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无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清子菲
韩氏被她说得住了口。是了,真正让宇文璟断绝情谊的不是蛊人一事,而是惠妃啊!
长平挺直腰肢,淡淡挂笑:“头一件。九皇子宇文汐已经恢复神志,帝心甚悦。我去恪嫔那儿瞧了瞧,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韩氏依旧不语,锁婴阵被破,宇文汐恢复灵智也是早晚的事。
“这第二件事。”长平故意停顿几息,直到韩氏再次望向她时才复道,“近日弹劾太子的折子越来越多。邢将军已被革职,押往京都了。”
长平见韩氏眼底起了波澜,便知她想听什么事:“至于那个关键人物海公公,暂且没有消息。”
韩氏向来不在朝事上表态,她唯一的底线便是不能叫宇文汐当了太子。可如今宇文洛地位岌岌可危,宇文汐又恢复了神志,那岂不是宇文汐要纳入太子人选了
“你告诉哀家这事,想做什么”
长平虽笑着,可笑意不及眼底:“太后您也是知道的。我自然不希望宇文汐当了太子。”
韩氏冷哼一声:“洛儿不是说他是被人冤枉吗何况邢将军本就是他大舅哥,有信物也实属正常。”
“正是。”长平笑着点了点头,“所以陛下只是将太子禁足,并没有定罪。而且从永州搜来的书信尚在途中,谁知道里头是家常还是国事”
素锦知道长平话里有话,偷偷望了韩氏一眼。可太后似乎没有听出其中意味,毫无表示。
长平微微蹙眉,只好将话说开:“听闻当年父皇留了一支暗卫给您……”
“你莫要打这队暗卫的主意。”韩氏知道长平的意思是叫人偷偷换了书信,“哀家一个深宫妇人要了暗卫有何用已经将暗卫交给齐王打理了。”
长平神情有些僵硬,她竟忘了先前是太后将宇文渊抚养长大。
韩氏冷哼一声:“你是不是瞧着哀家无用,转投皇后了”
若不是,长平何必为宇文洛打算!
“太后。”长平依旧含笑,“长平只是不想叫宇文汐占了便宜,并非为了太子。”
“既然今日太后不欢迎我,长平改日再来看望您。”长平起身告退,全程从容地没有一丁点失礼之处。
素锦在心里着急,长公主不是还站在太后这边吗:“太后……”
韩氏摇了摇头:“只要韩家一日不倒,就没有人敢对哀家做什么!”
“素锦。”
“太后吩咐。”
“哀家要听戏。”
“是,奴婢这就叫人来。”
长平踏出慈宁门的那一刻,远远从殿中又响起吱呀吱呀的古怪唱词。她的眸子一瞬冰寒,再无半点笑意。
韩氏,你这辈子怕是再难踏出慈宁宫!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养心殿内熏香袅袅,宇文璟盘腿坐在塌上,面前是一盘散乱的棋局。
几日间,他的发间平添了几缕白发,在烛火下亮晃晃地扎眼。
从惠妃之死到日耀营事发,从变相禁足太后到下令禁足太子。所有烦心事一触即发。
高皇后昏迷,还能令太医医治。北秦开战,还能调兵遣将增援。宇文璟缓缓睁开眼瞧着眼前这局棋,可若情谊断了,还能修补吗
殿门缓缓打开,首先躬身进来的是崔暕,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两名御林卫押着的安远茂。
入狱三月,安远茂瘦得脱形。他巍巍颤颤地走向宇文璟,每走一步,额前散乱的发缕便随着动作晃动。
因为要面圣,他被特许梳洗一番,换上了干净的囚衣。若换了在牢中,此刻的他也许正挠头捉虱子。
“陛下。”崔暕来到宇文璟身边轻言道,“安远茂来了。”
宇文璟斜觑了安远茂一眼,挥了挥衣袖:“打开。”
两位御林卫立刻从怀中掏出钥匙,一人按着安远茂,一人麻利地解开他手上的镣铐。
宇文璟清了两下嗓子,崔暕立刻会意,领着两位御林卫退出去。
殿门重新关上,安远茂伏下身:“罪臣见过陛下。”
他的声音哀凄中夹着颤抖,宇文璟按着酒壶分别为自己与对面的位置倒了杯酒:“今日,没有君臣之分。”
“朕还记得当年还是王爷时,你时常伴朕下棋。那个时候啊,朕输多赢少。”宇文璟轻轻放下酒壶,在胡桌上击出一声脆响,“可后来朕做了帝王,你却局局让着朕赢。”
安远茂听宇文璟提起旧事,心头一动。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原来宇文璟心底都明白。
宇文璟拍了拍桌子:“来,今日不许再让着朕!我们公平下一局。”
“陛下……”安远茂抬起头有些发颤,他的目光落在那酒壶上,“这是,罪臣此生最后一盘棋……”
宇文璟亦不打算瞒着,这酒壶是最粗劣的鸳鸯壶,安远茂能认出也不足为奇:“是,朕来送你最后一程。”
安远茂的心反而因宇文璟的肯定而落下。也好,也好。他再活下去,也只是痛苦。
他小心来到宇文璟对面盘腿坐下,放在他面前的是一盘黑子与清理干净的棋盘。
黑先白后。
安远茂执起一枚黑子,触感温润,是块好玉。他将黑子轻轻落下,那一瞬仿佛真回到年轻时。
宇文璟执起白子落在黑子旁:“朕知道,你不是有心通敌。”
安远茂又落下一子,事到如今,反而生出些底气:“罪臣通敌不是为了北秦,不是为了乌其拉图莫须有的承诺……”
“你就是想给朕找些麻烦。”宇文璟落下一子后轻笑一声,他都知道的,“你是不是太皇太后的人。朕想亲耳听到你的答复!”
安远茂点了点头:“罪臣受恩于太皇太后。”他看着这棋局,黑子落下便将一片白子堵死,“罪臣接近陛下也是受太皇太后所托……可这些年来,罪臣与陛下的情谊,是真的。”
宇文璟的心早不在棋局上:“太皇太后死了那么多年,你到底在为谁做事。”
“陛下,要小心了。”安远茂又落下关键一子,宇文璟布下的局再次被他破解,“罪臣只听命于太皇太后,自然是依照太皇太后遗愿做事。”
宇文璟冷哼一声:“你没有说实话……罢了,不愿说,便不说。”他仰头喝尽面前的酒,又为自己斟上一杯。
大殿内陷入一瞬的沉默,只剩二人在棋盘上激烈的厮杀。
“安远茂。”宇文璟又落下一子,“你对朕,起过杀心吗。”
“没有。”安远茂平静地回应,“太皇太后没有叫罪臣杀了陛下的旨意……”
“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难道你是她的傀儡”宇文璟重重将白子敲在棋盘,“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陛下,您的心乱了。”安远茂又杀了一片白子,这才缓缓开口,“罪臣这一生,始终在做一枚棋子。”
“罪臣自认为,自己是一枚好棋子。”安远茂把玩着黑子,这副棋子的确打磨得用心。
“可你只是太皇太后的棋子。”白子渐渐有了回天之势。
安远茂抬起眼:“若陛下愿意,罪臣可以成为您的棋子。”
宇文璟一扯嘴角,难道安远茂是想求饶,还想苟活着“什么意思”
安远茂右手执子落下,左手却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好酒。”
安远茂突然的举动出人意料,连宇文璟也有些微微怔了。
“杀鸡儆猴。”安远茂示意宇文璟落子,“陛下,到您了。”
杀鸡儆猴。
宇文璟落下一子后,仔细回味着这句话。杀安远茂,是为了敲打谁
帝王在脑海中闪过许多人,最终定格在太子身上。洛儿,他身旁是不是也有一位一同长大的玩伴。
“你都知道些什么。”
安远茂摇了摇头:“罪臣只知道,出现在皇子身边的人皆有二心。或是图利,或是图名。而太子身边之人,若想再图些其他的东西,更是易如反掌。”
宇文璟终是想起来,在洛儿身边的那人,叫郑滁,前几日任命的粮草押运官正是此人的儿子!
宇文璟轻轻落下白子:“你为什么要告诉朕这些。”
安远茂饮下酒后,腹部传来麻麻的痛感。他继续镇定地围杀白子:“罪臣说过了,罪臣与陛下的情谊是真真的。”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安远茂哼笑几声,“罪臣死前只想做陛下的棋子。”
宇文璟看着将满的棋局,自己的白子大多被围死。这样再继续又有何意义“朕输了。”
他叹了口气,只见安远茂的手正微微发颤:“安远茂,你赢了。朕的棋艺,不如你。”
他提起酒壶又为自己与安远茂斟了酒:“可惜,从今往后。朕与你,再无情谊。”
安远茂颤颤巍巍执起酒杯与宇文璟手中瓷杯一碰:“多谢陛下赐酒!”
他仰天将酒喝尽,何故这无毒的酒比有毒的酒还要苦涩
一股鲜血从安远茂的口中溢出,他看着眼前的棋局,缓缓抬手将一枚白子与黑子调换方向:“一子错,满盘皆落索。陛下,您从这步起,就再无胜算了。”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宇文璟看着安远茂渐渐垂下的手,这句话时时回荡在他心中:“你放心,朕不会为难你家人……”
“谢……陛下……”
宇文璟再抬眼,安远茂口涌鲜血,终是嘴角带笑闭上了眼。
“闵和啊。”宇文璟轻声唤着安远茂的字,眼睛终是有些湿润,“下辈子,朕不愿再认识你。”
第一百七十四章 谢礼
这几日,宫里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
忘忧看着案前堆高的信件叹了口气,这些尚且不知何时能看完……她的目光微微偏转到一旁的木箱上,里头各类阵法藏书又是云观吩咐要看的……
唉,云观这几日盯她盯得紧,不但醒着时要看,就算入梦了还要将她揪到大乘梦境抽查。
这日子何时到头,还能不能给她喘口气的时间。
忘忧撑着下巴,将目光移向庭院却看不到人影。宇文渊说要晒书,如今人呢
她出了屋子转悠一圈,果见宇文渊坐在古树下,从古塔中带出的虞国史书正被他一本本码在架子上。
淡淡的阳光映照着他的侧脸光洁如玉,今日的他没有束冠,只是用青色发带在身边拢着头发。微风而过,几缕发丝滑落遮挡了他的侧颜,可他捧着手中的书似乎没有察觉。
废寝忘食、手不释卷,说的就是宇文渊没错了。
忘忧轻步走了过去,顺着他的背弯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她双手交叉在书前,故意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许看了,多无趣。”
宇文渊记下书页将史册合上,轻轻握着忘忧手,指腹柔柔按着为她擦去沾到的墨迹:“看不下去了”
“嗯。”忘忧怕压着他太累,从他的身后坐到他身旁,依旧歪头靠着他的肩,“多事之秋,烦得很。”
宇文渊将史册放到架子上,轻轻扫开落在身上的枯叶:“逸王办了为时三天的游湖宴,父皇还特意拨了羿湖园给他。为示与民同乐,寻常百姓可以在白日参观,而夜晚还有焰火,受邀之人可凭印信前往。”
宇文渊这么一说,忘忧倒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入云鹤得确通过祁云递了印信来,她还没放在心上。
“逸王这般兴师动众,借的是什么名头”
逸王借的,是庆祝韩珂即将大婚的由头。可宇文渊不打算告诉她,只是淡淡道:“逸王喜游乐,此等乐事,还需其他由头吗。”
“也是。”忘忧闭上了眼,可眼前还是挥之不去的文字。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也不难想象为什么有些文人招人厌,死读书的都傻了。
宇文渊静默着,忘忧这意思,也不知是去,还是不去。
盛大焰火不多见,他想与她一起看看焰火下繁华的京都。可一想到游湖宴的由头,又不免忧心。
正当他要开口询问时,却有几声“清漪”从外头传来。
“清漪,人呢”王钰从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出来,乱寻了片刻,一个转身正瞧见树下依靠着的二人。
她的脸上浮现出坏笑,一边蹦跳着走去,一边大声道:“好啊,本小姐一顿好找,你们却在这里你侬我侬!”
忘忧立刻坐直身子:“别乱说!”
“害羞了,害羞了!”王钰看着忘忧脸红的模样真不多见,“咳咳,说正事。”
“我与仲予想去瞧瞧羿湖园的焰火,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兴趣。”
“不去!”
“去。”
忘忧疑惑地望了宇文渊一眼,怎么回事,他居然说了“去”
王钰拉过忘忧:“你看看,齐王殿下都发话了,这一趟,你必须陪我。”
宇文渊从王钰手中将忘忧移回来,温言道:“是,去看看也无妨。”
我还以为你不想去呢。忘忧撇了撇嘴,就当给自己一个偷懒的机会:“好吧,那就去瞧瞧。”
王钰笑得双目弯弯,而她身后出现了一个姗姗来迟的身影:“我看你把我累死得了!”
三人顺着声音看去,颜怀正吃力地拖着箱子。他累得大汗淋漓,而那箱子后竟罕见地跟着甩着尾巴的哈哈!
王钰抽出帕子想为他擦汗,可颜怀向后一仰竟躲开了。
“做什么,这是新帕子,不脏!”王钰拉着颜怀的领子,在他的抗拒下硬是擦完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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