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雨后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一朵毛毛
徐忠因为心里的事一直勉强撑着精神,等到和谭宗南交待清楚,便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就连护士把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他都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要醒的征兆。
宋以岚坐在他的病床边,看着他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觉得周围的空气流动都慢了下来,连自己的呼吸都跟着变轻了。
徐忠把她支走的时候并没有拐弯抹角地找借口,关于那些他的那些过往,徐忠已经给了最令宋以岚心安的处理方式。
可以说的知无不言,不能说的也绝对坦诚没有欺骗。
宋以岚对爱情的定义简单又复杂,就像她不过几个照面就认定了当时还是普通保安的徐忠,却在过去几年里对数个外人眼里的最佳伴侣没有半点兴趣。
可是既然认定了徐忠,她就会给出自己最大的理解和期待。
理解他身不由己的隐瞒,期待他有一天堂堂正正地告诉她想知道的一切。
宋以岚把自己的手塞进徐忠的大手里,正睡着的他竟然也下意识慢慢收紧了手掌。
宋以岚感受着他手上的温度,想起这双手替她制服过不怀好意的男人,挡过直冲过来的刀子,救出过她的母亲,也在她不了解的过去里,守卫过这片土地。
她的拇指轻轻蹭了蹭徐忠的手背,有些后知后觉地想着,这大概是她离开家以后,第一个能让她放下心里的戒备完全依靠的人。
从前宋以峰不是,李兰珍更不是。
过去她常常标榜自己对于人情世故看的通透,于是努力为自己争取了不用看人脸色的资本。也的确,在桐市的那个宋以岚,虽不至于大富大贵,却工作自由财务自由人身自由,不必游走在人际关系中瞻前顾后。
可是来到御城以后,她已经一次次打破了自己的规划。像是明知此路不通,却还得被人拽着踏上死胡同的石板路,一发不可回头。
亲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为什么她的亲人,明明流淌着血浓于水的羁绊,却还不如相识不过半年的徐忠让她心安。
宋以岚正这样想着,却见床上的徐忠忽然身体一挺,紧接着僵硬地蜷缩起来。他本能地抬起下巴,期望呼吸能因此而顺畅一些。
宋以岚跟着呼吸一顿,立刻站起来按下床头的呼叫器。
“忠哥!”她尽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和情绪,想起医生教过她的缓解办法,把病床微微摇起一些,坐在旁边上他靠在自己身上,“徐忠!”
徐忠的整个身体像石雕一样,没有丝毫将要缓解的样子。他第一次在昏迷中发病,平日里用意志力抵消下去的所有症状全都爆发出来。
“呃……”
肌肉的紧张使得他的手死死握着宋以岚,她的手被他抓的有些禁锢的痛感,但她也明白,她能感受到的这些比起这股力道背后的强烈痛苦,实在太过微小。
他出了很多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宋以岚死咬着下唇,逼着自己冷静,然后一手扶着他,一手替他擦去身上的冷汗。
医生来的很快,护士们一下围住了整个病床,宋以岚不敢把他放下,就这样让他靠着接受检查。
医生首先检查了几个生命体征,很快对他的症状下了结论。
有护士在医生的指令下根据生命指数准备了药剂,徐忠还挂着药水,却来不及等那里面的发挥作用,直接静脉推了一针。
药效发挥的很快,宋以岚很快感觉到徐忠握着她的手缓缓松开了。
“暂时没事了。”医生见症状缓和,也跟着松了口气,“这种情况不完全是旧伤本身的结果。他身体素质好,抵抗反应比较强,失去意识的时候没有意志力撑着,痛觉中枢的反馈没有更高级神经中枢的控制,变得更加明显。肌肉收缩和窒息感都是痛觉中枢直接给出的反伤害反应。”
宋以岚维持着一个姿势很久,这才感觉到肌肉的酸痛和湿了大片的后背。
“医生,他这样,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吗?”宋以岚回过神,却不敢轻易地放下徐忠,心有余悸地问道。
“理论上不会有,这些症状都只是表象,根本问题解决了,表象自然都会消失。”医生一边写着发病记录和给药方案,一边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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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模糊中,徐忠又看见了深山中的那个别墅,他带着一中队的任务小组埋伏在别墅外围。
中央的命令是坚决剿灭,谭老也在出发前向他授予了临时的最高权限。
他们蹲守了三天三夜,里面却没有丝毫动静,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最初情报的准确性。
他作为队长,清楚不能再这样无休止地蹲守下来,一来队员们的体力有限,再这么消耗下去很难支撑之后的激战;二来对方如果已经有所怀疑,拖延下去只会让他们的应对措施更加周围。于是衡量后他决定只身前去侦察,临走前,他把所有可能的后果和应对交给潘宇。
烈虎的老大的确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精明,他被一群人包围起来。
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以他的能力如此背水一战也并非毫无可能。
最坏的情况,外面还有潘宇守着,任务还能进行下去。
于是他把身上的装备全都拆下来,把耳后的无线通讯也拔掉讯号解除权限。
再后来,是残酷的刑讯,爆裂的剧痛让他有粉身碎骨的错觉,连思考的能力都被汹涌的痛感淹没,生理的疼痛使他意识错乱,仅剩的控制力全都用在了维持底线上。
那是反刑讯室里训练出来的底线,他即使失控到语言系统崩溃,也不会吐露半点相关的机密。
那一段经历因为太过痛苦,留给他的真实记忆屈指可数,只有那些清晰的痛感留在他的神经反射里,包裹着后来战友的死讯成为他一生的心理缺口。
梦里的画面牵动他的心脏猛地一绞,神经的自发记忆突跳在他的大脑,短时间内传遍整个身体。
徐忠还被禁锢在那段过往里,意识模糊中接受的信息极其有限,只知道自己身体僵硬着不听使唤,像被人丢进真空的环境里,即便他大口呼吸也不能缓解缺氧的感觉。
那种感觉持续了很久,久到缺氧使得他梦里的画面都开始扭曲变色,耳边的声音越飘越远,变成尖锐的蜂鸣声。
直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刺入血肉,他才觉得身体忽地一轻,氧气也终于跟上呼吸的节奏抵达心脏。
眼前的画面被重新点亮,他被几个人拖着扔在地上,费了很大力气用被鲜血染湿的手把自己撑起来,涣散的瞳孔努力聚起一点亮光,试图看清大厅中央“烈虎”的真正模样。
身体越来越软,徐忠的眼神定在那个身影上,咬着牙不想失去意识。
直到“烈虎”转过头来,有忽然而至的惊雷劈开了他所有的理智。
那张脸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只在短短几天前,徐忠还听到有人管他叫“鹿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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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这样一次惊险的经历以后,宋以岚更加紧张徐忠的哪怕一丁点的细微变化,几乎不敢离开半步地守在他身边。
她把笔记本放在腿上,专心地整理上面的文档,一方面配合警方把这次事件的善后做好,另一方面自己也要存档备份。虽然目前没有证据把这件事与何子杨联系起来,但她相信行事必有破绽,也绝不会放弃给何子杨送去应有的惩罚。
电脑光标来回划了几遍,宋以岚觉得内容和细节都差不多了,把文件打包发给alan。
等她把电脑合起来,第一时间去看床上的徐忠,才发现他已经醒了,正看着挂起来的药水瓶发呆。
“醒了?”宋以岚把电脑放在一边,坐得离徐忠更近了一些,“怎么不叫我?”
徐忠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除了烈虎和枪口,还有一些非常真实的身体感觉。
他用另一只没连注射器的手努力把自己撑起来,宋以岚看出他的想法,跟过去把床摇高了一些。
他脸色不算太差,后来睡得一直很平稳,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许多,这让宋以岚有些高兴。
“你很专注,不想打扰你。”徐忠抬了抬手,牵住她。“你别太累了,很多事急不得,慢下来,你也会轻松一些。”
宋以岚点点头,刚刚处理好与alan的沟通,徐忠又如她所愿地清醒过来,她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她起身倒了杯温水,想了想,又抽出根吸管插在上面,一直端到徐忠嘴边。
“我可以自己来……”徐忠没料到她会这样,赶紧伸手去接她手上的杯子。
宋以岚轻轻晃了晃,把他的手拿下来,显然动了玩心,“徐队长,医生说,你受伤的地方比较多,还是尽量避免活动。”
她把杯子又往前递了递,“我从来没像这样照顾过人,徐队长珍惜机会啊。”
徐忠犹豫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顺从了她的意思。
徐忠的性格本就偏闷,又不得不分出许多精力对付身上各种深深浅浅的不适,整个人更加安静。
他喝了半杯水以后,停下来摇了摇头。
宋以岚把杯子放在一边,俯下身去探他的额头。
做过菌培以后的用药显然更有针对性,高烧已经有所缓和,还有些断断续续的低烧。
“你们以前,如果生病了但又有临时任务要去,可以请假换人替补吗?”宋以岚脱口而出,又忽然想到什么,浅笑着问,“这个能说吗?”
“没有那么神秘。”徐忠低着头笑,“其实编队人数充足,允许替补和换人。除非特殊情况和特殊位置,比如狙击组的两个搭档,原则上不能换人。”
“那你呢,是特殊位置吗?”
徐忠闭了闭眼睛,轻且长地吐了口胸腔里的浊气,“是,我是队长,无论如何,都该守着我的队员。”
声音里有压抑住的情绪。
宋以岚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他心底的伤疤,这个时候显然不是陪他直面过去的好时机。正考虑怎么接上其他的话题,被一阵敲门声救了场。
作者有话要说: 他会在梦里把烈虎看成鹿爷是因为太在意了~
是幻觉
第31章 命运若成风(3)
“徐队长,以岚。”来的人是宋以峰,手里提着两个金属的箱子。
从徐忠和齐皓合力把李兰珍就出来以后,宋以峰对徐忠就换了称呼,态度也明显好转。
“你怎么来了?”宋以岚的好心情毁了一半。
徐忠已经进医院四天了,李兰珍那边入院观察了两天就顺利出院,显然没什么大碍,她却始终没见她过来感谢自己的恩人。
即便李兰珍不想承认她这个女儿,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法也让宋以岚无法接受。
“听说徐队长醒了,正好带了点东西过来。”宋以峰把其中一个金属箱放在桌上,语气谦卑,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母亲这些天一直念叨着来看望恩人,但是毕竟年老体弱,还需要几天完全缓过来。就由我替她多跑几趟。”
徐忠没有打断他,耐心地等他说完。
“我自知能力有限,今后怕也不能帮到你们什么,只能凭运气定制了些礼物,算是一点心意。”
他退了两步,把先前摆在桌子上的密码箱打开,面朝徐忠的方向推了推。
里面是一套皮制的武器夹,从腰腿到后背,甚至还有套在小臂的匕首夹。这些武器夹从设计上与他们装备的有所不同,大抵是外行人提供的图纸,却在实用性上并不逊色。
各式各样的皮制设计,配合各种轻型武器,单从皮制成色上就能看出价格不菲。
“我是外行,只能听朋友介绍。他说这套可以很好的配合警局的装备,正好你也用得上。另外一套是给齐皓兄弟的,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徐忠大致看了一遍,留空和固定都很符合真实的枪械状态,能看的出的确花了不少功夫,既知道投其所好,又深谙奢华实用的技巧。
收下算是对这件事的一种了结,他们这样的关系,实在不适合长期种折一颗人情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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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雨后晴 第27节
“好,我可以收下。”徐忠衡量过后,给出了答案。“除此之外,我想单独和令堂见一面,可以吗?”
宋以峰早就看出徐忠也在努力使宋以岚她们母女破冰,立刻点头应下,“我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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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还在顺着时光走下去,每个人又在这些时光中拥有自己独立的小轨迹,在某些角落里闪闪发亮。
齐皓的假期本来就有限,这一次基本只有几处皮外伤,没有了留下的理由,只能归队恢复训练。
谭宗南派来的文职效率很高,加上徐忠以前做队长有着丰富的军内报告经验,很快整理出一份详细的情况汇报书,由谭宗南带着报给军委。
案子被当做普通的绑架案提交了报告材料,有关嫌疑人的线索太少,又缺乏关于何子杨的证据,后续可能的结案遥遥无期。
事情依然棘手,宋以岚虽然不甘心就此为止,但所有反击手段的作用目前来看都极其有限。她只能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徐忠身上,放任自己暂时不去想那些扰人的事。
医生允许徐忠走动的第一天,他提出要去拜访李兰珍。
“你才刚恢复一点,烧也没退干净,怎么这么着急去见她?”宋以岚满脸地不赞同,她太了解李兰珍的态度,从她第一次回家被打出门开始,李兰珍心里的家早就没有她的位置了。
徐忠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这次的拜访,一方面他还想在李兰珍那里确认更多关于鹿爷的细节;另一方面他虽然答应了宋以岚不主动插手她和李兰珍的关系,但他心里还压着另外一件事,想亲口得到长辈的允诺。
“你放心,我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她,关于谭将军那边正在上报的新情况,阿姨很可能记得其他更清晰的线索,这个很紧急,也很重要。”徐忠想起自己前几次的承诺,觉得心有愧疚,“我们不可能起冲突。”
徐忠笑了笑,眼底的光映得他有些凌厉的脸部线条都柔和了起来。他轻轻捏了捏宋以岚的手,“不管怎么说,是我把她救出来的,我又答应过你,不提你们之间的事。她不会为难我的。”
宋以岚知道他们这次救援行动牵扯到了一些其他细节,从谭宗南三番两次单独找徐忠谈话就能看出这件事并不简单。
她猜到应该与鹿爷手里那把枪有关,在严格禁枪的社会里出现这种军事武器,不会是件小事。
“可以,你又说服了我。”宋以岚沉默了一会儿,目光里有一些复杂难言的感情。“我陪你去,我在车上等你。”
从个人的角度,极少人能真正做到大爱无疆,能舍弃身边真实拥有的一切而投身于整个社会安定事业中的人,实在凤毛麟角。
可是宋以岚的爱情是在完整的徐忠身上生长发芽,她爱他的固执,爱他的强大,爱他润物细无声的保护,甚至也爱他因为心中坚定的使命与她安稳的期望相悖。
立体而完整的,那才是徐忠啊。
他们吃过午饭,宋以峰如约开车带他们回到小村庄。
徐忠跟着宋以峰下了车,留宋以岚一个人在车里等着。
“妈,徐队长来看你了。”宋以峰推开院子外面的大门,往房间里面喊。
里面静默了几分钟,才终于有人从门口走到院子里。
“阿姨,您恢复得怎么样了?”徐忠礼貌地开口。
“徐队长。”李兰珍微笑着点了点头,引着他们往屋里走。“是多亏了徐队长,我才没受什么伤,除了这几天容易做噩梦,已经没事了。”
她话说的十分圆满,丝毫看不出是那个会因为母女关系的原因过河拆桥的女人。
他们走到客厅坐下,李兰珍指挥宋以峰去泡了壶茶,自己坐在徐忠旁边,漫不经心地问,“徐队长这趟来,是还有什么别的事么?”
徐忠的眼神坦荡,并不惧怕任何审视的目光。“警局出任务向来都会有回访,另外我个人也想知道阿姨的近况。”
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他把自己的身份归到了警局。
“我一切都好。”李兰珍从宋以峰手里接过茶壶,替徐忠倒了一杯。“出院之前每天都在检查,出院以后经常心里害怕不敢随意出门,所以才没能去亲自感谢徐队长,别介意。”
徐忠接过茶杯,料到宋以峰不会告诉李兰珍他的伤情,便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不会,不管是于公于私,我都是应该的,谈不着感谢。”
于私,那就是代表着与宋以岚的关系。
李兰珍眯起眼睛,等着他后面的挑衅。
徐忠却只是顿了顿,主动转移了话题,“阿姨,我还想请您帮我个忙。上次的绑匪中,有个叫鹿爷的头儿。关于他,您还记得多少?”
“我……整个绑架过程中眼睛都被遮住,等布条被拿下的时候已经被锁在那个地方。”李兰珍没料到他接着会问这样的问题,但只要不提她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儿,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倒是更合她的意。
她认真回忆了一番,却发现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深刻,“鹿爷的长相我没看到,不过在车上的时候听到有人打电话,内容里提到鹿爷,好像说他不会开车,要派人去做好接应。”
徐忠喝了一口茶,心里默默提取出有用的信息。
“其他人之间互相的称呼,有听到的吗?”
“大多数都是些代号,a什么什么的,更具体的我也没听清。”李兰珍有些为难。
……
到目前为止,徐忠都还没能拿到确定他们和烈虎是同党的直接证据,甚至指向性线索也没有,意味着没有支撑材料说服中央相信他们的判断。
但他有着强烈的预感,这其中必然会有使故事串联起来的关键线索。
茶水见底的时候,徐忠问完了所有的问题,虽然整体收获不大,但总算有些新的信息量。
坐了大半个下午,徐忠也开始觉得累了,精神状态稍微不好的时候,身体上的伤痛就会变本加厉起来。
但他坚持挺直了后背,把今天的最后一个目的摊了出来。
“阿姨,我答应过以岚,您和以岚的关系我不会干涉,她会有自己的办法来解决。但是我相信您也已经看得出来我和她的关系。”说到这里,徐忠停顿了一下,嘴角弯起一点弧度。
他看着李兰珍骤然冷漠的脸,继续说了下去,“我将来要娶的人一定会是她,让我庆幸的是,她对我的感情与我相当。我算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将来我们的婚姻,还是希望能得到长辈的祝福,不管您希望以什么身份。”
然而李兰珍只是沉默,徐忠就耐心地等着她,即便身上的疼痛越来越沉,也始终如同一棵松树,后背挺直,眼神坚定,在李兰珍的犹豫中引出一条狭窄却贯通的道路。
“我没有逼您,无论如何,未来我都会把她照顾得很好,也永远把您当作可敬的长辈。”
在他的眼神中,李兰珍艰难地做出了决定,她看向徐忠,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只是缓慢地点了点头,算作应允。
第32章 月是故乡明(1)
不算愉快的交谈在沉默中结束,李兰珍已经去了别的房间,徐忠皱着眉头撑在沙发的扶手上,半低着头喘气。
胸口的绞痛忽然而至,他只能生生忍着,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愿被宋以岚看出这些,宁愿在冰冷的房间里再待上一会儿,缓一缓再出去见她。
“不介意的话,能聊聊么?”宋以峰坐在他旁边,很快意识到他的异样。“你怎么样?”
徐忠缓慢地睁开眼,苍白的嘴唇颤了一下,“没事……你说吧,我正好也非常好奇。”
宋以峰又观察了一会儿,见他的确有渐渐缓和的趋势,才稍微放心。
宋以峰穿着一身很休闲的衣服,说起家里的事时脸上又挂着几分无奈的忧郁,和宋以岚比起来,整个人毫无攻击性。
“或许,我们局内人难以避免主观的情绪,你多听一个人叙述的版本,也许才会更接近真相。”
宋以峰笑了笑,重新把茶焖上,思考着故事应该从何说起。
“以岚应该已经跟你说过。我家里所有的变故都是从父亲的意外去世开始的。”宋以峰目光放远了,苦闷地摇了摇头,“父亲在的时候最宠以岚,他对我要求很高,却对以岚有求必应。母亲在这方面恰好相反,她相信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于是把所有的疼爱放在我身上,还对父亲的做法非常不满。”
“父亲是为补贴家用才偶尔跟船干活,那些年我家经济条件好转,船上的工作又有危险性,原本父亲打算不再跟船了。那天他答应给以岚要买最喜欢的粉色自行车,才最后一次上了船,结果遭遇风浪,船舶失事没能再回来。”
“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走了,家里的经济来源没了,原本应该全家人一起共渡难关。母亲……却选择把父亲出事的原因全扣在以岚头上。在她眼里,如果不是为了那辆自行车,父亲就不会再上船。”
徐忠一愣,他原本以为李兰珍只是重男轻女过于偏激,却没料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
“所以她打骂以岚,还要求她辍学打工补贴家用?”徐忠把故事衔接了上去。
突然失去父亲对于年幼的宋以岚来说已经足够残忍,她却还要面对母亲无端地打骂指责,甚至于在母亲潜移默化的重复中绝望地给自己背上害死父亲的罪名。
“嗯。以岚开始只是反抗,趁母亲不注意就偷跑回学校。直到后来被母亲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教室里拉出来,强制办了辍学手续。”宋以峰停顿了一下,想起故事中的自己,摇着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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