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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帝城修仙指南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微微微行
崔濯,今春才满十六岁,还是个带着稚气的少年郎。他出身于贫民之家,原本也并不叫崔濯这样的雅驯名字,而是按排行唤作崔九。因家中兄弟姊妹众多实在难以养活,崔家父母便琢磨着卖掉几个;反正全留下必是全家一起饿死,若是卖了,说不定各有各的造化。于是崔九因为练武根骨奇佳,被来自赤帝城的武师买去做了徒弟,跟了自家子侄的辈分排到水字旁,改名崔濯,自此便与家中断了联络。
后来崔濯十四岁时,师父因故去世。师母和师父的几个儿子怕他谋算家产,便将其赶出门外。好在崔濯的功夫不错,跟着镖行走镖,倒也能赚一口饭吃,总不至于饿死街头。走了两年后觑着商机,便利用攒下的人脉,和一些自幼熏陶出来的本事,当起了掮客。
所谓掮客,原本是指替人介绍买卖、从中赚取佣金的人。但崔濯做的活儿和普通的掮客不同,他不替人介绍买卖,他自己干。
但凡主顾有想要的东西,从古董字画到名刀快马,从王府珍藏的玉玺到江湖豪客的秘籍,只要不杀人放火抢劫,只要客人出的起价钱,崔濯就能给他弄来。虽然做这行的时间并不算长,他却已经攒下了不菲的一笔钱财。这笔钱崔濯十分珍惜,在他看来这不是简单的一笔钱,而是自己的未来。
他想进“太学”。
东极碧落,西至昆仑,北到天烬冰原,南绝赤河之畔,五帝划界而治,统御天下万民。然而五帝城中,唯有“术师”,是凌驾于众生的存在。寻常的武者与术师相比,就仿佛井底的青蛙仰望雄鹰,而后者拥有前者永远不能企及也无法想象的广袤天地。崔濯自幼根骨极佳,又追随来自赤帝城的名师,习得一身好武艺。但是他清楚,如果不能进入术师的世界、成为一位“术师”,那么就不算真正的强大。
“太学”,则是术师们最好的学校。
因为年纪小,镖行的汉子们照顾崔濯,让他若是骑马累了,就坐在运镖的牛车上休息。崔濯倒着坐在前行的牛车上,背靠着一个榆木的宝箱。老牛吭哧吭哧地走,牛车吱吱呀呀地前行,崔濯嘴角叼着一根野草,双手枕在脑后,视线里仍是那辆古怪的马车。
从云州到朝歌,辗转足有两千里,镖行一众负重甚累,因此行走不快,需要半月方能到达。镖局上路已经三天了,三天来行车打尖住店,崔濯竟从未见过那马车里的人露面。那车中之人似乎是等他们全都进店了才下车,又在他们启程前上车。崔濯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如此神秘,三天来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有几人,又是男是女。虽说传说中的术师们好像都甚少在人前行走但是这样会不会太过于欲盖弥彰了些
对方越是遮掩,崔濯的好奇心便越是旺盛。这三日来他的心里就像有只小老鼠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地想偷油吃。而那“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崔濯问过老赵,老赵也不知道对方的来路。只道这客人是云州祝府委托的,定金便是两枚金铢,说钱不是问题,只要把人安全送到朝歌城,祝家钱庄自会付清尾款。
云州祝府
崔濯不由被这个名头小小震撼了一把,竟然是来自祝家的客人
“只是单纯随行而已,又为何要这样遮遮掩掩”震撼归震撼,崔濯还没忘记自己套话的目的,故意道,“倒像是躲着仇家的样子。”
“两个小姑娘,能有什么仇家”老赵嘿然一笑,不以为然。
“小姑娘”崔濯竖起了耳朵。
“对啊,”老赵道,竖起两根手指头,“和小崔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俩。”
小姑娘术师崔濯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虽然因为术师的稀少和修炼的特殊性,平常市面上根本没有与术法相关的书籍,也从来没有人给他讲解过术法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但是想来化灵塑魂也是很高等的术法,如果是和自己一个年级的少女,据崔濯所知,太学招生就只招十五以上的女子和十六以上的男子。理由是年纪太幼则神魂不稳,贸然修习术法大多不但无益,反而可能有害。这就意味着大多数术师都是从十五六岁才开始正式修行,能制造出自如行动的傀儡,怎么可能是小姑娘呢
他的想法从常人的角度来看显然是非常合理的,但是如果真有一位能够修行术法的前辈在此,就无疑要大大地嘲笑崔濯一番了。须知自古以来,术法修得大成者不知凡几,十有八九都是驻颜有术,便是活了几甲子的老叟,也有貌若孩童的。更不提那驾车傀儡本来就不是只有自己制作才能够使用。要知道术师之间的交易,有一项专门就是出售傀儡人偶。
这边厢崔濯陷入了沉思,那方老赵却显然会错了意。他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又回头看看那精致厚重的马车,自以为懂了少年的心思,挤眉弄眼地道:“可惜那两位小娘子都戴了帷帽,实在是看不清容颜啊不过话说回来,云州祝府的人,啧啧,小崔你还是死心吧。”
当天的谈话以崔濯的解释老赵的大笑告终,整个车队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崔濯眼看着那青布帘子晃啊晃,看着那傀儡车夫藏在斗笠阴影下的妖异面孔,觉得如果自己再不一探究竟,就要被那只小老鼠挠死了。如今他可以确信在赵副镖头不,在所有的镖师眼里那只傀儡都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车夫,不但没有怪异之处,反而驾车的手艺很是受人认可。崔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牛车上望了望四周,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晚应该会在平川镇休息。
不管了崔濯咬牙切齿地下了决定,今天晚上哪怕就是在马车旁边蹲一宿,他也要看看那车上的乘客到底是何等人物
崔濯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打定主意心头也就安定下来,不由长长地打了个呵欠。白隼“麻糖”从远处飞来,一双利爪下抓着只灰毛的野兔,落在崔濯身后的宝箱上大快朵颐。崔濯正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却觉着那只兔子似乎有什么不对,斜目看了一眼。
过一会,再看一眼。
麻糖拍打着翅膀大叫起来,抗议主人从自己口中夺食的无良行为。崔濯却顾不得它的反应,他一把抓过那只被麻糖撕扯得血肉模糊的兔子,看见那兔子的后腿上果然插着一支箭镞。那支箭很短,只有一尺不到的长度,并且没有箭羽。光秃秃的箭杆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显示着它绝对不是仓促之间削成以至于没来得及安装箭羽。没有箭羽,又只有这种长度
崔濯一手抓着兔子,另一手用力把箭头从兔子的后腿上拔出。乌铁的箭头上倒刺刮下几缕血肉,麻糖不满地啄主人的手指,崔濯的脸色却一片煞白。
精铁打造的三棱狼牙箭镞,带着凶狠的倒钩和血槽。崔濯把箭头上的血在衣襟擦拭干净,对着日光,纯黑的箭头之内竟然隐藏着冰裂般的白色纹路。来自燕州的寒铁,搭配顶级的淬火工艺,箭头上刻着“正风”字样。崔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他知道会在箭头上刻字的只有两种,要么是闲的蛋疼的贵家子弟,要么就是黄帝城正编的军队
而无论是何等的权贵,也不敢拥有哪怕一支这样的箭头。
因为这是一支弩箭
弩因为比弓的杀伤力更强、射程更远,也比弓对射手的要求更低,因此在黄帝城绝对是军队才能配备的高杀伤性武器,仅供帝都朝歌的几个精锐卫队使用。这东西民间不论是偷造还是私贩皆是死罪,曾经有民间匠人仅仅是自己仿造了几个粗陋的弩弓用以打猎,可没几日就被官府缉拿,把尸体倒吊在城门口示众。纵使是帝都的卫队,有资格配备强机弩的也只有三支队伍:羽林军的正风营,金吾卫的天风营,和寒甲军的烈风营。
这是来自正风营的弩箭
崔濯知道,自三年前岑北兵变,天下九路兵马叛变了七路,其中有一路就是羽林军。而羽林军虽然早已为柱国上将寻一鹤所破,却仍有逃得性命的几路残兵败将游荡,或是占地为王,或是袭击居民百姓。被麻糖抓到的这只兔子恐怕就是被某个正风营的士兵用弩箭射中,虽然因对方手艺不精而逃得性命,却没能逃过麻糖的利爪。麻糖的狩猎范围从来不会离主人太远,崔濯猛地坐直了身体,大喊:“赵叔赵叔”
如果附近有一支羽林军的残兵,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只镖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大大的肥羊,而身为镖师的对策,要么赶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逃走,要么只能祈祷对方人数不算太多,能给个刀剑底下见真章的机会。
赵启明接过崔濯递来的寒铁弩箭,又听得它是被麻糖抓到的兔子带来,不需要更多解释,脸上就笼起了一层寒霜。他抬头望了望四周,镖局的车队正行走在一片起伏的丘陵当中,左边是矮小的灌木林,右边是一大片乱石滩,流淌着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水配着林间鸟语,明明是一派生机的景象,赵启明却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原因无他,只因此地根本无处可躲。
乱军不比寻常响马强盗,他们不讲交情,也没有道义。老百姓常用“蝗虫”来形容他们,这无疑是十分贴切的,因为乱军过处烧杀抢掠,往往是寸草不生。赵启明手中握紧了那枚弩箭,眼里流露出坚毅的光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硬拼了好在威远镖局此行虽然不是武功最高的总镖头带队,赵启明却也是仅次于总镖头的二号人物。队伍中的镖师也都正值壮年,要么是军中逃出的老兵,要么是行走江湖的好汉,只要对方人数不算太多,未必不能拼上一拼。这样想着赵启明正要下令,却被崔濯拦住了。
“赵叔,他们有强机弩。”崔濯说。
赵启明一愣,脸上的霜色于是愈发重了,重得几乎凝结起来。
对啊,强机弩。那可是黄帝城军队中最为可怕的武器,以机括发射的箭枝不论是劲道还是射程都极远,而镖师们既没有能护住全身的巨盾甲胄,武功也并非都高到可以从箭雨中全身而退。赵启明气馁地想,头顶却响起了一阵尖锐的鹰唳。崔濯抬头看了看,沉声道:“麻糖发现乱军了。”
“打又打不过,躲又无处躲,这,这可如何是好”赵启明顿足道。
“赵叔莫慌,”崔濯却看了看那乱石滩,只见目之所及,横七竖八的乱石嶙峋。于是眼睛一亮,道,“小子有一计不知赵叔可愿意听”





五帝城修仙指南 4.第三章
齐景今天的心情非常不好。
他出身燕州的大族,十八从军,本是羽林军麾下正风营的一名校尉。羽林军是黄帝城最强的军队之一,而正风营又是羽林军中最强的部队。齐景只要在军中打磨几年,混些军功,就可以升入兵部做个小官,从此脱了这身战甲,去帝都朝歌享福。若是运气好,得到上官的赏识,再仰仗家族的势力四处运作一番,说不定就能步步高升,成为皇帝陛下的近臣,从此再也不用看人脸色。
谁料世事总不是按照你所希望的来运行,齐景从军十载,眼看着就要脱离军队、进入兵部,岑北那群该死的土老帽们居然造反了。齐景领了军令前往镇压,堂堂三千人的精锐正风营啊,竟然敌不过那群举着锄头菜刀的泥腿子。此后羽林军节节败退,又遇主将被策反,一个掉头干脆杀向了朝歌城。
至于下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很惨,柱国上将寻一鹤开城迎战,十万乌衣寒甲,杀得羽林军是丢盔弃甲大败而逃。羽林军主将被生擒,主力部队一万人被杀的被杀、被俘的被俘,好在齐景机灵,见势不妙带着弟兄们转头就跑,才逃得一条残命。此后寻一鹤忙着收复失地、追杀叛军,倒也没时间理会这区区千人的小队。齐景带着儿郎们是好一阵狂奔,直逃到东南边陲、碧落海滨才终于停下。此后他们干脆占山为王,没事就劫掠一番周边的百姓,日子过得倒是比在军中还要滋润几分。
当然,他们一路能逃得这么顺利,也不光是齐景的功劳。若非遇上了“那个人”齐景心下揣摩着,自己恐怕早在逃离朝歌的时候就迎面撞上寒甲军的大部队、尽数被灭了。
今日风和日丽,齐景带部下在山上窝了一冬,大家的筋骨都有些松弛,便商量着去林间狩猎。虽说这边山多,却都不高,大部分是矮小的丘陵,大的猛兽反正没有,兔子狐狸山鸡之类的倒是不少。于是一波兵士带着武器兴冲冲地狩猎,却不想一箭射偏,跑脱了一只兔子。
跑了野兔是小事,齐景的胸襟虽不宽广,却也不至于和一只小兔过不去。只是用来射兔子的却是军中制式的寒铁强击弩,专用的弩箭唯有兵部专属的朝歌督造坊能够制作,数目都是固定的,被带跑一支那都是不小的损失。齐景率部追赶了半天,那兔子却被一只白隼叼走了。
真他娘的晦气。
齐景和手下们骂骂咧咧地往回走,顺便亲切问候了那只白隼的祖宗十八代。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前方探路的斥候来报,说是看见了一队行人。
行人齐景眼前一亮我滴个乖乖,打劫行人,可比打猎赚得多了
赵启明恭恭敬敬地上前两步,将一大包白银举过头顶,献给马上穿着锁子甲的齐景。
“回军爷的话,小的们都是路过贵地的乡民,一起从云州府去往平川归乡的。”赵启明躬身道,姿态放得极低,话语也极是谦卑,“不想竟然挡了军爷们的道,小的和小的的兄弟们都十分抱歉,这是一点小小的赔罪之物,不多,请军爷们吃几杯酒罢了。”
齐景瞧瞧这个穿一身粗褐短袄的布衣汉子,又瞅了瞅这汉子的“兄弟”们。这群人无一例外都是下层平民的打扮,有的牵着马,有的步行,还有个病弱少年仰面躺在牛车上,盖一床薄被面色泛青,眼看着是个半死不活的。
也罢,算这些家伙识相。齐景伸过长枪,用枪尖挑起包裹,过进手里掂了掂,对重量尚算满意。这一队行人虽都是青壮汉子,却个个都是穷苦人的打扮,担中行李也都是铺盖锅碗等物,想来也再刮不出什么油水。既然目的达成齐景也就不介意表达一下对于乡民的善意,笑道:“我们乃是官军,看尔等都是良民,自是不会为难于你。只是不知那躺在车上的少年可是得了什么病,有治否”
话是这样说,他的眼睛却瞟向了队伍最末、那辆油漆剥落糊满了黄泥的破马车上。那套车的马看起来倒是不错
赵启明听见问话,急忙答道:“禀军爷,那是小人的侄子,从去岁就得了肺痨,因为家贫,一直没能送医。今春病情加重,眼看着是不中了”
他一边说着,那边牛车上躺着的崔濯也配合地咳嗽起来,一双眼睛翻得只见眼白不见眼珠,生生把个好肺咳出了破风箱的效果,呼哧呼哧喘气,仿佛马上就要命丧当场。于是赵启明的演技也更加真切,哽咽道:“若,若非如此,小人也不至于急着回乡。只想着侄儿便是死了,也要让他魂归故土才能瞑目啊”
一众镖师皆做悲戚状,而齐景听见“肺痨”二字,立刻断了去看看那少年是真病还是装病的心思,嫌恶地摆摆手:“好了好了,本将知道了,尔等快走吧”
赵启明等大喜过望,面上却仍做悲伤状,鞠躬谢过了军爷们,便抬手招呼大家上路。镖师们该挑担的挑担,该赶马的赶马,驾牛车的镖师挥了挥缰绳,那老牛便慢吞吞地抬起腿来,拖着车上的崔濯前行。可是还没走几步,却忽听得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幽幽地说道:“后方马车之内,是何人”
“是小人的家眷。”赵启明一惊,却强自镇定了心神,赔笑道。
“把那马车留下,你们可以走。”那声音继续说道。
这一下不仅是众镖师,连齐景也愣住了。他回头看向身后一位身穿轻甲皮袍的中年人,神态中似有不解。然而对方的态度却甚是傲慢,满脸懒得解释的样子,只用一双透着邪气的眼睛盯着那马车。
齐景见对方无意作答,又不敢得罪,于是一抖马鞭,指着赵启明道:“军师的话你听不见把马车留下”
赵启明在心中叹了口气,和躺着装病的崔濯暗暗对视一眼,心说还是没能躲过去啊。
赵启明猛然伸出手,闪电般将齐景的鞭稍攥在了手里,向外一拉。齐景万没料到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竟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之下只想着不能被他把鞭子夺了去,便抓紧了鞭柄往回扯。然而赵启明向前欺近,他先是运力夺鞭,而后猛然却一个松手。骑在马上的齐景没料到他竟然来这一出,顿时失去平衡,一声惊呼向地面落去。赵启明哪里会等他坠地,扇开巨掌将其掼在马下,一脚便踏住了膝弯,刷地从袖间抽出柄寒光闪闪的小匕首,一下顶住了齐景的脖子。
赵启明的这几下动作一气呵成,电光火石间惊变已生,其余军士还没反应过来,那据说患有肺痨的病重少年竟也从牛车上一跃而起。他本就还未长成,单薄瘦削的身形极快极轻盈,就像是一只掠水的飞燕斜刺入众军士之间。他的指间夹着一枚雪亮刀片,银芒一闪便有弩箭的弓弦应声而断。而随着崔濯跃出那牛车上的薄被自然地掀开,竟露出亮晃晃的半车刀剑来。众镖师纷纷扑过去摸了自己的兵刃,发一声喊,便一窝蜂地冲上前来。
齐景带着的兵士本就不多,只有百余号人。这一下异变突生众人不由得都有些措手不及,却已经被崔濯如舞蹈般穿梭其中,将弩弦割断。见对面失去了最有威胁的强机弩,众镖师豪情顿起,当下便与兵士们战作一团。而崔濯所未能来得及割断的后排兵士举起弓弩,却发现镖师们都已经和同袍混在一起,投鼠忌器地无法扣动悬刀。一迟疑间崔濯已经飞掠至眼前,他并不杀人,只是专注于断弦,“嘣”的一声,最后的强机弩也变作了废铁。
“小崔”赵启明将齐景制住,回头大喊道,“带马车先走”
“好”崔濯虽然不知马车中的人到底是何身份,但云州祝府的委托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差池。他仗着身材瘦小,猫着腰从马肚子下钻过,闪开混战的镖师和军士,跳上车辕一屁股挤开那傀儡车夫,抄起马鞭就是一记狠抽:“驾”
马匹吃痛,长嘶一声撒开四蹄。众镖师见他要带着马车逃跑,不由得都使出了平生武艺为崔濯阻挡兵士们,一时间竟腾出了足够马车通行的宽度。崔濯驾车冲过乱军混战之处,车轮碾过土石发出磕磕砰砰的声响,崔濯盯着前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已经混乱成团的战场上竟然还有一人高高坐在马上。
在马上并不适合单打独斗,按说所有的兵士应该都下了马步战,即使没有下马,也得是被镖师们拖下来了。崔濯百忙中转头望去,却见是那最后发声的中年人。他的周围兵刃相交血花飞溅,但他的身侧却是连刀光都泼洒不进,只噙着一丝冷笑端坐马上。崔濯一转头,视线便刚好与他相对,只见那人阴测测地笑着,抬手向自己一指。随着他那一指崔濯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银色的光线,那光发出刺破空气的尖鸣,在凄厉的啸声中直扑马车而来。
“嚓。”
崔濯不知道自己的五感何时有如此敏锐,但他却确确实实在尖锐的风声、凌乱的马蹄声和车轮与路面的撞击声中,听见了那东西穿过驽马头骨的声音。下一个瞬间它带着淋漓滚烫的马血向崔濯迎面扑来,在最后一刻崔濯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那是一支极轻极薄的无柄小剑,迅捷的银光就像是夺命的鬼魅。
那个中年人是个术师




五帝城修仙指南 5.第四章
崔濯没有死。
他的本能在最后一刻救了他一命,在那飞剑刺穿他的眉心之前崔濯一个铁板桥,猛地向后躺倒在车厢的地板上。他的身旁那位傀儡车夫则伸出木制的手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硬生生抓住了那轻薄的小剑。“嚓”的一声车夫的五指齐根而断,小剑挣脱束缚飞旋而起,而崔濯的一倒也让他的上半身整个穿过了车帘,后脑勺着地地摔进车厢、撞在厚实的地板上。崔濯已经做好了准备被撞个七荤八素,脑后却并不觉得疼痛,仿佛是撞在了什么厚实而柔软的物体上。
他茫然地睁开眼,入目是马车华丽的顶棚,钉着厚实的紫色绒布。侧过脸,目光划过车璧晶莹的八宝琉璃宫灯和花纹斑斓的波斯羊毛挂毡,最后落在地面毛绒绒的皮毛地毯上。皮毛之下大概还垫了什么东西,所以地面摸起来是软的,即使马车行驶也丝毫不会觉得颠簸,崔濯摔上去自然也不会疼痛。
可惜这只是暂时的。
下一个瞬间车厢里地动山摇,像是忽然撞上了什么。崔濯猛然想起来拉车的马已经被飞剑洞穿了脑颅而死,他一个鲤鱼打挺坐回车辕上,看见那傀儡车夫已经跳下了车,它伸出双臂撑住车辕双腿蹬地,竟是硬生生将马车止住了。
对了,崔濯短暂空白的脑子终于又恢复了思考功能,对方有术师
要赶紧通知赵叔他们
崔濯完全忘记了那术师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这辆马车,因此当他跳下车辕,眼前寒光一闪,蓦然再次看见了那柄小剑它的剑锋一转,灵活仿佛空气中游动的银鱼,发出嗡然破风的震响。眼看着它闪着冰冷银光的锋芒扑面而来,崔濯这次无处可闪,只能用尽全力把脑袋一偏。“嗤”一声轻响,小剑划破了他的脸颊洞穿身后车壁,同时车内传出一声女孩的惊呼。
居然真的是小姑娘。
崔濯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背靠着的车厢发出咔咔声响,竟是震动起来。崔濯向旁边一闪,那车厢四壁便轰然倒塌,小剑发出呜呜的震鸣声,再一次飞旋回还。它竟是将车厢的四壁都切削开来,四下散乱成零落的碎片。车里坐着两个年少的女孩,一个穿着鹅黄春衫,另一个则穿着苧麻的白色长袍,领口袖边装饰以银色的锦绣。鹅黄衣衫的少女有一双漂亮的杏眼,遭遇术师的飞剑袭击她竟然没什么慌乱的表情,反而饶有兴趣地向外打量着;而那个白衣少女则慢慢地站起身来,失去了四壁的支撑乌木车顶轰然落下,却在触及她头顶的一瞬间飞散成无数细小的粉尘。崔濯呆呆地看着她,却见女孩俯下身来,看着站在车下的自己,轻声细气地发问:“莲不在,你可以做我的近侍吗”
莲是啥
近侍近侍又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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