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春霖道:“都是春曦祸害的！他不能给家里增光添彩也就罢了，偏偏反过头来祸害家里！简直太可恶了！爸爸要是还在世，肯定饶不了他，非要用鞭子抽他！”

    长安笑道:“真有意思。你等会儿就走了，看不到晚上的那场好戏了！”

    春霖道:“我实在懒得跟着生气。眼不见心不烦！由着他和妈吵去吧！到时候，你劝一劝妈，不要让她生气。春曦要是过分，你就拿出大嫂的身份，压住他！”

    长安道:“你放心吧。”说着，便陪着春霖来到了楼下。客厅里，曹太太正气闷的坐在沙发上。张妈祝妈和翠喜一声不敢吭，都立在窗户跟前。春霖坐在了母亲对面的沙发上，道:“妈！我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箱了。”

    曹太太回过神，道:“你给张成打个电话吧，请他来家里吃顿饭吧。”

    春霖道:“也好！”说完，便顺手抓过了旁侧楠木小茶几上的西洋电话听筒。他给商号里打去了电话，把曹太太的意思告诉了张成。随后，他放下电话，对翠喜吩咐道:“你去告诉小厮，让他开




第76章 离家
    张成道:“太太，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他不过是靠着做木雕生意出名的。如今，我们曹家也用不到他的那些木雕了。现在，外国生产的那些玻璃塑料玩意，简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曹太太道:“正是。不得不说，外国人琢磨出来的那些洋东西，还真有水平。我听说，那叫什么玻璃工艺和塑料工艺。还有专门学习这方面技术的人才呢！”

    春霖听到这里，笑道:“在巴黎，早就有那些东西了。无非是用玻璃和塑料做一些工艺品，其实完全都是用机器加工的。工人们只要做好了模子，放到机器上面，剩下的事情就全都交给机器了。”

    曹太太道:“你毕竟是出国留洋的人。当初你在巴黎的时候，你打听过那里的珠宝生意了吗是不是要比国内的好做呢”

    春霖的脸有些微微的发窘，他笑道:“当时，我一门心思的念书，课业负担那么的重，哪里有功夫调查巴黎的市场呢！我倒是想着，不如，我带着长安去一趟巴黎，摸一摸那里的行情。等我们从东北回来，过完旧历年，就紧赶着动身吧。”

    曹太太笑了起来，道:“你的心里还惦记着和长安出去度蜜月的事情呢！也罢，等你从哈尔滨回来，我们再商量吧。现在，我劝你还是一门心思的想着眼前的事情吧。”

    长安看了春霖一眼，微微的抿着嘴笑。她的心里觉得暖洋洋的。曹太太起身道:“我们先去吃饭吧！然后我好打发你们上路。”

    春霖，长安，张成随着曹太太走到了旁侧的餐室里，四个人落座了。张妈祝妈殷勤的伺候着。曹太太不想吃油腻，专门等着吃翠喜做的西芹炒百合。春霖不停的给长安夹着菜。长安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悄悄的给春霖丢了个眼色，免得让张成笑话。

    张成早就看在了眼里。他眼瞅着春霖对长安的浓情蜜意，心里觉得很慰藉。他毕竟是看着春霖长大的，算是他的半个父亲。长安要张妈在自己的高脚酒杯里注满红酒。她很庄重的端起那只高脚酒杯，站起身，对张成笑道:“春霖这次和张叔去东北，一路上，要靠着张叔照应了。他毕竟是第一次去东北，也不会做什么生意，一切都要靠着张叔呢！”

    张成立即站起身，端起身前的那只高脚酒杯，对长安恭敬的笑道:“实在不敢劳动大少奶奶！太太和大少奶奶请宽心，一路上，我肯定会伺候好大少爷的。”说完，便喝干了高脚酒杯里的红葡萄酒。

    长安也干了酒水，对张成微微的点了点头。曹太太看在眼里，觉得长安很懂礼数。她对春霖说道:“你也该出去看一看现在的行情了。可我嘱咐你，到了东北，你都要听你张叔的，不能自作主张。尤其不能去不三不四的地方。我知道，哈尔滨有很多的香艳场所。你可不能胡来！”

    春霖听到这里，简直觉得母亲的话让他哭笑不得。他说道:“她想到了哪里！我又不是春曦！怎么可能和他一样的瞎胡闹呢！等春曦去哈尔滨的时候，你再把这话说给他听吧！对我，实在是多余的！”说完，便用小勺挖了些青豆虾仁，送到了母亲的碟子里。

    曹太太笑道:“我不过是说一说罢了。”其实，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实在是打过腹稿的。她岂能不知道张成的喜好张成虽然是个老实人，可毕竟是个男人。早些年，他娶的那两房太太都相继离开之后，商号里的伙计们就传出过闲话，说张成偷偷摸摸的去找红倌人们。

    那些伙计们都在曹家做事多年了。他们说的那些话，压根就不像是空穴来风的瞎话。曹太太的耳朵里吹进了这些话，心里也不得不起了疑心。她觉得，张成也真的不容易。他实在可怜，先后没了两房太太。所以，他去外面找女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要他能一门心思的为曹家效力，曹太太实在懒得多管他的闲事。

    刚才，她故意说了那么一嘴，实在是委婉的警告张成。她的意思很明白。张成的心里应该知道分寸。张成没有吭声。长安毕竟是个很细心的人。她琢磨着婆婆刚才说过的话，猜到她是在告诫张成。她听春霖说过张成的历史，猜到张成可能为了打发时间、去了香艳场所寻欢作乐。她想到这里，微微的一笑，看了春霖一眼，发觉春霖竟然还在生气。他简直太没有悟性了。

    翠喜端着一只枣红色的托盘进来了。她已经做好了西芹炒百合。曹太太道:“我就想着吃清淡的！”说完，便用筷子夹了一片百合送到了嘴里。

    翠喜笑道:“不知道盐味怎么样我生怕太太嫌盐多了，所以放了一丁点儿盐。”

    曹太太道:“味道可以了！我吃着挺爽口的！你们也不妨吃一些。”

    春霖也夹了一筷子，先送到了长安的碟子里。翠喜紧赶着笑道:“还有呢！我准备了两份儿呢！少爷和少奶奶还有管家要是爱吃，我就去端来！”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走进了旁侧的厨房里。

    张成眼瞅着翠喜的背影，道:“这丫头真的很勤快。她都已经来公馆里很多年了。我是眼瞅着她长大的！那年，她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如今，她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曹太太的嘴里正嚼着芹菜，咯吱咯吱的响。她听到张成的话，道:“我已经把这丫头许配给春曦做姨太太了！为的是让春曦能守住心，别整天被戏班子里的那个狐狸精迷的神魂颠倒的！这丫头要是有能耐，就收服了春曦这个浪子！不过，我眼瞅着，春曦可不是能轻易嚼烂的！”

    张成道:“按照曹家的老规矩，少爷是不能娶不三不四的女人做姨太太的！要是放在春曦爷爷那一辈，春曦肯定要受罚的！我眼瞅着那孩子长大，知道太太为那孩子操碎了心！”

    曹太太叹息一声，道:“谁说不是呢！要是放在从前，春曦早就被老规矩治住了！可现在不行了，他爸爸已经不在了。我也上了年纪了。觉得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处处让着他！我能答应让她娶那狐狸精做小老婆已经很开恩了！”

    张成道:“翠喜那丫头的心里可愿意”

    曹太太道:“她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张成道:“我倒是觉得，那丫头也够呛能收服春曦。太太还是紧赶着给春曦少爷物色个正房太太吧。依照我的看法，只有正房太太才能治住戏班子里的那丫头。”

    曹太太放下筷子，道:“前些日子，我就开始发愁这件事情呢。偏偏董槐园给春曦介绍了许家小姐。我带着春曦去了许家相亲，眼瞅着那女孩子实在有些怪异。当然，春曦也看不上那女孩子！”

    春霖已经吃完了饭。他很不愿意听到春曦的事情。他起身出了餐室



第77章 车站送别
    曹家的汽车来到了火车站前。天色彻底的黑了下来，周围的建筑物里发出了粲然交织的灯光。

    可这里毕竟是火车站，两条铮亮的铁轨伸向苍莽的远方。即便周围华灯粲然，可终究敌不过那股子离别时的苍凉。

    毕竟已经是寒冬了，空气里湿漉漉的，让行色匆匆的路人们不得不拱背缩肩。男女路人们的嘴里哈出了热气，和旁边卖烤山薯的热气交杂在一起。长安下了汽车。她正好迎着那卖烤山薯的小摊子，被竹竿头吊着的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光刺着眼睛。她急忙一低头，顺势用手背抹去了眼眶里的那两团湿漉漉的东西。

    刚才，她坐在汽车里，心里真的是有千万句言语要叮嘱春霖。可是，当着张诚和小厮，她实在不能说出口。自从她嫁入曹公馆之后，她还没有和春霖分开过。今天，她第一次经历了分离时的悲凉，自然是情难自抑。

    春霖和张诚都下了汽车。那开车的小厮跑到后车厢前，打开车盖，把那只硕大的棕格子皮箱拎了出来。张诚急忙上前拎着。他是个很有眼色的人，知道长安肯定要和春霖话别。于是，他便说道:“大少爷，我在前面等着你。”说完，便对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是个很机灵的小伙子，急忙笑道:“我去旁边抽根烟。”张诚拎起那只厚重的棕格子皮箱，挪步走到了前面的一处卖芝麻糊的摊位前。

    长安立即上前一步，捏住了春霖的手，道:“你路上一定要保重！哈尔滨那么远，火车在路上要走两晚上。我不在身边，你可千万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多穿衣，多吃饭，遇事一定要往明处想。等把三件古董脱手了，紧赶着就回上海。我不求你能给我买什么东西，我只求你能平安回来。你在外面多呆一天，我心里就多牵挂你一天！”

    春霖静静的听着长安说的这些话，心里觉得暖洋洋的。他笑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以前在巴黎留学过三年，是个很自立的人！我倒是担心你，你在家里，守着妈和春曦，一定不要斤斤计较。尤其不要和春曦一般见识。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不要生气。”

    长安紧紧的攥着春霖的手，不肯松开。她还有很多话准备说出口。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她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唯有泪眼朦胧，默默的瞅着眼圈早已红润的春霖。春霖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他反过来捏着了长安的手，并且非常用力的捏着。

    卖烤红薯的老迈小贩，油污斑驳的铁桶，冒着热气的红薯，昏黄的煤油灯，地上岑寂着的影子……周围走过去了三三两两的男女路人们，人影幢幢。长安回过神，道:“你瞧！我们实在没有出息，竟然都红了眼圈。”说完，便故意挣扎着笑。可是，她勉强笑了几声，紧跟着便哽咽了。

    春霖腾出手，替她擦拭着眼泪，道:“我们毕竟没有分开过。所以，我们的心里都觉得很不好受。我们不是没有出息，而是太牵挂彼此了。我们的浓情蜜意是很多人渴慕而不可及的。”

    长安道:“刚才，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应该不管不顾、和你一起去东北！可我终究退缩了，打消了心里的念头。我不能那么的莽撞。我毕竟是曹家的大少奶奶，要是被底下人传出去，肯定要招来很多闲话的！”

    春霖道:“你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实在不能勉强你！”说着，便缓缓的从黑呢子长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三张火车票。他留下了两张，把另一张送到了长安的手里，道:“我们不要退票了，留作纪念吧！你以前说过，你希望把年轻时候的回忆装到水晶瓶里，等老了的时候慢慢的转着看！那么，就把这张火车票的记忆也装进那只水晶瓶里吧！”

    长安低头看着那张火车票，然后，她很仔细的把它装到了身上的那件白羊绒大衣口袋里。她还不放心，又用手在外面抚了抚。春霖眼瞅着长安的小心翼翼，反而笑了起来，道:“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寒露都下来了。”

    长安抬起头，看了一眼凄迷的星空。她的目光缓缓的挪移着，压根没有找到那晚的月亮。月亮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里。长安猜，月亮肯定藏在对面的那座华灯粲然的大剧院的后面了。

    她呢喃道:“我想，我还是把你送上火车吧。其实，我还没有在站台上送过人呢。”

    春霖道:“那你就送一次吧，也算是人生的一种经历吧。”说完，便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其实，他在说刚才这句话的时候是很坚强的。他故意压抑住了嗓音里的哽咽。长安看了一眼身后，发觉那小厮正靠在电线杆子前吞云吐雾。她对春霖点了点头，准备朝着进站口的方向走去。

    可春霖却拉住了她的手。她往前走了一步，被春霖托住了。她笑问道:“怎么了”

    春霖笑道:“我给你买几只烤红薯。你等着！”说完，便跑到了旁边的小摊子跟前，要那个苍老的小贩替他包几只热腾腾的红薯。那老迈的小贩的嘴里叼着廉价的香烟，他缠着黑胶布的手指头拿起了三只烤山薯，送到了草纸包里。他很麻利的包好，送到了春霖的手里。春霖的手左右颠倒着，嘴里不住的吹着。

    长安瞧着春霖的滑稽模样，忍不住笑道:“你瞧你！样子实在太滑稽了。”

    春霖走了过去，把草纸包送到了她的手里，然后把手指送到了耳垂上捏了捏。他笑道:“你快暖和手吧。这会儿已经不是那么滚烫了！你瞧你，大冷天，你竟然只戴着一双单薄的白手套。”

    长安的手里捧着那温暖的草纸包，温存的低了低头。她随着春霖走到了张诚站着的地方。张诚其实一直暗地里看着俩人的依依不舍。他的心里感慨万千，觉得春霖真有福气，娶到了长安这样知书达理。温存婉约的太太。这不光是他的福气，也是曹家的福气。

    三个人来到了检票口，张诚先进去了。本来，长安是不用检票的，可她却把自己的那张票拿了出来，让检票员剪了个小口子。随后，她又把那张票小心翼翼的装到了大衣口袋里。春霖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有啃声。长安也没有吭声。俩人心照不宣，压根就没有惊动走在前面的张诚。

    那辆火车正停在站台边。火车头正吐着白烟雾，和寒夜的雾气混杂在了一起。站台的白石灰顶棚上垂着站牌，还有照明灯。比起刚才小摊子上的煤油灯的昏黄，站台顶棚上的照明灯实在是耀眼夺目。长安和春霖停住了脚步。俩人都能很清楚的看到彼此的眸光。长安一直看进了春霖的眸光深处，道:“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瞧，车厢门口还有检票员。我不能跟着上去了。那样，张诚就会发现了。”

    春霖道:“你快回去吧。寒气越来越重了。”

    长安偏偏摇了摇头，道:“我想看着火车开走。否则，我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说完，



第78章 暴风骤雨
    长安知道，春曦已经回来了。曹太太正和他发火呢。她急忙上了台阶走进了公馆里。曹太太看到她进来了，问道:“春霖和张成上火车了”

    长安道:“我送春霖进了站，眼瞅着火车开走了才回来的！”

    曹太太点了点头，转向正耷拉着脑袋的春曦，喊道:“你老实交代，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是不是苏细烟！你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偷家里的东西！你把那只双耳玉瓶弄到哪里了”

    春曦正站在壁炉前，他倚靠着壁炉，双手插在背带裤口袋里，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刚才，他回到公馆的时候，正好和翠喜走了个对头。翠喜看到春曦的那一刻，脸色变得煞白。她故意挡住了春曦，一声不敢吭。其实，她已经拿定了主意，决定给他透露风声。春曦眼瞅着翠喜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得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吓成这样了！”

    翠喜的两只手在蜡染布围裙上使劲儿的揉搓着，恨不得能在那里戳个窟窿，道:“二少爷！可了不得了！太太已经发现了！下午的时候，她去储藏室里找那三件传家古董，发现那只双耳白玉瓶不见了！当时，她逼问我们，我哪里敢说实话呀！这真的和我没有关系！你可千万不要冤枉了我！”

    春曦吓得魂飞魄散，像是中了定身法似的。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醒了过来，眼瞅着面色煞白的翠喜，道:“真倒霉！她怎么想起来去储藏室了呢！”

    翠喜低声道:“大帅府的人要强买我们曹家的那三件传家古董！大少爷从管家那里带回来了消息！太太要大少爷立即把那三件东西带到东北卖掉！”

    春曦惊讶道:“竟然是这样！我就说嘛。好端端的，她怎么想起来进储藏室了！当时，你怎么说的”

    翠喜镇静了下来，低声道:“太太把合家子的人都叫到了楼上，挨个审问，连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都不放过。她问到我的时候，我只说什么都不知道。我哪敢说半个字呢！”

    春曦逼问道:“那太太怎么想起来是我干的呢”

    翠喜冷笑道:“太太一想就知道是你干的。这还用问吗！”

    春曦哭丧着脸，道:“都是那个大帅闹得！好端端的，他怎么想起来惦记我们家里的传家宝了呢！”

    翠喜道:“刚才，大少爷和管家去火车站了。这会儿，太太正闷在楼上生气呢！你快想个办法，怎么能搪塞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