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宋默然
如今王芷悦早已神情恍惚,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又有何能力站出来替她父母申冤?林纪元正是看出了此点,这时候才会突然提出,反而倒将了林靖一军,当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林纪元见林靖说不出话来,当即窃喜不已,转头向许华道说道:“大人,如今身为苦主的王芷悦早已心智失常,此案便没了苦主,既无苦主,那又如何开审?还请大人明察!”
林靖暗地叹息一声,没想到这时代随便冒出来个老头,都这么难缠。
只听许华道皱眉道:“若果真如此,此案便也就无法立案审讯!林璞瑜,你莫要说本官执法不公,你既事事提及大宋律,便应知林纪元所言,并无虚假!”
林靖颇为无奈,只好问道:“那敢请大人明言,除了王芷悦本人,还有何人能做这苦主?”
许华道言道:“当是其至亲之人,方可成为此案苦主。”
林纪元接口道:“王芷悦之父王承祖乃是王家一脉单传,故而其父母才替其取名承祖,希望他能将王家的香火传承下去,但如今王承祖父母早年已双双过世,王承祖与其妻林雨芝也是相继辞世,王芷悦已再无至亲留存于世,已是成了孤儿!此事还需先跟大人讲明才是。”
林靖无奈道:“大人,既如此,林某便只能先将芷悦带回去,着请名医施以救治,待她神智复原,再行申诉!”
许华道思虑片晌,道:“也就只能如此了!”
但他话音一落,林纪元却又再次冷笑起来:“若要说这世间还有谁有资格将芷悦带回府中照看,那也不会是你这等与芷悦无亲无故的凶徒,老夫身为芷悦的大舅父,理应由老夫将芷悦带回府中,才是正理!”
林靖立时变色道:“国公府如今是此案嫌疑,怎能有资格照顾芷悦!”
林纪元冷哼一声,道:“老夫还是先前那句老话,无知小儿,岂知天高地厚!?先前堂前既已说过,此案尚未能够立案,那又何来嫌凶一说?如今老夫是芷悦实打实的大舅父,又还是林族之主,任你巧舌如簧,却也不能剥了老夫照看芷悦的权力!”
“你!”林靖顿时大感恼火,话头呛在喉中,立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才方知,虽说自己从未小看过古人的智慧,但却也没有想到林纪元竟能奸诈到了这等地步,难怪他有林之远这等到处惹祸的儿子,却从未让他儿子遭受过半点灾祸,这让林靖想起第一次与苏宏筹见面时所滋生出的那个想法,原来古人当真是真的小觑不得。
宋阀 第035章 堂前惊变措手不及
但若是让林纪元将王芷悦带走,那还了得?这就无异于羊入虎口,芷悦一介女儿家,又还神智失常,只怕入了这林府,从今往后便再也别想出得来。
想及此处,林靖顿时心中惊骇,便也顾不得其他,猛然向许华道开口道:“大人!若是林某与王芷悦同样有着亲戚关系,且比林纪元一家更要至亲一些,又当如何?”
许华道疑惑道:“那自然是应当由你负责照看这位小姑娘了。”
林纪元皱起眉头,道:“事到如今,你还想使什么花招不成!”
林靖冷然盯住林纪元,口中断然道:“林老狗,你且听好了!”
“老夫自是洗耳恭听!”林纪元心中焦急定下王芷悦的归属,也懒得与林靖争口头之快。
林靖深吸了一口长气,在心中暗自向苏宏筹及苏允儿说了声抱歉,这才张口,一字一句地道:“林某本名林靖——字璞瑜。”
林纪元听了,不由戏谑道:“我以为你要说你是谁?却是个名不经传的……”
话说到一半,林纪元猛然震惊起来,脑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口中顿时结舌道:“你……你说你是谁?林靖?正房那个失踪多年的嫡长孙?”
林靖冷笑道:“林某正是——小国公林靖是也!”
林纪元顿时跳起脚,一时间愣了半晌,而后竟突然变得有些癫狂的指着林靖,愤然道:“老夫道是为何会觉得你十分面熟,原来老夫两月前在苏家府上见过你!那时苏府还派人请老夫过去辨认你的身份!你……你这时候冒出来,是想做什么?莫不是你以为,如今还能夺回你那国公府的宅子不成!”
林靖微微摇头,看向林纪元的眼神中充斥着不屑,道:“林纪元,林家主,林府主,大伯父?你倒是当真对得起我父林纪勋啊……”
林纪元像是被蜂蛰了般吼起来:“老夫如何就对不起他林纪勋了!老夫比他年长,比他懂事,比他成才!他不过就只是有一个做了正房的老娘,不就有一个嫡长子的身份,却又有何德何能,将我偌大国公府尽数掌管了过去!偏生他却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连他儿子都守不住……”
林靖没想到林纪元的情绪会突然变得如此激动,但却生生断喝一声,阻止住他:“够了!林某还真没空听你这些个丑事,今日便带了芷悦回去,来日必然找你算账!你还是收拾好心思,等着蹲大狱吧!”
他说完,便走到王芷悦身边,在张大张二两兄弟帮忙下扶起她来,又向高堂上的许华道说道:“许大人,来日必然还要叨扰大人,今日便就此别过!”
许华道先前已经被林靖突然表明的身份所震惊,这时才在心里苦笑一声道:你这位主好生诡异……怎就那般喜欢搞这些个骇人的名堂?
你明明是一军校的官身,却先冒充小民;明明是国公府的小少爷,却又到了如今方肯说了出来;更令人气愤的是,你明明是苏家府上的准姑爷,若是先前肯说出了身份,本官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听了那侄子许三焕的话,收了林府进贡上来的银子,却极有可能与府台大人杠上了啊。
也还算本官反应灵敏,暗觉这其中必然有诈,否则险些连自个儿也被陷了进去。
他这边苦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应,另一边的林纪元眼见林靖就要带了王芷悦离开,突然就冲上前,用他那副老廋的身体挡住林靖的去路,口中连连喝道:“你不能带她走!老夫如今才是林族的族长,林府的家主,老夫未能承认了你的身份,又有谁能证明你就是国公府的小少爷!你身份不能确明,又有何资格带走这孤女!”
一旁的林之远从震撼中醒来,连忙加入到林纪元身边,一起拦住人来,但那张大张二两兄弟这时已经分出了好歹,立时自觉站到林靖身前,粗壮的身体往前一搁,顿时将林纪元父子逼开。
林纪元此时显是情绪激动,不能自已。自从他知道林靖此子重新出现时,心头便一直像是有座大山般压在上面,并不是他担心守不住国公府的家产,仅凭一个突然归来的毛头小子,如何能撼动他在林族经营十数年的根基,但关键在于,此子与州府台家里还有一纸婚约文契摆在那里,苏宏筹如何看待林靖便成了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如今苏家的动态不明,偶尔还能听到些苏家当真是要履行文契的传闻,若是让林靖带走了王芷悦,这背后再有苏家做了后盾,那对他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场灭顶之灾!
想及此处,林纪元更是心惊肉跳,若是苏家当真要履行那份文契,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嫁给一个毫无根基之人,届时必然会帮此子夺回国公府及整个林族的家权,才勉强让人看得过眼啊!
苏家对林靖的态度,已经让林纪元感到所有事情都有失去自己掌控的感觉,饶是以他数十年来养成的定力,也着实起不了其他任何作用。
他越是思量,越是心惊,就更不能让林靖带走了王芷悦,因此他不待堂前的林靖有所动作,还未来得及举步前行,便突然极其突兀地转头,看向那一直在堂侧冷眼旁观的许三焕,口中极为冰冷的喝道:“许三焕!你还不快出手替老夫拦住此人!你可莫要打着置身事外的好主意,今日老夫若是被人撬倒了根基,老夫可就再也管不住自己这张嘴!老夫说不得要提醒你一声,你许三焕可别忘了,这些年得了老夫多少的恩惠!”
许三焕自打入了堂后便一直在作壁上观,这时听林纪元喝向自己,不由面带难色道:“林族长,本押司不过一介小吏,人微言轻啊……”
林纪元冷笑一声,耻笑道:“许三焕,还需老夫再说明白些吗?昔日梅香阁里那些个腌臜事,老夫可替你记着帐呐!”
许三焕突然提起梅香阁三个字,脸面上顿时一惊,不由猛然怒瞪了林纪元数眼:“你……”
他如鲠在喉,但却终究不敢继续说下去,更不敢再不出声,脸上神情数变,青红交杂,许久之后,像是终于得出结论,他猛然转过身,突然朝着堂内那帮子衙役呼喝道:“来人,还不替林族长夺回人来!”
那些个衙役先是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堂上的知事许华道,见着知事大人也是突然皱紧眉头,显然不知许三焕到底意欲何为,但许三焕平日里在他们这些个衙役心中积威已久,因此却也不敢违了许三焕的令,众人只好动起身,纷纷朝着林靖等人迫去。
林靖立时睁大双目,大声喝道:“许大人,莫不是你要看着许押司滥用私刑不成!”
许华道先前听到林纪元与许三焕之间的对话,哪里还看不出自家侄子被林家捉住了什么把柄,竟是要逾越上官,铤而走险了!
他连连给许三焕打着眼色,许三焕却故作未见般扯开头去,他不由苦笑一声,心头暗忖侄儿你当真是糊涂了啊,难道不知道若是得罪了府台大人,不比死还难受么?
他的额头上当即流下了丝丝冷汗,慌忙开口,问许三焕道:“许押司!你这是在做什么!”
许三焕却不理会许华道,而是朝向林靖冷笑一声,道:“果然是口齿尖利的货,只不过是去夺人,到了你口中却成了滥用私刑,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知事大人,此人心性狡猾,你可千万不可被此人蒙骗。”
他说完,眼中青光闪烁,也不等许华道答话,接连朝着那些衙役呼喝道:“都给本押司听好了!此人自称国公府小少爷,却被林族长一语道破此人实乃冒充!本押司刻下怀疑此人身上所携之官印也有可能是捏造做假,你等速速将其拿下!如有反抗,棍棒加身,生死不论!”
听到许三焕口中突然所说出的‘生死不论’四字,堂上诸人尽皆一呆,就连许华道也是大大震惊,险些骇掉了下巴,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许三焕,口中急切地想要开口阻拦,却因太过心急,仓促间竟没能说出话来。
林靖也是顿时警觉起来,没想到事情到了最后竟突然起了这番变故,这如有反抗,生死不论几个大字,说的难听一些,便是没反抗也是在反抗,若是当真被人打死,事后死无对证,即便是日后到了苏宏筹面前,也是大可推脱的过去。
到底林纪元口中所说的梅香阁三字之中包含了何种含义,竟逼迫得许三焕冒着极大危险做出这等栽赃嫁祸、谋害命官,动辄就有可能人头落地的狠事来?
宋阀 第036章 晴雯之音如之天籁
许三焕此时几乎是豁了出去,也不管自己喧宾夺主,连知事大人的面子也不卖,但他也是仗着与许华道的叔侄关系,知道即便自己再过分,事后都会有挽回的余地,因此才敢如此作为。
众衙役面面相觑,正是不知所以,虽说以前不是没有干过这等凶事,但眼前这人,可不是普通身份啊。
许三焕见状,立时怒喝道:“谁他娘的敢不尽力,本押司丑话说在前头,府衙里轮差衙前的空额还多的是!正愁着没人替换,谁要想去试试,本押司便替他做个主,让他去尝尝鲜!”
听到轮差衙前四个字,众衙役连皮肉都寒颤了起来,再看向林靖等人时,眼睛里已经散发出凶狠异常的目光。
本朝自太祖开国始,已经开始实行衙前役差役制度,是宋代役法中最为重要的部分,但衙前役分轮差衙前与长名衙前两类,其中长名衙前还好说,但这轮差衙前,可是赔死人不偿命的差事!
看管官物,押运官物,经营坊场,督税圈粮,个个都是滚烫的苦差,行差途中,要遭到层层盘剥不说,若是出了半点差池,那可便是倾家荡产也陪不起的,这些年被逼死的轮差衙前多不胜数,连带着家儿老小举家赴死的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因此不管何时提起这轮差衙前,众人都是无不心胆俱寒。
“关上堂门,撵走众人!”
“棍棒招呼!并肩子上啊!”
“捉拿凶徒,查验正身,如有反抗,生死不论!”
也不知众人里是谁狠狠地发了声喊,有人立时将门口围观的百姓棍棒驱散,不出片刻,又有人极为熟练的‘嘭咚’一声,将两扇堂门关闭,一群衙役立时便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持着手中的水火棍子,一股脑的便朝林靖这面打将过来!
张大张二首当其冲,棍子来时便下意识伸手去挡,正堂里顿时响起两声‘喀嚓’声响,张大张二便齐齐发出两声凄厉的惨嚎,竟是被生生打断了手臂!片刻时间就被一群衙役扑倒在了地上,抡起棍棒好一阵殴打,身上各处都飞溅起了鲜血。
余下又有十来人便越过二人倒地的身体,硬生生朝着林靖迫来。
只看张大张二此时的惨状,便已知这些衙役可不是在跟人开什么玩笑,这熟练程度也是表明他们干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
林靖连连深呼两口长气,对此种事态也是始料未及,心中霎时间也是颇为懊恼。
自己自打重生以来,似乎一直都太过慵懒了些,完全没能看透如今的大宋表面上虽是平静无风,但依着历史教科书上的一概法则,即便历史走向已经偏移了正史,一个国祚已经维持两三百年的王朝,虽说社会制度还没有腐败到人吃人的黑暗时代,但种种迹象都表明帝国内部早已经千疮百孔,自己这般毫不警醒,仍旧是太过自持了些。
平日里从未想过这么快就会遇到这种情况,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备在身上过,虽说自己不懂武艺,但好歹已经穿越到一个军官的身体上,即便带把匕首在身上,也能拖延点时间啊!这时代连文人士子出门都要带把长剑在身,一是装束,二还可以稍稍起些防身的作用。
如今许三焕驱使衙役铤而走险,其中的关键就是一个快字,若是动作利索些,将林靖等人乱棍打死,届时就连许华道也只能选择同作伪证,欺上瞒下这条路。
此时唯有将希望寄托于自己身上那未知的本能上去,只是不知此时自己那已经愈见虚弱的身体,到底还有没有激发那等潜能的本钱?
眼看数根来势凶猛的水火棍就要袭身而至,林靖却骇然发现自己根本把握不到先前那等断人臂、扼人喉的感觉,唯有猛然一把将身侧的王芷悦拉进了怀中,用身体将她牢牢包裹住。
瞬时间,林靖只感觉自己的鼻息间传来阵阵王芷悦这小丫头身上固有的淡淡体香,那娇俏可人的楚楚肉体紧贴住自己的胸腹,自己似乎猛然间回到了当初替首长妻女挡住那一刹那,只不过这一次又换成了另外一个保护对象。
与此同时,林靖心胸中的怒火也是迸发出来,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自己今日要是不死,便绝不会放过林纪元这条老狗!
千钧一发,棍影憧憧。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惊天震响,突然响彻在正堂前门,巨大的闷响声自衙役们的身后传来,像是一柄重锤敲击在他们心里,所有人都骇人大惊的停顿下来,慌忙朝身后看去。
府衙正堂门口那两扇厚重的漆木板门突然像是被极重的东西击中,瞬间发出隆隆的震响声,隐约间能听到门外似乎有不少人正齐声喊着号子,林靖甚至透过那隙开少许的门缝,看到了门外不知何时跑来了十数个强壮汉子,正共同侧着身挺着肩,用极为整齐的顶肩动作齐刷刷地撞击着那两道漆木门板,每撞击一次,那门板便颤动几分,不出四五下,那顶在门板背后的门哨也‘喀嚓’一声断裂开来。
‘轰隆’,一声巨响!重物坠地时撞击在青石地面上,发出的厚重的响声,两扇巨大的门板倒落进来,骇得堂前所有衙役屁股尿流的朝后躲开。
正堂之中,紧接着就是弥漫的木屑灰尘铺天盖地的卷了起来。
旋即,有憧憧的人影扑开灰尘穿了出来,七八张怒张而开的劲弓齐刷刷的一字排开,利箭搭载在了满开的弓弦上,锋利的箭矢如同黑夜中的一抹抹寒光,将整个堂内诸人全部震住。
而后林靖便惊讶地发现在那弥漫的尘土中,一袭令人既是熟悉,又是感动的妙曼身姿显出了身形,一声清脆如同天籁般的抽泣声,顿时让林靖连心灵都为之一颤。
“公子!婢子可算找到你了!”
“他娘的……”苏灿走到近前,骂骂艾艾地伸手抹了抹脸面上的灰尘,一双虎眼牢牢地盯住堂内早已经呆若木鸡的众人,然后再啐了两口唾沫耻笑了一声,脸目霎时转为冰冷:“谁他娘要是敢再动一动,老子就让他变刺猬!”
宋阀 第037章 不妨利用苏大官人
苏家府兵自府衙中鱼贯而出,立时引起周遭诸多百姓的侧目。
有这群全副武装的兵甲出现,府衙内的一干人等哪还有兴风作浪的资格,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一些胆子弱些的甚至险些瘫倒在了地上。
人人心里都格外清楚,若是今日之事被张扬开去,怕谁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先前府堂中的衙役突然强行驱散围观人群,后来虽是将府衙正堂的大门紧闭住,但却封闭不了人们的好奇心,反而这么一闹,州府衙门外那条宽阔的青石长街上渐渐就布满了更多的人群,到后来见到府衙门外突然出现了一队兵甲,还气势汹汹的撞开了府衙正堂的大门,有眼尖一些的人,甚至更是瞧见了那群兵甲先前还险些张弓射箭!
因此人人都很快得悉,州府衙门这边,发生了大事,甚至传闻越演越烈,到后来已经有人传言辽国黑狼铁骑已经攻破了宁武关,直奔晋阳而来,于是城中更有许多人竟打点起了行装,慌慌张张的准备跑路。
瞧着府衙门前人山人海的架势,不论是林纪元父子,又或是知事许华道,押司许三焕,均是齐齐变了颜色。
有人分开人群打开一条通路,而后就有四名身材健硕的府兵抬着一张躺椅出来,林靖浑身软趴趴的半躺在躺椅上,神情之中有着说不出的萎靡。
今日他先是不自禁的与人动了手,又遭了烈日的曝晒,且到现在还未能进得半口水米,因此当晴雯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他稍稍一放松下来,便立时感觉周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险些站不住自己的脚步,整个人的面色也变得格外苍白起来。
晴雯心急火燎的使人在衙门里寻来了一张躺椅让林靖躺下,苏灿便当即下令,让四名苏家府兵分四角抬着躺椅,准备急赶回苏府,好让林靖得到休息。
林靖眼见已经快要大好的怪疾又再犯了起来,心情自然更加低落,他在躺椅上唤来晴雯,叫她着人好好照顾王芷悦,晴雯却跟他说早已安排了下去,且还叫了人同时也将张大张二两兄弟一并带着,打算送回苏府救治。
林靖点了点头,却也难得去管苏家会否会有所介意,此时救人才是正理。
躺椅被抬到正堂外的空地上暂时放下,林靖便瞧见许华道等人分立在空地周围,个个的脸色都极为难看,尤其是林纪元父子,眼见着苏家府兵将王芷悦等人一起带走,心底更是如同猫抓般难受,却又不敢上前要人,脸面上青红交错,已经是绞尽脑汁的思索起对策。
“爹……”林之远担忧至极地看向林纪元,本想开口询问如今他们该如何应对此事,但林纪元却立时伸手止住他,老脸上极为阴晴不定,而后才道:“莫要慌乱,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那等地步,今日堂前诸人皆被此事牵连其中,到时不用老夫提醒,也必然会众口一词,即便那小子追究也是无用。”
林纪元先前在堂前过于激动,此时冷静下来,思虑又再灵活开来。
林之远稍稍松了口气,道:“是了,这等子事只要众口铄金,那小子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唯一可虑的,便是此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当真还没想到,苏家竟然派了府兵过来帮手,此事总要想法子应对才是!”
林宏筹冷然道:“王芷悦如今神智已经失常,治不治的好还当要另说,且即便能够治好,必然也须花费诸多时日,有了这些时日的缓冲,你爹自会有办法应付;再则,这小子如今落魄,苏家到底会以何种态度待之也未可知,这群府兵也不过是出来寻人,恰好碰见,应当不是苏府台所指派,若是没有苏家庇护,他还能在你爹手心里翻出浪来不成。”
林之远闻言,不由窃喜道:“我就知爹不会轻易放弃,定然会想出法子。”
这父子二人心怀鬼胎的商量时,许华道却已摸到了林靖身前,面色上既有尴尬,又有担忧,他正要开口跟林靖说话,林靖却主动开口道:“许知事,先前之事,林某大约又犯了那记性不好的病症,已经记不得太多,但有一事林某却很清楚,许知事明察秋毫,必然会给林某一个交代?”
许华道听了林靖所言,不由疑惑顿起:“林公子当真不计较先前之事?”
林靖笑道:“大人希望林某计较?”
“这……”许华道立时尴尬道:“自然不是。”
林靖稍稍正色,道:“许大人,林某虽年纪不大,却也明白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但林某虽然可以不在府台大人面前提及此事,却也不能容忍今日公堂之上,许三焕许押司意图致林某于死地之事,因此才需大人给林某一个交代。”
许华道一直压在心口的重石顿时落下,脸上一改愁容,颇为严峻的怒瞪了在远处站着的许三焕两眼,然后才向林靖道:“林公子放心,许三焕今日竟完全没有将本官放在眼里,不论公子提与不提,他这押司小官,必然也是当不成了。”
林靖这才点头道:“如此便多谢大人了,林靖他日必然还需请大人出面审案的时候,届时还请大人能够秉公判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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