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你是天意

    聂霆川看着那个在地上不断磕头、看着那个磕头磕得额上鲜血淋漓的女人，低低地冷笑起来：“乔烟，既然你这么在乎这个男人，那我……更不能放过他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是“砰”地一声枪响。

    乔烟的耳朵出现嗡鸣。

    宋世铮就那样倒在了地上。

    看着他胸口的鲜血迅速浸湿青石地面，乔烟凄厉地尖叫了声，扑过去想将他扶起来，可是却被林副官越拉越远！

    已不能动的宋世铮用模糊的视线追随着乔烟的身影，费力地伸出手，想要拉住她——

    被拉远的乔烟也是那般伸着手，想要回应。

    聂霆川看到这副情境，脸上出现疯魔般的冷笑时，他上前，用脚将宋世铮的手踩住，碾了又碾。

    宋世铮勉强用另一只手拉住他裤腿，丢尽男人最后的骄傲，求他：“聂少爷，烟……烟儿她有身孕了，你好好……好好对烟……”

    话没说完，手垂落在地。

    聂霆川转身，神情冷酷地扣住乔烟的手腕，将她扔进了汽车里。

    乔烟这才看见，汽车里还坐着一个柳婉珠。

    柳婉珠最爱穿洋装，如今穿的依然是最贵也最时兴的款式。不像乔烟，身上的素色旗袍都脏了。

    “烟妹妹，我和聂哥哥找了你好久。”柳婉珠叹气，怜爱地抚摸乔烟的脸蛋，“我还以为醒过来能见到你，可大家都说你和宋老师私奔了。对了，我刚才还听说你怀了宋老师的孩子。既然有了身孕，你也不好好……”

    乔烟看着这张脸，恨不得抽她的筋扒她的皮！她扬起手，想要狠狠地扇她一巴掌！

    可是她的手，被聂霆川截住了。

    他似乎想要捏断她手腕：“乔烟，你胆敢再伤害婉珠，我马上把你肚子里的种掏出来喂狗！”

    乔振华和乔以珩已死，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宋世铮在自己面前倒下，乔烟已经没有理智了。

    她咬牙，后又咯咯地笑起来：“好啊！聂霆川，你杀了我吧，把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拿去喂狗！”

    喂狗！

    全都喂狗！

    尤其是要把我这颗心、把我这颗卑微且仍旧低贱地爱着你的心狠狠剁碎了拿去喂！

第9章 我看她反正也不想活了
    第9章 我看她反正也不想活了

    聂霆川是什么人，从来都是万人之上的恣意狂妄，哪里经得住乔烟在此情此景下的这般刺激

    “乔烟，你别以为我不敢！”

    “呵呵！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聂霆川有什么不敢的！”乔烟死死地瞪着他，眼睛血红。

    聂霆川的胸口也是剧烈地起伏，良久过后，他一拳狠狠地砸在车门上：“乔烟，你有种！我这就送你肚子里的贱种去和宋世铮团聚！林副官！把她给我带回去！”

    他的神情和声音都那么狠绝，乔烟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可她死咬着牙不吭一声。哪怕是为了刚刚枉死的宋世铮，她也不能跟聂霆川求饶！

    可是当她被粗暴地扔在床上，当聂霆川暴怒地让人请引产大夫过来的时候，一直身体紧绷的乔烟才终于撑不住，瘫软在床。

    聂霆川猛地攥住管家的衣领，“医生怎么还没来！”

    管家吓得面如土色，看了眼柳婉珠后结结巴巴地说：“现在世道乱，西医不好请，不过咱们这里刚好有一个懂接生懂引产的接生婆，或许……”

    “让她来！”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接生婆很快进来，柳婉珠哭着上前去拦：“聂哥哥，你不要这样对我的烟儿妹妹！要是有个万一，烟儿妹妹以后可就再也不能怀孕了。宋老师泉下有知，也会死不瞑目的啊！”

    聂霆川捏拳看向乔烟，从回来后就一直没说话的乔烟。

    乔烟看着假惺惺的柳婉珠，忍不住地冷笑。

    “你帮她求情做什么宋世铮死了，我看她反正也不想活了。”聂霆川盯向产婆，“还愣着做什么！”

    产婆看向柳婉珠，柳婉珠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颓坐在地：“聂哥哥，你会害得烟儿妹妹再也怀不了孩子的，你不能这样啊……”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产婆一听这话，眼中精光一闪：“聂少爷，引产这种事情太血腥，您不适合待在里面，请先出去吧。”

    聂霆川背对着乔烟站着、双眼紧闭，没有动。

    产婆也不敢再说，望向柳婉珠，柳婉珠生怕聂霆川反悔，赶紧示意产婆动手。

    产婆让两个粗壮的丫头将乔烟按在床上，自己也爬上了床后做作地恭敬道：“恐怕有些痛，不过都是正常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乔烟攥紧指尖，遥遥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曾经有几次想向他求饶，可是一想到他才刚杀了宋世铮，她就没办法再为自己开口。

    可是，可是自己的肚子里，毕竟是个孩子，是她和聂霆川的孩子啊。

    眼泪流出来的时候，乔烟终于再也绷不住，张开嘴本想喊聂霆川，可发出的却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见她惨叫，产婆挪动了下肥胖的身子，往上一跳，双脚再一次重重地踩在了乔烟的肚子上，并用脚后跟重重地一碾！

    乔烟痛得像虾一样弓起，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淋漓，那声惨叫卡在喉咙里后再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第10章 做完这件事，你就可以去死了。
    第10章 做完这件事，你就可以去死了。

    温热的液体浸湿身下的床单时，乔烟的生命力在瞬间被抽离，原本弓起的身体委顿如落叶。

    产婆知道大事已成，邀功似的朝柳婉珠看了眼，就赶紧溜了。

    柳婉珠急忙奔过去将双目无神的乔烟扶起来：“烟儿妹妹，你没事吧烟儿妹妹，你要是难过，你就哭出来吧。呜呜呜，都怪姐姐没保护好你……”

    乔烟听见哭声，眼皮动了动后朝自己身下看去：红，一片血红。

    她努力地抬起手、努力地朝那儿伸过去，指尖沾到黏腻温热的液体，她又颤抖着缩回手，看着指尖快要滴落的血，眼泪啊，终于忍不住了。

    “孩子……我的孩子没了……”她望向聂霆川。

    聂霆川刚好在那时转身，视线随着她眼角汹涌的泪下移到她带血的指尖。许是那颜色太艳，他被刺得眼睛锐疼。但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乔烟。

    “霆川哥哥，这是我们的孩子，可是现在，没有了。”乔烟将带血的手往他的方向递了递，声音枯败如老妇。

    乔烟挣扎着爬下床，爬到聂霆川面前。

    她爬过的地方，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霆川哥哥，是你，是你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她用手指着他的心脏，“你这里，痛不痛你告诉我，你这里到底还会不会痛”

    他不回答。

    乔烟捏起拳头、用尽所有的力气去砸他的胸膛——

    “回答我啊！你回答我回答我！”

    “聂霆川，你到底会不会……”

    “我知道。”聂霆川攥住她手腕，“我知道那是我们的孩子，可是那又能如何”

    他头一次没有发怒，每一个字都平静。可这个问，不知是在问乔烟，还是在问谁。或者，他只是在问他自己。

    眼泪突然就停了。乔烟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

    看着看着，她又笑了。

    看着看着，她却又哭了。

    似要疯魔。

    “你知道。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啊。”身体里最后的那点支撑也轰然崩塌。

    乔烟崩溃了。

    她顺着他的身体滑落下去，他却又一把将她抱起，他将她放回床上躺好，还让林副官去请最好的医生来。

    乔烟双眼空洞，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着。

    聂霆川瞥了眼不远处站着的柳婉珠和严华，对乔烟说：“乔烟，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就最后一件。”

    听到这话，饶是已心如死灰的乔烟都忍不住讥嘲出声。

    她颤抖着手掀开自己的旗袍：“聂霆川，你看见了吗孩子的血还没干呢，世铮哥还躺在院子里没人给他收尸呢，而你……而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再任由你摆布凭什么我只恨不得杀了你！将你和柳婉珠千刀万剐！”

    她雪白纤细的双腿上，满是斑驳血痕。

    那本该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是他和她的孩子。

    “你不是一直想死吗”聂霆川从她腿上移开视线，双眼血红残忍如修罗，“乔烟，你不是一直想死吗做完这件事，你就可以去死了。”

第11章 忍一忍、再忍一忍…
    第11章 忍一忍、再忍一忍…

    做完这件事，你就可以去死了。

    你就可以……去死了。

    乔烟望着这个男人、望着这个爱他胜过爱自己的男人，很久后问他，你要我做什么。

    “明天我和婉珠会举行西式婚礼，你只需要在仪式上承认你和宋世铮有染、承认当年是你插足我和婉珠的感情……并且当众下跪给婉珠认错，求得她的原谅就好。”他说这话时看起来没有一丝感情，只是宣判。

    “你要和柳婉珠结婚了还要我在你们的结婚仪式上……下跪”眼泪，都快成了血。

    “没错！我始终要顾及婉珠以后的名声。”

    “如果我拒绝呢”乔烟抹了把眼泪，笑，“我想我大概没有拒绝的权利，对吗虽然我的亲人和孩子都没了，可是你还可以拿世铮哥的家人威胁我，对吗”

    聂霆川却突然凑近她，一字一句地反问：“所以，为了保全宋世铮的家人，你甘愿接受威胁而做任何事，对吗！”

    乔烟，你可以求我！

    哪怕，只是一个认输的眼神。

    可乔烟没有。

    她只是点头，再点头：“明天，我会承认，我会下跪。我会的，我都会的。”

    聂霆川看着她，拳头攥了又攥，最后也只是转身离开。

    林岩林副官见两人走到这一步，无声地摇了摇头，赶紧跟上了去往书房的聂霆川，压低声音：“少爷，您真的要……”

    柳婉珠皱眉，转头看向聂霆川和林副官的背影，然后悄悄跟了过去……

    ——

    第二天，丫头们直接将已经奄奄一息的乔烟拖了下来、扔在身穿洁白婚纱的柳婉珠面前。

    乔烟努力地支撑自己的身体。

    她知道这个世上已没有人再心疼她，所以她没有挣扎，缓缓地弯腰、低头、磕在地上：

    “对不起，婉珠姐姐，当初是我不该勾/引聂霆川，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在宾客的谈论和偷笑声中，柳婉珠一边流眼泪一边去扶起乔烟：“烟儿妹妹，你这是何必呢不管你做了什么，你始终是我的妹妹，从今以后也是聂哥哥的妹妹，我门从来都没有真的怪过你啊……”

    柳婉珠的话还没说完，不知是哪个宾客咒骂了声，往乔烟脑袋上砸了一碟蛋糕。

    乔烟被砸得偏了下头，可她任由蛋糕粘着在头发和脸上、任由着其他宾客继续朝自己扔东西，复又跪了下去。哪怕她刚好跪在了那碎掉的瓷碟子上，双膝沁出鲜血，她也恍若不知。

    “我还可以再磕的，我还可以的。”她虔诚而卑微地仰望着聂霆川和柳婉珠。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水性杨花、是我太贱了，不该有了世铮哥还要勾引你、破坏你和婉珠姐姐，但是我求求你们，不要再伤害世铮哥的家人，求求你们了……”

    她又开始一遍又一遍地磕头，不知疲倦、不知痛楚。

    聂霆川静静地看着这个女人，看着这个曾经是北平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看着这个当初被多少名门世家公子争相追捧的美丽姑娘。

    那时她是那样风光而且骄傲。

    可是如今她跪在这里，她早已没了骄傲甚至没了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只有被宾客扔了满身的蛋糕、泼了一头的酒水和双膝下仍在不断冒出的鲜血……

    聂霆川努力将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紧握成拳：烟儿，我的烟儿，天知道我此刻有多想冲过来将你拥进怀中。

    可是我不能。

    烟儿，你忍一忍，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等这个艰难时期过了，我再带你去骑马、再带你去看戏、去跳舞……我势必要将你宠成全北平、不、把你宠成全天下女人都艳羡的聂太太！这些个欺辱过你的人，我聂霆川也势必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

    砰！

    那声重重地闷响，打断了聂霆川所有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