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无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清子菲
昏睡前她便觉得进来的婢女们都熟悉得很,现在趴在桌上睡着的,可不就是阙然吗。
还有……在阙然旁站着的……红武,兰生,绿珠,紫寒……她们一个个面带微笑,桌上还叠着高高的宣纸。
“主子,您醒了。”红武福了福身,在宣纸上再填上一笔,将所有纸交到绿珠手中,“去交给神医。”
绿珠偷偷望了忘忧一眼,行了礼赶快离开了房间。
天呐,方才主子的眼神……再待下去是要将她们生吞活剥!
忘忧捂着头,末了,只挤出一个字:“走。”
红武知道忘忧的脾气,这样子是在忍着怒气。她给其他人使了神色,齐齐倒退着行礼离开房间。
颜怀,欺人太甚!
今天这一下她的威严全无,还怎么在天星楼里成为那个人人见了胆战心惊的“魔头”……
她叹了口气,阙然睡得正熟,也没人叫醒她。
是又被排挤了吗
忘忧悄悄下床走到阙然身旁,她呼吸均匀,就连轻点她的脸颊也没有感觉到。
唉,阙然还是没有变,依旧没有防备之心。
木门轻动,扶溪静静站在屏风后不愿打破此刻的宁静。
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在晋国皇宫的日日夜夜他就像这样默默注视着忘忧。皇后有令,不许公主受伤,不许流一点血,他就要时时刻刻注意她的动作,在意外发生前阻止这一切。
从任务到情不自禁,从宫里到宫外,他好
第十八章 新身份
忘忧如约来到宇文渊书房,一如往常,书房被三个暖炉烘得犹如盛夏。
唯一不同便是书房里的客人,此刻正是鬼衣侯造访。
忘忧换了一身深蓝袍子,气色尚可。她行完既定礼数,抬头看见鬼衣侯面具下双眼目光如炬,歪了歪头示意她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宇文渊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揉了揉缩在袖子里有些冻僵的手,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
那个神医颜仲予告诉他,也许清漪的血可以缓解他的蛊毒。大概这也是唯一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一靠近她蛊毒便加剧的原因了吧
“群英会你没到真是遗憾。”鬼衣侯一开口仍是不辨雌雄的声音,他的领口微敞,隐约可见分明锁骨线条。
真遗憾,未能与你并肩作战。他曾在无数个紧要关头想象着若自己是她会怎么做,现在本人就在面前,真想立马撇下宇文渊讨教一番。
况且若不是听说这位“小兄弟”抱恙,他才不是不会亲自出现,和宇文渊呆在一起就是找罪受。
现在看来,她似乎调养得不错
忘忧低眉,回想起之前冯幼旭信中所说鬼衣侯以一人之力便将九尾狐降伏,从此在江湖上彻底消失了几日,不免有些好奇之心。
如今世上九尾狐,是真是假
“鬼衣侯风姿卓越,名动江湖,在下没去群英会确实遗憾。”忘忧悄悄看了他一眼,那似有似无的笑容此刻更浓,仅凭一句话就将他的意思扭转,他真是越来越欣赏这位“郎君”了。
宇文渊的指尖轻敲桌面,鬼衣侯微微侧身坐正,却仍看向她,轻声道:“日后再叙,我有东西给你。”
忘忧低头不做回应,心头鼓点如麻,虽然鬼衣侯此刻这样说是当着殿下面故意的,三分真心也不知道有没有,但她总隐隐有些紧张,他们二人不对付,不会要把她夹在中间吧。
宇文渊摆了摆手,流影会意,从暗处端出一叠信件来送到忘忧面前,打断了二人的私语。
“我已飞鸽传书柳大人,让他认你为女儿,以后你便是柳清漪,柳家三小姐。”宇文渊看向忘忧,目光所到之处轻轻扫过鬼衣侯,可他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倒是流影的表情吃惊得有些失去控制,“流影给你的是详细情报,三天之内烂记于心。”
流影蹙着粗眉,看着忘忧的神情多了几分古怪。女人有点不像。男人也有点不像。他从小在风月场所长大,印象里的女人好像也不长她那样……至少,身材不一样……
“我常说你长得像女人,这次男扮女装不会有问题,的确,丞相家三小姐,很适合你。”鬼衣侯突然的接话又将流影的三观扭转了一番。
适合
流影又瞪着圆眼瞧了一番,皮肤有点黑,一点也不像京都那边的大家闺秀;比寻常女子高,比寻常女子瘦,一点也不像青楼里浑身散发魅力的女人;这脚也太大了,怎么装得好女子还有这胡子拉碴,得每天刮才行,他大概是不会有“婆家”的。
忘忧没有注意到流影的不对劲,只是心中忐忑不定。宇文渊的意图实在太明白:他已看出她的女儿身。也是,她的假扮男装根本瞒不过他。
这也就算了,鬼衣侯是怎么回事他这样忽然靠近,言语暧昧,令人浑身不自在。
忘忧微微朝远离鬼衣侯的地方挪了挪,配合地露出豪爽的笑,顺便摸了把胡子确认还在后松了口气。
这不是还有人不知道嘛。
忘忧意味深长地望着流影笑了,看得流影背后发凉。
“殿下的安排清漪自然服从。”忘忧依着手丈量了那叠信件,整整一个手掌长的厚度,顿时笑容有些僵硬。
三天就三天!
“明日丞相府派来的教习姑姑就到了。”宇文渊幽幽冒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让她心里咯噔一下。瞧瞧这神情,看似淡然的眼神毫无心机,给她的任务都重了几分。
从前殿下也不是这样啊就连派出的探子都夸他待人谦和有礼,对待下属也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到她这儿就变了。
“阿清莫要担心,我可以带你出去玩。”鬼衣侯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竟也柔和了几分,模样像是说悄悄话,音量却不是。
“时间紧迫。”宇文渊盯着鬼衣侯又来了一句。
“阿清这样聪明,学什么都快,出去玩玩又怎么了大不了我叫那几个教习姑姑永远到不了永州。”
“鬼衣侯莫要乱了称呼,漏了馅。这几位教习姑姑身份尊贵……”
“有皇帝的人是吧,那好,再加一条柳清漪于晋国结识鬼衣侯,关系匪浅。”
那声“关系匪浅”的咬字极重,意味深长。场面陷入沉寂,流影看着自家主子的神情,微蹙的眉头代表不悦,抿起的嘴是非常不悦!这几年来他还是头一次见自家主子这般生气。
不过他们俩这番对话让忘忧彻底明白,他们只是故意看对方不顺眼罢了,何必拿她当借口
“休要胡闹。”宇文渊终是压下怒气,良久才吐出一句。
他面色泛白,压在衣下的手微微发颤。这病发的,真是越来越频繁了……
鬼衣侯突然笑了,配上那古怪的嗓音万分瘆人:“你不想得罪老皇帝就直说,何必让阿清受这个苦呢。这些个教习姑姑仗着是宫里老人目中无人,眼睛长在头顶的!”
面具下他的眼神带着些狠厉,这话外有话,明里在骂教习姑姑,暗里又似在嘲讽宇文渊自诩清高,孤傲得很。
忘忧被他们吵得头疼,怎么男人也会不依不饶地言语互呛。
宇文渊眸子里带着冷冰冰的凌厉,他竟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令人心底生寒,此时此刻也只能想到“笑面虎”一词:“你若真为清漪着想,就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第十九章 闹剧(1)
夜,似浓墨重重涂抹在天际,脆弱的星终是不能挣破夜幕探出来。潮气渐渐在空气中浸润,书房里却撤下火炉,只剩微弱烛光。
宇文渊披着单衣,睫毛低垂,在白皙肌肤上投下淡淡阴影。他单薄的唇微微有了血色,却仍比常人淡了不少。
忘忧走后寒霜渐消,虚弱感亦缓和许多,他才命人撤去火炉。只是身子的亏损还在,较先前还要严重些。
颜怀在一旁闭目诊脉,紧缩眉头长久陷入沉寂。他睁开眼,用干净帕子擦了擦毛笔,这才展平一张纸开始写药方:“还没问呢就这么难吗你的尊严和你的命哪个重要我可要好好说说你,再这样下去不超过六年你就要去见阎王了!”
宇文渊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唠叨,轻轻“哦”了声收回手。
“‘哦’就完了”颜怀放下笔,满脸疑惑,从前知道他犟,没想到能犟成这样,简直和宇忘忧有的一拼,“你再不问,我就代劳了,到时候知道了些东西,不要杀人灭口就行。”
“有些东西,不问也可以知道。”
颜怀听罢面色一沉,将单子上几味药涂去,重又在旁添上:“沟通是最便捷有效的方式,问一问又不会少块肉。就你那些人去查,要查到何年马月天星楼又不是吃素的!”
宇文渊接过那张药方就知道颜怀的生气程度,同样的药效,统统用最苦的药材代替。
他将药方压在书下,抬眸道:“仲予,你跟在她身边三年了,一点也不知道底细”
颜怀整理好药箱,回答地有些漫不经心:“是,只知道是晋国人。她身边的山柳和扶溪似乎跟了她很长时间,嘴巴紧得很。我看连冯幼旭那小子也不清楚她的底细。”
宇文渊不做表示,心底生出了些不安。
三年前京都的暴乱将一个叫“清衣”的男人推到他面前,此人外号“玉面郎君”,行事乖张放荡,常年流连于烟柳花巷之间。
他追踪的多方证据都指向暴乱与“清衣”有关,他才派颜怀接近此人。
但世间有两个“清衣”,一个女扮男装,一个却是真正的男人。
他们中,哪个才是真的玉面郎君,哪副面孔才是假的
颜怀见宇文渊沉思,抿起嘴唇扯出无奈的假笑,只好再用手帕包好手,敲了敲桌子:“我说,你们两个人可真配啊,一个个的都不要命,天天胡思乱想不得病就怪了。”
宇文渊看着颜怀的手,并不介意他“配不配”的言论。只是想到那件事他从来没有放下过,多了些惋惜。
“仲予,为何拒绝亲事。”他看向颜怀,眸子中竟是严肃之色。
颜怀神色落寞下来,松开帕子丢进书房废纸堆间:“继母推荐的姑娘不管多好我都不要。你知道的,我与她……”
宇文渊虽然点了点头,心中却不赞同。点头是因颜怀与其继母得确水火不容,他亦不认可继母为人。不赞同却是因为颜怀年近三十尚未娶妻,依旧对亡故的未婚妻念念不忘,甚至产生了心结,实为不孝。
颜怀神色一暗,随即振作起来,好像从未发生伤心事般打趣起来:“听说你的王妃人选定了是哪家小姐”
“父皇指婚,我只能接受,何必知道是谁是谁都一样……”宇文渊轻轻咳嗽几声,对于他的婚事曾经有些风言风语。从前太后无意透露,他曾与晋国皇室有过婚约,只是和亲公主暴毙而亡,就再没有人提过这件事。
但随着他封王立府的日子越近,他便越不安。宁国不希望有这场和亲,晋国又一定是这样想若重新选定和亲公主,宁国拒绝不了。
而他,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父皇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朝中那些老狐狸可不会让王妃是晋国人的王爷掌权,这无疑将他踢出了皇权中心。
但为了找到母妃,他必须有权,还是重权。
颜怀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身为皇子就是这个命。皇上倒是娶了心爱之人,代价又是如何……
他拿起药箱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后却停下,背对着宇文渊叹了口气。
他微微抿起嘴唇,终是开了口:“待你有了想要守护之人,便知我当日心情。”
这里面无非是一“情”字在作怪。想要守护之人宇文渊细细回忆一遍,总觉得自己缺失了重要记忆,忘了一个重要的人。
可这些于现在的他都无关紧要,不是吗
“还有。”颜怀似被老妈子上身,忍不住转身又教导几句,“你和他今天做的有点过分了啊,虽然清漪肯定明白你们在斗气,但不能拿女孩子开这种玩笑吧”
“若是换了别家姑娘当了真,看你们怎么收场!”
颜怀的话一下击到宇文渊心底。他也不愿,可这是鬼衣侯先挑起来的,每次与鬼衣侯相关的事,他都格外冲动。
何况柳清漪,真是个很特别的姑娘。
“你既然有了王妃人选,那些风流债可不要惹……”颜怀正要放下药箱返回好好说道,突然一只沾了墨的毛笔直扑面门。
他的眼睛随着毛笔临近渐渐瞪大,缓慢的反应让他微微侧身却还是沾上了飞溅的墨汁,那毛笔精准无误落在药箱上,投下一个花瓣般的墨点。
“宇文渊!想见阎王就直说!”颜怀向宇文渊投去一个眼刀,后者却一脸无所谓般靠在座椅里,那眼神分明在挑衅“是我做的,你能把
第二十章 闹剧(2)
宇文渊在看见鹤仙时便来到屏风后默默观察着,只是他的目光穿过门口的喧闹,定格在楼梯转角。
直至哭声将他的注意引回,才不得不出面,声音不大却在平淡间蕴着威严:“王小姐,我有事寻你。”
流影连忙上前松绑,只是颜怀脸色阴沉着不大好看,他解绑时也战战兢兢。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医者啊,这种规矩他还是懂的。
“忘忧”一听,又惊又喜,抽泣的频率渐渐放缓,她揉了揉松开的手腕,将衣服往颜怀身上一甩,抢先一步进了书房。
也是,她原本就是来找六殿下的,实在没必要为别的浪费时间。
“哇,这什么来头……”颜怀全程蹙眉,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衣服丢给流影,“丢了,烧了随你,反正别让我看见它!还有里面那个女人,你最好不要生病!”
“生病了关你什么事,略。”“忘忧”大声回应着,还吐了吐舌头。
门外颜怀只觉得自己脑袋炸炸地疼。这女人难道不知道他神医身份!太过分了!
宇文渊嘴角勾起略带笑意,又不禁咳嗽两声,面色比原先苍白许多。他瞥向楼梯转角,只是那儿早没了人。
“仲予,改日我再向你赔罪。”宇文渊看着颜怀浑身难受的模样,颇有些无奈,“你先去沐浴吧。”
颜怀的气早转移了出去,却耐不住身上不自在,只好点了点头,飞奔似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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