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劫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焦糖布丁
惠妃在康熙后宫中算不得受宠,但她数十年屹立不倒,在后宫中人缘也颇好。虽然她的三个儿子中,她十五岁选秀入宫,起初只是个庶妃。康熙十六年八月升为惠嫔,康熙二十年十二月晋惠妃。长子承庆生下来不久便夭折,剩下的两个活到成年的阿哥,胤褆与胤禩也先后遭到厌弃圈禁致死的下场,但惠妃本人却在雍正即位后受到雍正的优养,以七十岁的高龄善终,这样一位女子,又怎会没有一丝手腕?
胤禩记得,前世大阿哥在明珠的撺掇之下与太子党争,后来获罪险些被杀,这样艰难的时刻,在内外朝野都默不敢做声的时候,惠妃却在这时上了个折子给康熙,折子上字字句句明面儿上都是职责胤褆,说这个儿子从小就不孝顺等等,但这个折子却正中了康熙的下怀,于是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就顺水推舟,让胤禔到他母亲住处去闭门思过。
——就这样,惠妃便不动声色地救下自己儿子的性命,她的聪慧可见一斑。
别的不敢多说,但胤禩自幼养在惠妃身边,平日里耳濡目染都是惠妃圆滑处世,不能不说这对他成年后的行为处事影响良多,也让他在诸多兄弟中,甚至朝野上下,人缘最好,甚至自己那四哥的老丈人,佟国维,也是站在他一方的。
反观自己那四哥,果然是子肖生母,胤禛的生母德妃乌雅氏……抛开自己四哥与这位生母的关系不谈,只说胤禩眼里的德妃——其实也是异常聪慧的女子,恪守礼节,再加上容貌俊美,深得太皇太后、孝惠皇太后的器重,也备受圣祖的喜爱。
若一定说她的缺点,那便是出身不太好,自尊心高了些。
乌雅氏隶满洲正黄旗,是护军参领威武之女。严格说起来,只是个包衣出身的‘宫女子’,而非其如同其他妃嫔一般是经由选秀入的宫——这种先天不足,让她异常敏感,懂得在这后宫之中,要如何立足。
无疑,德妃乌雅氏是有心计的,但她却异常聪慧的没有将这些当做自己的手段,而是利用这份敏锐的直觉和睿智,暗暗保护着自己的六个孩子。
胤禩前世时,与十四弟交好,自然也常去德妃住的永和宫请安,他知道德妃的性子沉静,透着些淡泊名利的意味,即使在后来代后掌印,管理后宫的日子里,也没有生出一丝往上爬的野心来,只兢兢业业做好分内的事,也正是因为德妃这种不张扬的性子,因此赢得了康熙的喜爱,进而圣宠不断十年,位居四妃之首。
一言以概之,德妃从一个身份卑微的、负责端茶送水等细活的“宫女子”,一步一步登上永和宫主的位置,这是很不简单的。
她与自己亲生的皇四子胤禛之间紧张的关系,在胤禩看来,双方皆有责任。
虽然日后自己这个四哥登基称帝时,德妃表现出来明显的偏心和抵触,当众与新帝难堪,当年自己心下算是幸灾乐祸。但即便是如此,胤禩也不得不承认,德妃此举,颇不具一国太后的风范。
然子不言母国,胤禩至死也认为,这两人间多数的责任,还是在自己这个四哥那边。
想到这里,胤禩心中一动……
也许,可从此处下手。
……
来不及思虑更多,胤禩已经来到惠妃所在的钟粹宫内,而大阿哥方才才先他一步离去,此刻惠妃正在暖炕上,斜倚着一张妃梓木小方矮桌,喝着一盏薏米霜粉冻莲藕汁。
惠妃多日不见胤禩,自然也是欢喜的,多问了几句,胤禩低头一一乖巧作答。
惠妃说了几句话,见胤禩脸色苍白如雪,即便是在盛夏也穿着夹衬,一副大病未愈便赶着来请安的样子,于是也心疼着,浅浅责备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斥责了一边的高明由着主子胡闹。
胤禩口里说着孝顺的话儿,余光不着痕迹得扫过惠妃年轻的脸庞,和暖的神色,心中暖意渐盛,回答也更用心了些。
说了片刻,惠妃笑着道:“成了,你的孝心额娘自然知道。你受伤这数日,也难为了你额娘,都急得病倒了,你快些去宽慰宽慰吧。”
胤禩又是激动又是自责,但他仍是不忘礼数,乖巧的向惠妃请安告辞之后,才退了出来,去了良贵人所在的偏殿。
卫氏无疑是美貌的,然而卫氏无疑是聪慧而多才多艺的,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身处辛者库,仍被帝王发觉。
只是,她过人的美貌却没能给他带来荣耀,在一夜承欢之后,便被冷落了十七年——哪个女子能有十七年可以虚耗?若是她生的丑些,平凡些,也许早已等到出宫的年龄,被放出宫外,许个寻常汉军旗的人家,若是运气好些,以她的容貌才情,还能得一个正妻的位置,想必此时已是儿女绕膝了罢。
早有宫女飞奔了去知会良贵人,而在胤禩走近之时,便看到年轻了几十岁的良贵人,身着粉色贵人宫装,梳着简洁的宫中发式,峨眉淡扫,脸色似雪,如同一尊玉人儿一般,规规矩矩地站在偏殿外等他,眼中顿时涌起抑制不住的s-hi意来。
【额娘……】
良贵人素来谨小慎微,半点也不敢越距,十数日前听说的八贝勒府的事之后,一时心急如焚晕倒了,醒来之后知道儿子昏迷数日,也只能以泪洗面,日夜焚香祷告,不敢惊扰到旁人,如今见心心念念的儿子,虽激动难以自持,也不敢在人前做出太过担忧的举动来,只能生生忍着,看得胤禩心中一疼。
快走几步,胤禩执起卫氏的手,轻唤道:“额娘,外头热,怎么不在屋里等?”说罢便扶了卫氏往内走去。
胤禩已是成年皇子,本不该与母妃过于亲近,不过因为卫氏是他生母,自然有有些不同。然这一举动,却让卫氏有些受宠若惊,她记得这个儿子打小报给惠妃抚养,即使知道了自己是他的生母后,也只是对自己恭谨有加,以礼相待而已,何时如此亲昵过?
胤禩却不理会这些,扶了卫氏入到偏殿坐在炕上,而自己却不坐在下方的矮凳上,而是坐到良贵人脚边的脚踏上,轻轻依着她的膝,道:“额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卫氏怔住了,她知道此刻她该做的是让人扶起胤禩,再提醒他也是提醒自己,两人虽为母子,然身份却是天差地别,如此举动万万不可再有,若是让有心人窥见,又或者是被惠妃知晓……
然而,良贵人却动不了,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说出守礼的话来,眼眶也有些红了,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你这孩子……怎么大了反倒撒娇呢?”
浮生劫 浮生劫 第2节
良贵人言语中是责备的意思,然那神情那口吻哪来半点责备之意,她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儿子的头顶,却死死忍住了。
胤禩眼圈也止不住的红了,他前世在良妃去世的时候,便已经伤心过度,形销骨立以至于大半年都走不动路,需要人搀扶的地步,这里面自然有真心的一层;另一方面,那是他在朝堂之上已遭康熙厌弃,这样表现也不是没有试探康熙的意思,希望能以事母至孝的举动,挽回康熙的眷顾。
谁知,康熙一直到最后都没再给过他好脸色,更在额娘故去两年的时候,在大殿上当着众臣的面,斥责自己心高y-in险,辛者库贱妇所出。
自己争名夺利失利也就罢了,时不我与而已,愿赌服输,让他最无法忍受的便是,自己的失败却让额娘纵是死后也不得安宁,被人拿出来诟病,借以打压自己。
想道这里,胤禩声线也哑了几分,带着微微的颤音,道:“儿子以前不懂,但这次……也是养儿方知父母恩,才知道以前多么不懂事,让额娘受累了。”
良贵人一颤,也想去自己那个未出世的孙子来,忍不住伸手抚上胤禩的头顶,安慰道:“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
胤禩收起纷乱的情绪,让浅浅的笑容重回脸上,仰头给良贵人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将方才朝堂之上,康熙对毓秀的打算说给良贵人听了。
良贵人听后不言,只轻轻地摸摸儿子的头,道:“毓秀本质也是个好的,出身太好,脾气骄纵些也是寻常的,以后……好好办差,若是得了机会,便将她接回来吧。”
胤禩乖巧的点头应承下来,一抬眼,正看见良贵人光生生的耳垂,头上梳着简单宫髻,除了一只方簪之外,没有一点饰物。满族女子素来讲究首饰,她们常戴的首饰主要有方簪、扁簪、花簪、耳簪、花针、云卷翅、燕几翅、耳钳、手镯等多种。这些首饰品质地不一,主要由金、银、玉、珠、骨等,选戴哪一种首饰要根据地位身世,一般说首饰的好坏可以看出地位高低家庭的贫富。而良贵人辛者库出身,自然没有娘家给自己准备饰物,在宫中地位又低下,平素连个拍马恭维的人都没有,自然也习惯了素衣素服。
胤禩心中一动,道:“额娘怎么首饰这般朴素,连耳环也没有?要是让人说惠额娘苛待额娘就不好了,儿子那里正好有一对珍珠,还是以前和老九一起摸贝壳得的,不如做了耳坠子,给额娘戴可好?”
良贵人被他一哄,乐了,啐道:“你一个领了差事的皇子阿哥,见天儿里不想着好好为皇上分忧,怎么尽做这些个不合身份的事儿,小心被你皇阿玛知道了,罚你——”
两人都十分默契的不去谈内务府是不是克扣了份例的事,良贵人是不愿儿子担心,胤禩自己经历了前一世,又如何不知‘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不过是个没品级不受宠的贵人罢了,对皇子尚且可以怠慢,何况只是失宠的贵人。
胤禩淡淡笑着,两人又说了些话儿,胤禩自是嘱咐良贵人好生养着身体,自己日后自然经常入宫请安,让他安心,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出了钟粹宫,胤禩往永和宫的方向望了一眼,罢了,今日不宜c,ao之过急,毕竟自己刚刚受了伤,以后再徐徐图之罢,想毕,转身出宫而去。
第7章 毓秀
禩府回府的时候,过来传旨的太监刚刚离去,府里的下人们不敢耽搁,以在收拾福晋去礼佛的衣服用具等等。
高明见胤禩立在院中,唤道:“爷,可是要去见见福晋?”
叹一口气,胤禩道:“带路吧。”
贝勒府的小佛堂非常小,只有寻常寺院的一间禅房般大小,因为事出突然,毓秀被罚禁闭在此已有数日,一开始的愤怒恐慌过后,她如今也在j-i,ng奇嬷嬷的规劝之下知晓了事态的严重性,虽然隐隐有了悔意,但终归性子刚硬倔强,不肯主动托人给胤禩低头道歉,因此才一日拖过一日,直到今日宫里太监前来宣旨。
胤禩见到郭络罗氏的时候,她还没能从刚才太监宣旨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神情仍然怔怔,被j-i,ng奇嬷嬷扶回小佛堂里坐着。
胤禩进了屋子,看见毓秀不闻不动的坐在矮榻上,陈嬷嬷是郭络罗氏奶妈,见胤禩进来顿时一喜,回头见毓秀仍没打算起身请安,连忙出口提醒道:“福晋,贝勒爷来看您了。”
但毓秀却仍然未动,陈嬷嬷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跪下带主子给胤禩请安。
胤禩挥挥手,示意没关系,这才仔细环顾了四周,只见佛堂虽小,但桌椅蒲团什么的都干净整齐,矮几上的茶壶也有热气缭绕,看来这些日子里并未有人亏待。
暗自点点头,将视线落回毓秀身上,如同记忆中一般,坐在那里,几乎算得上是少女的少妇,菱唇盈粉,长眉淡描,如同明珠生晕,纵是当下这般情境,也打扮收拾的颇为得体,不曾失了贝勒福晋的身份,若是平素里,配上一双水眸星光流转,又是怎样的顾盼生辉。
除却她的身份地位,美貌也给了她与众不同的资本,因此在前世里,自己才会如此纵容她,畏惧她。
说到底,仍是一个愿打,一个甘之如饴罢了。
只是,隔世之后,再次见到如今不到双十的毓秀之后,胤禩才真的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老了……
纵是外表正是青春年少峻秀高健的模样,但内心却早已垂垂老矣,看到如此佳人在自己面前,即便知道这便是自己的妻,也没有了任何激动,远比不得再见额娘时的感怀神伤。
现在想起来,过去年少夫妻的种种,几乎都淡的想不起来了,只有毓秀骄横跋扈的性格倒是记忆犹新,想是自己前世多将心思用在与四哥斗法,拉拢人心,汲汲经营上去了,后院倒是烂摊子一个,对毓秀这样跋扈的性格,也没一早约束。
记得前世被四哥抄家的时候,偌大的家底被连根拔除,连福晋小私库里的人参药材都没放过,在最后一刻,院里的奴才们都走的走、散的散了,毓秀与自己绑定在一起,自然也没能躲过去,那时候,两人抱在一起,毓秀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痛哭出声。
那时候,她趴在自己身上,泪水浸s-hi了自己衣衫,似乎说过:“都怪我,拖累了你……”
毓秀虽骄横,却并不傻,想来是在最后一刻,她终于明白‘妻凭夫贵,一损俱损’的道理,可惜已经晚了。记得前世第一次废太子之时,圣祖命百官在朝堂上议立太子,而自己在当时最得人望,本来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圣祖却突然下了一道诏书,话里话外暗指自己‘受制于妻,而妻子有嫉妒行恶’,说若是由自己主宰天下的话,恐有女主误国之祸。
这话在当时说得实在太重,现在想来,也许只是老爷子用于打压警告自己的幌子,但当时却是确确实实引起了自己的过度反应,以至于招来后祸……
现在想这些,也晚了。
暗自叹了口气,胤禩看着眼前风华正茂的‘妻子’,心中却是以长辈看待子侄的心情了,因此自然不会与她计较这些礼仪规矩。胤禩整理了一番思绪,温和开口道:“阿秀,你别担心。等皇上气消了,我便接你回来。”
郭络罗氏一震,水剪的双眸望了过来,嘴唇微微动了动。
她身为老安亲王孙女,自然从小被人呵护着长大,说是‘捧在手里怕跌了’真是一点儿也不过分,后来嫁与自己,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自己因为前世需要她帮自己抬高身价的原因,也一直对她纵容有加,从来没吃过什么苦头。因此这次的事情对毓秀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栽了大跟头,眼下她如此难过,也是可以理解的。让她出口说出悔过的话儿来,自然是不可能的,如今,她最需要的,怕是自己的安抚了吧……
可惜胤禩却知道眼下她若是真心想要维护于她,更加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安抚佳人,许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也都会有人汇报给上面那位。何况毛氏的族人也睁着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如此便更加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了。
何况……毓秀,也该是时候让她吃些苦头,才能明白做皇家媳妇的原则,并不能如同旁人那般我行我素。现在吃些小苦头,总比将来载了大跟头强些。
想到此处,便狠下心来,不去看她眼中的希冀的目光,只转头向陈嬷嬷交代些吃穿用度方面的事项,叮嘱下人们务必要照顾周到。以他对老爷子的了解,想来这次礼佛时日不会太短,让下人们有个心理准备,平素劝导下福晋,自然会更好些。
陈嬷嬷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也红了眼睛,一方面自是心疼自家看大的主子,另一面,也是感恩于贝勒爷的宽宏大量,自然听得仔细,也用心一一记下。
胤禩仔细惯了,衣食住行都没落下,说完又仔细想了想,确定没什么遗漏之后,又回头看了看一直红着眼睛望着自己的毓秀,叹了口气,上前将他眼睛一滴降落不落的泪花拭去,温言道:“你要说的,我也都知晓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故意停顿了半拍之后,将毓秀鬓角的一缕散发别在她耳后,继续道:“等皇阿玛气消了,我便接你回来,恩?”
毓秀顿时泪如雨下,但也知道皇上的意思谁也违抗不了,诺诺半晌,终究只是哽咽道:“爷……”
胤禩抿了抿唇,终究还是不忍看她难过,她毕竟是自己两世的妻,也是陪伴自己最久的家人,伸手将毓秀搂入怀中,轻轻拍打她颤抖的肩背。
陈嬷嬷老脸微红,心头却是欢喜的,转身将下人们赶走,留下小夫妻说些道别的话。
……
看着毓秀红着眼眶,故作倔强,却一步三回头的踏上马车,胤禩知道她这辈子怕是也忘不了这次教训了。也好……
回过头来,胤禩便看见跟着身后的高明一脸的不以为然,来不及收回来便被主子逮了个正着。
“高明,有话就说。你做那表情给谁看呐。”胤禩觉得好笑。
高明没想到会被主子逮住,一脸讪讪的,低下头去,连忙告罪。
胤禩知道他不满自己对毓秀的态度太过和善,不过他却不知对毓秀这样心思高傲的女子,越是不能说她,只能让她自己琢磨,自己吃了苦头说不定就懂事了,但是这时若是旁人指责,说不好还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跟高明说,见他还在纠结,皱眉道:“到底什么事儿,说吧。”
高明敛了情绪,有些为难道:“爷,您看毛氏那边……”
胤禩一怔,也叹了口气,道:“厚葬吧。你且去看着他们办理,若是短了些什么自管去账上支些银子,不用再来问我。对了,就用庶福晋的礼仪下葬。”
吩咐完毕之后,又略微思索了一下,低声道:“但也别太铺张。”见高明有些不解的眼神,继而叹道:“这事儿对外传的毕竟是失手,若是太铺张了,反倒显得我们自个儿心虚,更是惹人猜测。至于毛氏族人那边……日后再寻机会罢。”
高明听胤禩这么一说,也反应了过来,连忙点头应了。
夏日蝉鸣声声,午后正是热气最盛的时候,但胤禩手足却是冰冷的,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张巨大的网,已经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张开,静静地等着自己踏进来。
……
胤禩府里对毛氏的丧礼稍微有些高出规制,但上面坐着那位却没说什么,御史上了几个折子探了探风声,都被老爷子驳回,于是大家也便知道了上面的意思,不再多说什么。
百姓们倒是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新意,渐渐转了别的话题。
丧礼过后没多久,康熙突然下了诏书,停了胤禩停了内务府的差事,转去工部报道。
这一旨意下了,一时激起许多层浪花来,大家纷纷猜测这位前些日子还前途一片大好的八爷是不是失了圣宠,须知内务府是什么地方,工部又是什么地方,这两个地方虽说都是公差,那差别可是天差地别了。
于是朝中各大臣大家纷纷如同鼹鼠一般矗立观望着,家里有待嫁女儿的福晋们纷纷教育自己姑奶奶,要贤惠,不然就像八福晋那样害得相公也跟着遭殃。家里没女儿有儿子的,也被耳提面命,娶老婆,家世倒是第二,可一定得娶个贤惠的,不然,八贝勒就是榜样,人家可还有个天下第一人的老子呢,不是照样说贬就贬。
至于那些看热闹的皇子阿哥所谓兄弟们,就更别说了。
这道旨意之下,唯二高兴的两个人,一个是胤禩,另一个,便是良贵人了。
第8章 工部
对胤禩来说,正愁找不到路子翻身呢,若是与前世一样走老路,自己想要脱险可算得上是困难重重,在那个位置上,自然有人来巴结,巴结的多了,很难不被人说成是结党,要是闹了半天,还是被老爷子防来防去,那才叫一个惨字。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另辟蹊径,自己正瞌睡着到处找枕头呢,想不到老爷子就送了一个过来。
接到诏书的时候,正是众成年阿哥入宫问安的时候,所有阿哥都在场,诏书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用同情的,亦或者是幸灾乐祸的眼光扫过来。胤禩一怔之下,连忙按捺住心中的窃喜之情,略作斟酌之后,露出一个符合他眼下心境的表情,故意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与不甘之态,但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领旨谢恩。
康熙斜眼看他面上大受打击的样子,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叹他心思外露,尚不知喜形不露要色,还需多敲打历练才可,提点了几句,便将大家打发了下去。
几人退出养心殿来,略作寒暄之后便各自散开了去给给在的额娘请安。
胤禟与胤禩一路,胤禛与胤祥自是走在一道,先行慢慢走在前面。太子挑挑眉角,似笑非笑得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让他用心办差,好好为国效力,但谁都听得出其中的幸灾乐祸意味。
……也是,胤禩此时因为惠妃的关系,一直被贴着‘疑似大阿哥党’的标签,太子能不落井下石y-in谋陷害,便已是仁至义尽了,这种不痛不痒的嘲笑……胤禩还不放在眼里。
太子见胤禩反应无趣,振振袖袍,转身回养心殿学习政务帮忙办差去了。
“八哥!”
胤禩转头,过见十四阿哥朝自己快步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与不忿,心中……一时有些纷乱的思绪闪过。
算起来,这个时候,自己与十四还是铁杆的兄弟,好到坐在一条船上,没几年眼前这个半大的小子甚至不惜与同母的兄弟对着干,帮助自己争那个位置,说亲厚那是自不用提的。
只是后来……
自己渐渐不受圣祖待见,十四也许便是在这个时候生了异心,再后来,他接着自己的势力扶摇直上,隐隐有取代自己的姿态,不过……算起来还是一笔糊涂账,这事又牵扯上了佟国维和隆科多这叔侄两人,更扯上了当年许多明面上暗地里的y-in谋算计、试探与背叛,更扯上了不止一条两条人命。
……不算也罢。
“八哥,你别急,你内务府差事办的好好的,等风头过去了,很快皇阿玛就会让你回内务府的!”
耳边传来十四介于男孩与少年之间特有的暗哑嗓音,让胤禩微微回过神来——现在还是大家早年的时候,一切都还没开始。
“八哥?”胤禟见胤禩有些走神,忍不住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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