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雍高帝纪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我勒个深深去
见刘符沉默不语,王晟又道:“将军既以一州之事付臣,臣不敢不尽心竭力,以效微劳。今日不先立威,则诸将皆不知法,诸将不行法度,而百姓效之,如此国将大乱。且将军为二州之主,志在中原,当知君臣有分,上下有别,不威之以法,恐君道陵替,遗患将来。”
刘符道:“先生之言,我都明白。只是朱成……我视之如兄弟,忠心无贰,数次为我陷阵,今日此事——哎!恐令其心寒。”
王晟叹道:“岂可以一人而乱天下之法?”
刘符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直直看着王晟,他为帝十年,历大小数十战,这一眼不自觉地带了些威压,王晟微一错愕,亦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他与刘符一年未见,此次重逢,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刘符与一年前不大相同,今日三言两语便将两方平衡下来的手段,也不像是年仅二十三岁的年轻将军所有的。王晟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到最后还是刘符先错开了目光,他叹了口气,片刻后试探道:“景桓欲做直臣,我之幸也,只恐不能见容于群臣。”
“臣只知社稷,不知群臣。”
刘符闻言猛地一拍围栏,焦躁地转了两圈。他几乎想脱口而出,王景桓啊王景桓,上一世你就是这样,你知不知道你死之后群臣是怎么上表弹劾你的!执政十一年,动了多少人的利益,满庭朝臣,上上下下得罪了一遍。明明是为国尽忠而死,到头来若不是我一力相护,你连身后名都不能保全。重活一世,你还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那步田地吗?
然而刘符一个字都不能说,这些话只能烂在他心里。最后他停在王晟面前,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景桓,君乃国士,此生得以与你相识,共创事业,刘符三生有幸。今日没有旁人在此,我有心腹之言,不得不吐。你今日说,愿效法商君徙木立信,须知孝公既死,商君即受车裂,弃尸于市。景桓,我说这些,你明白么?”
王晟不答反问道:“将军信臣吗?”刘符板着脸不假思索,“自然,我之信君,有如手足。”王晟笑道:“既如此,臣必无百年之虑。将军富于春秋,素来康健,而臣马齿徒增十有一年,又多疾病。商君之死,以其见弃于新主,今既蒙将军不弃,臣自无身后之祸。”
刘符听懂他的意思之后,不禁勃然大怒,一脚踢翻旁边的一盆王晟刚从蜀地带回来的落叶兰,气得几欲昏厥,也顾不上自己一贯师事王晟,从不曾疾言厉色,更不曾有所不敬,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王景桓!你为你自己想想行不行!非要曲解我的话吗?还想再死在我前面,门都没有!”
刘符怒气勃发,口不择言,一双眼睛紧紧瞪着王晟,脸上的表情比方才朱成的还要更为凶恶狠厉,好像要吃人一般。王晟却毫无惧色,收起面上的笑容,轻声道:“臣受将军知遇之恩,必与将军共定大事,但恐不能尽忠竭智,又岂能顾惜此身?”
此言既出,刘符的一腔怒火顿时梗在胸口,再也发不出来了。王晟死时白发丛生,憔悴不堪的模样重又出现在眼前,况且那时他……刘符不敢再想,心中突然又酸又痛,却无人可说,只有颓废地垂下两手,好像被人抽干了力气似的,喃喃道:“那你让我如何是好呢……”
“将军?”王晟不解。刘符却不理他,独自怔愣片刻,随即按下心事,勉强一笑,执起王晟的手向后院走去,“不说这个了,你随我来。”脾气发过了,这下也算是与他重归于好。
行至一半,刘符忽然问:“景桓,你手怎么这么凉?”王晟不料他突有此问,一时不能作答。刘符想招人来给王晟拿一件衣服,但府中下人大半都已差去送那些醉酒的人回府,只好自己解下外衫,披在王晟肩头,“更深露重,你身体比不得常人,莫再病了。”庭中幽暗,他看不见王晟面色,只听片刻后他低低应了一声。
刘符为自己选的这个宅子南北四方,内室居于正北,所以要走到最深处。待入了内室,他自己一支支点起烛火,与王晟相对而坐,开门见山道:“今日有人劝我称王,又有人劝我称帝,景桓,你怎么看?”王晟反问道:“将军意欲称王还是称帝?”刘符目光微微撇开,思及方才自己被王晟气个半死,于是礼尚往来道:“我不欲与山东诸国等同,我看不如取帝号,既能压他们一头,又能声明正统。”
王晟果然眉头一皱,不赞同道:“将军大谬。方今天下纷争,诸侯割据,各自为政,以为空得一天子之名便可以号令天下,何其愚也。”
刘符看着王晟面上渐渐现出忧虑之色,不禁颇为得计,嘴角一勾,随即板起脸来,摸了摸下巴,故作不悦。于是王晟脸上忧色更甚,他顿了顿,又开口道:“臣以为,不能称帝者三。山东诸国征伐不休,人皆有虎狼之心、逐鹿之志,前朝失鹿已久,人心思乱,各窥神器,不知何为天子、何为正统。当此之时,岂能复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乎?此其一也。山东诸国,征伐无常,今日初结盟好,明日复起刀兵,唯其有如此乱象,将军才得以伺时东出,从容而动。若今日称帝,则山东诸国必各除嫌吝,协力攻我,天子之名,便如众矢之的,实乃慕虚名而处实祸,此其二也。臣闻得天下以力,治天下以法,坐天下以德,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不曾闻有徒以一天子之名而得国者,此其三也。有此三者,称帝之事,臣窃为将军不取也。”
刘符听他讲完,低下头数着袖口的纹路,心中虽暗自深以为然,却仍是摇摇头道:“容我再想想。”王晟见劝谏不成,心中一急,提高了声音道:“将军!此……绝非称帝之机。”话中突兀的一顿让刘符抬起了头,见王晟微弓下腰,一条胳膊支在桌案上,脸色眼看着白了下去,刘符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气得狠了,忙起身过去给他顺背,口中道:“我也不欲称帝,方才不过是戏言罢了。”
王晟自然不信他这套说辞,咬牙忍了片刻,几息之后方才低声开口道:“将军,臣所说皆肺腑之言,此时称帝,日后必定后悔……”刘符哭笑不得道:“我实无称帝之意。”他没想到说真话时王晟反而不信,还害得他家丞相急火攻心,不禁大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王晟说的没错,他上一世称帝后的确后悔了,为图一虚名,不得不三面发兵,几次遇险方得中原,何其不易,而王晟的身体也是那时候彻底垮下来的,若不是他贸然称帝,或许王晟也不会走得那么早。
王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低下头没再说话。刘符重活一世,不想再与王晟中道而别,故而对他身体格外上心,此时从后面扶着他的肩膀,自觉就如同捏着一片秋天的枯叶,生怕一用力就碎了,见王晟额角被汗s-hi透,颇为歉疚地关切道:“哪里不舒服么?”
王晟苦笑道:“此事怪臣。臣有旧疾,原不该饮酒,今日多贪了几杯,不意惊扰将军了。”却绝口不提方才急切谏诤之事。刘符略感惊讶,从前他与王晟相知十一载,竟然到今日才知他原来不能饮酒,那从前那么多次宴饮又是怎么回事?刘符悚然一惊,随即板起脸道:“以后莫要再喝了。”王晟道:“是。”顿了顿又道:“将军赏臣杯热茶吃吧。”刘符忙唤下人煮茶,幸好此时已有不少人回府,不然他还要以昔日的九五之尊,亲自烧水去了。
下人捧来新茶,刘符举起茶杯,觉得茶烫难以入口,便又放回了案上,看王晟捧着茶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刘符见他这副动作,忽然觉得好像松鼠吃浆果一般,不觉失笑,正欲讲与他听,忽听兵士来报,刘符忙传他进来。
王晟喝了烫茶,腹中有了些暖意,疼痛略微好转,听说有军情,不禁打起j-i,ng神。看刘符拿着军报,面色y-in晴不定,问道:“将军,可是山东有何事?”
刘符将手中军报递给王晟,王晟接过,见上面写着魏国不敌赵国,魏王向刘符求援。刘符两手握拳,放在案上,面上不断闪过狠色。
魏王……何武,胆敢勾结突厥,霍乱中原……现在居然求援到他这里来了?
“将军,臣以为当发兵救援。如今赵国势大,魏国不敌,若叫彼全吞魏境,便与我接壤,此时不救,便多一强邻。将军以为如何?”王晟将军报放在桌上,沉吟片刻,抚须道。
刘符冷笑,“救,为何不救?”
“既如此,臣去筹备发兵事宜。”王晟言罢,便欲起身。
“此事不急,”刘符将王晟的手按在桌上,目光如电,“景桓还是先筹备一下称王大典吧。”
“现在称王?”王晟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将军是想先让赵魏相斗,坐收渔利?”
刘符松开手,将魏王的求援信凑近烛火烧掉,亦笑道:“景桓知我。”
第6章
秋七月,群下上表奏请刘符称王,刘符意欲许之,王晟蹑其足,遂辞以“才轻德薄”,辞毕,命人制冠冕玺绶。诸人复请,刘符y-in匿其足,后沉吟再三,望王晟面色,又辞以“年少功寡”,辞毕,筑坛于霸上。诸人复请,刘符乃欣然而允。
于是择吉日行王典,陈兵列众,命军士三万人,分立两侧,各持旌旗仪仗,声威颇壮。群臣陪位,列坐其次,刘符居中而行,王晟、刘景各在左右,送至坛下,垂首而立。刘符拾阶而上,登坛,进冠冕,受玺绶,南面而坐。群臣贺毕,刘符御王冠,以其起兵于雍州,故定国号为雍,以王晟为丞相,贺统为侍中,刘景为左将军,未设大将军职,其余诸人,各有封赏。
“报——”
刘符一身冕冠冕服还未来得及脱下,七八斤的王冕顶在头上,正觉头重脚轻,忽听军士来报,刘符猛一转头,旒珠便在眼前晃作一片。虽然上一世他头顶的旒珠比现在还多,但毕竟只有在祭祀时才穿这一身,故而即使刘符已做了十年的皇帝,到现在也仍然难以习惯。眼前摇动不止,晃得刘符心烦意乱,他一把扯过军报,胡乱拨开挡在眼前的垂珠,定眼一看,心情顿时转好。
“哦,是何武又来求援了。”
刘符命人搬来凭几,自己斜倚在上面,舒服地叹了口气。然后把信递给王晟道:“丞相为我回一封信,就说我现在已经称王了,既然已经称王,魏王这样对我呼来喝去便不合礼数了。若魏王写一份文书,封泥盖印,言明求救于雍王,雍王便自提甲兵五万解他之围。”
王晟接过信,皱了皱眉,刘符忙一抬手,止住他马上就要出口的“王上此言欠妥”的话头,抢在他前面道:“不算刚刚招募的新兵,能上战场的现在有多少人?”
王晟果然顺着他的问话回答:“如今全国军队共有二十五万,新兵五万,尚未成军,还有两万驻扎在川中,此时能出战的总计有十八万人。”
“骑兵有多少?”
“八万。”
“嗯……”刘符沉吟片刻,又问:“依你之见,留多少人守关中合适?”
王晟将求援信折起来揣进怀里,疑惑道:“现在魏、赵两国已成两败俱伤之势,解魏王之围,五万人马足矣,王上何有此问?若国内有变,蜀地的两万守军当可与关中互为救援,故而若守长安……留三万人应当足以应付。”
“那就留三万步兵守长安,剩下的都随我出关。”刘符扯开系在下巴上的红缨,动了动脖子,重重松了口气,笑道:“此次去山东见识一番,我怕山东诸国瞧我不起,不多带点人马,被人欺负去了怎么办?”言罢,又招呼下人道:“快帮我把这帽子去了,沉死了。”
“臣来吧。”王晟对着刚走上前来的下人挥挥手,那人看了刘符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又弓身退下了。王晟跪在刘符旁边,抬手轻轻抽出冠冕正中的玉笄。刘符颇为放松地半倚在短榻上,将礼数彻底扔在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新任丞相的服侍。王晟抬手时,宽大的袖口正垂在刘符脸侧,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微微摇动。
一阵风从不知从哪一只窗牖吹入屋中,先是香炉上升起的薄雾弯了一弯,随后案上的烛火抖了抖,风轻拂至榻边,将这片袖口间竹简特有的淡淡香味轻送了过来。刘符心中忽地微微一动,好像也被这阵风拂过似的,不知为何,抬手便欲去捉王晟的衣袖,忽然觉得耳边一痒,好像是耳旁的带子被拨了一下,随即王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王上可知这冕冠为何要在耳边悬两块玉石?”言罢,捧过一侧的黄玉放在刘符面前。
刘符瞬间从方才的恍惚中惊醒,顺势将已经抬起的手放在耳侧搔了搔,微微坐正了些,“景桓教我。”
王晟温声道:“这两块玉石又名充耳,便是教导为君者,身居宫中,不可妄听,若有谗言佞语,当充耳不闻。”
刘符道:“是。”
王晟两手搭在冕冠两侧,轻向上提,刘符配合地微低下头,旒珠一齐垂下来,哗啦啦地响。
“垂旒遮目,意在告诫君王,应目不斜视,有所见、有所不见。君失其行,则垂珠相击,鸣声不止。故而为君之道,当克己复礼,言行威正。”
刘符道:“是。”
王晟缓缓地将王冕摘下,拨起垂下的红缨,将冕置于膝上,抚了抚上面的延板,“冕延前低而后高,视之如前俯之状,意在劝导为君者当谦下,心怀天下之民,能俯察其言,布恩于百姓。良君爱民,则国无以不强。孟子云: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便在于此。”
刘符道:“是。”
王晟将冕冠递给刘符,刘符再不敢造次,接过冕冠抱在怀里,正襟危坐。王晟微微一笑,注视着刘符的眼睛,声音低沉温和,“王之治国,自修身始。古人云:君者盘也,民者水也,盘圆而水圆。又云,君者,民之原也;原清则流清,原浊则流浊。故而君正则臣正,臣正则民正,民正则天下正。故君有道,则国自安。”
“何为君道?但守礼、行法、擢人才、去j,i,an佞、明赏罚、抚百姓而已。隆礼至法则国有常,尚贤使能则民知方,纂论公察则民不疑,赏克罚偷则民不怠,兼听齐明则天下归之,如此,则虽有垂旒充耳,王亦可不视而见,不听而聪,虽垂拱而天下治,来四方之诸侯。”
刘符肃然道:“卿言至此,我岂敢不约己爱民,有负所望!”言罢,握住王晟的手又道:“我有先生,国之幸也。闻此一席话,我方敢受此冕而为王,先生真为我师。”王晟笑道:“此为王上之明,非臣之功也。若王上不纳臣言,臣虽百口何益?”
“哈!”刘符亦笑道:“这一副口舌便叫我汗流浃背,若是真有百口,可要吓煞我也!”
“臣不敢。”
“且不说这个。”刘符放下冕冠,拉起王晟的手,带他走到地图前,“如今赵、魏相斗,魏国不敌,先后失固阳、宜川、河津,现两军战于岸门、汾y-in,这两处城破也在旦夕。魏军下一步应该是退守新田、安邑、吴城,这几处为魏国要塞,若再有失,魏王就坐不住了。依我看,不出十日,魏王求援的文书便能送来,我打算兵出函谷,直扑吴城,在这里解决赵军。景桓,你以为如何?”
王晟思索片刻道:“赵国几个要塞全都离我甚远,若想施围魏救赵之计……”
刘符c-h-a嘴道:“应该是围赵救魏了。”
王晟笑道:“是。若想施围赵救魏之计,千里奔袭赵城,逼赵国回援,恐怕远水解不了近渴,魏国撑不了这么久,眼下应当只能先解吴城之围。只是,赵、魏相争,已各是久疲之师,王上何须带十五万人?”
刘符紧紧盯着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摸索着一路向东划去,在碰到洛水时突然拿开了手,神秘道:“我自有带十五万人的道理,待我班师,景桓自然就知道了。”
“王上……”王晟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什么,刘符摆摆手道:“景桓且放宽心,我心中有数。我这十五万人的粮草,可都落在你肩上了。除此之外,我走之后,国中一应事务全由你暂代,予你临机决断之权,不必事事报与我知道,如有不服,可立斩之。”
王晟慨然道:“承蒙王上不弃,举国相托,臣必当尽心竭力,以效愚诚!”言罢,后退一步,对着刘符一揖到地,刘符亦郑重其事地还了一揖,“先生但在,我便全无后顾之忧。”
二十日后,刘符班师出征,以刘景、朱成为左右都督,王晟留守关中,暂代朝政。
一行人马行至函谷关,刘符忽然一扬手,下令停止进军。全军慢慢停了下来,刘景打马来问:“王兄,怎么不进兵了?”
刘符道:“刘景听令!我命你率骑兵五万,步兵五万,在函谷关下待命,非诏不得离开。”
“是!”刘景应道,又低声问:“王兄,为何分兵,我不去救魏国了吗?”
“你在这里等我的命令就行,”刘符四下看了看,招呼偏将军李解过来,道:“吾弟年幼,第一次掌管这么多的人马,我不太放心。这样吧,命你为监军,若是他行事有何不妥,你便负责军中事务。切记,你们不需要动,只需等我的命令,决不可擅出函谷关,明白吗?”
“明白!”“明白!”
刘符点点头,亲自点了三万骑兵,两万步兵,令朱成随行,率军出函谷关,奔赴吴城。
函谷距吴城不远,刘符赶到时,魏军因为节节败退,士气低落,早已在城中龟缩不出,而赵军将士虽然已将吴城围死,但也不敢下令强攻。赵地多男儿,兵士善战,悍不畏死,然而一连几月作战,也已成强弩之末。正当两方僵持之际,刘符的五万兵马横c-h-a进来,将战局瞬时改变了。
刘符率军从后面c-h-a入赵军,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赵军没料到从后面会出现敌人,远远看到尘沙扬起,还来不及布阵,刘符便率人冲到了眼前,赵军一时间阵脚大乱。此时若是城中的魏军趁乱杀出,与刘符前后夹击,赵军必然一溃千里,但刘符万没有想到,魏军到了这个时候,竟然作壁上观,让他自己和赵军消耗。
刘符冷冷一笑,不去管魏军,全力与赵军厮杀。赵人勇武,胡气颇重,弓马娴熟,刘符若想统一中原,赵国迟早是一个劲敌,此时正是天赐良机,正好在此重挫赵人的锐气,让赵军多消耗在魏国战场上,他日后打赵国便好打了。刘符前来解魏国之围,其实更多是为了自己,故而也不在乎魏国的态度,自己身先士卒,雍军纷纷感奋,勇猛异常,不到半日便斩首七千余人。
赵军先前连续作战,本已十分疲劳,这下更是被杀得大败,将士毫无战心,纷纷丢盔弃甲而走,有人甚至将连旗子和战马都丢了。见此情状,魏军终于打开城门,乘胜追杀赵军。各国在战场上都有规定,若抢到敌军的旗帜、马匹、武器、盔甲,都有封赏,故而魏军将士们刚一出城便纷纷去捡拾地上的东西。雍军亦不例外,冲在最前面的将士们仍在追杀赵军,后面的自觉追不上,则纷纷去捡赵军留下的东西,刘符见此,下令道:“若有捡拾赵军旗帜者斩。”朱成疑惑道:“历来按功行赏,现在不让捡赵军的东西,打完之后怎么定赏啊?”
刘符令追逐赵军的将士们返回,将人马集合在一处,冷眼看着仍在各处寻找赵军粮草辎重的魏军,喝道:“传我命令,此次行赏按魏军人头算,旗帜等物,也只有抢到魏军的才有赏赐!”
传令官将刘符的军令传遍各营,不过片刻的功夫,几万双眼睛便纷纷落在散落在各地的魏军身上,黑压压的军队突然间安静异常。
一阵响亮的击鼓声撕开空气,刘符高声喝道:“出击!全歼魏军!”
第7章
刘符命人搬来短榻,半躺在吴城城楼上吃葡萄,短榻边放着张银盘,里面一半是葡萄一半是籽。此时已经入秋一月,天气转凉,葡萄正甜,吴城不愧为魏国重镇,城中富庶,城中贩夫走卒众多,卖的葡萄更是香甜异常。刘符吃了大半日,将士们都用过饭了,他仍抱着银盘无心用饭,行军司马登上城楼,行礼道:“禀王上,此次缴获魏军盔甲武器一千七百副,战马八百匹,因王上下的是歼杀令,故而没有俘虏。”
刘符点点头,“那军粮呢?”
军司马道:“吴城中屯粮、并后来拾获的赵军辎重,总计够我们五万人吃三个月。”
“那就是够全军十五万人吃一个月,吴城果然是块肥r_ou_。”刘符心情颇佳,将葡萄递给军司马,军司马忙低头摆手不敢受,刘符便又将葡萄顺手放进了自己嘴里,含糊道:“嗯……兵法上那句是怎么说的来着?”
军司马迟疑片刻,小心道:“王上是想说,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
“对,就是这个!”刘符看了他一眼,眼神颇带赞许,随口道:“看来等这次班师,回去我也要多读读书了。”
军司马不敢接这话,顿了顿,又问:“王上,那我们何时回去?吴城不是久居之地,何况函谷关中还有十万大军等着王上的军令呢。”
刘符叹气道:“赵岩,你就是太年轻了,我还不急,你急什么?再等一等。”
军司马赵岩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想开口问“等什么”,突然听到城墙下响起一串马蹄声,听声音有三四匹马,刘符显然也听到了,他赶紧又塞了几颗葡萄进嘴里,从榻上一跃而起,两步抢到城墙边,扶着上面的夯土,看着城下举着“魏”字旗帜的一行人,笑道:“看,这不来了吗。”言罢,又对身旁一个军士道:“传我命令,让下面的人放他们进来。”军士领命而去。
待这一行魏使策马行至城楼下面,等待城门打开之时,刘符认真地看了片刻,随即探头将口中攒好的葡萄籽吐了出来,葡萄籽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朝着这几个人飞去。也是刘符技艺过人、运气非凡,几颗葡萄籽落在下面时,居然正好打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疑惑地抬头看看,不明白自己被什么打中了,摸了摸头便跟着同伴策马入城来了。刘符扶着城墙哈哈大笑,军司马忍不住微微错开眼睛,就因为魏军开始的时候站在城中眼看着他们与赵国拼杀,并不出手相助,王上心中不平,灭了这支魏军还不够,竟然还要暗中往魏国使者身上吐葡萄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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