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把盏问长安

    长安站在婆婆的身旁，随着她的目光看着那惨淡的冬阳。曹太太道:“在戏班子里，春曦和细烟简直都要疯了！你没有看见当时的那场好戏。姓陆的浑蛋用枪指着我的胸口，春曦挡在了我的身前，苏细烟又挡在了春曦的身前！”说到这里，不由得眼圈红润了。

    长安听到这里，感到格外的震惊。她万万没有想到，苏细烟竟然是那么的勇敢和豪迈！以前，她总以为细烟是个逢场作戏的伶人。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她竟然和男儿一样的豪迈！这简直出乎长安的意料之外！

    这会儿，她看了一眼身侧的曹太太，看到她的眼圈红润，知道她心里此时的翻江倒海。曹太太哽咽道:“以前，我真是小看了苏细烟！没想到，她对春曦的爱都是真的！她并不完全是为了我们曹家的钱！春曦说过，他和苏细烟已经活成了一个人！如今想来，这话真的没有错！”

    长安听到这些话，不由得想到了她和春霖。她和春霖何尝又不是活成了一个人呢假如，她和春霖遇到了那种生死场面，她和他都会奋不顾身的保护彼此的！

    曹太太继续说道:“所以，从今以后，我就由着春曦和细烟闹去吧。我也不再提起春曦偷盗的事情！那所房子就算是我答谢苏细烟的礼物吧！”

    长安感慨道:“只要她能一门心思的喜欢春曦，和春曦过日子，剩下的都不重要了！”

    曹太太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顿了顿，道:“现在，我们必须想办法应付姓陆的！”

    长安道:“他即便搜肠刮肚的想出花招，也不过是一切徒劳！春霖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会赶到哈尔滨的！那时候，他把那三件东西一脱手，我们就彻底的不用担心了！”

    曹太太道:“话是这么说。可那姓陆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和那个大帅肯定会想方设法攻击我们曹家的！”

    长安问道:“依照妈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应对呢”

    曹太太照旧凝眸于惨淡的冬阳，惆怅道:“正如你说的那样！到了关键时刻，我们就给报馆里打电话，让记者们把新闻登在报纸上！给大帅府制造舆论压力！除此以外，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们曹家世代立足于上海滩，不可能离开这里！”

    长安道:“正是这个主意！如今，报纸上每天都登载战争的事情，舆论已经表明了态度，希望尽快结束战乱，回归太平！各路军阀混战，闹得乌烟瘴气，通货膨胀，生活成本日渐增高，老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怨言纷纷！”

    曹太太道:“我们毕竟是商贾之家，压根就不关心这些。我们只求能立足于上海滩，维持家族的生意！”

    长安没有吭声。她的心里有些鄙视曹太太的自私。这些日子，她每天都看报纸，关心外面的时局。虽身为女子，可她却心系社稷民生。曹太太觉得身上有些寒凉，便引着长安往回走。

    俩人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曹太太看到，春曦竟然开车出了公馆。她对长安冷笑道:“你瞧！那个孽障又去戏班子里了！随他去吧！我也实在没有精神搭理了！闹了一天，我没有精神了！”

    长安搀扶着她的胳膊，俩人走进了公馆里。她送曹太太回房里歇息了。楼下传来了张妈祝妈的说话声，显得有些嘈杂。长安立即来到了楼下，看到两个老妈子正半认真半嘲讽的劝着翠喜。长安走了过去，道:“太太休息了！你们送翠喜回房里休息吧！她受了惊吓，谁一晚上就好了！”

    翠喜哭哭啼啼的道:“大少奶奶不知道！我小时候，曾经亲眼看着人被枪打死！所以，我一见到枪就害怕！我给太太和大少奶奶添麻烦了。我这就回房里歇着。”

    长安安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吓成了这个样子呢！晚饭就让张妈祝妈伺候吧，你只管回去休息吧！”说完，便催促着张妈祝妈扶着翠喜去了下房。

    翠喜回到了下房里，立即上了木床。她倚靠在床头上，双手抱膝，对着蓝白相间的格子床单发呆。张妈冷笑道:“你快歇着吧。我和祝妈伺候晚饭！没见过你这么胆小的！”

    祝妈跟着说道:“又不是真的，不过是吓唬你！哼！平日里，你在少爷跟前那么大胆，也没见你缩头缩脑的！”说完，便引着张妈出了下房。

    翠喜回过神，深深的叹息一声。她的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往事。那时候，她才五六岁，正在私塾里念书识字。那天，她回到了




第84章 他的胁迫
    大帅府隐在一团氤氲的雾气里。已经临近黄昏了。可冬天的黄昏和傍晚衔接的很紧密，简直没有过度。春曦开着汽车来到了大帅府门口。他让持枪守门的哨兵通告了陆懋琦。懋琦已经把峨眉春关了起来。这会儿，他听说戏班子里来人了，要守门的哨兵立即放行。

    春曦开着汽车来到了那座气宇轩昂的楼宇前面，停下汽车。没想到，懋琦竟然已经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了。他把双手插在裤袋里，居高临下的望着春曦和细烟。俩人走到了台阶跟前，匆匆的上了台阶，来到了懋琦的跟前。懋琦道:“你们来了！我就知道戏班子里要来人！”

    细烟道:“我们欢喜月戏班子和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要把我师父抓起来你这人简直没有王法了！”

    懋琦道:“谁让你师父当众贬损我的他不是要找我讨说法吗他不是说我闯进了他的家，搅乱了他的生活吗那好，我把他带到了这里，让他好好的跟我讲一讲理吧！”

    细烟道:“师父说的没错呀！我们在家里过的好端端的，谁能想到你去了呢本来就是你的不对！如今，你反而怪罪我师父了。你这人简直太霸道了！”

    懋琦道:“不是我霸道！是你师父非要跟我讲理。那我就好好的跟他讲一讲理吧。你们都回去吧，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是不会和你们纠缠的！一切都等到大帅回来以后再说吧！”说完，便准备转身走了。春曦偏偏紧赶着上前，一把拉住了懋琦的胳膊，道:“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必须要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春曦挣脱了懋琦的胳膊，指着他的鼻子喊道:“你不要多管闲事！曹家二少爷！”

    春曦道:“峨眉春是我的师父。我岂能不管他的事情”

    懋琦冷笑了几声，嘲讽道:“你身为曹家的二少爷，怎么偏偏喜欢上了戏班子里的女人你难道就这样的品味和追求”

    春曦愤慨的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个人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笑话我！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懋琦道:“先别生气呀！曹春曦，你知道吗晓儿现在已经成了大上海夜总会的台柱子！她是被你们曹家赶出来的人！可她偏偏给自己争了一口气，现在正光芒万丈！当然，她的成功和我也有很大的关系！”

    春曦听到懋琦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由得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晓儿竟然成了大上海夜总会的台柱子！这怎么可能呢在我们曹家，她不过就是一个使唤丫头罢了！她怎么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呢”

    懋琦笑道:“我骗你干什么我有必要骗你吗你要是不信，就请你去大上海夜总会里看一看。你们曹家的人可以看一看晓儿此时的风光！你们不要觉得，她离开了你们曹家就没有活路了！她不靠着你们曹家，照样吃香喝辣的！”

    春曦一挥胳膊，喊道:“她过得好不好和我们曹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现在跟你说的是我师父的事情。你跟我说晓儿的事情又用吗你不要打岔！”

    懋琦道:“你这人记性不好！我刚才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峨眉春的事情，等大帅回来之后再商量吧！我现在没有权利做主！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细烟急忙上前拦住道:“不行！你不能走！我们今天来非要把师父带回去！”

    懋琦冷笑道:“你们也不估量估量自己！你们简直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大帅府里闹事！你们要是想进去陪着你们师父，你们就跟着进去！”说完，便对楼门口的两个哨兵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哨兵立即赶了过来，推搡着春曦和细烟，道:“出去！出去！出去！！”

    细烟毕竟是练过青衣的。她站稳脚跟，反过来推搡着那两个兵卒，喊道:“你们不能欺负我一个女人！”

    懋琦听到这话，立即对那两个穷凶极恶的哨兵摆了摆手。他说道:“我们从来都不欺负女人！所以，我还是劝你能识相，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要是老老实实的走出去，我保证没有人会伤害你们！”

    细烟瞪着眼睛，火辣辣的眸光简直能烧到懋琦的脸上。她喊道:“不行！我必须要见到我的师父！现在，戏班子里的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盼着我师父能平安回去呢！你们让我见到他！”

    懋琦道:“我们会伺候好你师父的，不会让他受半点儿委屈的！你回去跟戏班子里的人说，让众人放心。等到大帅回来，和你师父商量好了唱戏的事情，我们肯定会好生的送他回去的！到时候，我们不会亏待了你们戏班子的！”

    细烟和春曦相互看了一眼，实在不明白懋琦话里的意思。她不由得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懂。希望你能说明白，我们回去好交代！”

    懋琦昂着头，背着手，目光凌驾于细烟的头顶之上，幽幽的道:“上次，我们大帅府里请你们戏班子来做戏！我们邀请你们给日本人唱戏，可你师父竟然敢杵逆大帅！如今，大帅去了西南，这里由我做主。偏偏，昨晚上，几个日本贵宾说起了听戏的事情。他们都听说过你们欢喜月戏班子的大名，所以邀请我能让他们听戏！没办法，我只好请你们的师父来了！”

    细烟和春曦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了。细烟说道:“我们戏班子都是很有骨气的人，怎么可能给日本人唱戏呢你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我相信，我师父肯定不会答应的！”

    春曦也愤然的说道:“你还是不要徒劳了！我师父是个有骨气的人！”

    懋琦道:“有你们说的那么的严重吗你们为什么都是死脑筋呢！不就是给宾客们唱戏吗！再说了，我也不会亏待你们的，肯定要给你们赏钱的！”

    细烟道:“这不是钱的事情！我告诉你，我师父的爹娘当初就是被日本人杀害的！所以，我师父和日本人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懋琦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誓死要和大帅府抵抗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冤有头债有主！我的几位日本朋友又不是他的杀父弑母仇人，他犯不着较真呀！”

    细烟道:‘我师父是个铁骨铮铮的人！他认准的事情，肯定会咬牙坚持到底的！不信，你就等着吧！’

    懋琦道:“那我就等着看吧！到底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枪子硬！”

    细烟听到懋琦的威胁，瞪大了通红的眼睛，从牙缝里逼出来了吼声:“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能伤害我师父！”

    懋琦笑道:“我知道你是峨眉春的义女！那好，你不想看着你师父受罪！那你就想办法让他答应！不就是安排戏班子唱戏吗！又不是请他上台唱戏！他只要安排下去，剩下的事情就全靠着你们这些做戏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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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就范
    祝妈放下电话，上了楼，敲开了曹太太的房门，把春曦的话转述了一遍。

    曹太太听说春曦晚上不回来了。冷笑道:“管他呢！戏班子里肯定已经乱套了！他既然心甘情愿的做戏班子里的女婿，就让他替戏班子操心吧！”说完，便照旧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卸妆。

    祝妈急忙走到了她的身后，拿起一把桃木梳子，替曹太太梳理着那头卷发。她看到曹太太的头发里有很多的白发，不由得说道:“太太，我看见了几根白头发。您平日里操心太多了！”

    曹太太道:“你用剪子给我剪掉吧！谁说不是呢外面的事情，家里的事情，老的少的，哪有一个让我省心的我刚才对着镜子看，觉得自己真老了！”

    祝妈拿起了梳妆台上的一把小剪刀，仔细的替曹太太剪着头发。她说道:“和同龄人相比，您真算是年轻的！”

    曹太太听到祝妈说的这句讨好的话，笑道:“我的心里很清楚！远的不说，月华之比我小两岁。我和她相比，我真的很显老！”

    祝妈道:“姨太太没有您年轻。她不过穿的衣服鲜艳一些而已。其实，她还是看着比您老的！”

    曹太太道:“不说这些了！上次，偏偏让姨太太看了我们公馆的笑话。她回去以后，肯定到处搬弄是非！我和她一起长大，岂能不知道她的那张碎嘴子！”

    祝妈听到这些话，触动了心事。昨天，她和张妈去菜场里买菜，隐约听到几个老妈子嚼舌根，说的就是曹公馆里的事情。这会儿，祝妈试探着道:“太太，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曹太太盯着镜子里的祝妈的那张脸，问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祝妈低声道:“昨儿，我和张妈去了菜市场，亲耳听到有人说我们公馆里的闲话。说的就是二少爷拿走家里东西的事情。”

    曹太太冷着脸，把那只浅蓝色绘牡丹花的脂粉盒拍在了梳妆台上。她恨道:“还能有谁肯定是姨太太出去宣扬的！她经常去闺蜜家里打麻将！她的那些闺蜜都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平日里闲的无聊，都喜欢张家长李家短的议论！”顿了顿，再次盯着镜子里的祝妈的那张脸，问道:“你们是不是也出去说闲话了”

    祝妈吓得面色煞白，急忙说道:“太太！我们哪里敢出去说呢！我们哪里有那么大胆呢”

    曹太太察言观色，料到祝妈不会出去瞎说。她没有继续吭声，专心的让祝妈给她修剪白发。祝妈已经修剪完了，重新拿起桃木梳子，给曹太太梳理着那头梅花似的卷发。

    曹太太道:“不知道春霖和管家怎么样了！俩人坐在火车上，身边冷冷清清的！”

    祝妈道:“太太放心！大少爷是出洋留过学的！管家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走南闯北！俩人肯定没事的！”

    曹太太叹息道:“即便大帅府里的人不来胡闹，我也打算让春霖和管家去一趟东北。如今，上海滩的珠宝生意很萧条了！东北那头肯定有市场。”

    祝妈道:“太太，我的一个亲戚就在东北。今年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家子来看我，说起了东北的事情。很多太太小姐们都稀罕上海滩的东西。只可惜，东北离上海太远了！她们不能轻易弄到上海滩的东西！”

    曹太太道:“春霖和管家去一趟也好。”

    祝妈等曹太太不再说起这个话题，趁机插嘴道:“不瞒太太，我和张妈听说了一件事情……关于晓儿的……”

    曹太太听到晓儿，不由得问道:“她怎么了”

    祝妈的心里毕竟是偏向着晓儿的。这会儿，她的声音里稍微的带着一丝嘲讽，缓缓的道:“听说，她走运了，成了大上海夜总会里的台柱子！每天晚上，她都登台唱歌，简直都把很多年轻阔少们的心迷住了！不过，我这都是听那些老妈子们说的，不一定当真！”

    曹太太听到这里，好奇的问道:“无风不起浪！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想到，那个贱人竟然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能在大上海夜总会里找到活路！我真小瞧了她！”

    祝妈道:“我只是听人说起过。”

    曹太太道:“不管她了！她是死是活和我们曹家没有半点儿关系。你难道没看见那晚上她的样子！竟然敢瞪着眼睛和我讲理！她不过就是个丫头。我岂能被一个底下人叉住了！”

    祝妈不再说话，很仔细的替曹太太梳理完了那头卷发。曹太太把她打发出门了。祝妈刚出门，就看到翠喜像是鬼魂一样的上楼了。她睡了好几个钟头，可还是没有缓过来。这会儿，她神魂颠倒的走了过来，准备进曹太太的房间。祝妈迎了上去，低声道:“你怎么起来了”

    翠喜没吭声，径直的走进了曹太太的房间里。曹太太眼瞅着翠喜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冷笑道:“你还没缓过来你的胆子实在太小了！不过是吓唬吓唬你！”

    翠喜道:“我小时候受过惊吓，亲眼看见有人被枪打死了。太太不要见怪！这会儿，我来问一问太太，看太太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我好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