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无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清子菲
那处树木掩映,府里守卫巡查松懈,是个极佳幽会之地。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那个模仿鸟叫的蒙面男人正站在阴影下,黑衣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只露出双带疤痕的眼睛。
竹湘冷哼一声:“我如今也算是半个王家人,怎么还会帮你们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
那个蒙面男人也不意外,从包袱里抽出条金块来抛给她:“这是你为主子找到贵人所在的酬金,够了吗”
竹湘看着金灿灿的金条眼神都发愣了,主顾出手可真够阔绰,她当姨娘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些啊。
不过她运气是好,若不是王钰多事跑出去,她哪能跟着找到宇文渊呢。
“这次要我做什么。”
蒙面男人的双目里透出一股狠劲:“离间王昌义和王家。”
竹湘有些吃惊,王昌义的靠山就是王家,离间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主子说了,若成功,日后王家由王昌义当家。”
竹湘立刻绽出笑容来,那她不就是主母了吗从前她怎么就没想到,在王家庇护下虽安稳却不能得到更多好处,若自己做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就高兴了”那蒙面男人抚摸着她的脸,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
竹湘羞红了脸,拍掉了他的手:“我已经是王昌义的人了。”
“这不正好吗。”
还没等竹湘想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便被搂着向林子深处而去。
正颠鸾倒凤之时她才真正明白,确定正好。
……
星月点点倒映在池面上,随着微风荡漾,水面泛起鱼鳞似的波纹,那光芒四散开来,恍若一层碎金。
宇文渊站在风口,只披一件单衣让他有些寒冷。
但他无心眼前美景,只是想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楼下已来了人:“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殿下真是好兴致。”
宇文渊略略低头,只见那蓝袍男子弯腰拾起漂浮在池面上的鬼面具,满脸无奈。殊不知这一幕已经刺痛了某呆人的心,虽不知是何滋味,但总不好受。
第二十三章 规矩(1)
清早万籁俱寂,阳光从云层后透出,给云镶上了金边。那亮光渐渐泛出,满满浸润着浅蓝的天。
杂乱的车轱辘声打破了这一寂静,伴着马鸣一声,两辆马车与四匹骏马同时停下。
通体雪白的马上是一位身穿艳红骑装的女子,她瞥了一眼侧门,面露不悦:“怎么,本郡主只配走侧门”
棕色马上的正是流影,他翻下马来向那名女子抱拳行礼,只道“郡主恕罪。”却要解释的意思。
那女子还要发作,从一辆马车上拉起车帘的老妇人轻声柔柔阻止:“郡主莫要任性。”
张敏贤低头认错,道了声“是”,只好翻下马,将缰绳递给从侧门内出来的小厮。她走过流影身边,仍剜了他一眼才进了门。
流影装作看不见,心里却打着颤。郡主向来如此也罢了,马车里的老妇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连郡主也怵她。
后一辆马车上下来两名年轻宫装妇人,她们赔着笑,一个殷勤地撩开马车帘,一个扶着马车上菊纹宫服的妇人下来:“蓝姑姑当心脚下。”
蓝氏年近六十却保养得极好,脸上有着几道细纹,始终带着合着规矩的淡笑。她的眸子没有年老人的混浊,相反透亮带着别样韵味。
她的背仍是挺直,只是走路一高一低,需要人时时扶住。她望了眼流影,开口声音温温柔柔和蔼可亲:“好孩子,你在阿渊身边几年了”
流影立刻像是犯错了的孩子低下了头:“十五年了。”
“好啊,已经十五年了……”蓝氏扶着旁边妇人的手吃力地向内走去。
那撩车帘的妇人见状赶到流影面前,大声训斥着:“没眼力见的玩意儿,不会抬个软轿来!”
蓝氏转过身来摆了摆手:“年纪大了就要多走走。莫要难为人家。”
妇人吃了瘪,泄了气般唯唯诺诺应着“是”,提前进门安排去了。
流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老妇人看起来地位极高,可他在宫里十五年了也不知道有这号人物,难道——她在十五年前就离开了皇宫
“收拾快点,给先生报信。”他将缰绳交给手下,从另一侧门狂奔而去。
他远远比蓝姑姑一行人早到宇文渊书房,一进门便见宇文渊看着公文发呆。主子最近怎么了,处理公事也心不在焉。
“办妥了”
流影被他这么冷冷一盯,心瞬间收紧一分:“是。我在永州城外放了消息,绕路带着她们回来。”
“那些人……”宇文渊故意没有说下去,但流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主子猜得没错,各路探子果然都上钩一路尾随,如今豫王也不占任何优势。”说着说着,他对宇文渊的崇拜又多了一分。
豫王大费周章摸清了他们所在,今日几乎全京都贵人都轻而易举知晓了,豫王有多气,他就有多畅快!
他想起件要紧事,连忙补充道:“主子,除了陈姑姑和周姑姑,还有位蓝姑姑也来了,您知道她吗。”
宇文渊脑海中出现了关于蓝氏模模糊糊的印象。在他很小时候,母妃还在,除了皇奶奶还有一妇人经常来探望他。通过长辈间对话,他隐隐约约知道那妇人姓蓝,是当初皇爷爷身边的红人。
时间久远,他连母妃都快记不清长相了,怎么还会记得蓝氏。
“她可是腿脚不便”宇文渊收起公文,从箱子里抽出一本积灰的册子,很快找到对应的地方。
流影使劲点了点头,主子竟连这也知道!“没错,蓝姑姑的确有些跛脚。”
宇文渊眯了眯眼,是她……
……
张敏贤本想好好与宇文渊叙叙旧,可没想到连门都进不去,只有蓝氏被恭恭敬敬请了进去。
她只好带着两名年轻妇人一路来到忘忧住处,正见忘忧笨拙地弹着瑶筝,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她本来就看不起那些柔柔弱弱的女子,弹得好也就算了,弹成这样也有脸果然是乡野村妇养出来的孩子。
“你就是柳清漪”张敏贤上下打量着她,和京都那些贵小姐比,皮肤又粗糙又黑,五官还算端庄,更可怕的是那双手又大又厚还布满了茧子。除了比她后厨帮厨的好看一点点之外还有什么区别
切,这模样,柳相的脸都丢尽了吧怪不得要提前派姑姑来教导。
忘忧重重地点头,对着张敏贤露齿笑得格外灿烂。
昨夜她已经将资料粗粗看完,演戏就要演全套,今早清晨便起身画完了丑妆。
张敏贤抿着唇呼出一口气,她还担心是个妖艳小贱人要把六殿下勾走,结果是这蠢样,真是白担心了。
她的态度转好了些,示意那两名妇人上前:“这是柳相派来的教习姑姑,你可要尊重些。”
“这位是陈姑姑,五品女官,专管姿态礼仪。”
陈姑姑虽然心中不愿,可还是上前标准地行了礼。
“这位是周姑姑,五品女官,专管琴棋书画。”
周姑姑便是那个呵斥流影的妇人,她不如陈姑姑内敛,对忘忧的嫌弃写满脸上,只微微点头示意。
忘忧起身福了福身,可手势全错,看得张敏贤不由得憋笑。她一直以男装示人,行的也是男人的作揖礼,但也从来没忘了女子的万福礼啊。
陈姑姑更快一步,上前指导道:“双手相交右手在上,放至左腰侧,微曲膝,低头!”
忘忧故意发愣,盯着陈姑姑不知所措。
她明白所有礼仪,更明白怎么做能挑起教习姑姑怒火。
陈姑姑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大了。可忘忧还是一动不动,抓着衣角踌躇着。
张敏贤饶有兴趣地坐在一边蒲团上,她竟有些喜欢这个柳清漪了,她可笑的表现可带来不少乐趣。
“陈姑姑,她什么也不会,你从头教起,耐心点。”
“是,郡主。”陈姑姑精于察言观色,见张敏贤有兴致,打定主意要让柳清漪出丑博郡主一笑。
张敏贤吹了吹奴婢递来的茶,抬眸道:“你的贴身奴婢呢”
躲在屋里的阙然一听,照着忘忧的吩咐哆哆嗦嗦就出来了:“郡主有何吩咐。”
她饮下一口茶,心底暗笑,乡下人的丫鬟果然还是乡下人:“噢,原来你还有丫鬟,能明白我是郡主还算伶俐。”她给陈姑姑使了个眼色,“一起教了吧。”
陈姑姑觑了一眼阙然,这丫头比她主子还拘谨,哆哆嗦嗦到底涨了她的威风。
第二十四章 规矩(2)
周姑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流影按倒在地,下巴磕得冒血,疼得龇牙咧嘴。
她脑袋嗡嗡作响,习惯性破口大骂,待听见张敏贤一句“你好大的胆子”才清醒过来,心生大祸临头的恐惧。
张敏贤速速将阙然扶起,装出一副好心的模样查看忘忧的伤势,又扭头骂道:“柳小姐也是你能随意打骂的人吗,本郡主只是走了片刻就发生这种事情!”
张敏贤的反应迅速令忘忧佩服,她算准了从院口看不见她所坐位置,她们又都是软柿子不敢吭声才敢这样说,霎时就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
就算传出去也没人敢说她张敏贤半句坏话不是
陈姑姑见此番变故低头悄悄走到张敏贤身边。她一没打,二没骂,只需安安分分待着就可逃过一劫。
“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从京都来的太医请来!”张敏贤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奴婢匆匆应下“是”,还没跑几步出去就被流影拦下。
“叫仲予。”宇文渊扶着蓝姑姑姗姗来迟,虽看见张敏贤的反应但心下清楚这其中曲折。
从京都请来太医,是预备好出事检查一番吧就算没有问题,也得被检查出些什么。
张敏贤不知“仲予”是何人物,她的计划被阻止,颇有不悦之色:“仲予又是何人现如今就该请太医诊治!”
宇文渊没有理她,顺着蓝姑姑的步子又向前几步。
“这伤着膝盖得好好医治,莫落下病根。”蓝姑姑缓缓蹲下,宇文渊只得小心看护,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忘忧身上。
为了一出戏,值吗
他现在不大明白了,昨夜韩珂一脸疲惫还说“因为值得,便不累。”的模样出现他眼前。现在柳清漪是“因为值得,便不疼”吗
蓝姑姑熟练地隔着衣衫摸索着忘忧膝盖,她盯着地始终不言语。这种程度的伤还不算什么,但当蓝姑姑的手心带着温度小心翼翼轻轻揉着时,她的心头突然泛起苦涩,再也压抑不下去。
多久了自乳母死后再没有人问她受伤的地方疼不疼。人人都以为她像表面那般是铁打的,连心都是硬的。久而久之,她差点都以为自己是那样的人了。
“还好,还好。”蓝姑姑示意她别动,叫婢女重新拿个坐垫来给她靠着。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没有落下,渐渐模糊了视线。
她终于给自己找到了借口,现在哭了,妆就没了。她趁闭眼时悄悄用衣袖拭去泪水,安安静静看着蓝姑姑慈祥的面容。
张敏贤见蓝姑姑对柳清漪态度如此,心上好像被利爪抓了一爪子。合着自己吃力,柳清漪讨了个乖巧!
宇文渊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周姑姑,对流影淡淡道了句:“你知道该怎么做。”
流影回道“是”,一把揪起磕着头的周姑姑。五品女官犯错,合该交由宫里处置。但周姑姑有案底在前,先斩后奏也无不可。
周姑姑磕得额头一块通红,她满面泪痕,表情几近扭曲:“郡主,郡主!您说过……”
张敏贤怕她说完些什么来,怒喝道:“污蔑郡主可是罪加一等,还不快拖下去!”
周姑姑想起自己家中老小,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本以为是趟美差,却葬送了自己。若不是张敏贤在背后撑腰,她哪敢如此行事!
“柳小姐!柳小姐!奴婢一时糊涂,饶了奴婢吧!”周姑姑指望不上张敏贤,只好求着忘忧。她一边被拖行着一边高声求饶,不得不以手撑地妄图留下,她的声音渐渐小了,远远听着只余嘶吼。
颜怀赶来时周姑姑已被拖出院口,地上留下一道长长血痕。他嫌弃地离血迹远远的,手中抱着的是宇文渊新赔的宝贝药箱。
颜怀啊,颜怀,你摊上这么麻烦的主儿,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他被讲明了缘由不好将怒气显在脸上,但随着走近,怒意还是蹭蹭蹭往上涨,不光是那个大不省事的,连阙然这个小不省事也伤了!
“我没事,先瞧瞧阙然这丫头。”忘忧感受到他怒到了极点,自己像做错了事般没有底气。
一直被遗忘的阙然被忘忧一提霎时暖意涌上心头,她哭得更惨了,却不是因为疼。
“哭什么哭!”颜怀命人辟出块干净地方,在地上铺上几层干净白布,小心将药箱放下。他看了一眼阙然衣上一点血污,就招呼来婢女,从箱子里找出白瓷瓶来交给她:“外伤,抹点药就行了。”
倒不是他敷衍,只是看得多了便知这外伤不严重,破了皮罢了。
他转身瞪了一眼忘忧,而这位呢,若是伤了筋骨就是大事了!
他感受到几道目光,这才发现一旁还有位老妇人盯着他瞧,面上是一贯的淡笑。
另一道目光来自张敏贤。她与宇文渊相处已久,看他不说话的沉默模样多半生了气,还是大气。她乖乖闭了嘴,倒是想悄悄这位“仲予”有什么本事。
唔,好在忘忧没有移动,也不算太蠢。只是每次见她都长得不一样,受的伤也都奇奇怪怪。
他将丝布盖在忘忧腿上,一面轻触着一面询问疼不疼,待按完一圈他心底也有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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