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无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清子菲
祁云揪着喜服也揪住了自己的心,原本便是要换回来的,她是把交代的任务搞砸了。
当外头重新归于平静,韩珂脱下喜服沉入浴桶之中。几丝血在温水中弥漫开来,他忍着痛胡乱擦拭着伤口。
原本快好了……他不该今日饮酒……
可就在接“柳清漪”入韩府的那一刹那他便察觉到不对。她的目光不曾特意为他停留,但今日从府门入宗祠,她足足望了他十余眼。
过于敏锐也是一种错吧,若他未曾发现这一细节,也许还能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
他洗浴一番,在屏风后特意磨蹭着换药。再出去时,就能看见她了吧可他又应该说些什么
韩珂竟慌乱起来,可这慌乱盖过了敷药时的疼痛,他又缓缓将伤口包起。他低头看着一道道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疤痕、结痂,还有淌着血的小口子,又回想起那一次在客栈,忘忧为他包扎伤口的情形。
那时他伤得迷迷糊糊,下意识逃去的地方竟是此处。意识朦胧间,他感受不到身上的剧痛,只是眼前身影摇晃,便下意识要擒住来人。
奈何伤势过重,擒住也成了扑倒。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向上扬起。还有假扮风流骗过御林卫的那会儿啊,他还想着,受个伤也不亏。
渐渐,他的思绪游走,一路又想到永州时她想要摘下他的面具。那也算她的主动“投怀送抱”吧就算是带着目的也没关系……
他的思绪又收了回来,对着屏风便是呆呆定住。她就是他韩珂名义上的妻,虽然不是她拜的堂,可其他人怎么会知晓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水汽也全然蒸干,他披上外衣向外走去。一抬眼,便瞧见卸去妆容的她坐在桌前吃着喜糕。
他恢复了往日的笑意,好像先前的替嫁完全不存在了一般。他拉开凳子在她的对面坐定:“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忘忧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馒头与方才两口喜糕,东躲西藏调虎离山地才入了韩府。她将剩下的喜糕吞近肚里,又捻起韩珂面前的红枣:“你伤还没好,喝什么酒。”
韩珂撑着下巴一直盯着她瞧,最后看的忘忧有些不自在,填了四分饱就拍了拍手上碎屑:“那个,早点睡啊。”
她刚想离开,却被韩珂拉住了衣袖:“那我们,以茶代酒”
忘忧收回被他抓着的衣袖,尴尬地笑着:“不了。累了,累了,睡觉。”
她总觉得韩珂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来何处奇怪。方才与祁云交换时她也不发一言,应该没被识破吧
忘忧有些紧张地走向喜床,就要韩珂靠近前放下床幔阻拦了他的步伐:“韩府这么大,你去其他屋子睡也无妨,不然,我去其他屋子睡……”
她虽说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可他却比方才还要安心些:“韩府到处是我娘的眼线,新婚之夜就分房睡,不妥吧。”
他拉开床幔,还没碰到忘忧一个衣角,她便离了床畔迈出四五步远:“那我打地铺……”
韩珂看着她从柜中抱出被褥来铺在离床榻最远的位置,有些无奈地拦住她的动作:“你睡床榻去。”
“不行。你伤还没好,地铺又凉,别又病了。”忘忧拍了拍被褥,足足三层,应该暖和了吧。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这话不妥,连忙解释道,“你生病倒不是我心疼,只是生病了被陛下察觉出来身上的伤,那可不单单你一人之事。别连累我。”
唉,这才是宇忘忧啊。
韩珂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行吧。”
他走向床榻就是舒舒服服躺下去,恍然间“旮瘩”一下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韩珂睁开眼,这才想起来是什么东西,掀开被子一瞧,枣、粟子、花生、桂圆、甜饼这些东西碎成几半,全沾在被褥上!
不是吧这叫人怎么睡
他有些为难地向忘忧那边看去,可她充耳不闻这边的动静,侧身对着另一面睡了。
韩珂怏怏不乐地将这些东西扫下去,翻箱倒柜重新换了被褥,这才老老实实躺了下去。
他嫌麻烦,一个掌风过去大红喜蜡便被熄灭,屋子里又陷入一半昏暗。
为什么没了想象中的快乐反而多了几分拘束为什么真的将她绑在身边,他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又翻了个身闭上眼,重重呼了口气,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吧。
这样的夜就静谧了片刻,突然外头有放轻的脚步声传来,韩珂与忘忧几乎同时睁眼!这脚步声就在墙角那儿停止,过了一会儿又是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忘忧从地铺上坐起,望向韩珂那儿正对着他望来的眼睛。韩珂比划了两下,好像在说这是自己人。
不是吧大晚上的真有人听墙角
突然外头脚步声加重了些,有人故意咳嗽两声:“少爷,少夫人,歇息了吗”
韩珂示意她别说话,以慌乱的语气应了:“没啊,好歹**一刻值千金,别打扰行不行”
外头那人轻笑一声:“我还以为少爷忘了这个道理。”
第二百零一章 不眠之夜 2
就是寻常人也听出了话里头的意思,那人又加重步子走开,过了片刻又以极轻的步子走回来。
这屋里两个皆是习武之人,耳力过人,这不会是故意卖破绽吧
韩珂故意咳嗽两声,带着尴尬的笑拍了两下被子。
忘忧岂不明白这是来了“监工”她轻步走向床榻,倒是韩珂先往里挪了个位置。
屋里昏暗,忘忧看不清韩珂的表情,也不想看清。她在塌上摸索了片刻,终于找到了一方干净的喜帕。
一枚包着血的蜡丸在她手中碾碎融化,些许血迹在喜帕上漾开。她故意揉搓了几下,这才重新塞回。
这一动作要不了不久,在韩珂眼里她几乎一气呵成,最后头也不回地重新回到地铺上。
这是要他自己对付“监工”一刹那尴尬的气息瞬间铺开,韩珂无奈地翻找出衣服来用力揉搓着,不时晃了两下。
忘忧捂着耳朵背着他,默默听着这一场“一个人的狂欢”,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长平长公主确实个厉害人物,才新婚第一天就这般明目张胆,以后不会还想要孙子吧
她用被子盖过头顶,将全身裹紧。非理勿视,非理勿听,非理勿言,非理勿动……
她想过无数种今夜的版本,却不想是这样的情形。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墙角那人才离开,韩珂叹了口气安安静静躺下。他的喉结一滚,连身上的疼痛也不顾就向里侧翻身躺去。
他想过无数种今夜的版本,却未曾想过会是如此尴尬的情形。他也会还怎么在韩府里,不,在她面前做人!
这样难熬的不眠之夜不止是他们受着,京都有多少富贵人家是灯火长明。就连有些熄了灯的闺房中也不时传来几声抽泣。
京都千万少女的梦就在今日粉碎,还以为这桩婚事能有什么转机,可韩少卿竟发下“不纳妾,绝无异生之子”的誓言!到底先前是谁传出韩少卿不喜柳三小姐的谣言,害得人还存了一丝念想!
正与灯火长明的人家一样,齐王府也无人敢安歇。
宇文渊枯坐在案前,桌上散乱着公文也没来得及收拾。他呆呆望着那盏在比翼楼与她一起看过的长明灯,豆大的光焰一直燃烧至今。
是假成亲啊。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可苦涩依旧挥之不去。
宇文渊的面色有些苍白,这几日他没有服药,先前的体弱更甚,就连站着也不能超过一柱香工夫。
他咳嗽几声,捂着发疼的心口缓缓靠在圈椅背上。
韩珂,韩珂……他突然想起韩珂曾说过,唯有他能给忘忧正妻之位,而他这个齐王,却什么也给不了她。
忘忧接受着晋国男女平等的皇室教育,又独自打拼这些年,怎肯为人名义上的妾室
思及此,他自嘲般冷笑一声。多少女子想与皇室沾亲带故,这原本令人心骄的位置却变成与她间的天堑鸿沟。
他独自望着长明灯无所思,这样静谧的夜却被一阵喧闹打破了宁静。
“齐王妃来了,谁敢阻拦!”两三个奴婢为桓妤开路,一路和侍卫们推推搡搡来到书房前。
桓妤看着书房前站着的侍卫,那是她认识的,好像叫流影:“我要见王爷。”
流影低头抱拳道:“王爷下令,不见任何人。”
桓妤早就料到会有此说法,她将声音提高了几度:“我明白女子不能进书房的道理。可是王爷,我有话对你说……若不能进书房,还请王爷随我回房吧!”
她的话音刚落,果不其然书房里便传来一声清铃。流影抬眸望了一眼得意洋洋的齐王妃,无奈之下只好推开门,做出“请”的动作。
桓妤踏进门,木门又被重新关上,重重一声害得她毫无防备有些心慌。
她甜笑着向宇文渊行礼,一抬眼只觉得他比上午见到时面色要不好许多:“王爷……”
“就在此处。”宇文渊冷冷出言阻止想要上前的桓妤,顺手理着桌面上散乱的公文。
桓妤不解,明明上午还好好的,他怎么又换上了一副冷面孔她心里有些不悦,将要说的事调了个:“听说敏贤郡主向陛下求了侧妃之位。”
宇文渊没有回应,桓妤沉下嘴角又只好自顾自说下去:“我也正有此意,可您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怒陛下,敏贤郡主的请求也被驳回……”
宇文渊重重将纸稿对着桌面敲齐,直接打断了桓妤的话。
她话到一半却被朝夕以对的丈夫如此对待,面上也带了薄薄怒意:“王爷!您看不上我挑的几位良家女子也就罢了,怎么连敏贤郡主也瞧不上”
宇文渊冷笑一声:“你是多么想与他人共侍一夫”
桓妤被他的话堵噎住,眸中不自觉带上一层雾气:“不妒乃妇人应有之德,王爷若始终不肯纳妾,外头又会如何评价我这王妃!”
不妒乃妇人应有之德
可笑,忘忧就重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宇文渊抬眸望向桓妤时尽是冷意:“王妃深夜前来,就为了这琐碎小事与本王拌嘴的”
桓妤望天眨着眼睛,尽力将泪意收回。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做错了,爹娘一向是这般教导她,还说天下没一个男人是不爱美色,齐王这样,倒底是厌恶美色,还是厌恶她!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好像拿出了摊开底牌的勇气:“晌午大夫来瞧过,他说,我已有一个多月身子了。”
宇文渊听到这里手中动作一顿,但很快如释重负般将整理好的公文归位:“知道了。”
知道了
就只有这简简单单三个字吗
桓妤有些不可置信,她原以为他会很高兴,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如此冷淡!
“王爷。”桓妤突然跪在他的身侧,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您真的听明白了我们有孩子了,孩子……”
她还没说完,宇文渊便毫不留情从她手中抽出衣袖,翻开一本书看着:“本王知道了。”
又是知道。
桓妤苦笑一声,黯然垂下手:“是不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王爷,别人都说新婚夫妻如胶似漆,何故我嫁来二月有余,您便厌弃了”
“你很好。”宇文渊又拉了拉清铃,“安心养胎。”
“王爷……”桓妤蓄满泪水,满屈辱与不解。她不懂,真的不懂,为何宇文渊要如此待她!
流影已从外进来,两位侍女拉着桓妤起身,几乎是两边架着叫她出去。
“流影。”
桓妤听见了宇文渊冰凉的声音:“以后别再放闲杂人等进来。”
第二百零二章 妄议朝政
一行清泪终是滚下,“闲杂人等”四字重重砸在桓妤心口。原来在齐王府二月有余,她这个齐王妃就是“闲杂人等”!
“王妃小心。”桓妤带来的奴婢连忙扶住了她,那两位粗暴架着她的奴婢也转身回去复命。
桓妤的脑海中依旧盘旋着他的话。这么久了,亲热之后后疏离的把戏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玩够!
桓妤失魂落魄地回房,一坐下,心腹便匆匆赶来。她使了个眼色叫其他人退去,独留自己与心腹在房中。
“王妃。”那心腹靠近桓妤耳畔小声汇报着情况。
她的表情由震惊变为愤怒,最后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一句:“真的!”
“王妃,小点声。”心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是奴婢真真亲眼瞧见的,错不了。”
桓妤死死揪着帕子,有些咬牙切齿:“我说他怎么对我有身孕毫不在意,原来外头已经有私生子了啊……”
心腹向外张望一番,确定没有人之后才从袖中抽出一封信:“这是那日碰见的陆老爷递来的信……”
桓妤露出厌恶的神情,将心腹的手推远:“不过是碰见一次,这陆奉怎么日日来烦!”
心腹将信放在桌上:“王妃,咱们的消息还得靠他,您看……”
桓妤叹了口气:“你看着回吧,这样的人,留着还有用处。”
“是。”心腹会意一笑,“还有件事。”
桓妤从头上抽出发钗来扔在梳妆台上,乌亮亮的头发散在身后:“别吞吞吐吐。”
“那听雪院这几日无人,奴婢细细打探了番,从里头寻到些女子用的东西。”心腹压低声音,说的窸窸窣窣,“而且我听说……和柳家……”
桓妤听完她的话不由得蹙眉。那个柳清漪那个面貌丑陋的柳清漪齐王怎么可能喜欢她
“好啊。”桓妤转下戒指扔进首饰盒里,“找个机会给我试探试探,此事最好能传到韩少卿耳朵里。”
心腹扯起嘴角阴沉一笑:“王妃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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