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曹太太点了点头。翠喜急忙出了房门。她跑到楼下给曹太太冲暖水袋。张妈和祝妈正在厨房里吃早饭，眼瞅着翠喜面露微笑的跑进来。俩人开始嘀咕，说着风凉话。翠喜置若罔闻，自顾自的给曹太太冲热水袋，压根就不愿意搭理两个碎嘴子。等到冲好暖水袋，她笑盈盈的跑出了厨房，回到了楼上。

    曹太太正微微的闭着眼，琢磨着春霖说过去东北做生意的话。这会儿，翠喜进来了，她把热水袋送到了曹太太的怀里，笑道:“太太觉得水温够不够”

    曹太太点了点头，道:“挺合适的。你下去吃早饭吧。忙乱到这会儿，还没歇一歇呢！”

    翠喜笑道:“我不觉得累，能伺候好太太，是我的福气呢。”

    曹太太忍不住拉过翠喜的手，缓缓的摩挲道:“你在公馆里做事这么多年，我眼瞅着你长大，简直都把你当成女儿看待了！”

    翠喜急忙抿嘴笑道:“我是个痴心人，也总是把您当成生身母亲一样的看待！”

    曹太太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刚才不过是客套的说一说罢了，反倒让翠喜这妮子当真了。这会儿，她眼瞅着翠喜的那副上赶子的殷勤劲儿，觉得翠喜实在太能巴结了。曹太太当然知道，翠喜那么做，无非是想当曹家的姨太太罢了。

    其实，曹太太的心里早就拿定了主意。本来，她让翠喜放开手脚，想方设法笼络住春曦的心。假如春曦能够收敛，远离苏细烟。那么，她完全可以兑现当初的承诺，让翠喜给曹家当姨太太。可翠喜折腾了这些日子，压根就没有让春曦收敛心思。春曦压根就不吃她那一套！

    曹太太的心里已经生出了绝望，对翠喜已经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了。她已经考虑好了，等闲下来，紧赶着给春曦再安排一次相亲。她非要让春曦娶到一房才貌双全的太太不可。这会儿，翠喜还在献殷勤。曹太太反倒觉得翠喜有些可怜。她觉得，等春曦娶了正房太太之后，就安排翠喜嫁人。当然，她会像模像样的给翠喜置办一份嫁妆，算是回报翠喜这些年在公馆里的苦心孤诣。

    曹太太笑道:“你快下楼吃早饭吧。张妈祝妈肯定都已经吃完了。”

    翠喜道:“那我就下去了。太太赶快歇着吧，又让您劳了半天的神。”说完，便替曹太太掖好了羊绒毯子，悄悄的离开了。她来到了楼下，发现春霖和长安都不在了。她估摸着，春霖肯定开车去了商行。长安肯定回房了。

    她走到厨房里，没有看到张妈和祝妈。她想着，俩人肯定已经出门买菜了。她自己落得个自在。她自由自在的吃完早饭，没有地方可去，便信步走到了后园里。

    后园里的落叶已经被小厮清扫了，地面上很干净。翠喜绕着那座干涸的西洋雕塑喷泉缓步走着，琢磨着心事。春曦肯定去那所花园洋房了。她琢磨着该怎么办才能打听出那所房产的位置。片刻后，她的心里想出了一个主意，决定去欢喜月戏班子附近打听一番。她悄悄的回到了公馆里，在下人房里换好了干净素雅的衣服，手里挽着一个竹篮子，装作出门买东西的样子，悄悄的闪离了公馆。

    在公馆的大门口，两个小厮正说笑着。俩人眼瞅着翠喜走来了，上前打趣道:“翠喜姐，厨房里可有好东西吃”

    翠喜和这两个小厮的关系很好，经常送给他们一些零食。这会儿，她笑道:“厨房里还有奶油蛋糕呢！你们去吃吧。放心，太太已经歇息了！”说完，便匆匆的出了公馆的大门。她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伸手拦住了一辆过往的洋车。

    春霖已经来到了商行里。张诚像是正等着春霖呢。这会儿，他看到春霖进来了，急忙迎了上去，道:“大少爷，我刚才得到消息……大帅府的人送来了一封信函！”说完，便把那暗红色的电光纸信封送到了春霖的手里。

    春霖的心里一惊，觉得肯定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大帅府送来的信函肯定没有好意。上次，曹家的人到大帅府里闹腾了一场，大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春霖的两只手微微的发抖。他好不容易撕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一张云朵红笺。他着急慌忙的看完了，叹息道:“真是雪上加霜！那个混账大帅肯定是故意的！简直是强盗！”

    张诚急忙问道:“怎么了”

    春霖把那几张云朵红笺送到了张诚的手里。张诚眯缝着眼睛，看完了那封信。原来，大帅准备和曹家做一笔买卖，指定要了曹家三件祖传的古董玩物:早清灵芝青花盘，清雍正珐琅彩福寿纹橄榄瓶，冰糯飘绿老翡翠手镯。

    张诚惊讶道:“这三件古董可是我们曹家的祖传之宝，压根就不买卖的！这个大帅到底是怎么得知我们曹家的藏宝的”

    春霖也正琢磨着缘由。他问道:“和我们曹家结交的商贾里面，有没有人和大帅府的人有来往呢”

    张诚仔细的思索了一遍，道:“没有呀！那些商贾们历来不和军阀打交道！”

    春霖叹息道:“这就奇怪了！到底是谁泄露了我们曹家的呢”

    张成道:“先不要打听这些了。眼下，还是赶快想办法吧。我刚才给公馆里打电话，可压根就没有人接电话。这会儿，你不妨再给家里打个电话，跟太太说一声吧。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惊动太太的！”

    春霖点了点头，去打电话了。可是，电话那头一直嘟嘟嘟的响着，压根就没有人接听电话。春霖气鼓鼓的放下电话，道:“人都哪去了呢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底下人都在！偏偏等有事的时候，家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张诚道:“大少爷，您先不要着急。这信上明说了，我们要是答应，对方先把支票送到我们手里，然后再让我们送去那三件古董。我琢磨着，对方肯定是有诚意的！”

    春霖感慨道:“其实，我母亲早就说过，留着家里的三件祖传宝贝实在招祸！不如趁着现在把它们卖出去，换来的钱买地买房产。这样要比留着那三件东西要强的多！可我们坚决不能把它们卖给大帅府！”

    张诚道:“大少奶奶的事情都是那个副官闹的！大少爷和太太的心里肯定存着心结！”

    春霖道:“可不是！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让母亲定夺吧。我猜，她肯定也不愿意答应。”

    张诚叹息道:“太太的脾气是很倔强的。这会儿，我正担心，太太要是惹急了那军阀，会不会招惹上麻烦呢真是祸从天降！”

    春霖的心里充斥着烦恼，道:“我就




第72章 跟踪
    曹太太正在打盹。她觉得自己恍惚走入了睡梦里。

    曹先生正站在她的面前，还是往昔的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曹太太真真切切的看见了先生，不由得上前准备捏着他的手。可是，她却扑了一个空。等到她转身的时候，曹先生照旧笑盈盈的看着她。曹太太再次走上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你想的我好苦呀！你去了哪里”

    曹先生照旧满面堆笑，可是说不出一句话。曹太太试着想抓住他的手，可是，她照旧扑空了。

    眼前显出了一团氤氲的迷雾。那股雾气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曹太太觉得眼前一阵馄饨，渐渐的看不清楚了自家先生了。她不由得狂喊道:“你回来了，难道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吗你知道我心里的苦楚吗春曦不争气，一门心思的和我对着干！这会儿，上海滩的珠宝生意又不景气！我真是有操不完的心！你倒好，撇下我一走了之！你这个狠心的！”

    眼前的迷雾愈发的混沌了。曹太太简直已经被氤氲的雾气包绕住了。无论她怎么喊叫，她都无法再看到曹先生的身影了。她试着往前跑了几步，准备冲出那混沌不堪的迷雾，却绊倒在了地上。

    她醒来了，惊出了一头湿冷的汗。她呆呆的望着眼前的情境。她分明身处自己的卧房里。哪里有什么氤氲的雾气哪里有曹先生的影子呢她把目光停在了对面的墙上。那面贴着淡黄回纹壁纸的墙上挂着曹先生的遗相。相片封在了玻璃板底下，四周围着奶白色的条纹相框。

    晨曦从窗户玻璃里射进来，停留在了玻璃板上。曹太太的眼里，看不清楚自家先生的容貌。她只能觉得他眼睛的地方有团明晃晃的光。粲然的晨曦停在那里，聚焦成了一团明晃晃的光。

    曹太太觉得那里很刺眼，眼前一阵湿漉漉的模糊。她真不知道，眼里的清泪到底是被晨曦刺出来的，还是被心里的悲怆逼出来的。总之，她流泪了。对于这个不会轻易流泪的女人而言，此时的落泪简直饱含着极度的凄凉。

    她准备掏出手帕擦拭眼泪。可是，她竟然找不到那条常用的苏绣织金手帕了。她只好用袖子擦拭着清泪。她以为，她只要稍微的擦拭几下，眼眶就会变干了。可是，她擦拭了好几下子，发现眼圈还是湿漉漉的。于是，她从摇椅上起身，身上的那条羊绒毯子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她顾不得弯腰捡起那条羊绒毯子，径直的走到梳妆镜跟前，眼瞅着明亮的镜子里的那张湿漉漉的脸。

    她不由得看呆了。自从曹先生过世之后，她什么时候像今天这会儿这样的泪流满面过呢她不由得坐了下来，双臂耷拉了下去。她保持着那个颓然的姿势，一动不动，静静的瞅着明亮的镜子里的那张泪脸。她实在顾不上擦拭泪水了。索性就由着眼泪流的痛快吧！

    她回想着刚才睡梦里的情境，心里叹息着。自从曹先生过世之后，她很少能在睡梦里见到他。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在大白天的睡梦里，她竟然清清楚楚的见到了过世的先生。并且，他还一味的对他笑着，笑的是那么的开心。

    窗户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鸽哨声。那阵鸽哨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每次从曹公馆上方飞过去的时候，都会发出一阵绵长的尾音。曹太太听着那飘摇的哨音，心里愈发的觉得惘惘的！

    那阵绵长幽远的哨音简直如同喊魂似的！

    曹太太听不惯那阵鸽哨，拿起梳妆台上的苏绣描金手帕，擦干了眼泪。随后，她便对着明亮的镜子补了补妆。刚收拾利索，房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曹太太急忙站起身，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春霖正站在房门外，他吓了一跳，道:“我刚要敲门呢！”

    曹太太眼瞅着春霖的神色有些慌张，不由得问道:“我正好也要出门。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

    春霖看了身侧的长安一眼，道:“妈！我刚去了张成那里，他交给我一封书信，竟然是大帅府里送来的！”说完，便把手里捏着的那几张红笺送到了母亲的手里。

    曹太太急忙看起了那几张红笺。春霖实在等不得了，索性说道:“那个混账军阀竟然要霸占那三件传家古董！”

    曹太太憋着心里的火气，坚持把信看完了。随即，她便把那几张红笺丢在了地上，骂道:“他就是死，也别想弄到我们曹家的东西！”

    春翎和长安相互看了一眼。春霖急忙劝道:“妈！你不要生气！我和长安已经商量好办法了。”

    曹太太看了长安一眼，对春霖冷笑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先不来通知我，竟然先和你老婆商量！这个家干脆让你老婆做主吧！”

    长安急忙道:“妈！您误会了。刚才，春霖着急来见您，我说您正在休息，所以我们没有打搅您！志云我和春霖商量的办法，不过是我们的浅薄之见罢了！”

    曹太太问道:“依照大少奶奶的主意，我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至于，我们亲自捧着那三件家传古董去大帅府里巴结讨好吧！”

    春霖插嘴道:“妈！我和长安都觉得，我还是尽快把那三件古董带到东北吧！到时候，我找几个合适的主顾，把它们卖出去！至于这头，就更那个浑蛋军阀说明白，那三件东西已经卖出去了！”

    曹太太听到春霖的主意，却把赞许的眸光投注到了长安的身上，问道:“这是你的主意吗我倒是觉得，这应该是大少奶奶的主意吧！”

    长安道:“妈！这确实是我的主意！我也觉得实在没有太好的办法了，只能如此！”

    曹太太叹息道:“你竟然和我想到了一起。当初，你公公在世的时候，就觉得那三件东西是个大麻烦。远的不说，就说我们曹家本族的那些人，有谁不眼红我们这房的发迹当初，你公公刚过世不到一个礼拜，我的那两个小叔子简直都把我们家的大门踩破了，非要平分那三样东西！那时候，幸亏由我把着！否则，那三件东西早就被那两个混账哄骗走了！”

    春霖道:“所以，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我们不妨悄悄的把它们带到东北卖了吧！”

    曹太太道:“昨儿，你说要去东北做生意。我考虑了一晚上，觉得也应该让你出去见识一番了。还是那句话，张成陪着你一起去。长安留在家里，和我张罗着商号里的事情！”

    春霖道:“我还想着趁着这次出门，和长安度蜜月呢！”

    曹太太道:“这会儿，东北冰天雪地的！那里岂能是度蜜月的地方你们早干什么去了！当初，长安嫁到我们曹家，整天挂着脸子，



第73章 潜入戏班子
    等到叶妈来到菜市的时候，翠喜也跟着来了。

    叶妈已经是这里的老主顾了，和熟识的菜贩们说笑了一会儿。随即，她便专心致志的挑选着新鲜的蔬菜。翠喜来到了旁边的摊子跟前，佯装着买绣品，近距离的打量着叶妈。叶妈看起来慈眉善目，像是个很好打交道的老妇人。翠喜的心里拿定了主意，等叶妈买完菜，超会走的时候，她便紧赶着在后面一叠声的笑道:“老人家请留步！”

    叶妈回过头，看到了翠喜。可是，她压根就不认识翠喜，不由得问道:“这位姑娘，你叫我吗我们好像不认识呀！”

    翠喜急忙上前笑道:“我跟您打听欢喜月戏班子的事情！”说完，便把刚才买到的一件苏绣围裙送到了叶妈的手里。叶妈眼瞅着那条上等的苏绣围裙，心里其实着实的喜欢。刚才，她已经看见了绣摊上的那些货色，可身上因为没有零钱了，所以没有买到。这会儿，眼前的这个俊俏的姑娘竟然白白的把这么好的绣送给了她，她简直喜出望外，不由得笑问道:“这位姑娘，你打听欢喜月戏班子做什么”

    翠喜撒谎道:“哦！我家里的人多，想着能出来找个活干。我早就听说欢喜月戏班子老板是个慈善之人。他要是能赏我一口饭吃，我简直谢天谢地了！所以，我想着能请这位妈妈领我进戏班子里看一看。要真的能找到事情做，我肯定会好生的答谢妈妈的！”

    叶妈信以为真。她上下打量了翠喜一番，笑道:“好说！你长得这么的水灵，又这么的年轻，还怕找不到事情做呢你跟着我来，我引着你进去看一看。”

    翠喜甜甜的笑着，搀扶着叶妈的手，俩人一路说笑着朝欢喜月戏班子里走去了。等到俩人来到戏班子雕花门楼前的时候，正好看到峨眉春陪着客人出门。叶妈示意翠喜站在一旁，等客人走了之后，她便对峨眉春笑道:“老爷，这位姑娘想着能找个事情做。我们戏班子里不是正缺使唤丫头吗”

    峨眉春早就看到了翠喜。这会儿，他听到叶妈的话，重新打量了翠喜几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哪里的人”

    翠喜故意装出了一副很老实的模样，微微的低着头，道:“我叫红玉，二十岁了，就是本地人！我家里因为人多，弟弟还在念大学，所以我想着能出来找个事情做。”

    峨眉春道:“我们戏班子里正好却使唤丫头。你要是愿意，不妨先来我们家里做几天。你要是干活勤快，就长期做下去吧！当然，这几天，我也不会白白的用你的，每天都会给你结算工钱的！”

    翠喜立即显出一副欢欣的神色，对着峨眉春鞠了一躬，笑道:“多谢老爷赏饭吃！我肯定会勤快踏实的！老爷请放心！要不，我这会儿就进去伺候吧！”

    峨眉春道:“也罢。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进来吧。你先跟着叶妈，给她打打下手，把中午的饭先伺候好了！”说完，便独自走进了雕花门楼。

    翠喜立即上前拉着叶妈的手，笑道:“多亏了妈妈的美言，否则我也捞不到这么好的事情。等我拿到了工期，我肯定会好生的孝敬妈妈的！”

    叶妈笑道:“你不要客气了，随我进来吧。我们戏班子里的人都很好相处。你不要怕生。”说完，便引着翠喜进了那座雕花门楼。

    翠喜跟着叶妈一路走行。她很认真的打量着戏班子里的情境。俩人循着曲径，来到了后面的大厨房里。翠喜跟着叶妈张罗着午饭。翠喜毕竟是在曹公馆里做事多年的丫头，很麻利的给叶妈打下手。叶妈觉得翠喜真能干，不由得夸赞道:“你真不错，有眼力价！不像之前走的那个丫头，干什么都笨呼呼的！”

    翠喜笑道:“我在家里干活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