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皇帝的白月光
作者:江山微雨
江晚晴穿进一本宫斗文,成了男主皇帝回忆杀里的早逝白月光,生性纯良,却注定下场惨淡。幸好,只要走完剧情领便当,就能回现代。于是她兢兢业业演了一路,本以为就快收工大吉,可因为演技太好,善良苦命白莲花人设..
穿成皇帝的白月光 第1节
《穿成皇帝的白月光》
作者:江山微雨
【文案】
江晚晴穿进一本宫斗文,成了男主皇帝回忆杀里的早逝白月光,生性纯良,却注定下场惨淡。
幸好,只要走完剧情领便当,就能回现代。
于是她兢兢业业演了一路,本以为就快收工大吉,可因为演技太好,善良苦命白莲花人设树立的太成功,到了最后关头,怎么作死都死不了。
江晚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终归是我有负于皇上,我别无所求,只求您赐我一死!
侍女:娘娘是有苦衷的,奴婢以性命作证!
太后:好孩子,你是有苦衷的,好事是你干的,坏事你是被逼的。
皇帝:千错万错是世界的错,只你无错。
江晚晴:?
皇帝:譬如今晚,随你怎么放肆,都是无罪。
……
男主真的很努力想谈恋爱。
女主十动然拒,只想早死早超生。
排雷:架空穿书,考据党慎入。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女配 穿书
主角:江晚晴 ┃ 配角:皇帝 ┃ 其它:
第1章
长华宫。
小宫女宝儿端着托盘,刚走到殿门口,忽听西边儿传来一阵幽怨的哭声,如泣如诉,不胜凄楚,不禁趁着没人翻了个白眼。
这都大半年了,李贵人的眼泪就跟长江的水似的,怎么也流不尽。
风里携来断断续续的哭音:“皇上,皇上,嫔妾冤枉……冤枉啊!”
宝儿怔了怔,回首望一眼远处的琉璃瓦,叹了口气。
这疯疯癫癫,终日流泪的李贵人,竟是不知……她口中的皇上,早就成了先帝。
太子都已经登基了。
想到这里,宝儿又加快脚步,往正殿走去。
宝儿年纪小,入宫的时间不长,初来乍到没几天,就被指派到了长华宫——这儿原先是个当差的好地方,正殿住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娘娘。
先帝自年少时便有风流名声,一生多情,可至死都只有一个孩子,也就是前些天登基的年仅五岁的小太子。
太子是由一名身份低微的后妃所出,才几个月大,那女人不知犯了什么事儿,畏罪上吊了,先帝便着人把孩子抱给皇后养。
直到七个月前。
先帝一道圣旨,将皇后幽禁于长华宫,此生不得踏出宫门半步,等同于打入冷宫不得超生,徒留个不顶用的虚名。
宝儿进宫这么久,几乎从没听人提起过皇后。
她就像是宫里的一道禁忌,所有人都对她讳莫如深,若非亲眼所见,每日伺候着,宝儿只怕要将这位失宠的娘娘当成洪水猛兽。
可她家娘娘……分明是天仙般的人,最是温柔良善。
江晚晴正在偏殿看书。
自从下了禁令,这里伺候的,只剩宝儿和一名也是新来的小太监容定。
长华宫的老人死的死,调走的调走,全不在了。
宝儿和容定即便有心收拾齐整,可偌大的一个宫殿,到底心力不足,因此殿内难免显得破败。
江晚晴身着一袭缟素的裙子,一头乌黑的秀发挽成简单的发髻,用玉白的簪子定住,脸上脂粉未施,此刻正悠闲地坐在榻上,倚着窗,神态慵倦,苍白纤细的手指,缓缓翻过一页纸。
窗外依稀能听到李贵人的凄凉哭声。
宝儿生怕皇后触景伤情,忙放下托盘,便想关上窗子:“娘娘,快吃饭罢,您瞧瞧,今儿这饭菜可好的很呢。”
江晚晴轻轻按住她的手,笑道:“我正在念窦娥冤的话本,你且开着窗,李贵人哭的这般情真意切,听着才有气氛。”
宝儿一愣:“……娘娘?”
江晚晴摇了摇头,没有多说,看了一眼装着的几道小菜,又是一笑:“有心了,都是我爱吃的。”
宝儿这下来了精神:“可不!就算从前先帝在时,咱们宫里的膳食用度也不算太差,但跟这几天没法比!”静了一会儿,她扬起嘴角,笑弯了圆圆的眼睛:“底下的人都有眼色,知道太子殿下登基了,娘娘不日便会从这里出去,毕竟您养育过太子,就该是正经的太后——”
江晚晴听了不觉欢喜,反倒惊讶地看向她:“为何?”
宝儿一滞,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您养育了太子……”
江晚晴莞尔道:“我又不是他的生母,不过养了他几年。再说了,太子才几岁,能作的了什么主?”
宝儿张开的嘴慢慢合上了,像弯弯的月牙般的眼睛,也染上了失望的神色。
江晚晴拿起筷子,夹了点菜吃。
过了会儿,宝儿开口:“那该是摄政王作主了。”
江晚晴低垂着眉眼,不置可否。
宝儿在一旁端茶递水,咕哝道:“摄政王若是有心,说不定会接您入慈宁宫——”
江晚晴筷子一顿,突然笑了一声。
宝儿奇怪道:“娘娘,怎么了?”
江晚晴抬眸:“宝丫头,你入宫太晚,宫里的事不清楚就罢了,连从前帝都街头巷尾的流言,也全不晓得么?”
宝儿脸一红:“奴婢家住琼州,爹爹在小地方当官,许多帝都的事确实不知。”
江晚晴柔声道:“我不是在怪你。”
待得茶余饭足,江晚晴看见宝儿准备撤下碗筷,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容定上回挨了板子,还没养好伤吗?”
宝儿想了想,答道:“前几天去看他,分明好的差不多了,只说是头晕——我看啊,八成是犯懒不肯起来,我待会瞧瞧他去。”
江晚晴颔首。
等宝儿走的远了,榻上的人才长出了一口气,展露笑容。
终于……终于快结束了。
不容易啊。
江晚晴是生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平平安安长到十七岁,正是花一样美好的年纪,偏偏因为一场车祸,魂穿进了一本看过的宫斗小说,成为了和自己同名同姓、时年刚满三岁的奶娃娃女配。
这个女配在原著中从未露面,一直活在别人的回忆杀里。
——主要是男主的回忆里。
男主名凌昭,是个年少有为的皇子,少年时便能领兵出征,多年来立下战功无数,受封燕王,然而生性沉默寡言,极为内敛,他父皇最钟爱的儿子不是他,而是早逝的元后所出的太子凌暄。
凌暄体弱多病,风流浪荡,怎么看都不适合当帝王。
可老皇帝才不管,铁了心要让凌暄继位。
凌昭的母妃和女配的母亲是手帕交,因此两人算得上两小无猜,早生情意。
男主英雄年少,女配自小便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更是美貌之名动京华,端的是一对璧人,只可惜天意弄人。
有一次,凌昭率兵出征,虽然险胜,但是损失惨重,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
回到帝都,老皇帝因为他几度将在外抗命不从,说了他几句,凌昭一反常态,居然严词指出父皇听信朝中庸人之言,用兵有误。
这可好,父子彻底闹翻了。
因为凌昭态度强硬,拒不认错,老皇帝差点夺去他的封号,还把他关入大牢。
女配吓坏了,苦苦哀求尚书父亲替凌昭说说话,但江尚书身为久经官场的重臣,哪会干这蠢事,当然不允。
这时,太子凌暄竟主动托人带话,说是可以帮这个忙。
作为代价,他会请老皇帝,为他和女配赐婚。
女配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应允。
太子替燕王求情,老皇帝遂准凌昭戴罪立功,从此戍守边疆重镇。
凌昭出狱后,没来得及沐浴修整仪容,听闻女配将被指给太子,急匆匆去质问女配,就顶着一张憔悴至极的脸,和满身的狼狈。
他问女配是不是为了他才答应指婚,他问女配是不是被太子逼的。
女配含泪否认,狠心赶他走。
凌昭戍守边城的第二年,老皇帝驾崩,太子登基称帝。
女配虽然成了新帝的皇后,身份尊贵,但是一颗心全在凌昭身上,侍寝不情不愿的,总是暗自垂泪,神情悲切。
凌暄不愿勉强,但自己的女人老想着他的兄弟,心里肯定不好受,于是每次都闹的不欢而散。
成亲数载,竟是从未圆房。
最后,因为一件事触及了凌暄的底线,他实在容忍不下去,虽不曾废后,却把女配幽禁于长华宫,帝后形同陌路。
凌暄体弱,当了不足七年的皇帝就病逝了,临死前,不知出于什么诡异的心态,把远在苦寒之地的凌昭调回来,遗诏上封他为摄政王,辅佐幼帝。
女配生了一颗苦情白莲花的心,想到自己先是嫁了先帝,愧对摄政王,又对摄政王有情,愧对先帝,终究罪该万死,于是选择三尺白绫了却余生,动手前留下一封遗书,求摄政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她的家人,善待年幼的小太子。
凌昭大受打击,又从母亲口中,得知女配当年的确是为了他,才嫁的先帝。
自此,女配成了他心尖上的白月光,直到两年后,和女配极为相似的庶妹,也就是小说的女主经选秀入宫,开启正文的宫斗剧情。
穿成皇帝的白月光 第2节
在原著里,女配是真正人美心善的白莲花,两朝帝王白月光,凌昭爱她,凌暄爱她,甚至原女主对她也充满了敬慕思念之情。
奈何一生情路坎坷,结局惨淡。
这可苦了江晚晴。
她虽是穿越者,却和很多前辈不同,她在现代生活幸福,父母恩爱,家中大富大贵谈不上,小康是够得着的——有车有房,吃穿不愁,就在穿越前不久,老房子拆迁赔了一大笔钱,日子眼看是越过越好了。
突然魂穿过来,变成尚书府的大家闺秀,最初的懵逼过后,江晚晴直犯愁。
她想念家中亲人,想念科学发达、生活便利的二十一世纪。
作为一个轻度手机依赖症患者、以及轻度网瘾患者,她在古代的每一天都是煎熬,虽然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周围总是一群人可供使唤,但父母远在天边,夏天没空调,上网靠作梦的日子,她实在不想要。
好在有一天梦里,鬼差托梦给她,说是地府工作出了重大失误,这次穿越是一场不幸的意外,但只要她依照书里的剧情走完全程,就能回到现代。
此刻她真正的肉身陷入车祸后的植物人状态,古代一年只等于现代一日,只要她乖乖听话,等领完热便当,就能回到自己身体里。
于是,江晚晴熬啊熬,熬啊熬。
从尚书府闺阁到寂寞深宫,她尽职尽责地扮演着白月光女配的角色。
男主凌昭也好,她名义上的夫君凌暄也罢,在她眼里都像是游戏的npc,唯一的作用是协助她完成任务,领取奖励。
唯独那小太子,那乳名为福娃的孩子,却是不同的。
按照原著的剧本,凌昭当上摄政王后没多久,就威逼利诱,胁迫幼帝下了禅位诏书,把皇位抢了过来。
他始终记着女配的遗言,倒是不曾为难幼帝,给了他一个王爷的封号,依旧准他暂住皇宫。
这一决定,日后险些酿成大祸。
幼帝慢慢长大,在别有用心的太监蛊惑下,对凌昭心生恨意,屡次使坏想害他,皆未能得手。
最后,幼帝的身世被揭穿。
原来他压根不是皇家血脉,而是宫妃与他人私通生下的孽种,于是凌昭命亲信关紧门窗,乱棍打死了他。
江晚晴穿越后,对其他人都有防备,唯独见这小小的婴孩,却喜欢的紧,终究不忍见他走到那一步。
于是,一天夜里,她在梦里和鬼差讨价还价,坚持把福娃一同带回现代。
鬼差同意了,只是有个条件。
原著中,女配是自缢身亡的,而江晚晴想带走福娃,就必须让凌昭赐她死罪。
江晚晴一口答应下来。
在这个封建主义盛行的时代,在这尔虞我诈身不由己的九重深宫,想风风光光活下去不容易,想找死有何难?
这条件未免过于简单。
江晚晴微微笑了起来,执起话本,又翻了一页。
快了……
她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等着多年未见的‘初恋情人’不请自来,上门叙旧。
——大戏已经落幕,就差这最后的谢幕礼。
第2章
先帝的金棺停灵永安殿,择日下葬。
前几天殿中哀哭之音不绝,便是在这炎炎夏日,听着也叫人心生凉意,如今倒是清静了不少。
一名小太监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一眼刺目的日光。
先帝去的不是时候啊。
此时正值盛夏酷暑,这风吹在脸上都是热的。
头两天哭灵的宗亲命妇们,体力不支倒下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他刚收回目光,忽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往这边来,后面跟着不少随从,忙定了定神,随身旁的宫人侍卫一道跪下行礼。
大热的天,他后背的冷汗湿了衣衫。
不是热出来的,纯粹是吓的。
等那行人匆匆走过,他才敢起身,转头望向其中一人的背影。
那人身形颀长,比旁人起码高出半个头来,背影也是一样的冷硬笔挺,像雪中劲松,又像永不会弯折的长枪。
他一走过,空气都阴凉不少,四周的压迫感经久不散。
小太监长长出了一口气。
身旁传来同伴们的窃窃私语。
“摄政王战场上待久了,这气势当真骇人。”
“他这是往哪儿去呢?”
“我猜是泰安宫——听说皇上夜里哭的厉害。”
“唉,也是可怜。”
“摄政王这一回来,若是从前的事看开了,放下了,倒还好,只怕他还记着……”
“怎会不记得?当年圣祖皇帝驾崩,摄政王回京奔丧,进宫觐见先帝和江皇后,回府后呕出一口血,生了一场大病,都说是过于悲痛所致,依我看啊,八成是气的。”
“……气的?”
“可不是?若没有当年的一场风波,江皇后和他本是……唉!”
“造孽,造孽哟……”
*
泰安宫。
李太妃哄了半天,总算把小皇帝给哄睡了,可没一会儿那小小的孩子又醒了,这回也不大哭大闹了,只一个人缩在床角,可怜巴巴地擦眼泪。
泰安宫里住的不是先帝的妃嫔,而是小皇帝的祖父、圣祖皇帝剩下的妃嫔,而今也没几个人了。
李太妃就是其中之一。
在过去的几天里,她突然从一个寂寂无闻的太妃,一跃成为所有人争着巴结的对象,就跟作梦似的。
只因除了圣祖皇帝的遗孀,她还有一个身份。
——摄政王凌昭的母亲。
李太妃挥了挥手,遣退试图上前把小皇帝抱下来的嬷嬷,柔声道:“福娃乖,快别哭了……”
小皇帝红着眼,用肉肉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带着哭音问:“太妃娘娘,父皇呢?父皇去哪儿了?”
李太妃叹了一声:“你父皇……他去了一个地方,暂时回不来。”
小皇帝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那……那母后呢?”他突然难过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忍不住哭出了声:“母后呢?我要母后,把母后还给我……呜呜呜……”
周围的宫人有心软的,此刻都默默垂首拭泪。
小皇帝才几月大就没了娘,江皇后养了他几年,母子情深,偏又出了事,现在连先帝都去了,好不可怜。
孩子还小,哭声满是稚气,就这两天,小脸蛋瘦了一圈。
李太妃瞧着心里也难受,愁眉不展,不知怎么安慰他才好。
僵持一会,身后传来一道平淡冷沉的声音:“您会见到她的。”
殿内的宫女太监见到来人,忙乌压压跪了一地,齐声道:“参见摄政王殿下,摄政王殿下千岁。”
凌昭面无表情,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李太妃转身,惊讶道:“你来了?”
凌昭微微颔首:“儿子给母亲请安。”
李太妃摇了摇头,见到他,有些如释重负,悄悄使了个眼色:“……快想想法子罢,才多大的孩子,这么哭下去,伤了身子如何是好?”
凌昭便侧眸,望向缩在床角里,吸鼻子打哭嗝的肉团子。
江皇后出事后,小皇帝是养在先帝身边的,平时由老嬷嬷、奶娘和宫女们照看。他和李太妃不熟,但是李太妃生的慈眉善目,他多少生出一点亲近的心思,可凌昭就不同了。
摄政王是见惯了杀伐血腥的人,虽眉目俊朗,但睥睨之间自带森森寒意,寻常人等见着都胆寒,遑论一个五岁的幼儿。
小皇帝畏惧他,再不敢哭出声响来。
凌昭隔着几步的距离,站在床榻前,淡淡望着小皇帝:“皇上为何哭泣?”
小皇帝瞥了他一眼,糯糯道:“想见父皇,想见母后。”
凌昭眉目不动:“父皇只怕见不着了,至于你母后……”他停顿片刻,那双冷厉深沉的眸子,终于起了一丝波澜:“……总会见到。”
小皇帝一喜,脱口道:“什么时候?”
凌昭答道:“不是今天。”
小皇帝失望地抿起嘴。
李太妃松了口气,露出笑颜,想去抱住小皇帝。
凌昭突然道:“母亲且慢。”
李太妃一愣,怔怔看着他。
凌昭伸出手,又道:“请母亲借我一块帕子。”
李太妃想通了他的意思,不禁觉得好笑:“难道你没有吗?”
凌昭简略道:“有,只能我用。”
李太妃瞪他一眼,将绣着红梅的帕子递过去。
凌昭接住,对着小皇帝伸出手:“擦干眼泪。”
小皇帝怕他,乖乖用帕子抹干净了泪水,只剩下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依旧红肿,乌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又畏惧地盯着陌生的男人。
凌昭见他不哭了,便对李太妃道:“前朝还有些事,我先行一步。”
李太妃赶紧打断:“等一等,你跟娘过来,我有话单独与你说。”
穿成皇帝的白月光 第3节
凌昭颔首,随着她走到偏殿。
左右无人,李太妃叫心腹王嬷嬷去门外守着,这才低声道:“昭儿,我听到了一些风声……前朝的事情,娘知道自己不该管,也没法作主,可是无论你想如何,你总得记着当年先帝对你的恩。福娃是个可怜孩子,你……你如今身负辅政重任,已经是一人在上万人在下,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千万别起。”
说到这里,李太妃有点紧张,悄悄看了看儿子,却见他神色如常。
她忍不住叹了一声,接着道:“若非先帝在你父皇面前,帮你说情,那年你能不能从狱中出来,还说不准。”
凌昭许久无言,忽的一笑,轻轻道:“他对我的恩?”
李太妃心头一凛,想起长华宫里的人,更是哀伤:“这……只能怪造化弄人。”
凌昭冷笑道:“不,母亲,从没什么造化、天意,有的只是人心险恶。”
李太妃皱眉:“他到底救了你的性命!”
凌昭神色骤冷:“这条命,我很稀罕么?”
李太妃呆住了,无言以对。
凌昭退后两步,行了一礼:“儿子告退。”
*
燕王府。
先帝丧期,王府的牌匾还没来得及换新的,依旧是从前燕王府的字样。
花园一侧的偏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凌昭独自一人坐在主座上,下首的位子本有客人,茶杯尚且冒着热气,可人已经走了。
他的门客,也是谋士张远刚才来过。
“王爷,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只要一份禅位诏书,兵不血刃,您就能坐到那个本就属于您的位子上!”
“这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您为大夏立下的功劳,朝中有谁能比得上?您想想戍边时过的日子,想想您这些年来受过的伤,流过的血!”
“新帝年幼,一个五岁的孩童,怎堪当治国重任?”
“您至今迟疑不决,不是因为先帝,更不是因为圣祖皇帝,难道是因为……江皇后?”
凌昭抬眸,望向地上的一摊水渍。
张远冷不丁提起那人,他一时动怒,摔了茶盏,如今下人过来收拾了碎片,水渍却未曾干涸。
江皇后,江皇后。
他甚至分不清,恨的是张远提及那人,亦或是这刺耳的封号。
江晚晴。
凌昭忽然觉得疲倦。
先帝过世前,紧急召他从边疆回来,连赶了几天几夜的路,紧接着便是国丧,前朝多少事情待他定夺,加上丧仪和哭闹不止的小皇帝……这些天来,他几乎没闭上眼好好睡过一觉。
可直到念及这刻入骨血的三个字,他才觉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