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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代嫁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朱砂
一旦双手被解决,动作就方便多了,因此没一会儿,四人手上的绳子就都被割断,暂时获得了自由。
“姑——”知晴嘴里的帕子一被扯出来,就想出声,被许碧早有预料地一把捂住了,按了一手的眼泪鼻涕:“你想死吗?闭嘴!”真不如让她还晕着的好。
“现在怎么办?”苏阮小声说。幸好马车的辘辘之声掩盖了知晴刚才发出的声音,似乎还没有惊动外头的人。
许碧凑到车窗旁边。这些倭人也真是想得周到,车窗上的帘子居然都是钉住的,只能从旁边掀起一点点缝隙往外看。
但这一线视野也足够了。此刻外头天色已经微明,许碧扒着窗帘边这么一看,就先看见了走在马车边上的两个倭人,其中一个正是那天的“高大车夫”。两人都是青衣小帽,看起来倒像是规规矩矩的家丁,可是走路的时候手一直握着腰间的刀,神情警惕。
许碧又往远处看了看,心里就是一沉。虽然视野狭窄,但也看得见如今马车是行驶在一条小道上,不远处就是起伏的小山坡,生满了杂草野树,别说人家了,就连正经的田地都看不到,显然这群人走的是十分偏僻的道路。这种地方,只怕是连人都遇不到,更不必说是求救了。
马车外头忽然传来沉重的咳嗽声,许碧吓了一跳,连忙缩手,就听车辕上有人说了句话。知晴打着哆嗦小声说:“姑娘——”这说的是什么,完全听不懂啊。
许碧却猛地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背后,回手抓起两条手帕,一条塞进自己嘴里,另一条就往苏阮嘴里塞:“快把手都背回去!”知晴听不懂,她可听懂了,那人说的是:“平田君,你的伤还没好,还是进马车里休息一下吧。”
这要是有人进马车里来,岂不马上就会发现她们已经解开了绳子?
总算这次知晴没有掉链子,虽然她未必真的明白许碧的意思,但却老老实实地被许碧压在身后,一动也没动。片刻之后,马车车帘被掀起,露出了一张带着一条刀疤的脸。
苏阮主仆两个互相倚靠着一动不动,她们两个是没有被打晕的,这会儿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平田,心里暗暗祈祷他不要发现什么异样。
平田看了看马车里头,皱了皱眉。因为许碧半躺在那里,不但伸着腿,旁边还掉了个包袱。这马车本来就只是为苏阮主仆两个准备的,车厢内颇为狭窄。平田因为脸上有疤,身上又带伤,为了避免引起注意,平日都是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但今天他们为了不引起沈家众人注意,只赶了一辆马车出来,现在又塞进四个人,可就十分拥挤了。
本来门口还有一点地方,但许碧这么一躺,平田或者把她的腿屈起来,或者就要坐到她脚边上了。但平田一向厌恶女子,可不想劳动自己的手去挪动许碧,更不肯让她鞋底上的灰尘沾到自己身上,因此他最后只是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又退了出去,还是在车辕上坐定了:“不必了,里头一股脂粉臭,我还是在这里吧。”
樱木点点头,并不多说。虽然他在高桥面前十分威风,这一行人也是以他的主意为准,但平田此人却是樱木都不愿去招惹的。平田凶狠残忍,手中长刀不知取过多少人性命;而且他性情怪异,喜怒无常,自己的属下、身边伺候的人说杀就杀,乃至比他位阶更高的人,他也不放在眼里,因此始终不得真正的重用。
但此人身手极强,故而每次出战都用得上他,也无人能撼动他的位置。只是一个多月前他们在海上与沈家军相遇,平田被那沈云殊一箭射中胸膛,若不是他当时及时一闪,恐怕就要被一箭穿心了。
即便如此,平田也是受伤甚重,后来又驾船穿越江浙一带,绕至福建上岸,一路奔波未曾好好养伤,以至他现在伤势都还未痊愈。平田何曾吃过这样的亏,这些日子下来更是阴狠了。他不进马车里去也好,樱木还怕他一时恼怒起来,把车里那个女子杀死,毕竟那女子可是沈云殊的未来妻子呢。平田此人,可从来不讲什么不欺凌妇孺之类的,相反,他觉得杀死敌人的亲人,更能让敌人痛苦,是极好的报复方式。
马车里面,许碧轻轻松口气,睁开了眼睛。她当然不知道平田如此残暴,否则这口气恐怕都松不出来了。她是故意伸长腿的,包袱也是她踢下去的,就是为了尽量阻止平田坐进马车里来。这么狭窄的地方,要是有人进来,早晚会发现她们四人都解开了绳子,那时可怎么办?
至于说抓住平田做人质,胁迫他们放了自己几人,许碧压根就没有起过这个念头。虽然她不知道平田是这一行人中身手最好的,可也知道就靠自己这四个半大丫头,以及手里头一块瓷片,是绝对别想能控制住他的。
倭寇啊,这可是寇!
这年头枪应该是还没有流行起来,冷兵器时代的寇至少都得有点身手,就算不是什么高手,对付四个丫头片子也是足够了,若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许碧是绝对不敢去冒这个险的。
知晴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死攥着许碧的衣角,声如蚊蚋:“姑娘,现在怎么办?这是怎么回事啊……”
“别怕,他们一时还不会杀咱们,再看看。”许碧也没主意。这样荒郊野外,就算让她们逃都不知该逃到哪里去,还是要等到有人的地方再做打算。也许她不该先把绳子割开,应该再等等……





一品代嫁 第9节
许碧正想着,忽然听见前头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拉车的马儿低嘶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知晴紧张得要死,似乎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崩溃。许碧只得一手搂着她,随时准备去捂住她嘴,一边小声说,“你别这么紧张,我说了,他们现在不会杀我们的。”
“可他们要把咱们带到哪儿去……”知晴忍不住又开始小声抽噎,“要是把我们卖了……”
许碧却顾不得听她再去担忧,因为外头已经传来了吆喝声:“此山,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留下买路钱——财!”
如果不是被人绑架,许碧说不定就要笑出来了。这被用烂了的抢劫宣言也就罢了,怎么连喊个口号都能喊得断断续续还出了错?这山大王的业务未免也太不熟练了吧?
“八嘎!”平田在车辕上发出一句咒骂,“这是什么鬼东西!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有很重的口音,但这么短的一句话,许碧还是能听明白的。正因为听明白了,就更好奇了——这明显是有人劫道嘛,平田干吗这么惊讶?
马车车门处垂着厚厚的夹棉门帘,这倒是没钉住,所以许碧稍微把脸贴过去一点,就能看见前方的情景了。一眼看过去,她就不自觉地张开了嘴——难怪平田会惊讶,这,这是抢劫的吗?
前方的道路上这会儿躺着好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看来刚才从山坡上气势浩大地滚下来的就是它们了。而现在,正跟着这些石头跑下来的七八个汉子,身上都穿着打补丁的短褐,手里拿的是——锄头?菜刀?这,这哪是打劫的,分明就是一群庄稼汉啊!
六个倭人本来是左右车边各跟了两人,现在全部都站到马车前方,握住了腰间的刀。他们的刀可就讲究多了,有几把雁翎刀,还有人甚至配备的是□□,完全不是前面那些锄头菜刀能比的。
“把路让开!”平田身边就摆了一把□□,他一手抓起来拄着车辕,沉声大喝。
樱木在旁边补充了一句:“你们敢拦截官家的马车,不怕杀头吗!”
几个汉子对看了一眼,有人似乎畏缩了,小声道:“大哥,是官家的马车……”
被称作大哥的那个汉子站在最前头,手里抓的是一根长棍子,只在前端削尖了,做出个枪头模样来。这人一脸的络腮胡须,还抹着些锅灰,连五官都看不清楚。听了后头人的话,他两手抡着棍子在空中挥了挥:“别听他们胡说,官家马车咋往这野地里跑,说不定是家里娘们私奔呢。”
一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平田脸色阴沉,突然一手握住刀柄,唰地将长刀抽出鞘,千锤百炼过的刀锋在晨光中顿时闪过一道冷芒:“滚开!不然把你们都杀了!”
这雪亮的长刀看来是颇有震慑力的,连那大哥都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又色厉内荏地喊道:“俺们,俺们不怕你,俺们有弓箭!”
他这么一说,后头一个年轻人果然擎出一把弓来,搭箭上弦,冲着平田就射了一箭。只是这一箭别说准头了,根本就没飞出多远,平田等人连格挡都不必,那显然是竹子削制的箭矢就歪歪地从马车侧面飞过落地,整个射程大概只有三十来米。
“你咋射这么歪!”络腮胡子回头责备了一句,“不是天天练吗?”
“我,我下次一定能射中……”年轻人慌慌张张地说,又抽了一支箭出来搭上弦,却不大敢射了,显然根本没有什么“一定能射中”的底气。
那个曾经给苏阮主仆赶车的高大倭人山下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用不大熟练的汉语说:“你们,弓,是偷来的吧?”
许碧心里也是一阵失望。原还指望这些人能干掉几个倭人呢——虽说强盗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如果势均力敌,两边打起来,说不定她们还能得到逃跑的机会,但现在……
她还没想完呢,山下已经猛地一甩手,一把匕首嗖地钉在了络腮胡子的脚尖前面:“滚开!”
络腮胡子好像完全没反应过来,直到匕首扎入地面,他才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结结巴巴地说:“退,退后,咱们上山,饶,饶他们这一回……”
第12章 杀人
所谓的上山,其实就是退回那个小山坡上去。几个庄稼汉子手忙脚乱地往山坡上爬,只留下了一地的石头。
平田哼了一声,回刀入鞘:“乌合之众!”这个词儿他倒是说得字正腔圆,标准无比,“应该把他们都杀了,免得暴露我们的行踪。”
樱木不同意:“要杀他们不难,但这样会更加引人注意,还不如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偏僻,而且这些人应该也不敢让别人知道他们在拦路抢劫,不会随便说出去的。”一下子死掉七八个人,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过去的,平田只知道杀人,却不考虑后果,这一路上他还要额外花力气来看着他,真是麻烦!
平田又重重哼了一声,跳下马车,对着左右两边的人一摆手:“跟我去把石头搬开。”不然马车可是过不去的。
樱木看着他发号施令的模样,脸色有些阴沉。平田虽然也走了出去,可他手里还提着□□,显然是根本不打算自己动手的。不过他身上有伤,能做出这个姿态,樱木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樱木不说话,其他人自然就更不敢违背平田的命令,都走了上去,开始搬那些石头。
这些石头里颇有几块既重且大,从山坡上滚下来倒容易,想把它们再搬开就要费些力气了。也亏得几个倭人都孔武有力,否则恐怕还挪动不开呢。
眼看两块最大的石头都被移开,只剩下几块小石头,樱木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伸手握住马缰,正打算驱赶马儿慢步向前,忽然间只听得一声弓弦响,他刚刚本能地把头稍稍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觉得眼前一黑,一支乌黑的箭矢从他额头钉入,将他整个身体都带得一歪,横倒在车辕上不动了。
这一下真是变生肘腋,樱木就倒在车门前面,额头上的鲜血甚至溅到了门帘上,把正从门帘缝隙里偷看的几个女子都骇了一跳。知晴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半声尖叫。
正在前方搬石头的五个倭人猛地转头,只见刚才那个只能射出三十步的年轻人正一脸平静地将手中弓垂下,然后冲着他们挑衅地一笑。
平田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就向马车狂奔,但他才跑了几步,一道破风之声传来,一根简陋的“枪”迎面飞来,深深钉入他前方的地面,络腮胡子从山坡上飞身跃下,挡在了他和马车之间。
“你们是什么人!”平田深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嘴里喝问,手上丝毫不停地拔出□□,一刀就劈了下去。
许碧趴在车门边上,看得眼睛都直了。平田这一刀快如闪电,而络腮胡子刚刚落地,连脚跟都还没站稳,一手拔起钉在地上的木枪,身子借力旋转,漂亮地一个横挑,木棍准确地击中□□侧面,将刀格了出去。
扶桑的□□在冷兵器中是赫赫有名的,许碧曾经在资料里看过,说上好的□□能一刀切开八号钢管,可见其质量之高。当然平田手里这把刀未必有那么强,但斩断一根木棍显然是毫无问题的,可络腮胡子就提着这么一把木头“枪”,居然就敢对上平田,真让人替他捏了把冷汗!
平田显然也觉得自己的武器占据了巨大优势,因此挥舞长刀,连连进攻。可是任由他刀风呼啸,几乎整个人都化成了绞肉机一般,络腮胡子却总能找到空隙,那根棍子——好吧许碧实在没法说那是把枪——左挑右拨,每次都准确地击中长刀侧面,以至于平田虽然手握能切金开石的利器,却偏偏没法把那根看似普通的木棍削断。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山下用的雁翎刀本来不太趁手,再加上他身材高大特别显眼,在跟一个瘦小的年轻人缠斗之时,冷不防就被旁边一箭射来,尽管他拼命躲闪,仍旧被射中锁骨,鲜血四溅,一条右臂顿时垂了下来。
平田眼角余光扫过去,正好看到那个瘦小的年轻人像条游鱼般撞进山下怀里,然后又像猴子似的倒翻出去,而山下心口处洇开一片血红,整个人像半截大树一样仰天倒了下去。
“别都杀了!”络腮胡子忙喊了一声。
平田心里一颤:“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些人当然不是什么农户了,甚至也不像是拦路抢劫的强盗,否则不会要留他们的活口。难道这些人是——他还没有想完,就在他分心的这一刹那,络腮胡子手中的木枪猛地一绞,平田整个身体都被带得一歪,门户大开,手腕上一阵尖锐的疼痛,木枪那削出来的尖端已经在他手腕上一拖一挑,挑断了他的手筋。
□□无力地垂下去,平田两眼血红地想用左手去捞,却被络腮胡子抢先一步,还沾着血的枪尖一点,就把□□远远甩了开去。
身后又传来两声惨叫,一个倭人为了躲避飞来的箭矢露出了破绽,右腿几乎被一把锄头齐根挖断,血流如注。而高桥则是被一箭射穿左小腿,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剩下一个虽然还在顽抗,但身上已经添了伤痕,并且被三个人团团围住,显然是已经无法脱身了。
高桥绝望地环视周围,忽然举起手里的刀高喊一声:“真正的武士不做俘虏,请允许我先走一步!”
他这话当然是用自己的语言喊出来的,包括络腮胡子在内的众人都一脸茫然,平田却是哈哈大笑:“很好,高桥君你先走吧,我会马上跟上的!”
络腮胡子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却从两人的神态中看出了什么,马上喊道:“小心,别让他们——”
不过他还没说完,高桥已经把刀狠狠插进自己腹部,从左至右猛地横拉,切开了一条既深且长的伤口,血如泉涌,甚至连肠子都流了出来。
这场面实在太骇人,扒着车帘看的几个女孩子同时惊呼出声,却没人注意到,横倒在车辕上的樱木微微睁开眼睛,拼尽全身的力气抬起了一只手。
高桥的切腹的确把所有人都惊到了,连络腮胡子都眨了眨眼睛,才喃喃地道:“这种自杀方法倒挺奇怪的……”
平田险些被他气死,几乎想扑上去跟他拼命。不过他是面对着马车,忽然发现樱木动了,顿时强行抑制住自己,只是冷声说:“这是真正的武士才能使用的方法,它是至高无上的!”
“至高无上?”络腮胡子摸了摸下巴,“这一时还死不了吧?不是活受罪吗?”
如果换了旁边的时候,平田才不会跟他多说一个字,但现在为了拖延时间,他只能压住心里的火气,阴沉地说:“忍受莫大的痛苦而不发出一声□□,直到被神灵接引离开这个世间,这就是武士最——”他说到这里,眼见樱木已经将左臂抬起,袖口中的□□对准络腮胡子的后心,顿时内心大喜。然而没等他来得及高兴,脸色就突然一变:“小心!”
这一声惊动了络腮胡子,立刻将身体一侧,向旁边闪了出去,只听一声锐响,一支短小的□□射了出来,却是失了准头,射在离他足有半丈多远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向马车方向看去,只见樱木仰面朝天地横躺在车辕上,一个少女扑压在他身上,一手抓着他的头发,另一手握着个什么东西,从樱木颈中狠狠划过,鲜血四溅。
“樱木!”平田目眦欲裂。怎么回事!樱木这最后一击,怎么会被一个女子打断!这不就是他们绑架的那个女子吗?樱木怎么会被她割断了喉管!
平田拔腿就想冲向马车,但络腮胡子比他反应更快,横枪一挑就将他绊倒在地,接着脚尖在地上的□□刀柄处一点,□□弹立起来,被络腮胡子一把捞住,反手插进平田小腿,硬生生把他钉在了地上。
然而此时,拉车的两匹马却发出长嘶之声,一起撒开蹄子奔跑起来——樱木袖子里的□□是连环的,第一支箭射空,他手臂落下的时候磕在车辕上,第二支□□受到震动也射出来,正好擦过了一匹马的马股,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马儿吃痛,顿时长嘶狂奔,另一匹马虽然没有伤到,但陡然受惊,也跟着奔跑了起来。
正前方有一群人挡着,马匹就向斜前方奔跑,但那里坎坷不平,马车顿时就剧烈晃动起来,引发了一连串的尖叫。
许碧扔掉瓷片,两只手狠狠地抓住车辕。在她身后,苏阮一边尖叫,一边抓住了她的一条腿,自己双腿顶着车门,咬着牙不撒手。
马儿狂奔。樱木的尸体几下就被甩下了车,被惊马毫不留情地踏过,就算刚才没死这会儿也肯定完蛋了。
不过许碧一点儿也没觉得安慰,因为马再这么惊跑下去,她就要步樱木的后尘了!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许碧这两只手根本没什么劲儿,苏阮也是一样,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的。
马蹄声从侧后方传来,随之传来的还有一把清朗的声音:“坚持住!”
这是想坚持就能坚持住的吗?许碧咬牙切齿,像只大□□一般趴在车辕上,只恨自己没什么余力开口说话。早知道她就不扑出来了,在后头踹樱木一脚,说不定就不会落到如今的局面了。
但万一樱木不死呢?当时她是趁着樱木全神贯注想射杀络腮胡子,根本没有防备背后的机会,才能扑上去给他脖子上划了一下,如果她一下没把樱木踹下去,樱木只要转手给她们来上一□□,那么近的距离,恐怕都会被射个透心凉吧……
许碧脑子里乱纷纷地想着,只觉得马车越颠越厉害,两只手已经开始麻木失去知觉,随时都可能脱力松开。就是抱着自己一只脚的苏阮,力量也同样在流失,说不定马车再颠一下……
在许碧的感觉里,仿佛已经过了很久,但其实总共也没有多长时间。马蹄声声,很快就赶上了马车,许碧困难地转头去看,就见络腮胡子竟爬上了奔马的马鞍,而后纵身一跃,跳到了马车左辕的辕马背上。
辕马长嘶,络腮胡子一边收紧马缰,一边口中连连吆喝,抚慰两匹惊马。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两匹马竟然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收起疯跑的脚步,在野地里站住了。
许碧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觉得全身都僵硬了,十根手指连伸都伸不开,而被人一直抱着的脚疼得厉害,也不知是不是被拉得脱了臼。
“好了。”络腮胡子蹲在车辕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许碧,“现在没事了,可以起来了。”
许碧面无表情地回看他,不想说话。
难道是她不想起来吗?难道她愿意像只被人踩扁的□□一样趴在车辕上吗?问题是她现在四肢都是木的,想动都动不了。
“姑娘!”知晴到这会儿才回过气来,号啕一声从车里扑出来,就要往许碧身上压,却被络腮胡子一伸手给挡住了:“别压伤了你家姑娘。”
“你做什么!”知晴张牙舞爪地想去抓他,“你别碰我家姑娘!”
络腮胡子随手一甩,知晴就跌回了马车里,四仰八叉地躺在包袱上,眼睁睁看着那山匪伸出手,握着自家姑娘单薄的肩膀,将她直接提了起来。
“你住手!”知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山匪把姑娘提起来放在车辕上也就罢了,竟然还伸手握住姑娘的脚,放到了自己膝上。这,这简直是太轻薄了!
“你别碰我家姑娘!”知晴急了。许碧的绣鞋都掉了,只剩下雪白的袜子,那山匪的手握上去,也就只隔着那薄薄一层棉布了。女子的脚可是碰不得的,这若是传出去,传到沈家人耳朵里可怎么办?
“你知道我家姑娘是什么人吗?”知晴只能再祭出这一招,“我家姑娘可是——”
“闭嘴!”许碧如果不是两只手现在都像鸡爪一样僵得伸不开,真想给知晴一耳光。这到底是个什么蠢货,到现在都没看明白情况,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沈家大少爷的未婚妻子被人给劫了吗?
知晴一怔,就被苏阮身边那丫鬟捂着嘴拉走了:“姐姐快别说话了!”
“你做什么!”知晴用力扒拉下那丫鬟的手。她是苏家丫鬟,都是做奴婢的,凭什么管她?
“姐姐。”那丫鬟也是一脸无奈,“我叫清商。姐姐别怪我多嘴,姑娘的身份,可不能再往外说了。这若是传出去……”
清商说着话,心里也是担忧不已。许碧这还只是刚刚被劫,她家姑娘可是已然被劫了数日,这若是传了出去,别说应选,只怕会被送去家庙或是一碗药就“病逝”了。
想到这里,清商不由得就暗恨起苏家老爷和夫人来。都说是有了后娘便有后爹,这话当真没错。可怜自己姑娘,打小就没了娘,老爷是庶出,带着一家子去京城,偏把长女留在嫡母身边,还说什么替父尽孝。这只听说有把妻子留下伺候婆母尽孝的,可没听说留个七八岁的女孩儿来伺候祖母的。也幸得老太太心善,对这个孙女也还疼爱。加上自己姑娘又勤快柔顺,日子倒还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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