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无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清子菲
“我们去吃那个吧,好久没吃过冰糖葫芦了!”王钰拉着忘忧奔插满冰糖葫芦的稻草靶子而去。
但很快,头顶着盘子的小贩沿街叫卖姜鼓的吸引力更胜一筹,王钰又拽着有些不适的忘忧朝肉味浓郁之处飞奔而去,还有人担着架子卖香辣罐肺、香辣素粉羹。
王钰露出了“都想吃”的神情,可恰恰这里拒绝赊账,王家小厮早被她们甩在身后,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想吃……”王钰咽了咽口水,可没有钱可只能缓一缓。她刚要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便被更大的议论声吸引了过去。
湖畔人山人海,人声鼎沸,都是看热闹的人,不乏带着面纱的娘子,就连男人也停下脚步。
“那艘船看见了吗,里头公子真是俊俏!”
“也不知道什么来头,那船好像是王家的。”
“啊呦,永州的姑娘今晚怕是要睡不好觉了。”
王钰远远望着湖心那船上徽记,好像还真是他们家的。
“是殿下吧。”她压低声音,周围还没人注意她二人。
忘忧点头,狠心掐了一把自己才得片刻清醒。在人多的地方还是不行……
她看过永州地图,若水湖连着清河,清河贯穿永州城,由南向北将永州分为东西两部,而且清河流经日耀营。
宇文渊突然如此高调出现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看看,连戚家都被拒了。”人群又爆发出哄笑。
王钰踮起脚尖来瞧,果见湖心多了一只船,可没过多久又识趣离开。
“戚家大娘嘛,也敢和我抢人。”王钰一副
第三十章 出游(3)
重峦叠嶂,碧水如镜,青山浮水,倒影翩翩。一叶小船漂浮在若水湖间,掌船的流影动作不紧不慢,悠哉悠哉。
“看来殿下要带我们去碧水麓。”王钰立在船头,看着船离开湖心有了些距离,向正北划着,正是碧水麓方向。
忘忧看着四周小丘绵延,山上绿树成荫却无夏花烂漫。
她那疑惑的神情倒是引得王钰开了口:“到了碧水麓便到了若水湖的尽头,清河水流可过,汇入密江,但船只因山阻隔,空隙不足以通航。”王钰不知殿下为什么要带她们来碧水麓,儿时她便对这个地方有阴影,可不是好玩的,“那里的山没人能上去,阴森森的,所以在一边排了个军营压一压。”
日耀营……
忘忧不禁将二者联系起来。明面上,宇文渊是奉旨探访南城军情,回程中在永州病发,多逗留两日,但暗地里在策划什么,他却没说。
看来,他今日是准备支开鬼衣侯和张敏贤摊牌了。
临近碧水麓两船靠岸,宇文渊并没有急着出舱,率先下来的是几个抬着矮桌的小厮,接着软席茶具被一一搬出,在临岸铺设开来。
“主子请二位过去。”流影得了指令,又进舱来请忘忧与王钰。
王钰一看矮桌上端出的糕点都是自己爱吃的,一坐下来就走不开。她咬了一大块糕点说话不清不楚,但大致意思让忘忧去,她就在岸边吃喝。
别人不抹她面子,她也得识趣不是何况那地方真去不得。
忘忧随流影上了王家小船,虽小却十分精致,低头进入船舱,宇文渊正闭目养神。
流影关上门,执着篙继续向碧水麓驶去。
船舱内放着暗火暖炉,山里那些凉意进了舱内也被熏得柔和起来。忘忧并不打搅宇文渊,听说他身体抱恙,小憩片刻便会醒来。
“咳咳。”
宇文渊忽然咳嗽两声,睁开眼看见坐在对面的忘忧,露出微有歉意的神情。他瞥见她的白玉兰簪,不自觉目光多停留了会儿。
“殿下是对太子有动作了。”忘忧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倒是让宇文渊对她直来直去的个性印象更深。
他轻轻点头,为忘忧倒上一杯茶:“桌子下侧有药。”
药
忘忧倒是看见一个小白瓷瓶,上头红纸贴着“合骨散”。
“此药可治断骨,对任何骨伤都有奇效。”宇文渊低眸品茗,语气里似乎没有多余的情感。
原来他还记得。
只是一觉醒来她的膝伤全无,倒是用不着这东西。
“一旁还有。”他轻轻提点着,将暖炉又移近了些。
忘忧取出小白瓷瓶,后面一棕褐色药瓶露了出来。这药她熟悉得很,没有标签也知道,是金疮药。
她心里咯噔一下,宇文渊竟知道她负伤在身
“避水纱布。”他对着暖炉烘着冰凉的手,冷不丁又冒出一句。
“谢谢。”忘忧将药瓶紧握在手里,从底下取出避水纱布,挽起袖子,一片雪白的纱布上渗着大片血迹。
在永州城门口的刀伤理应恢复,可这些天经历了清苑之劫,与鬼衣侯夜斗,刀伤反反复复不见好。
若不是有颜怀的药吊着,凭着这天气在野外早溃烂了。许是方才她为了驱散幻觉掐得太狠了些,刀伤比原有的更严重。
她熟练地换药,并不蹙眉,系紧布结,不过片刻工夫。
宇文渊将一切看在眼底。实际在城门口那一眼他早就将她的刀伤忘却,是颜怀前几日说起此事,他才发现这伤拖得良久。
就算是张敏贤这样的习武女子也不会忍心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吧
他忆起旧事,张敏贤八岁那年初次受伤见血疼得哭爹喊娘,皇奶奶哄了她半天才好,从此不许她舞刀弄剑,直到十岁那年呕不过才解除禁令。
那她呢,又是第几次受伤,知不知刀伤久不愈的后果
宇文渊愕然,自己,为何生气。
一时间船舱内一片寂静,除了暗火暖炉偶尔爆发几声再无其他。
忘忧顺着宇文渊的目光看去,窗外变了景象,一山似横空出世拦着去路,中有大小弯洞数十个,皆不足以小船通过,且水流甚急,纵架竹筏也难以保证过了弯洞不会出意外。
船舱内温度又下降了点,连暖炉也抵挡不住外面的寒意。
流影开了一道门缝报告已到碧水麓,从门缝中露出的寒气直直窜进来。忘忧听见隐隐猿鸣之声,怪不得王钰提到此地有些畏惧。
“主子,外头太过阴寒,您身体承受不住……”
“无妨。”宇文渊摆了摆手,起身披好白貂大氅,低头走出舱外。但他的指尖已微微发颤,全身冰凉。
忘忧也随着他出去,外面果然十分寒冷,不似七月天气,倒似深秋十月,配上不明动物叫声,让人战栗。
她特特挑了个远离宇文渊的位置站着,这样他也能好受些吧。
流影递来一件月白暗云纹斗篷,忘忧道谢穿上,款式颜色倒合她心意。
寒风吹动宇文渊发丝,他便这样一言不发地站立着,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能觉察他的不悦。
风渐渐大起来,忘忧带起斗篷帽子。碎发飞扬打在脸上的痛感让她更明白王钰坚持不肯来的原因,不过看着这地方的玄机确不该小觑。
宇文渊侧身粗粗丈量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心底那股烦躁多了几分,竟向她伸出来了右手:“怎么,你怕我”
忘忧蹙眉,颇有些严肃地望着他:“殿下,康健为重。”他是装作不知吗,为何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她的这番忧虑神情落在宇文渊眼里又是另一番意味。他僵硬地垂下右手,轻轻“嗯”了声才将手缩回大氅之中:“你知道了”
忘忧点头:“是,蓝姑姑告诉了我。”
流影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他们在打哑迷呢为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懂清漪先生知道了什么
他死死盯着忘忧,心里暗叹离得近了更美了。从前他见过为了取悦权贵扮作女子的优伶,可没有像清漪先生那么像的!
他突然生出了些不好的想法:清漪先生食不果腹的时候不会做过这个吧!
他呆呆地望着忘忧,突然感觉背后毛毛,他微微偏头,这才发现“毛毛”的来源——自己家主子竟投来警告的眼刀!
不看了,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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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隐秘(1)
忘忧抓住宇文渊宽大的衣袖,并未察觉他的异样,随着水位提升渐渐呼吸不畅,最后没入水中,越陷越深。
碧水麓水下又是另一番景象,她来不及细瞧就被拉入一旁洞中,下一眼便是一片漆黑。
不知这样游了多久,忘忧一口气将尽,窒息感从心间涌上,占据大脑。她不敢松手却又没了力气。
恍惚间宇文渊拉紧了她的衣角将她护在身旁。
方才之景迅速在她的脑海间闪过,碧水麓下面与青苔长在一起的是尸体!不知过了多少年,全身涨烂,水生植物在皮肤里扎根,倒是吸足养料,十分茂盛。
就在临近崩溃的下一秒,她终于被拉上岸,头一件大事就是趴在岸上拼命呼吸。
她不怕尸体,当初的横尸遍野也未让她动容分毫,但当她真正离死亡那么近时才发现可怕的不是死本身,而是过程。
流影晚一步上岸,手里多了几块令牌呈给宇文渊:“主子,水下那些新人,都是太子的。”
宇文渊似乎早料到这个结果,从容地在草堆里翻出几个油包来,一层层展开,一件干披风被他拿起,为忘忧披上。轻轻一瞥,只见她湿漉漉的盘发仍被白玉簪盘着,丝毫没有变形,再仔细一瞧,光滑的簪子上不知何时出现许多小刺,将青丝紧紧缠绕在一起。
“留着吧。”宇文渊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太子制的最低等令牌,却足以证明身份,让过路官员行方便。
流影回应后很快消失在丛林中。
忘忧解开湿斗篷,抖了抖沾满河水的汤婆子竟还温热着。宇文渊又递来一个全干的红棕色狐皮汤婆子外套,她道谢后熟练地解开换上。
狐皮比兔皮硬些,依旧缓和。
她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环顾四周,依旧崇山峻岭,唯一与众不同的是河水只是浅浅在石子间铺了一层,他们方才上岸的深水呢
宇文渊似乎明白了她的疑惑,温言道:“依旧是障眼法,方才在水里若是睁眼寻路反而会迷失。”
所以那些跟踪你的人都死了……
忘忧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依旧镇定,仿佛任何事都震动不了他分毫。那双眼眸中的冰凉在几天相处中渐渐褪去,留下的只是她看不懂的温润。
他说是无意间发现的秘密,但什么人会无意到跳进河里
就算落入水中,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挣扎,又如何镇定地闭上眼顺其自然
可他并不打算解释,换上玄色大氅后带着她走向一旁的山路。
若说是路,地面崎岖,树枝横生,算不得路。若说不是路,地面上却有一道土黄未被草色掩盖,是被人走出来的。
随着视野开阔,忘忧明显激动起来,但她强压下这股感情。
碧水麓将此地一分为二,左边是日耀营后山,仗着天险并没有安排过多兵力把守,右边,却是她最熟悉的地方——晋国青城。
作为两国交界,有几个地方不得不提,永州与青城便是其中之二。当初她出逃,走的便是青城,逗留足足两个月,摸清所有地方才离开。
而此刻他们站的地方,是青城石林外郊,本是个毫不起眼的地方,但忘忧听人说起过,来青城时特意查探,没有看见对面的碧水麓,只是一片白茫。
既然石林如此,日耀营也应是如此,谁会想到白茫之后又是另一片天地。
“这里被人设下结界。”宇文渊望着远处,不知目光落在何处,“我知道,那个人是云观。”
听到云观的名字,忘忧心下一沉,他是如何知道的普通人只当怪力乱神是无稽之谈,宇文渊竟如此轻松说出“结界”二字!
但她只是笑笑:“云观师祖那会儿永州青城都不存在吧。”
离云观的时代过去了近三百年,他如何有神通事先筹划将手伸向百年之后。
宇文渊只是摇头,神色疑惑。忘忧见他没有起疑,暗暗松了口气。所幸,他知晓的也不多。
“这处隐秘足以对付太子,让他身败名裂。”忘忧见宇文渊淡淡笑着,大抵是英雄所见略同。
只是还需要一个契机。
宇文渊眺望着军营之情令忘忧觉得陌生,她竟觉得那是一种向往与惋惜。
“可惜了那些将士,若还有周转余地……”宇文渊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忘忧隐约知道了他所思所想,若不损失些良将,怎么会让宇文璟心痛,对太子的处罚更会毫不犹豫。
“成王败寇的路上,牺牲些又何妨”忘忧昂起头,嘴角带着一抹嘲讽。
她突然忆起晋皇的做法,为了自己得确没有错,只是他低估了她的能力,也低估了她的野心。
如今看来,倒是斩草除根为妙。
宇文渊看不懂她眼中的悲伤,只是微微抿起嘴唇,转移了视线:“你当真这样认为为了目的,牺牲任何人、任何事”
他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情绪有了些起伏:“若是如此,我就算坐到了那个位子也不会是仁义的帝王,与从前的庸君有何区别!‘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那些将士同样是子民……”
他思及此,紧缩眉头,话头戛然而止:“抱歉,是我唐突了。”
一连两次唐突却是完全不同的意味。
对于坚持自己观点的人,多说无益,只是徒增烦扰。
可宇文渊这一举动落在忘忧眼中却令她略略心寒。
她原以为宇文渊会是与她一类人,可这般瞻前顾后不过徒填枷锁,最后还不是要牺牲,何必做无用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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