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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代嫁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朱砂
他把声音又压低些,道:“尤其这会儿,中宫空悬呢……”
许碧点了点头。
皇后过逝已有百日,民间已脱孝去白,亦不再禁婚嫁鼓乐。可皇宫之中,到此时哀悼之色仍未去呢。
确切点儿说,是皇帝的哀悼之心未去。交泰殿里仍是一片素白不说,就是他本人,衣裳也仍是素色,大红的常服都不再穿了。
因有他示范在前,宫中妃嫔们也不敢打扮得花枝招展,宫人们更是一片青绿,连点色彩鲜艳的绒花头绳之类都不敢扎。眼看着就要到年下,宫里头却是半点喜气都没有。
朝堂上倒是有几个御史,在皇后七七之后就上表提出立后之事,却被皇帝骂了回去。说西北战事未平,宫里太后卧病,这些御史不想着为君分忧,却只知在后宫事上打转云云。骂得两个御史不敢吭声,再也没人敢提这事儿了。
不过,随着西北大捷,立后之事是早晚会再提起的,毕竟中宫无主也不相宜。但只要说到立后,就必然再生波澜,尤其是沈家,因有梅许两家姻亲,是再逃不过的。
虽说都是姻亲,但到底许家近些,承恩侯府还隔了一层。再者当日皇长子获救,皇次子却未能幸免,已经教有些人流言纷纷了。这个时候沈云殊把献捷的风头让给别人,瞧着是少了些风光,却避开了风波。
“且后头若是赢了,那才是大胜呢。”九炼笑嘻嘻地道,“大爷可是说了,必要给大奶奶挣个一品诰命回来才行呢。”
许碧不禁一笑:“只要他凯旋而归,什么一品二品的,随便得一个也就罢了。”
知雨也凑趣笑道:“瞧大奶奶说得轻易。也就是咱们大爷有能耐,换了谁家的太太奶奶们敢这般大口气的。”
几人正说着话,忽听外头又有些乱,片刻后琉璃拉了脸进来:“大奶奶,宫里头袁昭仪没了……”好生晦气啊,西北才大捷,袁昭仪就没了。这么说,倒幸好献捷的不是她家大爷,要不然这里才献俘呢,那头宫里娘娘没了,你说扫兴不扫兴?
“袁昭仪……”许碧轻轻一叹,“果然也没了。”只是没想到,会恰巧在今天。
“这死得可真是……”知雨小声埋怨了一句,“眼看要到年下了,又是西北大捷的时候——大奶奶还得进宫去吊丧,幸好这胎已是出了三个月了……”
“什么出了三个月?”九炼耳朵尖地听见了这话,“大奶奶莫非……”
知雨嗔他一眼:“就你多话!这也是你该问的?”
九炼不服气道:“这是大喜事,要是在营里,大爷得请弟兄们吃酒呢。”说完又喜滋滋地道,“大奶奶怎么也不告诉大爷?”
“怕他担心。”许碧倒不似知雨这么忌讳,正如九炼所说,这是喜事,怕什么人知道呢,“再说,原想着等他回来,给他个惊喜。”
“那小的也不说。”九炼嘿嘿笑道,“等大爷大胜归来,可就是双喜临门了。”说着又有些担心,“那宫里丧事……”
说起来,若是平常人家,许碧有孕是不宜去灵堂的,丧家也不会让她去。但袁胜兰位属九嫔,不是低位嫔妃,她死了,许碧是必得入宫致丧的,虽远比不得为皇后哭灵那般隆重,却也少不得要劳累。
许碧倒不担心:“如今宫里头已经平静了,又没人算计我,进宫走几趟算不得什么。”她也想去看看苏阮呢。
比起交泰殿至今还铺白挂素,袁胜兰去世,景阳宫的铺陈也就像是个应个景儿;就连来吊唁的诰命们哭得都毫无热情。
不过这当然是不会有人计较的。这个时候,谁还会哭袁氏呢?真要哭得伤心,那才容易出问题呢。
许碧只在灵堂里呆了一会儿,就有个宫人悄悄走到她身后,低声道:“二姑娘,婕妤请您过偏殿去说说话。”
这宫人正是知韵,瞧着容色有些憔悴,身上穿戴得更是简单,远不如当初在许家做大丫鬟时体面。许碧起身跟着她往偏殿去,淡淡道:“婕妤娘娘和皇长子殿下可好?”
知韵勉强笑道:“都好。娘娘也是怕大家惦记,才请二姑娘过去的。”好什么呀?真要是好,许瑶又怎会在这种时候叫她来请许碧呢?
说起来,知韵如今是真后悔了。早知道入宫竟是这样,她当初何必费力去顶替知香呢?这一转眼进宫也三四年了,许瑶还只是个婕妤,而她更没得皇帝多看过一眼。眼看年纪已经满了二十岁,若在宫外,这会儿已经要准备放出去嫁人了,而她却还遥遥无期——宫人得到三十才能出宫呢,那会儿青春已逝,出去了能做什么?
于今之计,也只剩下许碧这一根救命稻草了。知韵这会儿过来,都觉得心里惴惴的——真是风水轮流转,想当初她这个大丫鬟在这位庶出的二姑娘面前都能抬着下巴说话,如今却……只但愿二姑娘别记她的仇才好。
许瑶也是神色有些憔悴,但精神却比知韵要好些,见了许碧便起身相迎:“这天儿是更冷了,灵堂上四处漏风,妹妹没冻着吧?快喝杯热茶。”
许碧接了茶却没有喝:“一会儿还得回去,若喝多了不大方便。”
许瑶轻嗤了一声:“有什么不方便的。妹妹不会真当袁氏还是正经的昭仪娘娘吧?我跟你说,她是自缢的。”
这倒算是个大新闻了。嫔妃按例是不能自戗的,否则家族亦会坐罪,更何况是在西北献捷的时候呢。
“她就是要给皇上、给沈家添些不痛快。”许瑶冷笑,“早不死晚不死,偏听说西北大捷就自缢了,分明就是寻晦气呢。”她往许碧身边挪了挪,低声道:“说起来,我还一直没机会向妹妹道谢——皎哥儿,若不是沈大人,只怕也会跟着皇次子去了。若是那样,我可就真的没活头了……”
她说着便拭泪,眼角余光却瞥着许碧,犹犹豫豫地道:“只是,我也听说梅家散布的那些话……沈大人冒着生命危险潜进宁寿宫救驾,却被诬有那等小人心思——都是我连累了妹妹。”
许碧淡淡道:“大姐姐既然知道那都是谣言,就不必再提了。皇上英明,自然不会相信此等谣言,也就说不上连累什么的了。”
许瑶叹道:“妹妹你也太实在了。皇上如今自是不信的,可那到底是皇子呀!若是有人天天在皇上面前调唆,日子久了,难保皇上心里不会有些不快。尤其如今——妹妹纵不防着功高震主,还要防着有小人嫉妒呢。”
许碧笑了一笑:“多谢大姐姐提醒。只是我家大爷不过是尽武将职分,也立不下什么震主之功。”
许瑶心里暗急,不得不道:“妹妹怕是有所不知,从前有袁家比着,沈家自然是功劳越大越好,如今可就不同了。我不瞒妹妹,梅家用这事儿大做文章,皇上可未必就——单看那梅氏给我的皎哥儿下泻药,皇上还要保她,妹妹就该知道,她日后怕是还能东山再起,那时候,妹妹就不怕她对沈家不利?”
许碧微微笑着瞥了许瑶一眼——终于把真话说出来了,哪里是怕沈家功高震主,不过是怕梅贤妃东山再起罢了。
说起来,皇帝如今的这一番作派,若不是许碧知道梅皇后身亡的真相,怕也要以为皇帝是要保梅贤妃了,倒也难怪许瑶着急。
“依我说,雷霆雨露莫非君恩,我劝大姐姐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就好,莫生妄心。大姐姐进宫也好几年了,一直都过得不错,何不就这样顺其自然呢?”许碧到底还是点了几句。实在是她与许家不可能完全剥离开来,许瑶若是能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对她自己好,对许家好,对沈家也好。
“妹妹这话,我听不明白了。”许瑶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在她看来,如今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只要能压倒梅贤妃,这满宫里还有谁是她的对手?可听许碧的口气,竟是根本不打算支持她的。
“妹妹该不会是想着还有苏美人吧?”偏殿之内再无别人,许瑶也顾不得再委婉了。许碧进宫少,这次若不把话说透,下次又不知是何时了:“我知道妹妹跟苏氏交好,可再交好,那结拜姐妹总不如亲姐妹。再说,妹妹难道不知道,苏员外郎如今已经辞官回乡了?”
这件事许碧当然知道:“那大姐姐知不知道,苏员外郎是要回乡里开书院,教书育人的?”
“开,开书院?”这个许瑶还真不知道。许夫人回家去与许良圃商量,但还没等许良圃想法子托人让苏员外郎去江浙呢,苏员外郎自己就递了辞官的折子,很快就收拾东西,带着家小离京了。
按说这种辞官的奏折,倘若是朝廷看重的,皇帝必要驳几次的。苏员外郎这官职实在太低,但他有女儿在宫里,还生了公主,如今又再次有孕。就算看在苏美人面上,皇帝那里也要过问一句的。
结果皇帝连一句话都没说,吏部就按部就班地将辞官的手续一走,打发了苏员外郎。如此,人人都在私下里议论,说苏美人怕是委实不得宠,否则苏员外郎何至于这几年并无寸进,如今又走得这般迅速呢?
甚至还有人猜测,皇帝就是怕苏家恃着苏美人肚里的龙胎,再闹出什么事来,所以才干脆把他们打发走的。
许瑶也是听许夫人说了此事,才彻底将苏美人抛在了一边,可听许碧这样一说,这里头竟似还有蹊跷?
“是皇上说,教书育人,百年之功。”许碧意味深长地道,“为国为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胜于机关算尽。”
“我不信!”许瑶脱口而出,“不过就是回乡开个书院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许碧收了笑容,淡淡地道:“若是大姐姐能让老爷也辞官返乡去开书院,那这事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
许瑶顿时哑了。许良圃怎么肯?这几年他于仕途之上无寸进,已经十分失望了,因此这次才肯如此卖力地安排苏员外郎之事,就指着许瑶能心想事成,他便可扬眉吐气。若说要他辞官,便是为了女儿的前程,怕他也是不肯的。更何况,如今看来,便是许良圃也辞官,怕也只是东施效颦,未必能成的。
许碧轻轻把手里已经凉掉的茶放回桌上:“大姐姐好生过日子,一生平安富贵可期,何必又多做他想?我知道大姐姐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此事乃是皇上乾纲独断,并无别人置喙之处,我劝大姐姐,别只知道算计了。”皇帝若是能任人算计,如今袁太后也不会倒了。可笑许瑶这些小心思,自以为明白,殊不知看在皇帝眼里,怕是只觉得可笑呢。
许瑶眼睁睁看着许碧出了偏殿,只觉得双腿发软:“难道,难道皇上早就瞩意——这怎么可能!”不过是苏氏运气好,偏偏在这时候有孕罢了!可是,可是若真如此,苏员外郎又偏偏在此时回乡开什么书院,难道真是他自知前程难进,心灰意冷回家去了?
“娘娘,不,不会的——”知韵在旁听了两人的话,脸色也是难看得很,“依奴婢看,不过是沈家不想参与此事罢了……”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争着进宫啊……
许瑶苦笑。若是沈家不想参与立后之事,她还有什么指望?难道指望许良圃吗?
“如此看来,怕是,怕是……日后,我只守着皎哥儿过日子就是了……”
许碧却不管许瑶想了些什么。若许瑶真能安分守己,那是她的福分;若是不能,那也是咎由自取。大约她直到如今都还不明白,当初她入宫的方式,就已经决定了她日后的前程。只盼她不要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看在皇长子份上,皇帝也会让她如顾充媛一般,平安一生罢了。
“大奶奶小心脚下——”知雨扶着她,还有些担忧,“大姑娘只怕是想不通的……”
许碧笑了笑:“这是皇上的后宫。”袁太后大势已去,大约过不了几年就会“病逝”,后宫尽归皇帝之手,许瑶那点子小聪明,又能做什么呢?
“别管这些。今儿回去,得把大爷那件棉袍做好。”许碧抬头看看有些阴沉的天色,“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下雪,等大爷回来天气只怕好冷了。还有元哥儿的衣服,再给他添件小斗篷。”
“也是。”知雨连忙道,“这些事要紧呢。”至于许婕妤要做些什么,又关她们什么事呢?
“是啊,还是这事要紧。”许碧微微一笑,“现在,只等大爷平安回来了……”
第183章 归处
十一月里, 沈云殊踏着京城的第一场大雪归来。
许碧带着元哥儿迎到二门,只见梅花般的雪片之中,一人身披玄色大氅, 从外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一看见她和元哥儿, 胡茬未净的脸上就露出了两排白牙,看起来特别显眼。
“黑了,也瘦了……”许碧拉住那双粗糙却掌心滚热的大手,喉咙里居然有些哽咽, 半晌才能说出话来。
“打仗嘛……”沈云殊嘿嘿一笑,转头问乳-娘怀里的元哥儿, “儿子还记得爹不?爹抱抱。”
元哥儿用怀疑的小眼神看着他,直到沈云殊伸手,才一扭头:“臭!”
“臭什么臭!”沈云殊哭笑不得, 一把把他提进了怀里, “你爹才进宫面圣回来,早沐浴更衣过了,怎么会臭!你才是个臭小子呢!”
元哥儿用胖胖的小手捏住自己的小鼻子:“臭臭的。”虽然这么说,他可也并没拒绝沈云殊抱他, 反而咯咯笑了起来。
“这小子学坏了吧?”沈云殊好气又好笑,随手把他往空中抛了两下, 引发了元哥儿更大的笑声,也不嫌他臭了,抱着他的脖子直叫:“还要, 还要!”
“让爹歇一会儿,晚上再陪你玩。”许碧捏捏儿子的小圆脸,也有些无可奈何,“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打从说话顺溜了,就刁钻得很,一定是像你!”这小子很会演戏,明明沈云殊身上并没什么异味,他偏说得有模有样的。想想当初沈云殊装病时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许碧真心觉得,遗传这东西实在神奇——元哥儿自出生后明明跟沈云殊聚少离多,可这脾性却越来越像沈云殊了——嗯,反正不像她就是了。
沈云殊哈哈大笑:“我儿子嘛,自然像我。是不是儿子?”
元哥儿转着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真的不打算再把自己扔上去,果断地一扭头冲许碧伸手:“娘抱。”
沈云殊大笑着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旁边乳-娘连忙把元哥儿接到自己手上:“哥儿忘了?现在可不能让大奶奶抱。”
“怎么了?”沈云殊眉头一皱,看向许碧,“是哪里不自在?”
许碧抿嘴一笑,元哥儿已经大声道:“娘肚子里装着小妹妹,不能抱元哥儿,不然会挤到小妹妹的。”
“什么?”沈云殊惊喜地望向许碧,“这是,这是——怎不告诉我?这大雪天的怎么还出来,万一滑了脚如何是好?这些个丫头都忒不晓事了。”说着,干脆直接打横就把人抱了起来,大步往屋里走,惹得丫鬟们都红了脸,纷纷把目光转开。
“原本还以为你能早些回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许碧笑着扶住他的手,“也还没到那个份上。虽说下雪,路都是扫干净的,丫头们都小心着呢。再说,你这么大老远的回来,我在屋里怎么坐得住……”
沈云殊低头看着她的肚子:“这回是个女儿?”
“王太医说八成是。”许碧也不知道王平是哪里来的把握,说起来这孩子也才五个月呢,这就能诊出性别了?
“那八成就是了。”沈云殊倒是很相信王平,顿时眉开眼笑,“女儿好,女儿好!又香又软的小姑娘,比臭小子强多了。”





一品代嫁 第164节
元哥儿顿时就要抗议:“元哥儿不臭!爹才臭!”
一众下人都偷笑,许碧也不禁笑了,叫乳娘抱元哥儿去吃蛋羹,这才能跟沈云殊坐下来说话。一别数月,夫妻两人都觉有万语千言在心头,一时反什么都说不出了。
半晌,许碧才道:“西北的仗,打完了?”比起十月里声势浩大的献俘,沈云殊的归来倒显得悄无声息了。虽然明知这是他有意为之,许碧也仍不免替他觉得有些委屈。
沈云殊微微一笑,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抽出一卷东西来:“虽说不能衣锦还乡,不过,好歹答应你的诰命是讨来了。”
那东西底色杏黄,绣以精致的缠花纹饰,比许碧已得的三品淑人诰命文书更为精致,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三等伯夫人?”许碧吃了一惊,“不是说——”沈云殊以献俘为障,领兵出关之事,如今京城也都知道了。可这一场仗打下来,说是把来犯的北狄人打败了,却并没有一网打尽。这几日朝堂上颇有些人在又跳又叫,说沈云殊献俘一事是伪造,有欺君之嫌;如今又未能大胜,更是辜负了皇帝的信任云云。
许碧自然知道沈云殊必定另有用意,但也暗中琢磨过,觉得这次的一品诰命只怕是悬了。她自己倒不并不在乎什么夫人淑人的,但沈云殊在离京之前许过诺言,若是不成,倒怕他心里不自在。
没想到这诰命文书竟还是摆在了眼前,只是有伯夫人,那伯爷呢?
沈云殊嘿嘿一笑:“伯爷么,怕得过个一年半载才能到手了。皇上知道我在你面前夸过海口,怕我回来请不下这诰命就进不了家门,所以先把这诰命文书给了,好叫我有个交待。”
许碧哭笑不得:“你在皇上面前又说什么了吧?”
沈云殊笑道:“也就是随口提了一下罢了。只是这诰命文书虽有了,现在却还不好拿出去。”
许碧看那文书上印玺俱全,有这文书在手,皇帝将来想不给沈云殊封爵都说不过去:“皇上也是……”肯把这东西先拿出来,证明皇帝对沈云殊也是心诚的了。
“是啊。”沈云殊笑了一笑,将文书交在许碧手上,“皇上其实也并没有变。”只有袁太后,总觉得这个庶子一旦得登大宝就对敬亲王猜忌起来。其实真正心怀鬼胎的正是她自己,最终酿成了这一场大祸。
“皇上清瘦了许多。”沈云殊顺势握住了许碧的手,叹了口气。失去了相濡以沫的妻子,纵然身为九五之尊,也终究是心里少了那么一块。
许碧默然片刻,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贤妃?”怕是连承恩侯夫人自己,都没料到大女儿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如此之重吧?又或者梅皇后若是活着,皇帝或许会对她渐渐淡了,可如今梅皇后死了,便将永远在皇帝心中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
“不过是为了梅家的面子罢了。”沈云殊冷淡地笑了笑,“梅氏到现在还想着翻身呢。”殊不知她若是老实些,皇帝或许还顾念点旧情,越是想着翻天覆地,皇帝就越厌恶。
“且——”沈云殊略一沉吟,还是道,“你怕也猜到了,皇上想着立苏美人为后,如今只等着她生下皇子了。”
“苏姐姐怀的确是皇子么?”虽说隐约猜到了一些,但听沈云殊亲口说出来,许碧还是觉得高兴,“如此一来,我那位大姐姐也该死心了。”
沈云殊笑笑:“为太子计,外戚不宜太强。有袁家与卢家在前,皇上再不会立世家女子了。许翰林——”说起来那是他的岳父,不该说得太难听,但许良圃此人委实是年纪越长越没出息了,年轻时那点与城池共存亡的豪气消磨殆尽,只剩下了一颗碌碌之心。等到皇帝立苏氏为后,他顶多也不过是抱怨几句女儿没本事,余下的不过是依旧在翰林院庸碌度日罢了。
“你若是想把路姨娘接出来,我倒不妨去与他谈谈。”许他略升一半级的,想来也就足够了。
“姨娘——”许碧有点怅然,“我是想接她出来,可她不肯……”路姨娘说得也很合理,哪里有姨娘往姑爷家住着的?
沈云殊微微一笑:“我们若去西北如何?”到了那里,谁还会计较路姨娘的身份?
“西北?”许碧有些惊讶。
沈云殊点头:“不错。此次西北之战,看似虎头蛇尾,其实——巴鲁族长有六子,其中一个是掳去的我朝女子所生,地位卑贱,武艺亦不出众,却颇有些心计。巴鲁族长对他十分宠爱,原有立他为少族长之心,只是他的其余儿子都反对,故而未能成事。”
许碧想了想这些日子京城的传言:“你把他的儿子们放回去争族长之位了?”
沈云殊哈哈大笑:“到底大奶奶有见识!”他说起自己的“坏主意”来便眉飞色舞,“这几个人争起位来,不止巴鲁一族会分崩离析,那位族长最宠爱的儿子,可是还要拉拢其他部族来帮忙的。”
“他靠什么拉拢?”许碧有些怀疑地道,随即醒悟,“不会是你——”
沈云殊挤挤眼睛:“卢家手里不少好东西,不用岂不是浪费了吗?”
许碧了然:“所以是要搅得北狄内斗吗?”
沈云殊收了笑容:“说起来,先帝晚年偏宠端王一系,以至于朝廷内耗,反而忽略外防。上次父亲率兵击退北狄,若是军需充足,原可直入王庭的……自皇上继位之后,这几年虽无什么大灾祸,却也不甚丰盈,否则,皇上也不会下决心要开海运。本来,若是海运顺利,几年后国库有所积累,我和父亲是打算与北狄决战的。”
然而世事有时总是不如人意。先是袁家勾结东瀛人,养匪为患,单是要拿下他们,为海运铺一片平坦前途就花了好几年。后又有卢节与袁太后,为了夺位,早早就将北狄引入了边关。
虽则这次击退了北狄人,但边关总是不免有所损失,只说诱敌深入之时,就多有城关破损。虽然沈云殊尽量利用那些原本就不够坚固的城关,但这要逐一修缮加固起来,也是一笔极大的费用。
“不过如今海港一案已经查明,江浙的袁党势力也被肃清,用不了几年,海运发展起来,国库便会丰盈。”沈云殊有几分憧憬地道,“到那时,我就要整肃人马,再跟北狄打一场!这次,必定要直取他们的王庭,打得他们彻底臣服不可!”
许碧若有所悟地道:“只是,那也得再有几年的工夫了。”
“不错。所以这几年,不能让北狄安安稳稳地休养生息。”沈云殊眉毛一扬,“耗上他们两年,我们却可厉兵秣马。此消彼长,几年之后,胜的必定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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