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云中雾
第二十九章 管家的苦口婆心
春霖看张成坚持着,便作罢了,突然间想起来,道:“我记得,过半个月……旧历十一月十六……就是张叔的六十寿诞了!我想着,应该给张叔好好的过一过。我母亲也是这个意思。”
张成跟着想了想,笑道:“我自己都差点儿忘了!这些年,我一直没有过什么生日。今年,也就免了吧!”
春霖急忙说道:“那不成!今年不一样!张叔就不要推辞了!您什么都不用管,一切由我和母亲张罗,肯定会办的热闹的!到时候,把家里的亲眷朋友们都请来。”
张成正迎着窗户外的晨曦,晨曦聚在毛玻璃窗户上,成了一小团光影。他被明晃晃的光影刺的泪眼婆娑,笑道:“大少爷和太太有这份心意就让我心满意足了!实在不敢让您和太太破费了!”
春霖听到张成的声音有些哽咽,急忙道:“张叔难道还见外不成你在我们曹家都几十年了,苦心孤诣的帮着打理生意!给你过六十大寿是我们晚辈应尽的责任!你就不要再推脱了!”
张成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像是一道道沟壑,里面凝着六十年的人生风霜。他的眸光里涌出慈蔼,很温馨的看了春霖一会儿。随后,他叹息道:“大少爷知道我现在最盼着什么吗”
春霖摇了摇头,问道:“张叔想要什么寿礼我紧赶着就让人去采买!”
张成摆了摆手,把身体凑近春霖,感慨道:“我巴心巴肝的盼着大少爷能当曹家的顶梁柱!你要是能成一只鹰,在上海滩的珠宝行业里驰骋,你爸爸的在天之灵就放心了!我也就跟着放心了!”说到这里,不由得红润了眼圈。
春霖眼瞅着张成的眼圈渐变红润,赶紧说道:“张叔,你放心,我不会让爸爸和你失望的!我身为曹家的长子,长安身为曹家的长媳,我们会携手打理好家族的生意的,绝不会给爸爸丢脸!”说完,便情不自禁的握住了长安的手。
长安正被张成的话感动着。张成良善敦厚的外表,一盆火似的内心,苦口婆心的言辞,让长安的心里不得不生出敬仰。再听到春霖的豪言壮语,她的心里顿时热血沸腾,激情澎湃。她反过来握住了春霖的手,非常用力的握着。
在那一刻,她的心里萦绕着一个谆谆的念想。假如,有一天,她也许会成为曹太太那样的女人,甚至会超越曹太太,叱咤商海,倍受尊崇。
张成听到春霖的承诺,重重的点了点头,眸光里闪烁着盈盈的春光。他的心里也是春光普照,阳光和煦。他端起青瓷盖碗,呷了一口,觉得那上好的碧螺春茶叶竟然甜丝丝的……境由心生。
这时候,刚才的那个小伙计又进来了,他对张成说道:“还是请您下去吧!冯管家专程来见您!”
张成听说,对春霖和长安笑道:“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请便,我下去看一看。那个冯管家经常来这里找我下象棋!我猜,他肯定又犯了棋瘾了!”说着,便随那小伙计出去了。
长安对春霖低声道:“这个张成真是个实在人,怪不得你妈如此重用他呢!刚才,他说的那些话真的很有重量。要不是忠心耿耿的为了曹家,他岂能担忧谁来继承曹家的生意呢!”
春霖感慨道:“张叔和我爸爸是拜把子的兄弟。他已经把我和春曦当成是骨肉至亲了!”
长安把玩着塑料桌布上垂下的大红流苏,眼瞅着手心里的那抹吉祥如意的色泽,憧憬道:“我倒是觉得,你应该趁早接管家里的生意了!最起码,你应该跟着张成用心的习学。”
春霖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在少年时代,妈和爸就经常带着我出入各种生意场合。我自小耳濡目染,对做生意已经心有灵犀了!”
长安好奇的看着春霖,道:“什么时候你才能露一手呀!到时候,让我瞧一瞧你做生意的天赋吧!”
春霖道:“你也是知道的!妈虽然把这家店交给了张成,可每做一笔生意,妈都要亲自过问的!说白了,妈现在还大权在握呢!”顿了顿,道:“我在国外系统的学习过商科,毕竟有最时髦的理论装在肚子里。妈谈生意的时候,我肯定会在一旁观察的!就当是实习吧!”
长安抬头看了春霖一眼,缓缓的道:“你的话很有道理。我虽然不是学商科的,可毕竟念过大学学堂。我知道,国外的很多东西都很先进。你肯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春霖道:“我也盼着能超越妈的才干,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顿了顿,道:“可你是知道的!我们正身处风云乱世。外面军阀混战,商业秩序紊乱,已经不能按牌理出牌了!国外的商科理论即便先进,可也不能完全符合乱世里上海滩的商业行情!所以,我觉得,我们唯有学会变通!”
长安松开了手里攥着的大红流苏,道:“假如国内的珠宝行业不再景气,我们不妨把生意直接做到国外去!”
春霖眨着明晃晃的眼睛,眼珠像是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笑道:“我也想到了!看来,我们俩人真是心灵相通!”
长安盈盈的笑道:“当然,这只是一个想法罢了!我们倒不用着急,不妨先看一看上海滩的状况吧!”
春霖的心里萦绕着某个想法。他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也是!我倒是觉得,我们夫妇俩人要是能专心致力于珠宝生意,肯定会忘记一些不痛快的事情的!这……于我们……也是一剂良药!”
长安当然明白春霖话里的意思。她叹
第三十章 因果
自从春霖和长安出门之后,曹太太穿戴整齐,虽是家常衣物,可却收拾的井井有条,纤尘不染。她倚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翘起的脚上勾着黑漆蝶花高跟皮鞋,一心盼着董槐园的到来。
春曦情知董槐园肯定会说起麻糖许家小姐的事情,他趁着母亲还没开口唠叨,急忙溜出了客厅。没想到,翠喜正好从后园里走来,手臂里挂着一条刚晒好的佛青福纹绒毯子。她眼瞅着春曦心急火燎的往公馆外面走,猜到他准备去欢喜月戏班子。
翠喜故意抬高声音吓唬道:“太太来啦!”
春曦听到后,吓了一大跳,急忙停下脚步,朝身后看了看。翠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二少爷,你没做亏心事儿,做什么吓成这幅模样呢”
春曦知道是翠喜的恶作剧,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冲到翠喜的面前,挤鼻子瞪眼,恶狠狠的道:“你吓我一跳!简直坏透了!小心我告诉太太,扣了你这个月的月钱!”
翠喜情知春曦是故意说狠话。可是,她却故意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样,道:“好狠的人!那几个月钱,竟然能让你看在眼里!哼!你要是不讲情面,我以后也懒得伺候你了!”说完,便故意别过脸去,气鼓鼓的看着远处的一棵开的白惨惨的娇翠欲滴的山茶花。
春曦眼瞅着翠喜故作温怒的模样,觉得她这会儿的俏皮模样愈发的让人心动了。他像是赏析着一幅春闺美人图似的赏析着翠喜似嗔似怒的俏皮模样。翠喜被他看的臊了,耷拉着粉嫩的眼皮,噘着嘴,嘟囔道:“真没良心!我辛辛苦苦的伺候了你这些年,你竟然经不起一句玩笑话,说翻脸就翻脸!”
春曦用手捏住了她的那只玲珑下巴,嬉皮笑脸的凑到跟前,逼尖了嗓子,道:“怎么真生气了到底是谁经不起玩笑话嗯”
翠喜急忙推开了春曦的手,往客厅里瞅了几眼,低声道:“二少爷放尊重点儿!太太就在客厅里呢!”
春曦照旧嬉皮笑脸的道:“怕什么那晚,太太不是打发你给我送杨梅汤吗她为什么偏偏打发你去我房里,没有打发张妈祝妈晓儿去呢傻子都明白她的意思!”
翠喜听春曦说出了缘故,觉得春曦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她却故意不说实话,一本正经的道:“二少爷简直想多了!那会儿,我正好得闲!要是换成晓儿得闲,太太肯定会让她去伺候少爷的!”
春曦凑近翠喜红扑扑的泛着油光的瓜子脸,眯缝着眼睛,闻着那股子雪花膏的摄魂冷香,笑道:“真的吗我看未必!太太是不是已经对你流露出什么意思了你不要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实点儿!”
翠喜听到那句“老实点儿”,简直觉得骨头都酥麻了。有些女孩子就喜欢被痞帅的男子的命令征服。翠喜便是这样的一种女孩子。可她照旧不承认,笑道:“二少爷,你真的想多了。太太哪里有别的意思呢我倒是觉得,二少爷的心里肯定藏着别的意思!对不对”
春曦的黑眼珠像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明澈里透着黝黑。他调皮的眨了眨眼,故意装作懵懂的问道:“什么意思呢你说清楚,我心里藏着什么意思呢你要是不说出来,我肯定猜不到的!嗯”
翠喜望着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儿,反倒脸红了起来。那层绯红像是用粉扑子涂抹上去的粉底。她即便再大胆,也绝不敢当面问春曦“你喜欢我吗”这句话。春曦眼瞅着翠喜双颊上的绯红渐渐靡散到耳根,忍俊不禁道:“傻丫头!”
翠喜一直没有吭声,就那么娇羞的站在春曦的跟前。反正她已经豁出去了,准备让春曦好好的端详她,让他过足心里的瘾。
春曦正要说什么,却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了。他刚回过眼波,就发现晓儿已出了客厅的红蓝毛玻璃门,正立在汉白玉台阶上的仙人掌盆栽后面,居高临下的瞪着翠喜。翠喜急忙闪离了春曦,朝着台阶上面走出了。晓儿正好迎着晨曦站着。她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翠喜从墨绿带刺的仙人掌盆栽旁边走过,故意昂着头,一言不发。
晓儿眨了眨火辣辣的丹凤眼,转身对翠喜喊道:“你死到哪儿了!不就收一条毛毯吗,用得了这么久!”
翠喜反唇相讥道:“我顺便把后院里的落花残叶拾掇了!你要是不信,你就去后园里瞅一瞅吧!烂丫头!”说完,便径自走进了客厅里。
春曦很看不惯晓儿的那副吃醋的样子,暗自笑了几声,上前道:“晓儿,我的皮鞋脏了!你去拿把鞋刷子来吧!”
晓儿不敢违抗春曦的命令,噘着嘴走进了客厅里。刚走进客厅,她就听到翠喜在曹太太跟前的讨好声。翠喜仗着一张巧嘴,笑道:“太太!您摸一摸,这条毛毯是不是软和了您晚上就盖着它吧,肯定能让您做一晚上的甜美好梦的!”
曹太太正在靠窗户的红丝绒沙发上坐着。透明的玻璃窗户上显出了春曦正溜向公馆黑漆盘花铁门的身影。方才,春曦和翠喜闹得故事,自然逃不出她的法眼。本来,她已经打算让春曦娶翠喜做姨太太了。所以,她倒也十分的赞成春曦和翠喜的打情骂俏。可是,她毕竟要顾及曹家的体面。要是被隔壁公馆里的人听见了,岂不是要搬弄是非!所以,她故意安排晓儿出了客厅,把翠喜连哄带吓的叫了进来。
这会儿,她听着翠喜说着讨好的话,眼瞅着晓儿脸上的不自在,不由得暗笑了几声。她给晓儿丢了个眼神,晓儿去了杂物间,找到了一把皮鞋刷子。她嘟嘟囔囔的带着鞋刷子和鞋油出了客厅。迎着明晃晃的刺眼晨曦,她眯缝着眼睛,四处张望着。哪里还有春曦的影子呢
晓儿气的直跺脚,在心里把春曦骂了个痛快。他简直坏透了!
春曦早已经溜出了公馆。他拦住了一辆过路的洋车,要戴着毡帽的魁梧车夫送他去胭脂巷。
欢喜月戏班子就在胭脂巷里。车夫要春曦坐稳。他迈开矫健的步伐,甩开两只裹在黑绸布懒汉鞋里的大脚,拉着洋车朝虹口的胭脂巷跑去了。
一路上,春曦看着马路两边橙红迷离的炫目秋色,心里急切的盼着能见到苏细烟。一阵凉风拂过,如火如荼的桐叶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动。很多片红叶不胜酒力,更经不起潇潇秋风的拂扫,打着漩儿凋落,偏偏落在了那辆过路的洋车上面。
春曦的黑呢子大衣上落满了醉红了的叶片,像是在黑底的布景上面点缀了虾子红的图纹。他觉得,红叶落于身虽是好兆,可它们毕竟是秋的尾巴上的胭脂痣……很快就会褪色,被冬雪消融。春曦的心里五味陈杂,简直有说不出来的万千愁绪。
路过教会医院古朴凝重的楼宇的时候,春曦叫车夫停了下来,给了车夫赏钱,要他在大门口等着。春曦走到光线昏沉,人影幢幢,满是来苏水味的教会医院里,专门找到了他认识的那个洋大夫。当初,他祖父得病的时候,曹文嘉经常把这位洋大夫请到家里。等到曹文嘉生病住院的时候,也是由这位洋大夫亲自主管。所以,曹家和这位洋大夫的关系很密切。
这会儿,春曦见到了那洋大夫,说明了来意。那位史密斯大夫当即答应前去给欢喜月看诊。春曦和史密斯约好,一个钟头以后,让他开车去胭脂巷。春曦走出沉郁的教会医院,坐上刚才那辆洋车,要车夫继续送他去胭脂巷。
一路之上,照旧是婀娜的法国桐树夹道。天气阴沉,雾气氤氲,遮掩了东天上的太阳。太阳朦胧着,仿佛一轮凄迷的月亮似的。春曦就把它当成了月亮。细烟的惆怅脸叠在月亮上,正流着靡靡的清愁。
洋车来到了蜿蜒曲折的老旧胭脂巷,逶迤到深处。春曦下了洋车,递给车夫赏钱。他得意洋洋的吹着口哨,走到了第六十三号。那正是欢喜月戏班子的门
丫头的姨太太痴梦
董槐园来到曹家。曹太太正焦灼的等着他呢。董槐园一见到曹太太,摘下金边黑绸瓜皮帽,立即笑道:“大嫂,我也给春曦带来了好消息。我已经去过许家了,把大嫂的意思转告给了许家太太。许家太太听说后,喜欢的眉飞色舞,她让我跟您商量个日子,让春曦和许家小姐见一见面。”
曹太太听到这个好消息,笑道:“这几天,我正盼着你的消息呢!”说着,便让着槐园坐在了沙发上。她招呼着张妈端来碧螺春盖碗茶。槐园只喜欢喝刚采摘的新鲜碧螺春茶。他从年轻的时候就有这个习惯。
槐园道:“我那天去的时候,正好见到了许家小姐。她听说了相亲的事情,一直在我跟前打听春曦的情况呢。我眼瞅着她的意思,她分明对春曦动心了。”说完,便捋着山羊胡子,一个劲儿的微笑着。
曹太太正坐在斜对面的沙发上,很舒服的倚靠着墨兰缀玉兰花的棉靠垫,翘着二郎腿,翘起的脚尖上勾着一只咖啡色的软缎菊纹绣鞋,盈盈笑道:“我想着,我们家春曦肯定和许家小姐有缘分。要不然,你上次怎么会在大剧院里遇到许家呢!这件事情要是成了,我肯定要好生的答谢义弟的大媒的!”
槐园跟着笑道:“哪里!这都是老弟我应该做的!我认识大嫂这么多年,和大嫂的心思一样,都盼着春曦能娶到一个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呢!春曦小时候调皮捣蛋,没让大哥和大嫂少操心!如今,他已经长大懂事,等他娶完亲,大嫂就等着享福吧!”
曹太太一摆手,皱着眉头,道:“哼!他现在还照样不听我的话,一门心思的惦记着戏班子里的那个青衣!我苦口婆心的劝过他好几次,可他照旧一意孤行,甚至都和我闹翻脸了!”
槐园叹息道:“他要是喜欢那个戏子,完全可以让她做姨太太嘛!大户人家的少爷不都有三妻四妾的!大嫂想开点儿吧!”
曹太太的眸光里涌出戚戚的惆怅,清了清嗓子,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他听说之后,倒也赞成!我只好由着她去吧!可我跟他约法三章,那个戏子绝对不能踏进我们曹家大门半步!她的吃穿用度完全靠春曦!我是半个子儿都不会给她的!”
槐园点了点头,道:“那就看春曦的本事了!大嫂的主意很正!要是换成我,我肯定也不会让一个戏子进家门的!简直玷污了门风!”顿了顿,道:“春曦答应去许家相亲吗”
曹太太收敛了眸光里的戚戚惆怅,勉强笑道:“他亲口答应我,他由着我的主意给他安排相亲的事情!他倒也乐意娶正房太太的!他说了,只要能娶那个戏子做姨太太,他就没那么多的毛病了!”
槐园终于放下心。曹太太叹息一声,一挥手,道:“我们不说这些烦心事儿了!穆文彬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拍卖会的事情。到时候,他肯定会让你卖出一个好价钱的!时间定在下个礼拜一。这几天,你准备准备。”
槐园道:“太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准备的。到时候,一切都看文彬兄弟的安排了!当然,事成之后,我是不会亏待了大嫂的!”
曹太太笑道:“许家的事情要是能成,那就是你给我们曹家最大的回报了。”
槐园跟着笑了起来。这时候,张妈端来了一碗碧螺春茶水,小心翼翼的放在槐园身旁的棕漆西洋小高几上。槐园端起盖碗茶,呷了一口,问道:“春霖呢”
曹太太昂着头,侧脸打量着窗台上景泰蓝花盆里开的正旺的一株雏菊,道:“他和大少奶奶去家里的珠宝行了。大少奶奶进了我们曹家的门,还没有去珠宝行好好的看一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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