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鉴实录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主簿王修
路障旁边戳着两根木头桩子,桩子上钉着一块杨木板,贴着用黄表纸写的告示:今有飞贼滋扰乡里,携枪带爆,已杀我警员二人,特通缉缉拿。惯贼约为二人:一为身材健硕高大,善格斗;一为身材瘦小灵活,善攀爬。见符合身形之外乡人者,需多加观察,报警局。查实者重赏50大洋。现付。
“排队!排队!”警员大声喊着,但大房镇的百姓们并不习惯排队,他们象征性地向中间挤了挤,跃跃欲试,像一群等待发令的马拉松运动员。
“先生,你看那告示,写的多像我俩?”人群中,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挠着后脑勺,问身边一位健硕的大胡子男人。两个人虽然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但都穿着破旧的棉服,灰头土脸的,混在人群中很不起眼。
“别吱声,咱们口音太明显了。”大胡子警觉地向左右看着,朝阳下,烟雾腾腾的大房镇仿佛悬在晨烟之上,远远可见高大的联排式俄罗斯房屋,房后白团雾翻滚冲顶,一条条钢铁长龙进进出出。
大胡子指着那一片建筑说“看见没有,火车站,到了那里,我们就自由了。”
小猴子还不放心“万一…”
大胡子打断小猴子的话,果决地说“没有万一!”
检查站的另一侧,穿着黑皮袄的巡逻警察们蜷缩在寒风里,巡逻警是大房镇警局最低等的警察,干着琐碎低端的工作。两个同事被害后,他们一直没有休息,24小时盘查过往行人。今天镇上有大集,来往商客多,任务更重了。
王修被发配到北卡后,卡点负责人果断领会了陆家一意图,把最重的盘查任务交给了王修。
“放不放行啊!辰时了,早市都撤了!”人群中传出一阵不满地抱怨。
“哥…”一个小巡警请示王修“你一个人,行么?”
王修满不在乎,他挥挥手“放行!”
小警察转身向人群大喊道“听着,拿出证件,打开,把瓤子对着这位警官,依次从这个桌子前面走过去!”
只有一个警察查证件!行人们愤怒了。昨天东、西、南卡都是三个人一起查,就这样连轴干,好多商人还没赶上大集。埋怨归埋怨,却没任何办法,人们只能想办法挤到最前面,争取早点过去。
于是,人群如滚水般涌动起来,赶马车的、抱孩子的、挑担子的各式各样的人纷纷掏出烟盒大小的证件,各类各式的证件快速地从王修面前闪过。
放行的速度竟然奇快!因为王修根本不看。
他如同一尊大佛,半闭着眼睛啃着苞米棒子,巍然不动。
“王修不是魔障了吧,除了嘴,哪都不动。”一个警察低声问同事。
“发配来的,都带情绪。”另一个说。
“这就是得罪局长的下场,那,咱们查不查?”
“他不吱声,咱们别管。”另一个警察嘱咐。
“可这人跟流水似的,一个人就晃悠两三秒,他能看清?”
“你管那个闲事儿?出事儿,他负全责。”
两个警察正嘀咕着,王修忽然对着快速走过自己身边的大胡子摆了摆手。
“等等!你,到这边儿站一下。”原以为睡死了的王修,脑子却一直在飞快运转!
大胡子满心不快地站在了一边。
王修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证件,这算是他今早认真看的第一个证件。
“还有你!这边。”王修似乎长了螃蟹眼,他忽然抬起的胳膊,明确地指向了小猴子的脑袋。
两个人都没跑掉。
“老总!”小猴子谦恭地说“我们是关内来的老客咯,贩皮子的,晌午前得进镇子,要不集市就散了。”
大胡子陪着笑脸说“是啊,再说我们这证件官署印章都全啊。”
王修笑了笑,说“在这嘎达,临时身份证件就4种样式,奉天府、宽城子、哈尔滨、旅顺府,而各州、府、道管发证的就63个人,包括了3个老毛子、5个日本子,满打满算,也只有63种笔体,你们这证件的笔体不是其中任何一个人的。”
“啥?啥叫笔体?就凭这…”小猴子显然不敢相信王修的话。
“是啊老总,你得看官凭、看公章啊,你管他谁写的字儿呢!”大胡子赶忙上前点烟。
“不好意思,我没这个习惯。”王修推开烟,冷冷地命令到“打开包袱。”
俩人站着没动。
“打开!”一直配合王修的小警察立即平端起枪,枪口对着两人晃了晃。在这个小警察的眼里,王修是个英雄,而不是发配来的落魄者。
大胡子、小猴子迟迟地放下了包袱卷,解开麻绳子,露出大量兽皮包裹着的衣物和零钱。
“您看吧,有啥呀?”
王修一挥手,小警察蹲下身子翻找,在衣服中找到了两张由山海关开往奉天的旧火车票,时间为两天前,一张票后写有“报销存根”四字。
“贩皮子的也报销火车票啊?”王修拿起票说。
“捎给东家的,他给报销路费...”大胡子解释到,还要继续给王修点烟。
“字写得不错哟。”王修推开大胡子的手,眼睛盯在四个字上。
“读过几天私塾。”
“嗯”王修点点头,忽然把证件展开,连同火车票一起摆在大胡子眼前,悠悠地说“都是一个人写的,你给自己发证啊?”
大胡子脸色一变,小猴子也是一惊。
“公章是萝卜抠的吧?”王修把两个证件扔在桌上“再解释一下,看我信不信。”说完继续啃棒子。
小警察见状,立即凑上前,用枪口顶住大胡子的脑袋“说!”
王修见着小警察那副认真却稚嫩的样子很是好玩,刚想控制一下节奏,半句话出口“别那么横嘛...”,路边五十米处,已收完棒子干枯的苞米地里忽然“啪”地一声枪响,小警察胸口的衣服应声炸开,一股血浆子向四外炸散,他疑惑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变化,还没在感情上适应,甚至可能还没觉得疼,就一头栽倒在地。
王修忽然明白,那一枪可能是冲着自己或者大胡子来的,由于小警察站位突然变了,替他挡了子弹!土岗子上一个拿着望远镜的老警察指着路障旁的苞米地大喊“在那里!冲啊,抓活的!”
众巡警不管那么许多,抄起步枪向苞米地冲过去,霎时间老百姓们四散奔逃,孩子哭,牲口叫,乱作一团。
“不要离开位置!”王修大声命令,然而他很快发现,与他配合的巡逻队警察们在关键时刻根本不听自己的——陆家一局长说谁能盘查出飞贼,机关的立即官升一级,基层的可调入机关。
枪手就是升官发财的天梯。
警察们嚎叫着、勇敢地消失在茫茫青纱帐里,只见着枯黄的苞米竿子不断向远处晃动,零星听到几声枪响。
刚才还热闹的卡口只剩下大胡子、小猴子和王修三人,以及一具尸体。
大胡子笑了,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玉米棒子递给王修“兄弟,来,接着啃”。
“你俩饿不饿?”王修赶紧屁颠儿地招呼俩人坐下“一起来点儿呗”。
小猴子忽然一个直拳捣向面门,速度快得惊人,王修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一大口苞米粒子漫天飞溅,顿时像喝了半斤山西老醋,又吃了半斤海棠沙果,连疼带酸一阵冲头剧痛,捂着脸趴在地上。
小猴子敏捷地掏出王修腰间的一把制式镜面匣子,大胡子紧张地环顾四周,催促说“别惹事,抓紧走。”
“不行,这个剁脑壳的太鸡贼,要是万一....必须做了他!”小猴子不依不饶。
王修一听赶忙撒腿跑,却被小猴子一脚踹在膝窝子上,又跪下了,王修喊道“哎,好汉饶命!你,你就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人死?”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嘞,我闭眼行了吧。”小猴子边说着拉动枪栓“转过去!”王修只能转过身,后脑勺被小猴子用枪口顶住,头朝着路旁的脏水沟,像所有被枪毙的犯人一样,等待脑袋爆裂的最后一刻。
小猴子毫不犹豫,啪地一声扣动扳机。
笔鉴实录 第五章 我是个人畜无害的秘书
枪没响。
小猴子又拉了一下套筒,啪,大胡子和王修又一闭眼,枪还是没响。
“有完没完!”王修都恼了,谁也经不起一遍一遍吓唬。
“枪不好用!”小猴子急的又拉套筒“不会是山西仿的吧?”他四下观瞧,发现地上有一根老百姓扔的扁担,伸手抄起来说“这个好,照着头闷。”
王修赶紧爬着转过身儿,捂着脸哀求说“两位英雄,枪卡壳,这是天意不让我死呀!你们不能违背天意啊!”
“你小子是黑皮狗的头头儿,要是万一你把我们说出去...”小猴子嘴上有一万个万一。
“说啥呀,我啥也不知道啊,大老远的你们来了,咱有缘才走到一起,十年同船度,百年共枕眠,你怎么不知道珍惜呢。再说,你把我打死了,我妈怎么办,她正在家里包饺子等我呢!”
王修的一通唠叨让两个不速之客心烦意乱,小猴子低声骂道:“你嘴皮子这么溜,干什么的?”
“我就是个秘书,人畜无害的秘书,我叫古..槐..安,我长得这么好,能是横行乡里的黑皮狗么?局长说呀,要改变机关老爷作风,派我们下来陪着执勤——我就是个执勤的。”
“甭废话了。”小猴子很烦王修的唠叨“长得好看也没用,我比你好看,我夸过自己么?我们替你局长给你放个长假,就没有万一咯....”
小猴子一手拿枪,一手持棍没法用力,只能把枪扔给大胡子。这一瞬间的动作被王修察觉了,小猴子刚一甩胳膊枪离手,跪着的王修竟然一个滚翻,爬起身,借着冲力用脑壳把空中飞舞的枪顶了出去,枪改变了方向,旋转着落在了闸口的沙包掩体里。
大胡子见状,飞起一腿直奔王修面门而来,王修此时有了准备,顺势曲臂硬挡了一腿,身体纹丝不动。大胡子方知道王修其实并不孬,他刚才被封眼只是没有准备;而王修也明确感知到,大胡子腿力虚飘,其功夫远不及小猴子,是个门外汉。
小猴子没顾得捡枪,而是拎着棍子向王修面门打来,王修向后闪身,躲过了飞来的一棍,顺势一个肘击打在了小猴子的腮帮子上,又出直拳削倒了大胡子。
等两个人清醒过来找人的时候,王修已经用枪指着他们了。
“小秘书,你的枪是母的咧,见着老爷们儿就哆嗦了”!小猴子威胁说。
“是么?”王修淡淡一笑,模仿小猴子的语境说:“万一响了呢?”
说着他轻拍了一下弹夹,只听得咔吧一声,枪底本来露出小半截的弹夹被工整地推合复位了。
“呀!”小猴子不信邪,继续向王修扑过去,只听啪的一声,镜面匣子喷出一股火光,一发子弹打在小猴子脚面子上,小猴子哎呦一声扑倒在地,捂着鲜血淋漓的脚丫子痛苦地翻滚着。
“别动了啊,再动往裤裆上招呼了!”王修命令到。
大胡子还算识相,他知道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便长叹一声,一动不动,两个人就此算是放弃了抵抗。
巡警们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见着王修用枪指着俩歹徒,不由分说将两人捆了。
王修看了看倒在地上已经断了气的小警察,叹了口气,把兜里仅有的两块大洋掏出来,塞进他前胸的衣服兜里,其中一块是柳黛珊的。
为首的老巡警还没喘匀呼气儿,断断续续地拍到“王修,那小子...跑得飞快,让他...溜了。不过,地上有血迹,可能中枪了。你可真行啊,啥人都能一眼瞧出来。”
众警察也赞叹“你小子好运气,刚发配下来就抓人立功,这是当天来、当天走啊,看来老天都不留你在基层。”
也有的说“可不是嘛,我们干了小半辈子也碰不上几个大案子,你小子就是好运气。”
“死了的弟兄怎么办?”王修懒得说运气不运气,他看着还睁着迷茫的大眼睛的小警察,胸口汩汩地冒着血。如果他妈看着自己儿子惨死的样子,会疼得背过气去!
“死了就死了呗。”老巡警说“那还能咋办,他就是一个社招警,送回他家去,给个奖状,发两块银元算球。去年陆家一剿匪,一场冲锋打下来,四五个后生都没了,全是社招的。”
王修忽然感到一阵心酸,他不想看小警察躺在地上微睁的眼睛,对老警察说“我也受伤了,申请回去休息,你看行么?”
老巡警自然是不乐意,没有了王修,他们查证件又慢又低效,可眼下飞贼归案,等待王修的必然是加官进爵,谁敢阻拦他呢?于是便好言恭维“那是自然,要去医院看看!”
王修刚要离开,老巡警忽然喊到“等等,修哥!”
他追上来,把一块机械手表拍在了王修手里“哥,您收下。”
“哪来的?”
“大胡子手腕子上的,精钢造的德国货,准是赃物,孝敬您的。这案子表功的时候,您还得在局长面前多美言。”
王修掂掂手表,果然是好东西。把表戴在手腕上,嘴上还象征性地责备老巡警两句“已经民国了啊,不兴旧社会那套扒皮的事儿了,下不为例。”
“你是哥呀,哪个朝代还不让弟弟恭敬哥哥了?”老警察展现了他程式化的甜嘴和笑容,似乎全然不存在把最艰苦的活交给王修的事儿。
王修勉强挤出来个笑,转身要走。
“古槐安,你等等!”大胡子对王修怒喝到。
“你有事儿?”
“把表还给我!”
“奇怪,当贼的只要落网,都希望警察多分点贼赃,好能减轻认定数,你小子是不是脑瓜子让驴踢了?”王修问道。
“你不要碰那块表!其他的都可以给你们。”
“为什么?我可不要兽皮。”
“因为..内个..它有诅咒,碰那块表的人都要倒霉的!”
王修上下打量了一下戴着手铐滚得满身泥巴的大胡子,点点头“看出来了。”说罢扬长而去。
“古槐安!古槐安!你不得好死!”
笔鉴实录 第六章 你是浓香型还是酱香型啊
局里传说,王修长了一双神眼。
传说是这样的:王修他妈生他的时候梦到一只鼓眼怪鱼游进了下体,然后一道金光灿烂,王修嚎叫着诞生了。从此被发现天生神眼。还不识字的时候,就能对着墙上的书法手舞足蹈,大人问怎么回事,他说看到那些笔画,就像看到有人在跳舞。
大一些到了私塾,他能很快地识别出每本作业的主人,等再大一些,他就能快速分辨笔迹了,甚至能细腻地感受出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候写字时的心情,而且分析准确得让人咂舌。
对上述传说,王修已经专门写信向警察局纪律调查科控诉,要求一定要抓出那个说他老妈被鼓眼怪鱼搞了的人,为他老妈正名。
事实上,包括王修自己在内,都不知道高堂姓甚名谁。据王修说,他患有严重失忆症,两年以前的事儿都不记得。据局里人讲,两年前的一个雨夜,一身污泥的王修出现在警察局门口,身上的警服破烂,全身上下只有一封介绍信,凭着这封信,王修成了大房镇警察的一员。
王修进入警队后在侦缉队谋职,通过笔迹鉴别,神奇地破过几个惊天大案,成了副局长刘大光的爱将。但由于没有背靠更大的树,尽管能力卓著,但始终没有得到提拔。
从北卡撤岗回到家,王修换下滚得像土猴一样的警服,本想钻进被窝睡个大号回笼觉,却是一闭眼就噩梦连连,看到小警察死前微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吆喝着给自己报仇,翻了几个身后,索性不睡了。
今天阳光明媚,鸟语清脆,是个难得的初冬春回的好天气。一碧如洗的天空似乎有只温柔的小手在勾搭他。王修换上了夹克衫,用蛤蜊油涂抹了脸,梳理了一下头发,人模狗样的上街了。
这个点儿,戏园子没开张,窑子铺他不去,身边又没个女人陪着逛公园,只能去书店转转。
静好书店是大房镇唯一一家书店,在民风彪悍、尚武斗狠的关东,书店往往是小众的存在,而王修则是小众消费里的常客。
因为经营不景气,书店的部分墙面无奈地摆上了高丽参鹿茸角,但墙下仍坚守着三四个茶座,给读书的人提供一个休息的位置。
王修要了一杯咖啡,摊开一本日文书默读起来。
店内读者寥寥,许多人翻翻书便离开了,待到几近中午时分,只剩下了王修和斜对面的一位戴着黑礼帽的男子。
那男人一脸麻子,鼻尖密布着酒糟头,手指粗大,指尖还有黑泥,全身上下无不巧妙地避开了一切与书香相关的因素。
“waiter!”王修优雅地挥挥手,扔出几张毛票“去,再give 一杯上好的咖啡,再..内个.到对面买套煎饼果子,我要dinner了。”
随着王修的一挥手,汉子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眼睛一亮,他腾地站起身,四下看了看,竟然向王修走来。他像捏纸片般拽过椅子,一屁股坐在王修面前,一股烟草夹着汗酸的混合香气跟随而至。
“阁下…”王修有些吃惊“阁下用的什么香水?”
“香水?有么?”黑帽子咧开秋衣闻了闻,又闻了咯吱窝。
“有...但不知道是酱香型还是浓香型的?”王修问。
“哎,不扯别的,你内个手表不错,德国造的?”黑帽子低声说,眼神里满是兴奋。
“啊?”王修不想这块刚到手的表还有如此的魅力“你想…多少钱收?”
“不不不”汉子有些急,眼中流露出恳切的神情“你说,是不是...上海仿造的?”黑帽子有些着急。
“仿造的?”王修摘下表来仔细看,精钢表后盘上除了德文,没一个中国字儿,上海要是有这本事,为啥不仿造德国炮呢?为了让这个家伙满意,他敷衍到“好吧,它是上海仿造的....”
“好好好,你听着~”黑帽子几乎是个导演,他提醒演员注意他的台词“你听着!”
“我听着呢”王修做洗耳恭听状。
“内个,在这..狭意的午后,我见到你,忽然想起了一句熟悉的诗,内个,心迹未抒…”黑帽子似乎要背诵一首诗,但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熟悉。
“狭义?不是广义啊?”王修问。
“心迹未抒..外人..外人”汉子只管自己说下去。
“你是不是说心迹未抒外人阅?”王修都替他着急,赶紧把话接上了,以免憋得喘不过气来。
“对,对对”黑帽子感激地看着王修,仿佛他是帮自己疏通便秘的医生。
“那您对下句啊。”
王修暗骂这黑帽子有病,随口说“花枝一束故人香嘛。这首诗来自日本的源氏物语,属于小众诗。没想到兄弟....”
“对对对”黑帽子很开心“源氏物语!源氏物语!”然后握着王修的手说“总算等到你了。”
“您…对源氏物语感兴趣?”王修以为碰到了书友。
“什么狗屁物语,编暗码的人估计太想显摆了,这几把玩意谁能记住。”黑帽子压低声音说“一路安全?”
王修几乎被一口气噎住了,对面这位原来是个侦探小说迷啊,刚才便秘了半天是为了对暗号!他犹豫了好半晌才缓缓说“安…全…吧”
“那就好!”黑帽子自顾自地说,说完从袖口掏出黑羊皮制作的精致小袋子,拇指大小,口子扎得极紧“同志,交给你了,务必送出去。”
王修倒是真想问交给谁呀,但寻思了一圈儿咽了回去,因为这个问题显然又会将自己推到局外人的身份,他不想搅和了黑帽子真挚的情感投入。
“很急吗?”王修换了一个角度问,说完还假装四下看看。
“能不急么”黑帽子依旧压低声音,同样边说边左右看“你要带入关。今天就走,入关的火车一周才一趟,错过了就来不及了!”
“你呢?”王修又换了一个角度问。
“我得继续潜伏在这儿,我要战斗!”黑帽子显然很兴奋且坚决。
“行,你战斗吧”王修四下看看,低声说“赶紧走,千万注意安全。”
“不,不,我要送你去车站!”黑帽子说。
王修忙摆手“我还有其他事呢。”
黑帽子急切地说“时间不多了,寄存处,你的行李证件都到位了。报‘和三统’的号就可以取出来。”
“我去,不胡八条啊?”王修急于甩了这个精神病,说得跟真的似的“放心,干我们这行....都有数。”
“你保重,同志。”黑帽子拍拍王修的肩膀,压低帽檐,起身离去了。
王修松了口气,这是谁家的精神病没看住。
人走了,酱香味儿还在。看书的好心情被打扰了,王修合上书,插回书架,拿起羊皮小布袋看了看,刚想要扔进垃圾桶,却又觉得有趣,顺手揣回了口袋。
一路无聊。
回到家中,王修似乎还没从特工接头的戏份中解脱,他打开台灯,再次掏出那个差点扔了的羊皮袋,打开袋口,见袋子里装着一个5厘米长拇指粗的钢制圆筒,顶端有个极小的孔洞,像半截大号派克钢笔,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
“傻逼!”王修低声骂了一句,脑子清醒了一些,自己刚英明神武地抓了两个盗贼,就被一个粗鄙的精神病戏耍了一番。王修终于决定,把小圆筒连同羊皮袋子扔进了家里的垃圾桶。
电话突然响了。接起来一听,是老巡警“是侦缉队宿舍么?修哥么?”他几乎是哭着汇报“修哥,修哥,俩人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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