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朕止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月满朝歌
“我当然不知道!”梁荷颂打断,仰起亮堂堂的眸子,“我只知道,在贤太失踪之前,世子的夫人曾在韩贵嫔面前说过贤太!”
梁荷颂逼人的目光刺得厉哲颜发痛。
燕绥。厉哲颜微微吃惊。
“或许……”
“别说或许是巧合!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梁荷颂再打断,背过身不想再继续这个交谈,“哲颜世子,你救回贤太我很感激,但若是你真为我好,就少出现在我面前,也请回去告诉尊夫人,收好她那些把戏!否则,休怪我不再留颜面,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梁荷颂拂袖而去。
厉哲颜怔愣片刻,突然想起——“你兄长让我带话,午时在珍棋轩外留香亭等你。”
梁荷颂脚步一顿,头也没回。
“多谢。”
厉哲颜静静看着梁荷颂远去,心底仿佛有一泉冰,在慢慢碎裂。
他就像一个已经落水、即将被溺死的人,只能看着她在那条路上挣扎,却无力去做什么、救什么。
他真的很想知道,到那时候,皇叔究竟会怎么选择。
午时,梁荷颂准时去了留香亭。梁烨初仿佛已经在亭子里等着了好一会儿,桌上的茶都不冒气儿了。
“哥哥。”
她一喊,梁烨初抬眸看来,清冽的眸光渐渐浮现笑意。梁烨初先是问了她身子可好些了,梁荷颂说无碍。郝温言与梁烨初是好友,昨日郝温言一出共,梁烨初就已经知道了情况。“温言医术高明,有他看着你,我也放心些。”
梁荷颂先是心中一暖,而后沉痛感又漫上来。
“光是身子好着有什么用?贤太死了,我这心就像在油锅里滚着!这事定不能就这么算了。是谁做的,便把谁揪出来!”
梁荷颂稍微缓和了些语气,怕梁烨初担心。
“昨日也是我因为贤太突然死了、急躁了些,哥哥放心,颂儿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再这样了。”
昨日是她糊涂了,忘了这后宫的生存法则,这里向来不是看‘理’字的,是看本事!
看了眼梁荷颂那双冷光浮现的眼睛,梁烨初似感叹,又有些纷繁的情绪闪过,最后都融化在平静的波澜下,只有微微的涟漪在他眸光中荡漾。
“颂儿长大了,看来往后,不需要我这哥哥再多费心费神了。”
他伸手,略作了犹豫,还是落在梁荷颂头上,轻轻拍了拍。昨日宫中发生的事,他已通过郝温言的口都知道了。
“哥哥为我劳心费神十几年,亏得身子都虚了,我若再不为哥哥分忧,便真是不懂事了。哪怕爹娘泉下有知,也会怪我的。”
“此事你要小心处理,你怀着身孕,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
梁荷颂以为梁烨初会对她苦口婆心地劝说、安慰什么,没想到他除了关心她饮食起居以外,并没说什么,又拿了些小吃、补药,都是她极喜欢的!朝中风起云涌,梁荷颂问情况,生怕盛家之事再生祸端牵连了梁烨初。
“哥哥,你从前在布库‘做事’时,那些事情可处理妥当了?现在宫外正不安稳……”
梁烨初笑了笑。“你看哥哥这样子,像个贪-赃-枉法的么?”
梁荷颂上下打量了一番:儒雅,温和,看起来脾气很好……
若不是她那些年一直在他身边,知道那些事儿,看着那些送进博通府的“大礼”,恐怕她也绝不会相信梁烨初是个贪官……
梁荷颂摇了摇头:“爹爹若知道你做了贪官,恐怕戒尺要上哥哥的身了……”
梁烨初笑。
梁父梁文海,一生清正廉洁,是刚正不阿的大忠臣。梁荷颂犹自记得,爹爹写了“廉”字叮嘱哥哥要做好官的场景。
临别,梁烨初才缓声对梁荷颂说:
“你只管在宫里好好的过日子,照顾好自己,别怕,万事,有哥哥在。”
梁荷颂一怔。他的目光暖暖的,拨开阴霾照进她心田,好似清晨的阳光,让她一下子眼眶有些濡湿,带着鼻音嘀咕:
“哥哥何时本事这般大了……”
饮朕止渴 第152节
梁烨初对她一直都很温和,宠溺。“颂儿需要哥哥有多大本事,哥哥就能有多大本事……”
梁烨初的话太暖,让梁荷颂多日来积压在心底的冰凉渐渐融化了些。
梁烨初就在她面前。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她扑在他怀里哭诉,谁谁谁欺负了她,而后那孩子定然会消失许多天,再出现时就会对她毕恭毕敬。
可是现在她长大了,不能再这样了。
*
兄妹分别后,回去的路上,梁荷颂已经在思量着埋葬贤太妃时想到的法子。正走着,忽然前面闪出一团灰来!康云絮忙扶着梁荷颂,怕她摔了。
“辰良!”梁荷颂一下子认出。这不是消失了好几日的辰良大灰猫么?盛妃死了之后,它又回到了野放状态,有时会出现在青居殿附近。
“喵呜……”辰良浑厚叫了声,放下一撮儿黑猫毛。
梁荷颂捻起,奇怪。大灰猫是想告诉她什么?略作了思索,梁荷颂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云絮姑姑,我晕倒的那几个时辰,这只灰猫儿可出现在双菱轩过?”
康云絮和采霜对视,而后都摇头。
没有出现。这大灰猫天天追着贤太妃,连江南都去了,却在它死后不闻不问,看都没有看一眼……
还有,贤太妃不是收服了一堆虾兵蟹将猫吗?平素都整齐排列着等候它发号施令。这几日,它死了,竟一只猫都没来过……且不说人情世故,哪怕按照猫情世故,也说不通啊……
看着掌心的黑毛,梁荷颂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飞速赶回养心殿外的那个僻静小园子将贤太妃的尸身再挖出来。
梁荷颂这突然的举动,把两个婢女都吓了一跳,以为她受的刺激太大,忙劝慰。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了!梁荷颂破了手指尖儿都不自觉,打开木盒子,拿起猫儿前爪仔细看——果然,那脚尖儿是有几根白毛!
这不是贤太妃!!记得她刚认识贤太妃的时候,就将一只脚尖儿有些许白杂毛的猫,错认成了它。
这是那只猫!
二猫都是一身黑,确实容易搞错。活着的时候还可以区分神态,蔫儿巴了之后除了那细微的差别,还真区分不开!
“贵人,您怎么了?是发现什么了?”康云絮、采霜见梁荷颂竟然唇角一勾,浮现了夹杂阴霾的笑!
平静的合上盖子,梁荷颂起身。
“贤太,没有死!”
二婢女都是一惊。没死,那现在又在哪里呢?
而后大灰猫引着梁荷颂,直到玉福宫外,才一溜烟不见了。不必再想,梁荷颂已经明白,贤太妃还在玉福宫中!
“辰良,这事情若你帮忙办成了,我日后定站在你这边,帮你追太妃娘娘……”
大灰猫“喵嗷”一声,贴着梁荷颂转了一圈,大粗尾巴勾着她小腿儿一颤一颤的。梁荷颂觉着,它这神态就是说“好”了。
贤太妃自是有一堆喽啰,大灰猫在宫里也是一霸……
梁荷颂嘴角染笑,瞧着玉福宫那道宫门——韩贵嫔正被婢女扶着进去,下巴高扬着,心情很好。那宫门边有两只猫儿在徘徊。梁荷颂一眼就认出来,正是贤太妃手下的两只喽啰猫。
后宫流言蜚语不都说她小题大做么?好,她就让她们看个清楚,什么,才叫“大做”!她们不是说她夸大其词、说谎做戏么?好,她就真的好好唱一回戏!
当即,梁荷颂赶回双菱轩,吩咐康云絮半夜煮了几大锅鱼汤,双菱轩地处偏远,又挨着无人居住的菊香园,是以夜里来走动的人少。在菊香园里闻不到鱼味,但猫的嗅觉远远超过人,是以,皇宫各处的猫,逐渐汇集而来。
大灰猫,大王一般蹲坐在门口,沉沉地喵呜了一声,那些猫都怂着脸,听命……
双菱轩的奴才都是吃过苦头的,除了小田子,其余的胆子都大。当夜,几条人影从双菱轩出去。梁荷颂才知道,冷面婢女采霜竟然会些功夫,且不弱,而且飞燕也会些三脚猫功夫。
二女竟然藏着掖着这么久。
夜晚接近尾声,五更了,但天空异常黑,四下一点光线都没有,不过再过个把时辰,天就要亮了。
采霜飞燕终于回来——
“贵人,都弄好了。”
“好,你们去休息吧,养好精神,明天陪着我去唱一回大戏……”
*
黎明如期而至,天空擦开一丝亮。乾清宫,厉鸿澈已经穿戴好朝服,前往太和殿上早朝,出门便得报——
“皇上,曦贵人跪在乾清门,求见皇上!”
“什么?!”她跪在那里做什么?
满怀一问,厉鸿澈大步朝乾清门去,远远便见一抹淡素色跪在朱门间,仿佛朝雾夕烟一样轻柔、纤弱,但那神情却坚定得仿佛不怕天崩地裂,背脊挺得笔直!
她又要做什么?!厉鸿澈心又悬起。每次看见她这样的神情,必然会有一场风波。
“大清早,你怎么在这儿跪着?还不快起来。”她身子本就弱,还这么不知爱惜自己!
厉鸿澈去扶梁荷颂,却不想她躲开了,低伏身子,磕头未起,沉声道:“臣妾有要事禀告!”
“有什么事起来再说,地上凉……”
厉鸿澈话只说了一半,因为那低埋着的脑袋仿佛钉了钉子一半,伏在地上岿然不动。
“有何要事,你说吧,说了快起来。”
梁荷颂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洪亮,厉鸿澈身后的左右太监康安年、陆全笙以及后头一干执华盖的小太监都听得一清二楚——
“昨夜,太-祖-皇上托梦臣妾,梦中,太-祖-皇勃然大怒,大斥后宫、不遵旨意,目无尊长,擅自违背他圣谕、伤害神猫!若再不加以制止,对作恶者加以惩罚,他定不会轻饶!”
饮朕止渴 第153节
什么?!所有耳朵,听到梁荷颂这话,都惊吓了!大斥后宫,目无尊长,这哪个词都是要命的!后宫中,多少妃嫔,包括当朝太后在内!曦贵人所说,是直指太后一干人,斥她们藐-视先皇、目无尊长!
厉鸿澈脸色发白!昨晚,宗人府之人还来找他,逼着他“立皇后以正后宫不正之风”,意指的就是梁荷颂,现在,她是嫌事情太小?
康安年上前提醒厉鸿澈早朝时辰到了。
“此事待朕早朝后再议,小福子,送曦贵人先行回双菱轩。” 厉鸿澈不放心,又对地上跪着的女人嘱咐,“在朕回来之前,不许再说此事!可知?!”
梁荷颂竟然没有硬碰硬,大出厉鸿澈所料。她抬起头,温声说“知了”。
哪里还需要她说?马上,就会有无数张嘴,四下传开。
就在厉鸿澈早朝的时候,风声就传开——黎明时分,曦贵人跪于乾清门,称太-祖-皇帝托梦,大斥了后宫、藐视太-祖圣谕,目无尊长,实属不孝不忠,若不改之,若不处罚不遵者,太祖将大怒处罚!
懿宁宫,欣兰宫,玉福宫……早朝还没下,三宫六院,都知道了!
孝珍太后怒气冲冲,让人“请”了梁荷颂,以及后宫众妃嫔来懿宁宫汇集,并抬出凤印,这阵仗,是要收拾人了!
包括黎惜兰在内的众妃嫔按位分依次坐在两边,孝珍太后坐在正中上座。空气仿佛紧绷得如马上就要崩断的琴弦。
所有妃嫔,没一个不是大气不敢出,暗暗朝梁荷颂看来,心想,她怎么敢如此大胆,真是怀着龙子、有皇上宠着,就敢任意妄为了?竟敢把太-祖-皇帝抬出来,大斥后宫不尊先长……
梁荷颂并不怕,抬眸瞟了一眼脸色青白交加的孝珍太后。
她为何觉得,孝珍太后明面上高兴她怀龙子,实际上并不在乎呢?不然,怎会背着皇帝,就把她捉来这里。
87.第 87 章
韩贵嫔苍白着脸坐着,虽然皇上已经下令打了“害猫凶手”,但现在梁荷颂唱这一出,她也是担心得很!时不时的往淑贵妃和珍妃哪里瞄。她们三个差不多是同一时期进宫的,韩贵嫔时常找她们拿主意。
黎惜兰脸色依旧柔婉,但对上韩贵嫔的视线时总会不自觉隐隐严厉几分。韩贵嫔就是个顾头不顾尾地闯祸精,这回是当了孙燕绥的一把刀,还不自知。
太后在上座,酝酿着一脸怒气、一口气儿堵在胸口,没劲儿说话,贺舍姑姑在一旁给她顺着气儿,约莫也就快缓过神来发落人了。梁荷颂瞄看了孝珍太后一眼,而后见韩贵嫔身边的婢女悄悄出去了,心头咯噔一下!那婢女……
梁荷颂忙看了眼身旁,采霜会意,也暗暗退下。
采霜从懿宁宫出来,一路跟着韩贵嫔身边的粉衣裳婢女,那婢女偷偷摸摸地专挑小路、捷径走,一直走进玉福宫!采霜会些功夫,闪身偷偷进去了玉福宫,但跟到一个回廊转角便不见了人!
那粉衣婢女其实拐进了一个小黑屋子,里头有暗阁,暗阁里还有个太监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黑猫儿。粉衣进门就急道:
“小右子,贵嫔娘娘让咱们把这猫儿处理了,赶紧埋了!”
“娘娘不研究它的古怪了?”
“还研究什么!再研究,只怕咱们的命就要折在这猫儿身上了!”
小太监惊吓,忙听从粉衣宫婢的,找来了绳子打算把猫儿勒死,可提起贤太妃软哒哒的小身子,见它浑身血血淋淋的,全然没了生气,眼睛都涣散地半眯着了,于是,探了探贤太妃的小鼻子——“已经没气儿了!前天开始就蔫儿巴巴的不怎么动了,应该死了!”
“就死了?算了算了,时间紧迫,你找个布口袋来,贵嫔娘娘让咱们直接提去刨坑埋了!”
两人说干就干,小太监去拿养花的巴掌小铲子和布口袋,粉衣婢女在小黑屋里守着。
看了眼那一地的鸡毛和鸡骨架,粉衣婢女纳闷儿,捅了捅黑猫僵硬的腿儿,扯了扯它胡子,见它一点反应都没有,确实是死透了:
“都成了这样儿了,竟还把鸡给吃了……”
两人拿着铲子、提着贤太妃的尸体,拐到玉福宫最偏僻的那几间屋子外的小花坛里,把死猫口袋丢在一旁,开始专心地刨坑!
“刨快点儿,埋深点儿,恐怕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搜!”
两人刨得专心,没注意都那一旁的布口袋的响动——一只黑猫脑袋从袋子口探出来。贤太妃偷瞄两人一眼,然后撒腿就跑!!
“猫、猫跑了!”太监大惊,忙去追。“小畜生,居然诈死!”
粉衣婢女一想,忙让太监别追。
“跑就跑了!一会儿若是搜,正好搜不到!反正那小畜生又不会说话……”
*
懿宁宫。太后终于缓过了气儿,将众妃嫔瞄瞪了一眼,最后落在梁荷颂身上,虚弱无力的眸光浮现一抹久经磨砺的厉色。
“曦贵人,哀家听你今早去乾清宫拦了圣驾,说太-祖-皇帝托梦给你,大斥了后宫,可有此事?!”
梁荷颂起身,行礼跪,低眉潜首。“确有此事。”
“荒唐!”
啪一声拍了桌子,孝珍太后才斥了两个字就气得直咳嗽,贺舍忙去拍背顺气。
“你……你还不快跪下!前日你因为一只猫儿惊动了整个太医署,又将玉福宫的奴才打得个半死,让皇帝不得早朝,这就罢了,哀家都未与你计较,今日你竟公然拦了圣驾,还口口声声说,太-祖-皇帝托梦大斥后宫!你倒说说,是斥的谁?!你……”
说着她又咳嗽起来,淑贵妃忙拿出一小瓷瓶来,递过去让孝珍太后闻了闻,孝珍太后才顺过气。
梁荷颂低首缓声说道:
“太后息怒。惊动太医署,是因为臣妾感念神猫丢失,太过心痛而性命垂危,至于发落奴才时,臣妾尚未清醒过来,并不知情,都是皇上的旨意,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都是皇帝的旨意,不关她的事。孝珍太后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
“一口一个皇上,一个口一个太-祖-皇帝,你眼里可还有哀家?!是哀家待你和善,你就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竟敢以托梦之说来妖言惑众!”
孝珍太后平素虽然和蔼,但发起怒来也不比当年雷厉风行的端敬太后差,甚至更有一股柔中带狠。可是让众女子惊奇的是,曦贵人竟然并没不害怕似的。
梁荷颂缓声说:“臣妾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孝珍太后长甲放在了凤印上,怒看梁荷颂。淑贵妃、珍妃忙抚慰太后,做和事老,尉迟香言坐在末尾几座上,想说话,但插不上嘴。
孝珍太后冷看梁荷颂,面色不留情:“后宫的戏码哀家看了几十年,什么幺蛾子没见过,可如此荒唐大胆的哀家还是头一回看见!最近连宗人府都对后宫之风颇有微词,若哀家再不管,这后宫就没有规矩了!”
饮朕止渴 第154节
提起宗人府,淑贵妃眸中不觉闪现一抹喜色。
前两日宗人府已经进谏皇上,立黎惜兰为后。盛妃已不在,后宫中地位上已经没有能与黎惜兰抗衡的妃嫔。
梁荷颂不痛不痒,并不怕事闹大。
孝珍太后看她一脸平静,越发不顺意:“皇帝前些日子还向哀家提及,说你懂事、要升你为嫔,你却闹出这么多事端!看来,升位分之事也要容后再议了!”
升为嫔?梁荷颂正在意外,便听门外太监一声——“皇上驾到”!
本就紧绷的气氛一下子又紧绷了一层!皇帝竟然提前下了早朝,这局面恐怕就又要转上一转了。
厉鸿澈刚下早朝,得了康安年消息就立马赶来,才到门外便远远听见里头孝珍太后愠怒的声音,进门就看两排胆颤心惊的妃嫔,上座端坐的太后,屋中跪着梁荷颂。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众女行礼。
厉鸿澈也没看人,抬了抬手让起来,径直大步朝孝珍太后旁边的位置坐下去。他从梁荷颂旁边擦身而过,带来的风带着他独有的淡淡气息,扑在梁荷颂裸-露的脖子上,微微凉,而熟悉。
厉鸿澈落座,目光锁在梁荷颂身上。梁荷颂浑身一紧——他的目光太与众不同,哪怕没有抬头也能清晰感受。
“为何还跪着。”
梁荷颂抬了眸子才知厉鸿澈是对她说的这话。康安年小声提醒:“曦贵人,皇上已经说起身了。”
皇上说的起身,分明是该对众妃的。孝珍太后暗暗不悦,皇帝一来就让她起来了,然而更让她不悦的事来了——
梁荷颂并不起身,反而磕头伏地:“皇上,昨夜太-祖-皇上托梦臣妾,不满后宫中人不遵他生前口谕,若不将被困的神猫解救出来,臣妾实在担心腹中孩子,是否会被太-祖-皇上迁怒,还请皇上彻查此事!否则臣妾恐怕愧对太-祖嘱托,日夜惶恐,不得心安。”
梁荷颂抬头,直直看向厉鸿澈,坚定不移。太后以及另外三四个年长妃嫔颇有不悦,翕动了嘴唇想说话,但都看向了皇帝,见他脸色阴沉,也都不敢再发话。
孩子。厉鸿澈抿了抿唇。她竟拿孩子来做筹码威胁他。厉鸿澈见梁荷颂一双清亮逼人的眼睛定定看他,仿佛旁人都不在她眼里。不,她是在拿自己做筹码!兹事体大,牵扯到太-祖-皇帝不说,还可能定位欺君大罪!厉鸿澈只觉胸口升腾起几丝怒气,然而,看她那苍白的两颊、眼下微微发青眼窝,那丝怒气又仿佛有些无力。
罢了……她这场荒唐的赌注,或许赢了……他确实狠不下心来。
松了袖子下方才微微捏紧的拳头,厉鸿澈淡淡问梁荷颂:
“说吧,都梦见了些什么。”
心下松了一口气,梁荷颂冒冷汗的手这才回暖。“昨夜太祖皇上托梦臣妾,大斥后宫不遵他圣谕,对当年曾救过他性命的神猫转世,横加伤害,是为藐视先皇、不尊不孝!若不改之,太-祖-皇上说,定降罪众人,臣妾惶恐,是以今晨才急忙前去乾清宫禀告皇上……”
“荒谬!一口一个太-祖-皇上,哀家决不许有人别有用心、利用祖宗-皇帝圣名!”孝珍太后怒不可遏打断,转而对厉鸿澈,“皇帝,这样荒唐的话,你可别告诉哀家,你信!”
比之旁边的火烧怒气,厉鸿澈却沉得像一口寒潭,没有抬眼皮,对淑贵妃道,“惜兰,你怎么看。”
此事牵扯先皇,实属敏感,且幕后真相又与韩贵嫔有关,黎惜兰作为知情人,面上仍旧滴水不漏。黎惜兰已经先于众妃看出,皇帝虽脸色阴郁、没发表意见,也看都不看梁荷颂一眼,但以她对厉鸿澈的了解,他定然已经做好了决定……而皇上此时问她,目的再明显不过……
她黎惜兰或许红颜渐渐凋残,但,“知心”二字,她定然比别的女人做得好!
黎惜兰柔婉地看了眼梁荷颂,淡声柔道:“自古以来也有入梦之说,但个人梦境旁人也无法得知,客观来说,臣妾也无法辨知真假,但,曦贵人平素温婉诚实,臣妾相信,曦贵人应该不会骗人的,皇上,您说呢?”
韩贵嫔一听,眼一睁,暗急!淑贵妃怎么还替梁荷颂说话了!
“嗯……”厉鸿澈脸上终于有一丝笑意,看黎惜兰道,“惜兰心思玲珑、处事周全,你所言,朕觉甚是有理。珍妃,你入宫时间也不短了,你说说看。”
珍妃处事中庸,从打扮到言行,都中规中矩,平素和淑贵妃黎惜兰又走得近,自然与黎惜兰说辞相差无几。皇上都说黎惜兰说的有理,旁人还敢说什么?
韩贵嫔更急了!
厉鸿澈又问了两个年长些的妃子,有淑贵妃作表率,她们哪怕本有微词,也不敢作出头鸟,说别的。尉迟香言终于插上嘴,自然为梁荷颂温婉的说不尽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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