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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劫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焦糖布丁
“恩,八哥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其实工部是个很务实的地方,去了正好做些实事。况且这对我来说,不见得是坏事呢……”胤禩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一时间把心里想得直接说了出来。
胤禟与胤祯自然没把这话当真,只当他在说些宽慰的话儿,于是更加为他不平,但也只能在僻静角落私下嘀嘀咕咕。
胤禩微晒,这几个半大的萝卜头,眼下倒是真心真意为自己打算,也罢,眼下先低调些,才符合自己境遇,之后再提点提的他们罢。于是他便借口要去钟粹宫给惠妃请安,先一步离去。
他这个本尊走了,剩下二人也说不出个花儿来。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在宫里呆久了,谁也不是傻子,见他举动也知道他是有心逃避,只当他一时接受不了,不愿在人前露出破绽来,也只能约了下次找些有趣的玩意儿再去宽慰他,眼下也只能回阿哥所习功课去了。
……
第二日,胤禩起了个大早,踩着点儿去了工部报道。这样既不会有人说他装模作样假装积极,也不会有人参他个懈怠误工。
工部的人听说这个少年得宠的八阿哥要来上工,虽然听说是最近有些失宠才被转来的,但毕竟是个阿哥,谁能说得好哪天就复宠了呢,这样的例子多得数不胜数。一时间工部里上上下下都有些紧张,因为没有先例可以参照,到底应该热情亲切些,还是严谨恭敬些。
谁知胤禩一来,却没端出一点儿阿哥的架子,对工部上下的大小官员们居然大多能对上名号,说出些‘谁谁又文采风流’,‘谁谁又是年少有为’等等,众人对他一时好感倍增,很快众人便舒了口气,心都落回了肚子里。
如今这工部里,很多名不见经传的臣工,在少则数年,多则十数年之后,也渐渐升迁至各个重要衙门,或多或少都与日后的廉郡王打过交到。因此对于日后里来八面玲珑,外表和善,暗地里心狠手辣的八贤王来说,收买工部这群不在权利核心的边缘人士,实在是一点儿难度都没有。
胤禩进了工部,却暂时没安上个官职,只说是来学习的,众人一时也摸不准他能呆多久,又该以什么样的尊位来对待,该把八阿哥安排在哪个细部下面见习。工部里的高层正踌躇着,谁知这位倒是自己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难题。
胤禩看着工部尚书吴达礼托左侍郎曹大人转给他的工部事物粗略概况,摸着下巴思索着,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去年更早些的时候,圣祖皇帝已经完成了第三次往征噶尔丹,如今噶尔丹已死,各部都已归顺,边境战事以毕,政务首重也便转至军民生业上。尤其是今年二月的时候,浑河刚刚泛滥过,圣祖日日忧心于此。
康熙三十八年,也就是明年,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便是康熙的第三次南巡。
而这次南巡,起因却是因为黄、淮的水患。
胤禩眯着眼睛,将双手藏在袖子里,拢于身前,微微笑着,对曹工道:“我想跟着大人学习河工。”
曹工一愣,看向胤禩的眼睛中多了几分莫测,他出身工部自然知道治河不易,想要做出政绩来自是难上加难,虽然当今圣上渐渐重视河道治理起来,但谁都知道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愿意做的人,多半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善于揣摩圣意的投机取巧之辈;二则是真正想为黎民百姓做些实事的人了。
只是……这位八贝勒,算那一种?
见胤禩仍是温雅的笑着,曹工也捻着胡须道:“说起河工来,老夫倒是可以代为引见一个人。”
胤禩笑的更温和了:“大人可是说那位,十年前任职左都御史兼镶黄旗汉军都统,现任河督的于成龙于大人?”
曹工有些惊异起来,暗道这位看来真是有心人了,呵呵笑起来:“老夫说得正是这位河道总督于大人。”
胤禩这次笑道真心起来,带着一丝丝向往的神色道:“早闻这位于大人大名,如雷贯耳,若是能得以引见跟着这位大人学习河工,定然受益匪浅。”
曹工部lu lu 花白的山羊胡子,眼中忽明忽暗,点点头道:“八贝勒好气魄,真真是天下黎民之福哇。”
……
说办就办,曹工没几天便将与八贝勒的的谈话向上面和河督府通了气,自然不会有人异议。这是皇子自己呈请的,办好了跑不了工部办事得力安排妥帖的名头,办砸了也是皇子自己能力不怠,扯不到谁谁谁头上去。
皆大欢喜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若说一定有人不满,应该就是这位于成龙于大人了吧,自己治理浑河正忙得不可开交着,上面突然塞了个阿哥贝勒过来,说是要跟着自己学习治理河道……这不是烫手的山芋是什么?
在于成龙不作声色的打量胤禩的时候,胤禩一边露出恰当的表情不让人生疑,一边也在心中默默观察这位后世人称‘小于成龙’的治河能吏。
第9章 于成龙
于成龙是汉军镶黄旗人,曾经在那位著名的老于成龙手下做过知州,还曾得到过他的保举,后因政绩升任江宁知府。康熙皇帝南巡至江宁,要他好好向老于成龙学习,称得上是一名著名的好官。
彼时这位小于成龙刚刚三十七岁,正值盛年,大可以一展宏图的时候。他入仕早,虽然未到不惑之年,但已宦海沉浮大半生,早年的时候,他因为办差得力又以廉洁著称,被嘉奖过,甚至升任过太子少保。
太子少保是什么样的官职?普通文官做官到极至,也就是正二品,好比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只有很少数人可以拿到太傅,少保这些荣誉称号。而太子少保为“三少”正二品,算得上是天大的荣誉,而那年于成龙不过而立之年。
但不到五年,又被削了少保头衔,降调,留任。后又升迁左都御史,兼镶黄旗汉军都统,一直到康熙三十一年,才又复任河督。这样的官场老人,如今早已磨去了周身的棱角,浑身上下透露着中正平和的气息,如今,可以说他是一门心思全部都扑在了河道治理上,几乎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而胤禩更加知道,这人,却只有两年可活了。
在胤禩打量他的同时,于成龙也在打量着眼前这名皇子。
据说,这位八贝勒自身能力出众,才自诸皇子中脱颖而出,甚至连裕亲王福全也对他的能力交口称赞。只是这人生母身份低微,只是辛者库出生的浣衣女,罪臣之后,即便是生了皇子十七年也不过是个贵人而已,想来这位皇子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但令人奇怪的是,眼前这人身上,锦服华带,面白如玉,眉清目朗又正青春年少,却看不出一丝身为天潢贵胄的清高贵气,也没有一毫因出身不公而起的不忿,反而在他温和俊雅、礼节周到的面目下,隐隐透露着一种淡泊到几近心灰意冷的厌倦之感。
若不是官场沉浮数十年的人,经历过数次升贬荣宠羞辱皆都尝尽的人,怎会流露出这样的气息来?他面上对自己恭谨有加,但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是如同看着行将入土的将死之人。
……为何……?(于筒子乃真相了)
于成龙早年便以性子耿直著称,对于素来威严的老于成龙都能拍着板子说话不留情面的,平素最不喜的便是那些官场上油头粉面说得比唱的好听,却又不做实事的尸位素餐之人。
不幸的是,胤禩当下表现出来的某些举动,让他直接将这位八贝勒划到投机钻营的巧舌之徒一类,心下盘算着让这个没碰过什么壁的皇子吃些苦头知难而退。
胤禩将于成龙的一番计量看着眼里,嘴角弯起,轻轻地扬起下巴,似笑非笑。
有趣的紧……
接下来的日子,便果真十分有趣起来。于成龙可说是不畏强权(主要是工部其他高官的敲打与提点),顶住一切压力,以夏季多雨,需要抢工为借口,让胤禩先跳过学习治河文书,直接让他跟着自己去河滩工地督工。
为了让他自己知难而退,于成龙可谓是煞费苦心,每天都穿梭于最苦条件最为恶劣的河滩险沟之中,时常直接挽起裤脚淌着及膝深的沼塘中c-h-a行,几乎每顿饭都是在工地上与抢挖的苦力们一起用餐——伙食标准,自然是苦力劳工们吃什么,于成龙也吃什么。
胤禩自第一天便知道了于成龙的打算,自然也乐意配合一下。前世被圈禁之前加上这世,他一直过得是养优处尊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与十三弟胤祥不同,那位后来人称‘拼命十三郎’的怡亲王,其实才真算得上个‘廉’字,在诸多皇子中,十三弟是唯一一个没有给自己置办庄子的,先帝分封诸王的时候,他拿的银钱也最少,整整比兄弟们少了十万,而他一生也却是喜欢扶危济困,救济过不少人。而他一生也未娶过福晋,只有侧福晋两人,府中人更是少得可怜。
他记得前世还未被圈禁时,曾被雍正当着几个心腹大臣的面斥责,说他在自己巡河工的时候只想着在京城拨弄是非,当不起一个‘廉’字。
那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呢?……似乎是在策反隆科多,趁着帝驾离京的时候,帮着手下的门人上位,借着整顿八旗的机会收买人心……
胤禩突然一叹,也许那个‘抄家皇帝’说的没错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胤禩也被挑起了一丝脾气。
于是……不管是出于哪种目的,胤禩都铁了心和于成龙杠上了。
于成龙往险滩里钻;胤禩一脸严肃认真外加虚心地跟着后面。
于成龙挽起裤腿淌水;胤禩也将长袍别在腰间下水。
于成龙蹲在工地上与挖河渠的劳工们一同吃饭;胤禩……只有这一点让胤禩很难接受!
第一日,众人在坑坑洼洼的泥地里选了一块稍显平整的地,在上面用挑泥沙用的扁担和木板随意搭起来的简易餐桌,在那桌上摆放的所谓饭菜,于成龙笑眯眯的回过头来邀请胤禩一起用餐……胤禩准备不及,只能僵硬地笑着,咬着牙说不饿,一直撑到下工。于成龙勾起嘴角,完胜。
第二日,与第一日几乎相同,不过胤禩找有准备,微笑着说食物有限,自己愿意将自己那份分给在做众人加个餐。于是在做的众位苦工们纷纷感激起胤禩来,他们没那些花花肠子,只知道这位贵人脾气极好,而且还让出自己的那份。于成龙仍然笑着,只是没有了第一日的畅快。
第三日,到了用餐时间,高明非常适时地摸出一把小巧的折凳——花了两日时间赶工得来的,安放在树荫下的空地上,请了胤禩坐下,又捧上一只小巧的食盒,里面几个j-i,ng致的小点心和两道十分朴素的小菜。胤禩净了手,只随手取了一两枚枣泥饽饽用了,便笑着吩咐高明把剩下所有的菜和点心,全部送给在场的众人加餐。
于是……在场的苦力脚夫们差点感激的当场手舞足蹈,纷纷对于成龙赞扬他这位‘内侄儿’。他们并不知道这位是皇子,只知道于河督前两天就带着这位年轻人,说是自己内人兄弟的孩子,跟着自己学习治河的。但众人们也不是瞎子,看见这位年轻人衣着虽不是锦缎,但也绝对是好料子,与他们穿的粗布麻纺不同,看他言行举止,虽然不似其他的大人们那样颐指气使处处透着高傲,但却稳重谦和却又优雅气派,一看便知道必定是家世良好的贵人家的孩子。
于成龙嘴角有些僵硬,胤禩挑挑眉看着他,笑得很开怀。
这一次,胤禩胜。
其实胤禩历经两世,早已没什么争强斗胜的念头,都看淡了。但不知为何,与于成龙这样的人打交道却让他觉得很新奇——这人与前世那些官场上的墙头草变色龙不同,于成龙太直接了,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就连整人都做得如此直接而没有技巧,得罪别人也得罪的毫无意义……于是,连胤禩这样深沉而工于心计的人,也兴致勃勃的投入于这样一次较劲中。
……
康熙将手中的折子放下,嘴角隐隐有些笑意,对殿下坐着的胤礽说:“浑河工事那边进行如何了?”
身着杏黄太子袍的胤礽放下手中的笔,恭恭敬敬道:“儿臣看工部的陈条,浑河工事进展顺利。”
康熙点点头,看似心情颇为不错,道:“这个于成龙果然是个能吏。”说罢不待太子有所反应,便转头对侍立一旁的梁九功道:“走,随朕去视察河工去。”
胤礽连忙起身道:“儿臣愿意同往。”
康熙略作思索,便点了点头。
……
康熙等人着了便服,带着四五个小太监来到浑河工地时,正值傍晚,却只见挑工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并不见于成龙与胤禩身影,康熙转头对梁九功做了个颜色,梁九功意会,便吩咐手下的小太监去打听。
片刻之后,下面的消息传来说,午后于成龙带着几个官员去河心的沙洲工地去分析水质去了,已经去了两个多时辰,应该很快便回来了。
康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扫了一圈,没见到胤禩身影,皱眉道:“老八呢?”
太子闻言,也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道:“儿臣在奏折中听闻八弟日日都随着河督大人来此巡河,想来奏折不应有假才是……”
康熙闻言,果然面色沉了沉,声音听不出喜怒来,对梁九功道:“去把老八找来。”
第10章 微服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外面一个小太监匆匆来报:“老爷,八阿哥来了。于大人也回来了。”
康熙闻言冷哼一声,将茶盏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生好大一声响来,冷冷道:“不错,长进了,让朕这个老子来等他!?叫他给我滚进来!”
梁九功闻言连忙往外走,康熙突然又开口问道:“他们怎么这个时候都来了?老八是从哪里过来的?”
棚外的小太监恭恭敬敬道:“八爷是同于大人一道回来的,还不知道老爷来了。”
棚内的人闻言具是一愣,梁九功回头看了看不说话的康熙,一弯腰,道:“奴才这就把八爷宣进来。”
康熙略作沉吟,便摆摆手,道:“且慢,把人都叫回来,别让他知道朕来了。”
梁九功点头应了,出去吩咐了小太监几句,又转了回来,将棚子的窗户打得更开些,让棚内的人可以看见河滩工地上的情形。
……
河滩上,一艘很小的蓬船靠了岸,几个人相续跳下来,其中便有于成龙与胤禩。
高明先一步下船,胤禩下来的时候,撑住他的手借力跳下,但脚下似乎有些迟疑,于成龙余光看着眼里,见胤禩面上没什么异常,便也没说什么,只领着另外几人一边往工棚这边走,一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几人讨论着水中的泥沙沉积与去年比之的异同,讨论者浑河改道的几条可能的道路,于成龙吩咐说,如今汛期已到,须得通知当地州府做好措施,以防万一。
胤禩落后两步听得异常认真,偶尔c-h-a上两句嘴,问些疑惑,那几位河工都是常年在河道工作的,自然不会认识胤禩,只把他当做于成龙的晚辈对待。见他态度端正,学的认真又肯发问,自然乐得解答,并不取笑他问得肤浅。
“张大人是说浑河时常改道么?”
“老夫算什么大人喃,叫声老张头就行啦。”于成龙左侧一名乌衣的老者道:“说起这个浑河来,你可知她原名为何?”
胤禩见众人闻言都转头笑呵呵得看着自己,也不觉得臊,睁大眼睛道:“我却不知浑河还有别的名字呢?”
众人也不为许,那乌衣老者捏捏羊角胡子,道:“这条河古时称澡水,到了隋代称桑干河、金代被称做卢沟,到了前朝的时候,被叫做浑河……你可知她为何被称作浑河?”
胤禩笑着点点头,道:“这个前些日子舅父已经告诉我了,因这条河湍急浑浊,夹带沙石,才被人称为浑河,取的便是浑浊之意。”说罢朝于成龙一笑,他口中的舅父自己是指于成龙。
乌衣老者赞许地点点头,接着道:“这条河与黄河一般,因此又被人称做‘小黄河’,不过,最重要的是,这条河时常无故改道迁徙,淹没下游村庄,因此又被人称作‘无定河’。”
“有这样的事?”胤禩有些惊讶,他以往对从不关心这些事情,也是第一次听说河流改道的事,才觉自己孤陋寡闻。
“你不知道也属平常,眼下世人知道的也不多。”这次说话的人却是于成龙,而语气中竟然有这一丝宽慰的意思,虽然语气有些生硬。
众人皆点点头,表示这算不上什么,乌衣老者继续道:“第一条古故道由衙门口东流,沿八宝山经海淀,循清河向东,最终汇于温榆河;第二条是西汉前故道,自衙门口东流,经田村、紫竹院,由德胜门附近入城内诸“海”;至于这第三条么,算起来已经是三国时,至辽代故道,自卢沟桥一带,经看丹村、南苑到马驹桥。”
胤禩听得认真,连连点头。众人见他好学,自然是喜欢的,也七嘴八舌的谈论着。
于成龙走得慢了些,落在胤禩身旁,似乎是在对他讲解着:“这条河如此反复,皆是因为河流沙石太多,在那湍急之处尚不显,然到了中下游一旦水势变缓,泥沙沉积下来,经年累月,淤塞了河道,那些水没处可去,自然便改道而行了。”
胤禩点点头,道:“所以皇上才说治河首重清淤,只有河道疏浚了,才能治水。说起来,正如大禹说的那样,堵不如疏,治水却应已疏导为主。”
众人大赞,相谈盛欢,不知不觉便到了工棚附近。
于成龙要留各位一道用餐,几位河工推辞了一番先行离去,胤禩看看天色,也有些晚了,便也跟着向于成龙告辞。
于成龙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口中突然问道:“你腿怎样了?”
胤禩一愣,没想到他竟然注意到了,下意识答道:“不妨事的……”
于成龙不理他,转身对高明道:“还不快去扶你家主子坐下!”
彼时午饭时间已过,折凳这种东西自然不会随身带着身上,高明着急起来,将胤禩扶着坐在河边一块巨石上,才跪下将胤禩的裤管卷了起来。
一看之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爷——见红了!”
胤禩一掌拍在高明头上,笑着叱道:“又不是女人生孩子,见红个屁!”他最近几日和挑工们混得久了,学了两句粗话,这就用上了。
于成龙脸色很不好,没了调笑的心思,皱着眉问道:“可是被老四的竹筐割伤的?怎么不早说?捆扎一下也好,至少也不应该下水的。”
胤禩仍然笑笑,不以为意道:“并不太疼……众位都在忙,不想因为我拖延了工事,何况沙洲上也没有大夫。”这是明面儿上好听的的话儿,实际上,一则是胤禩不想在于成龙面前落下把柄;二则若是他受伤让于成龙知道了,必定会马上将他送回河岸来,而他们只一艘船,这样一来一回,时间全耽搁了,今日怕是什么都做不成了。胤禩耳濡目染数日,自然也知道汛期将至,如今众人都是分秒必争。
高明悲愤至极,恨自己跟着主子身边,竟然还要让旁人来提醒自己主子受伤的事,跪下道:“奴才这便去请大夫去!”
胤禩忙道:“慢着!”说罢朝高明招招手,不甚在意道:“你这个时候请什么大夫去,还要爷再这里等着不成?”说罢抬头瞟了一眼于成龙,道:“爷可没带晚饭过来……”
于成龙听胤禩y-in阳怪气的话,却破天荒不觉得刺耳,心中有些好笑的感觉,面上仍是装作毫不客气回敬道:“也是,工地上的饭菜都是定量了的,你家爷若是留下了,就有人吃不上饭了,所以还是赶快回去吧。”
高明气得跳起来,对于成龙道:“谁稀罕你那顿饭!哼,我家爷每日带来送给大伙儿加餐的菜,早够吃你三十顿饭了!”
于成龙一乐,装作严肃道:“谁稀罕你家爷请的?有本事叫他吃我三十顿饭啊!哦……我比他大度,让他白吃到工事结束都没问题!”
高明:“你!!!”
胤禩快内伤了,憋的。
“好了。”终于不忍心看于成龙的单方面调戏,胤禩忍不住出声阻止,对高明道:“伤口疼,还是先扶爷回去吧。让大夫直接上府里就好。”
高明一听胤禩说伤口疼,顿时恨不能以身代之,伸手就要去扶胤禩。
“慢着。”于成龙突然开口道。
胤禩侧头看他,不解。高明更是直接些:“于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于成龙突然笑着摇摇头,半蹲下来,自内袍上撕下一块布料来,又从腰间解下水囊,倒了些茶水在布上,伸手用茶水浸s-hi的布去拭那些附着在伤口上的泥沙污垢。他们在沙洲行了半日,不少时间是膝下皆没在水中,伤口周围也自然避免不了沾染上了许多泥污。
胤禩皱眉,刺痛的感觉强烈起来,但最让他觉得不妥的是……“于大人,这种事情怎能让你亲力亲为,让高明来做便好。”
高明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一把抢过水囊和s-hi布,嘟嘟囔囔道:“粗手粗脚的,弄疼了我家爷怎么办?你以为谁都像你皮糙r_ou_厚啊……还有你的衣服到底干净不干净啊……”
胤禩哑然,看着于成龙黝黑的脸上露出尴尬不已的神色,深有一箭之仇得报的快感,伤口也不觉得那么疼了。
于成龙咳嗽一声,道:“眼下回去,到见着大夫,怕是还得一个时辰。河沙淤泥多有不洁,以茶水洗涤伤口也只能暂时有用,还是需要尽早瞧大夫才好。还有……万不可将裤腿放下,让那些污泥脏了伤口。”最后一句话是对高明吩咐的。
胤禩微笑:“多谢于大人。”说罢借着高明的手站了起来,向于成龙告辞道:“那在下这便告辞了。”
于成龙又咳嗽了一声,引得胤禩再次回头,连带着高明也露出不满的神情来。
“八爷已经连续十数日跟着在下东奔西跑,明日就在家休沐一日罢。”说罢不等胤禩答话,转身便自行离去。
高明瘪瘪嘴,似乎对于成龙颇为不满。胤禩好笑得看着他,道:“难道爷得以休沐一r,i你还不乐意?非得爷带伤上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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