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火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西极冰
这么些年,还真难为他了,跟那边的人周旋,跟我无止境地争斗,反倒令他越来越霸气。
我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吼,“阿飞,你他妈的去跟那边的人讲,想把老子三叔带走门都没有。让他们有啥事冲我来,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多少能耐,能把老子弄死算他们本事。”
这小子气急败坏了,竟然对着阿飞撒起了野。我想醒来呵斥他一两句,让他不要这样极端地跟那边的人作对。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抵不过人民的力量。
只是我眼皮很沉重,浑身虚脱得就像即将死去一样,我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晓得秦漠飞坚持带我回魔都干嘛,是不是他已经嗅到我身上死亡的气息,准备让我落叶归根了。
阿飞沉默了许久,唯唯诺诺应了句,“其实,他们只是忌惮三爷。这事情肯定是程小姐做的,如果三爷不维护她,基本上就水落石出了。”
“这女人暂时还不能动,她手里握有三叔犯罪的那些记录,如果惹急了她把这些事放到媒体上,那么那边的人碍于压力也会对三叔下手的。”
“是啊,程小姐的城府很深。”
“再深又如何?实在不行用点手段也要让她低头。阿飞,这件事你悄悄去处理,也不要打草惊蛇,按照三叔的意思去做。”
“是!”
有一种感动,叫无法言喻!
和秦漠飞争斗了这么久,就这一次,我在昏迷中听到的话最打动我。不管他过去对我多么恶劣,但在大事件上都比较拿得起放得下,我很欣慰。
我还是不能让他来承担这些东西,程婉卿的事情我会在离世之前就处理好,尽量不留后患。这么些年我做事情从不给人擦屁股,这次也是。
我累了,正想小憩一下的时候,秦漠飞又在讲话,好像是跟欢颜在通话,说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了。我忽然就舍不得睡着了,再有半个小时就能看到欢颜,也不晓得我有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我一直在撑着,不让意识陷入沉睡中。就怕这一沉睡就醒不来了,因为这一次我的状况比较严重,慕少卿连保守治疗的方案都没有了。
飞机降落的时候,失重感令我十分难受,整个胸腔像是要爆炸了似得翻江倒海,一阵阵血腥味不断从我喉间冒出来,我觉得有些撑不下去了。
这一瞬间我脑中涌现了很多的人,好的坏的,妈妈、白鲨、老a、欢颜……他们的脸孔如幻灯片似得从我脑中慢慢掠过,要么在笑,要么在哭。
最后我竟然看到了洛小七的样子,她哽咽着喊我不要离开,她要保护我。我忽然间觉得好诧异,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幻境中呢?
我努力想说点什么,可哆哆嗦嗦很久却又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秦漠飞可能发现了我的一样,走过来拉着我的时候一个劲喊我,“三叔,三叔你怎么样了?”我无法回答他,眼皮连动都动不了,可我意识很清醒,于是用尽全力吐了几个字。
“漠飞,我从新修改了遗嘱,如果我死了,你找到遗嘱就按照上面说的行事。对程婉卿宽容一些,她终究是陪伴了我那么多年,我欠她……噗!”
话没说完,我胸口忽然一阵剧痛,那浓浓的血腥味瞬间如火山爆发一样从我喉咙窜了出来。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听到秦漠飞一阵惊呼,而后整个人好像回光返照一般轻松,脑中的意识也在慢慢接近空白。
隐约中,我听到秦漠飞在打电话喊救护车,我想制止他不要再抢救我,就让我在这种氛围中死去最好。
孽火 第711章 番外.尘封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是在玛利亚医院的重症病房里,特护说是欧阳把我抢救过来的,把我已经无用的肝切掉了一部分,暂时控制住了病情。至于能活多久,谁也讲不清楚。
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我却没有该有的庆幸。其实人最怕苟且地活着,尤其是我这样一直苟延残喘地吊着命,要死死不了,要活也活不舒坦。
我情愿安详地死去,也不想这样满身插满管子地活着,真没意思。
欧阳进来的时候,我正跟护士说能否申请安乐死。他听到了,惊愕地瞥了我一眼,道,“三爷,你就这么想死?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你救活的。”
“你来这样活一次试试,能有快感吗?多事!”我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又道,“你怎么在这里上班了?”
“没有上班,只是被秦漠飞请过来救急的,既然你已经醒来,我也差不多要离开了。你好好养病,运气好能等到再一次肝移植,运气不好,也就一两个月时间了。”
“走吧”
我摆摆手让欧阳离开了,接手我的主治医师是玛利亚医院肝病科权威李伟龙,他在业界名声也不错,但比欧阳和慕少卿这样的人物又差了些许。
他们对我的病也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每天就这样吊着,也不见好转,也没再恶化了。其实已经没办法恶化了,基本上就是等死的结局。
我反倒乐观了些,积极地配合治疗,准备尽早出院去处理程婉卿的事情。她的存在是个定时炸弹,我很怕她最终因为贪婪走上一条死路。
我把小五安排了过去,让她把他培养出来做助手。她倒是一口应允了,还很开心的样子。
小五过去是带着使命的,我希望他能看着点儿程婉卿,尽量不让她做出更离谱的事情。她现在已经在用下半生玩命了,再这样下去不得了。
我现在对公司的事物心有余力不足,所以在出院之前也拿程婉卿没办法。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这种敏感的节骨眼上,一着不慎就把公司毁掉了。
如此养了半个多月,我可以站起来在房间里走几步了。只是身体瘦得厉害,真成了行走的骷髅了。
这段时间天气越来越冷,外面景色一片萧瑟,深秋了,树叶儿全都要掉光了,路边一棵棵风景树瞧上去光秃秃的,特别凄凉。
这,是我最讨厌的一个节气。
面对镜中的自己时,我特别唏嘘,好像大势已去,我身上就剩下了落魄,凄凉。头发不知不觉间都已经全白了,跟曾经的欢颜一样满头银丝。
还是长发,但已经没有以前那般英姿飒爽了,我觉得很扎眼,于是让小五带了一个造型师过来帮我把头发给剪了。他还很舍不得,觉得留辫子的我比较帅气。
我问小五,这段时间待在公司的感觉如何,他说马马虎虎,程婉卿让他跟了个基层的项目经理混着,并没有接触高层。想来她还是忌惮着他的,没有给他实权。
估计程婉卿现在会利用欢颜签的协议疯狂地揽权,好在我当初修改了遗嘱,她暂时还蒙在鼓里。我让小五也不要刻意去打探她什么,就顺其自然好了。
人一旦拥有太多意外之财过后就会恐慌,所有人都是,尤其是那种不义之财,但凡握在手里就会变得畏手畏脚了。我了解程婉卿,她安分守己的时候很大胆,但做了坏事就会很小心。
有时候,越小心就越容易出错,所以先不去管她。等她自己在这种高度敏感的情绪下煎熬一段时间,我会让她尝到什么叫从天堂坠入地狱,好好打醒她。
程婉卿知道我在这医院里,但她一直以为我失忆了,也没有再来看我。偶尔会打个电话过来,除了嘘寒问暖也没有讲别的了,绝口不提公司的事。
小五告诉了我一件十分震惊的事,程婉卿之前找欢颜签署协议的时候,把欢颜踹伤了,害得她的伤口再度裂开。她现如今还在这边养伤,就在隔壁的住院大楼里。
很想见见她的,只是程婉卿做了那样的事,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和颜面去见她了。其实我早就该放下一切情愫,不再成为她生命里的负累。
……
我都以为和欢颜再不会见面了,谁知道她忽然来了。她看到我时惊得目瞪口呆,瞪着双眸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把我仔仔细细打量了很久。
她也瘦了,瘦得都不像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孕妇,一张精致的脸蛋透着病态的苍白,令我心疼极了。但这些情感都被我埋在了心里,我装着不认识她的样子看着她。
“你是谁?”我淡淡问道。
她惊愕地看着我,忽然笑了下,“你猜猜我是谁?”
我收回了眸光,冷冷道,“没兴趣知道。”
装失忆,欢颜曾经用过的,所以她并不陌生。做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可能是我们俩最好的相处方式,我放不下她,却能狠心地把她封在心底。
她怔怔道,“我是欢颜,沈欢颜!”
“喔,这个名字挺好听的。”我淡笑道,表现得很淡漠。
欢颜被吓住了,又问了程婉卿,秦漠飞等等,我都装着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一问三不知。
其实论伪装,我比她要会伪装得多,毕竟我曾经在黑三角混了那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东西见得多了,应付她这样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女人还是易如反掌。
“三叔,你真的想不起我是谁了吗?”
欢颜还有些不相信,一个劲地在盯我的眼睛。我真想拉过她搂在怀里揉揉她发丝,捏捏她脸蛋,这都是我曾经在她装失忆时做过的事,现在却是一种奢侈。
我再不敢去碰她了,一根手指头都不敢。我故作淡漠地看着她摇头,眼神尽量表现得空洞茫然,她是根本就看不透的。
忽然感觉这好悲哀,我从来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会装失忆,还是面对自己最爱的女人。曾经我是何等的狂傲,何等的嚣张,却偏偏落得了这样的结局。
都不晓得这是报应,还是上苍故意作弄。
“秦家呢,你还记得诺诺吗?她特别喜欢你,每天都在问你哪里去了。”
我仍然摇摇头,装着很淡漠又很茫然的样子。欢颜问着问着眼圈都有些红了,神色也很悲戚,可能一时还接受不了这样的我。我倒越装越自然,最后吓得她落荒而逃。
我站在病房门口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睛不知不觉就朦胧了,忽然有种心如刀割的悲凉。活到这种份上,还真的不如死了干净,彻底。
对不起欢颜,三哥往后都不可以再爱你了,我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在远方看着你安安心心去面对那个爱你的男人,去享受他给你的万千柔情。
我揉了揉眼睛,又心灰意冷地坐回了病床边。回想起当年和欢颜在普罗旺斯的种种,忍不住泪如雨下,这一生若真要忘记她,恐怕得死去那一刻了。
欢颜走后不久,秦漠飞就上来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看到我情绪也不对,沉默了很久才道,“三叔,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看得出她很难过。”
“难道你不期待这样子么?”我睨了他一眼道。
他蹙了蹙眉没讲话,就靠着床头柜看着我,眼神很落寞。以往我们俩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但现在好像不了。我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怜悯,这是我不需要的。
“你不用可怜我,每个人都会死,我只是比较早而已。”
“三叔,回家吧,回到老宅子里去养病,在外面浪了四十多年,你始终是秦家人不是?老宅子才是我们每个人的归宿,我们秦家人的根。”
秦家人!
活了四十多年我都没把自己当做秦家人,总不会在死的时候回了头。即使我原谅了秦斐然和老头子,心里头也还是有些膈应,若非是他们,我和妈妈这辈子又怎会如此凄凉?
在外人眼中,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们嘴里的秦三爷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物。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那份悲凉和痛苦只有我自己懂。
秦家给了我如此痛苦的一生,我还过去那边做什么呢?
我摇摇头,苦笑道,“漠飞,有些东西能放下,但有些东西就像烙印一般刻骨铭心,你就不要逼我了。我不想回去那个地方,那也不是我的家。”
他捏了下眉心,道,“你还放不下心结吗?爸已经去世了,爷爷的骨灰恐怕都化了,秦家的族人该惩罚的都惩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我放逐了自己四十多年,你让我忽然回到那样一个承载着记忆的地方,那不是分分钟提醒我那些血海深仇么?”
“三叔,你为什么不往好的地方想?那里有诺诺,有言儿,还有小语,还有你最爱的女人和你最痛心的侄子。这总比你一个人窝在无人问津的地方强吧?你不是很爱诺诺吗?可以叫她读书,习字,她每天都在问三爷爷哪里去了,她很想你。”
不可否认,我原本冷漠的心被秦漠飞这句话打动了,那里有我最爱的女人,还有她可爱的孩子们,我或许应该过去融入他们,在离世之前享受一点儿天伦之乐。
“搬回去吧,七进院落,总有你想住的地方。我派人把几个院落都打扫出来,由你挑一个。”
“去打扫七进院吧,我就住那里好了。”我动心了,忍不住想要搬回秦家老宅子。
孽火 第712章 番外.等死
秦家的老宅子算得上魔都最具有争议的古宅了,历史悠久,占地面积又宽。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大环境中能够完整地保存下来,跟这家族的背景有着莫大的关系。
我住进了七进院落,这地方离一进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很是幽静。秦漠飞给宅子里的下人们打过招呼,没事就不要踏入这边,所以我住进来好些天,都没人知道这地方有个活人。
在这边,说好听点儿我是落叶归根,难听点儿就是等死。
院子里有些冷清,我让小五帮我买了一批应季的腊梅花种在院前院后,兴许到了严冬腊月里,这地方就满园花色藏不住,也算是一道风景。
这宅子里陪伴我最多的就是诺诺,她很粘我,只要一看到我出现就“三爷爷,三爷爷”地高喊着飞奔而来了。我很喜欢这孩子,闲暇之余就教她读书。
她的算数差得令我怀疑人生,但那聪明伶俐劲又是一般孩子所不能比的。我特别喜欢听她唱那首《鲁冰花》,她已经把这首歌学全了,唱得特别好听。
诺诺长得跟欢颜一个翻版,看到她,我就仿佛看到了欢颜,就会把那份无法言喻的爱恋转嫁在她的身上,呵护她,疼她,一切都那样甘之如饴。
其实我也蛮可悲的,用这样装疯卖傻的方式留在了这个古宅里等死,就为了看一眼别人的妻儿。
这样的日子波澜不惊,倒也惬意。
我就这样一天天捱着,就这样迎来了严冬腊月,满园的腊梅竞相开放,妖冶得如火红的血。阵阵暗香藏匿风中,沁人心脾。
然而我的身体却越来越不行了,时时刻刻都能有那种被病毒吞噬的感觉。
这期间,欢颜来找过我一次,跟我说起了小浩辰,说他是我的儿子,已经帮我做了dna验证了。她真以为我失忆了,还提到了商颖,说这是我和她的孩子,讲着我和她发生过的故事。
欢颜讲得很动人,只提了商颖的好,没有提她的坏。当她说到她因病去世的时候,面色特别愧疚。我装着不懂,静静听着她的故事,想着和商颖的那些过往。
人之将死,好像瞬间就看透了许多许多,我不再怨恨商颖了。
至于小浩辰,早的时候我怀疑过他可能是我的儿子,因为他的五官越来越像我。所以欢颜提到他是我的血脉时,我并没有特别的惊讶。
只是很难过,想想这孩子之前受过的种种磨难,我心里面就心如刀割。十三年了,我没有给他一个父亲该有的温暖和呵护,甚至一点怜悯。
我没有颜面跟他相认,也不想给他过多的压力,他兴许也不稀罕我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因此我拒绝了欢颜说和小浩辰相认的提议。我觉得,与其他在双亲去世的悲痛中成长,还不如就在他们身边长大比较好,至少秦漠飞对他不错。
欢颜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她对我的意思不置可否。其实我大概明白,她急急地跟我提这事儿,是想用小浩辰的肝来救我的命,因为他和我匹配度很高。
这怎么可能呢,小浩辰咋说也是我的孩子,我没能给他父爱,却要了他的肝来续命,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欢颜走后,一直纠结在我心头的关于程婉卿的问题终于明朗了,我豁然顿悟。立即联系了律师修改遗嘱,把小浩辰立为了我的唯一继承人。
至于公司这边的事物,我想秦漠飞会帮忙看着一点儿。就希望小浩辰能够快点成长起来,把matthiola公司发扬光大。
这消息透露出去过后,程婉卿立即来找我了,她竟然还拿着一份遗产转让协议准备让我签字。她很惶恐,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是否恢复了记忆。
对于她,我还是有着绝对的魄力碾压的。
她始终按耐不住了,试探着问我,“驰恩啊,小浩辰不应该是你的孩子啊,是不是他们弄错了啊?我们两在一起相处了二十多年,我怎么没有听到有个商小姐跟你生了孩子呢?”
“是吗?我都记不得过去的事情了。”我也装傻。
“他跟你肯定没有关系,我觉得是不是秦漠飞他们故意弄出来的风声,想用那孩子来侵占你的遗产……哦不,是财产。你看我这嘴,真讨厌。”
程婉卿脸一红就没再讲话了,我也沉默了,这气氛顿时就怪异了起来。我冷冷盯着她略显尴尬的脸,在想是否要继续这样装下去,她始终执迷不悟,已经变本加厉了。
我生气了,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她都已经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了。埋着头纠结了许久,才抬头偷瞄了我一眼,那脸已经煞白,眉头都开始冒细汗了。
她知道我没有失忆了。
“驰,驰恩,你你你还好吗?其实我就是说说而已,我一定会帮你查清楚小浩辰的事情的。如果你们俩真的是父子关系,我会辅佐他长大再接手公司的。”
“婉卿,我忘记跟你说了,遗嘱我改了,立小浩辰为我唯一的继承人。至于你,如果你想继续留在这岗位也行,安安分分即可,如果不想,那该干嘛干嘛,我会物色人顶替上去的。至于这个……”顿了顿,我拿起了她摆在桌上的协议,一点点撕得粉碎,又道,“我就当做没看到。”
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再佯装的必要了。我们俩相处了二十多年,都知根知底了。
程婉卿脸色顿变,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眉间的汗水顺着脸颊慢慢滚了下来。她想说什么,但唇瓣蠕动了很久却一个字都没讲出来。
“你走吧,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再做些人神共愤的事儿,谁也救不了你了。婉卿,我们相处了二十多年,我并不想你最终把牢底坐穿。你要清楚,以你普通家庭的背景,是没有谁来庇佑你的。”
“……”
她无言地看了眼我,满脸窘迫狼狈。我也不是有意要踩踏她的自尊,这是事实。
秦家是世家,在魔都本身有着一定的地位,再加上秦漠飞的中邦实业和我的matthiola公司独占鳌头,也是本土扶持的企业。他们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
能够放水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为难我们,否则这于公于私都不是好事。
而至于程婉卿,她不过是我的下属,像她这样水平的人在全中国也不少见。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现在二三十的青年才俊很多,要培养一个并不难。
所以一旦她触到了那边人的敏感神经,结局肯定不是跟我一样,会很凄惨。
这一点她应该懂,所以我这样说了过后她再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埋头垂泪了。以往她的泪水能打动我,但现在不能了,我觉得厌弃。
果然,人心一旦寒了就变硬了。
我冷冷盯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再无任何愧疚之感。我觉得,她在我身边呆二十多年,也不全是为我个人,也可能是为我的遗产,呵呵。
她自觉羞愧,什么话都没说就离开了,我也没挽留,看着她离去心里头静若止水。终于,这层纸一旦捅破,我们俩二十多年的情分决裂了,心里头有些隐隐作痛,却也如释重负。
接下来,只等律师那边公证过后,我的心愿就了了。把公司留给小浩辰,也算是对他后半生一种保障,再则,我也只有这么点儿东西留给他了。
作为一个失职的父亲,我实在欠他太多太多。
小浩辰来看望我的时候,我因为胃出血又入了院,被抢救了很久才活过来。他大概已经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了,所以他对我怒目而视。小脸覆满寒霜,身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身上的暴戾气息跟我当年差不多,我在白鲨身边时就充满戾气。
我们俩之间隔着一道玻璃门,我也没打开让他进来。
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他,等着他来批判我。我很不称职,因为早在欢颜劝说我接纳他时我并没有愿意,我怕给不了他想要的呵护和温暖。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你坏蛋,你要死了都不认我!你怎么这么坏啊,你怎么不早点死啊,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是我父亲?”
他怒视我许久才喊道,眼泪花瞬间就滚了出来,委屈,愤怒,都在他小脸上涌现。
我能说什么呢?难道去解释他妈妈当年是如何的坏如何的富有心机地离开了我吗?当然不能了,即使商颖是那样不堪,我也不能在孩子面前说她的不是。
“你不是我的父亲,你是坏蛋!”
他对着玻璃门拳打脚踢,满目恨意令我不敢面对。我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我也是这样地憎恨自己父亲,以及秦家所有的人。
我很害怕,如果他的心思跟我一样,那么这一生的路会否像我这般走一条不归路?
小浩辰后来被秦漠飞带走了,但他留给我的震撼总刺激着我的心,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接纳他,照顾他,去让他忘却心头的恨意。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