是行不通。
当年,爹和娘因武相识,但是双方的父母,都不同意他们成亲。甚至那时,祖父给爹另外安排了婚事,好在他们彼此坚持,最终得以成眷属。
但是没想到,在她六岁那年,娘陪爹出征,受了刀伤,又被敌军围困,导致娘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而殒命。
娘亲芳魂归天后,外祖一家将娘亲的死,都归结在爹身上,跟他断绝了关系。初时,外祖父外祖母还会来朔州看她,可后因朝堂变故,外祖一家迁出了长安,再无音讯。
爹这么些年都没有再娶,焉知不是对娘愧悔深重,既然不能正大光明地跟着爹走,那她就只好偷着跟出去,左右雁鸣关,她是去定了。
不多时,饭菜端了上来,云从愿也让纯熙在桌边坐下,三人一起吃了一顿饭。
饭后,云从愿回了房间休息,以保路上精神充足,云依斐便带着纯熙先行回了自己院里。
刚从云从愿的院里出来,纯熙便拽拽云依斐的衣袖,说道:“小姐,好端端的,你怎么忽然提要跟将军一起去将军明显不愿意,日后莫要再提了,我不想看你们闹不愉快。”
云依斐扭头看着纯熙笑笑,伸手拍了拍纯熙扶着自己胳膊的手背,而后道:“纯熙,回屋收拾东西,爹一走,咱们就跟上。”
“什么”纯熙闻言瞪大了眼睛,不由惊呼出声。
云依斐四处扫了一眼,见没人注意,方才蹙眉对纯熙道:“小点儿声,回房里再说。”
回到自己院里,云依斐前脚刚踏进门栏,后脚纯熙就转过身子挡在她面前,急急问道:“小姐,咱们当真要偷偷跟着将军去要是出事怎么办”
云依斐抬眼看向纯熙,神色里满是坚定:“我更怕爹出事。纯熙,爹待你那么好,跟亲闺女没有区别,难道你就不担心他不想跟着保护他难不成,你怕爹责罚”
“我”纯熙欲言又止,她自是愿意保护将军。以往将军出征那么多次,从没见小姐如这次一般担心,许是做的那个梦真的不吉利,哪怕只是万一,她也跟小姐一样,定要去保护将军。
念及此,纯熙道:“小姐,你和将军待我如亲人。我怎会怕将军责罚别说责罚,我这条命给将军我都心甘情愿小姐,我跟你去”
果然,纯熙和她无论何时都是一条心。云依斐抿唇一笑,伸手扣住纯熙的手腕,拉了她进屋收拾东西。
到了申时,云从愿的副将来府里跟他汇合,云依斐和纯熙亲送了云从愿上马离去。
云从愿走后,云依斐算着时辰,估摸爹已经出了朔州,而后便和纯熙一同换上戎装,带好可解百毒的解药,在屋中桌上给管家留下一封书信,便从府中后门一同骑马离去,朝着雁鸣关追去。
天色已渐渐接近傍晚,但日头尚在毒辣的时候,长安城襄王府内的旋渊阁里,小厮和婢女正如此时的天气一般,深感焦虑不安。
他们围在段承宇的床榻边,面色不解地看着榻上的段承宇。
但见榻上的段承宇,浑身是汗,衣衫湿得就好像在水里过了一边似的,他的手紧紧地攥着床单,将床单揉地一团皱,眉心也是紧紧的蹙着,仿佛在经历什么极为痛苦的事。
口中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四个字:“我带你走我带你走”
其中一个小厮说道:“世子这是梦魇了吗好端端地睡下,怎么就喊不醒来大夫呢怎么还不来”
另一个嬷嬷不耐烦道:“别嚷嚷了,我先去请王爷和王妃,你们再喊喊看。实在不行,找个道士来瞧瞧,别是被什么东西给迷住了。”
说着,嬷嬷走出了段承宇卧房,小厮正欲再喊段承宇,谁知手尚未来及搭上去,却见段承宇猛然睁眼。他的双眸里布满血丝,神色厉得吓人,小厮伸出去的手,忽地停在半空中,身子不由一颤。
段承宇骤然惊醒,脑中依旧一片嗡鸣,根本没有意识到身在何处,只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什么地方。
他没死吗段承宇坐起身,只觉自己怀中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云依斐呢啊云依斐呢莫不是燕朝的人,又将她的尸身劫了回去
段承宇一声痛苦的嘶吼,宛如一只被夺食的猛兽,他一脚将身旁的小厮踹出去八尺远。
刹那间,他那刚回来一些的神智,再度崩塌。
春满画楼 4.第 4 章
被段承宇一脚踹出去的小厮,捂着肚子匍匐在地,痛到五官不住地抽搐,他来不及去拉住段承宇,就见他如罗刹一般走了出去,周身上下好似燃烧着熊熊烈火。
小厮忍着腹腔内的剧痛,聚起一口气,费力地朝外面大喊:“快,拦住世子”
段承宇一步步走到旋渊阁院中,听到呼声的小厮都聚集了过来,围住段承宇,他们一个个看着好似恶鬼附身的段承宇,即不解又害怕,脚步怯怯的,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夷洲城墙上云依斐被悬尸的那一幕,太过触目惊心,段承宇受了极大的刺激。
他根本无力分神去留意自己身在何处,发现云依斐不见了,他的脑中便只剩下一个念头找回云依斐。
被这个念头支撑着,段承宇抬脚朝门外走去。众人一见段承宇往外走,不敢再耽搁,强忍着心中的惧怕,上前去拦段承宇。
忽地,段承宇感觉有人拽住了他的衣袖,随即便见有无数虚晃的人影拦住了自己去路。
一股灼烧的怒火漫上他的心头,所有阻止他去找云依斐的人,都该死。
段承宇出手毫不留情,不消片刻,便有几名小厮重伤在地,甚至有两人唇角已渗出鲜血。
旋渊阁里人仰马翻,混乱中不知是谁惊叫一声“去喊护院”,便看到一名躲在角落里的小婢女匆忙跑了出去。
不多时,手持棍棒的护院冲进了旋渊阁,段承宇见人就打,他们尚未来及弄清楚眼前的情形,便和段承宇交上了手。
身上有功夫的护院,比方才那些小厮强一些,倒是多拖了段承宇一会儿,但是也就一会儿功夫,眼瞧着护院们渐渐势弱,就要拦不住段承宇了,就在这时,襄王和王妃赶到了旋渊阁。
襄王和王妃一进院中,便见满院子的小厮护院躺在地上哀鸣,皆是鼻青脸肿,满脸鲜血,还有几个正在与段承宇交手。
王妃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儿子干的,她看着疯魔一般的段承宇,眼眶中瞬间噙满了泪。
襄王则抄起护院掉落在地上的一根棍棒,快步朝段承宇走去。但见襄王腰身一弯,以棍做剑,朝着段承宇小腿横扫过去。
段承宇只觉腿下一疼,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出手更猛,几拳便将剩下的几个护院撂倒在地,襄王自也不是吃素的,趁着段承宇还在与护院纠缠的空荡,手中棍子一转,朝着段承宇的膝盖弯儿就是狠狠一下。
襄王这一击用了八分力,段承宇膝盖一折跪倒在地,襄王又趁机用棍按住了段承宇肩头,几名受伤轻的护院,连忙爬起来,帮着襄王死死按住了跪在地上的段承宇。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